第七章 不说话
其实，是愿意相信美好的，只是，每次那些美好都会被摧毁，狠狠地摧毁，所以，才选择不再奢望什么。
一样的早晨，一样的三人同行，却不再是三人的交谈。
“允泽，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初中校门口的那个卖小吃的那个摊子。”张歆瑜问李允泽。
“记得啊，记得我每次去那个阿姨都给我超大分量的。”
“他们现在换地方了。”
“换到哪里？”
“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店面，改天我们再去吃吧，我们毕业之后就很久没去吃了。”
“好啊，亚希你也去吧。”
庄亚希才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未反应过来，张歆瑜又接过话了。
“对了，阿胖有没有跟你联络。”
“阿胖跟我联络干吗？”阿胖是他们一个初中同学的绰号。
“同学会的事情啊，今年是你和他负责的，你忘啦。”
“对哦，等下提醒打电话给他。”李允泽说。
庄亚希不语，只是右手一直摸着放在口袋的那个娃娃，刘海遮住了眼睛，李允泽看不清她的眼神，在他转头想要了解她的心情的时候。
庄亚希一个人站在置物柜前，看着给张歆瑜拉走得李允泽，两人的身影。
终究还是插不进去吗？
庄亚希问。
她不难过，不难过……
张歆瑜和庄亚希是隔壁桌，以往，两人都会说说笑笑，就像是好朋友之间的频繁交流，但是今天，没有一句话，她们两个没有说一句话。
张歆瑜给李允泽叫出去了，在庄亚希不在教室的时候。
“歆瑜，你和亚希最近怎么了？”
“没有什么啊，干嘛问这个？”张歆瑜马上说。
“没发生什么怎么你都没和她说话。”
“我为什么要一直主动和她说话呢？允泽，我们放学就去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店吧。”张歆瑜转移话题。
“和亚希一起去。”李允泽抛出这句话。
“为什么都要有亚希呢？”张歆瑜提高音量。
“你还说你和她没怎样。”
“我本来就没和她怎样！我需要一直讨好她吗？我不想让她参与我们的一切活动不行吗？”张歆瑜生气的对李允泽说。
“为什么？”李允泽看着眼前的张歆瑜，不解也有些生气。
“那你又为什么？”张歆瑜反问。
“不是朋友吗？”
“是朋友吗？她真的又把我们当成朋友吗？你真的觉得我们可能是朋友吗？那么虚伪的人！”
“张歆瑜！你搞清楚你现在再说什么？”李允泽打断了她的话。
张歆瑜一脸委屈的看着李允泽，李允泽正直的眼神带着责备，张歆瑜红了眼眶。
“李允泽，她是跟我们不同世界的人，不管你怎么做怎么想，都不会改变的！”张歆瑜说完，跑走了，留下在原地的李允泽。
“对不起。”李允泽说。
“她说得没错，我本来就是和你们不同世界的人。”在另一个拐角，庄亚希说。
李允泽不知道庄亚希听到了多少，只是知道，她有听到，无法确定她收到打击的程度，但是一定心里不好受。
庄亚希不知道李允泽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自己全部都听见了，心里有种被挤压的感觉，却有种解脱的快感。他到最后，还是在帮她，那些不属于他的话，他却替她向自己道歉。
庄亚希一笑，多年的感情当然比自己的两月情谊强。
“她没恶意。”李允泽拉住庄亚希。
“我知道。”庄亚希脱离李允泽的手，留下这句话，她当然没恶意，从头到尾，有恶意的只有她，庄亚希自己而已。
靠着桌子，庄亚希从窗户看着窗外快要下雪的景色，已经敲钟了，所以图书馆现在很安静，只有她一个，还有现在出现的一个。
看着江哲也，庄亚希上前，轻轻摘掉他的眼睛，静静看着他的深不可测的眼眸，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那个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实验成功，在另一种意义上有算是彻底失败的自己，然后，搂住他。
靠着江哲也的肩，庄亚希闭上眼。
他说得没错，她不该生气的，这本来就是她的游戏，不该生气的。
所以，她决定帮这位导演制造最终高潮。
在江哲也也回应她，把她抱住时，庄亚希想。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因为妒嫉而伤害自己朋友的人？
边跑边流泪的张歆瑜终于停下脚步，萎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懊悔着，带着深深的自责，为自己对庄亚希说的那些话感到深深的自责。
是她说她们是好朋友的，而如今自己却为那些照片而否决了自己说的那些话。
张歆瑜，你怎么那么讨厌！
张歆瑜自己不断对自己说着。
“歆瑜？”
“姚老师。”张歆瑜抬起头。
“怎么了？”姚若曦看到她满脸泪痕。
张歆瑜不知如何说起，只是眼泪又泛滥了。姚若曦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她身边坐下，等她心情平静一点再说。
“老师，我是不是很过分？为了一些事情，就对朋友说了很过分的话。”
“朋友之间有一些矛盾是很正常的，只要把矛盾解开就好了。是和庄亚希吵架了吗？”
“是我自己对她生气，是我不好，我没有办法原谅那个充满妒嫉的自己。”
“怎么了？”
“我看到她和允泽的那些照片，又看到她和江哲也的照片，觉得很气愤，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允泽呢？”
“照片？”姚若曦听出一些端倪。
“嗯，照片。”
“有人给你的吗？
“嗯，寄给我的。”
“那么，歆瑜，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有人故意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呢？”
张歆瑜听着。
“朋友，应该是互相理解互相扶持的，不要让一些有心人士破坏你们难得的情谊。好吗？”
“我？可以吗？”回到那个自己，不再妒嫉。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可以的。”姚若曦摸摸她的头，“若你真的讨厌亚希，那么就不会再说了那些话后那么懊悔了。”
张歆瑜看着她，心中突然豁然开朗。
“谢谢老师。”
“没事就好。”姚若曦起身，离开了。
张歆瑜也暗暗下了决定。
一笑。
“允泽，你们先回去吧。”快要放学时，庄亚希对他说。
李允泽看着她。
“我不介意早上的事了，只是我还有些事没做，要留下来做。”庄亚希懂李允泽那个眼神。
“我等你。”
“不是还要和歆瑜去别的地方吗？”庄亚希一笑，“我不介意了，你也不要太介意。”
不用处处都让着她，陪着她，她不需要。
“拜拜。”庄亚希说。
学生们陆陆续续出了校门。
李允泽和张歆瑜没有说话的走着。
张歆瑜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往常回家的路。
“允泽，你要去哪里啊？”
“你不是要去那家小吃店。”走在前头的李允泽说。
看着他的背影，张歆瑜心头暖暖的，允泽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人，看似少根筋，实际上却是面面俱到的人，也是很体贴别人的人。
吃着熟悉的味道，张歆瑜看着李允泽。
“要说什么就说嘛。”李允泽在被张歆瑜盯了许久后忍不住说。
“对不起。”张歆瑜继续说，“对不起。”
“两句对不起？”
“嗯，一个给你，一个给亚希。”
“对亚希的，要当面说。”
“先练习一下。”张歆瑜提了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生病的时候有人寄给我的，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对亚希说出那么话。”
张歆瑜诚实的说和做。
李允泽接过信封，看着里面的内容物。
果然如此。他说，那些偷拍的照片，果然别有用心。但是，他心中的不安也逐渐扩大……
“刚开始拿到的时候，我真得很生气，但是，仔细想想，为什么这些照片为到我这里，就觉得有蹊跷，亚希，是不是被盯上了？”
李允泽放下照片，背上书包，往外冲去。
一个人的校园，毁灭的温床。
看着李允泽马上模糊的背影，张歆瑜低着头，她已不再嫉妒，如果这时他的选择。
黑色，外面天空的颜色，连月色和星光都少得可怜；走廊，没有外面透进的光，漆黑一片，只有庄亚希所在的教室，有过于明亮的光，太亮，那些光显得污浊。
门，打开了，关上了。
还来不及转头，灯，也关上了。
一个人影，美工刀特有的喀喀声。
庄亚希慢慢起身，在那个人影慢慢逼近自己时，她该怎么做，是该害怕的失声惊叫，还是跟从自己内心地感受，享受的接受伤害。
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和演员在演对手戏，所以，不能太真实。
在人影朝自己一刀划来时，庄亚希往左一靠，将自己的桌子推倒，人影的行动稍受到限制，但随即又和庄亚希玩起了慢慢来的游戏。
每次都是不留情的一刀，却又给她逃跑的机会，慢慢的结网，知道猎物被逼到墙角，紫色的毒汁，美工刀上慢慢滴下的红色血液。
“啊！”一直沉默的庄亚希突然大喊。
另一个门被推开了，李允泽冲了进来，被打扰的猎者心又不甘，狠狠地丢下带血的美工刀，从另一个门消失。
“允泽。”
“亚希，还好吧。”李允泽冲到她身边。
其实，李允泽是能追到凶手的，如果庄亚希没有叫住他。
消毒水味道弥漫的医院，晚上时间更显清冷，庄亚希的小臂上裹着纱布，封了30多针的伤口，庄亚希却不觉得什么疼。
办好手续拿完药的李允泽回来了。
“允泽，那把刀呢？”从学校到医院，一直面无表情的庄亚希问。
李允泽从书包里拿出装进密封袋的美工刀。
庄亚希起身，把美工刀丢进直通地下室垃圾场的垃圾桶。
“亚希。”李允泽看着她把凶器丢弃，心中泛过一丝无奈。
“到此为止，这件事到这里就好了。”
不用追究凶手，反正是自己硬要加这场戏。
李允泽看着庄亚希，那个原本无辜的大眼，现在有着冰冷，还有藏在其中的无奈酸楚。
李允泽搂住了她，那个被伤害的人。
庄亚希静静被搂住，没有回应，她知道，她没资格。
他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
江哲也手放在桌上，把玩着手机。
“哲也，你找我啊。”梁丞儿匆匆赶来，坐在对面的位置上。
“嗯。”江哲也推了推眼镜，莫名一笑。
“怎么了？”
“丞儿，我们分手吧。”江哲也说。
他预设第一个高潮。
梁丞儿的笑脸瞬间僵硬。
“为什么？”
“原因，你应该很清楚啊。”江哲也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
“是不是别人跟你说什么谣言？我可以解释的！”梁丞儿急忙说。
“解释？那么多次的劈腿，你要怎么解释？”江哲也看着她，眼神不再温柔，“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哲也。”梁丞儿慌了，原本以为江哲也什么都不知道，原本以为江哲也不会在意，可是，“哲也，在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很爱你的，在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爱？”江哲也仍然把玩着手机，“可是我不爱你耶。”
“啊？”
“而且，你的爱，我已经玩腻了。”
梁丞儿苍白的脸，无法消化那些话，那个曾经温柔对自己无限包容的人说的话。
“丞儿，你很漂亮，也很聪明，也很有魅力，而且，你很单纯，是个很好的演员。”江哲也脸上的浅笑依旧，“安排你显眼，你就能显眼；安排你堕落，你就是堕落；安排你伤害，你就真的执行伤害。说真的，停止你的戏分，真的很可惜。”
梁丞儿说不出什么话了。
“可是，你真的太不乖了，我不需要不听话的演员。”
“演员？”
“对啊，我把你当成我安排的戏中的演员啊。”江哲也看着她，眼神有着冷意，“不然你以为我把你当成什么。”
“女朋友啊。”梁丞儿有着完美的眼妆的大眼有着泪水。
“我有把你当成女朋友啊，虽然不爱你，但是我男朋友的身份还是扮得不错的，对吧。连你劈腿的是我都装作不知道，让你可以尽情的偷吃。”
“哲也，你是在生气，你是在生气吧！气我和别的男生怎么样，所以才说这些话的。我不会了，我不会再和别人的怎么样了，我是爱你的啊，我很爱你的。”
“丞儿，你还是没听懂吗？我不在乎你和别人的怎么样，因为那些人中其中几个还是我安排的。我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单纯和爱我的感情演一出名叫堕落的戏。”
江哲也看着她，这是第二个高潮。
“你在利用我？”
“对啊，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的处境比起当初新生入学变了多少了吗？难道你都没有发现，你遇见我之后，又做了多少以前从未做的堕落的事吗？”
梁丞儿睁大眼，看着这个还是表情温柔的人，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江哲也，你这样子，难道不怕我都说出去吗？”
“会有人相信吗？”江哲也一笑，“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梁丞儿醒悟了，因为他，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感情，她的身份，她的名声，她的堕落，她只是爱他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冰冷的对待她，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原来她的爱一文不值。
“因为你爱我啊。”江哲也起身，靠近她的脸，轻声说，“对不起，把你弄脏了。”
最终的高潮，华丽的落幕。
江哲也原本准备的是另一个温和的结局的，只是因为，她竟不听话到这种程度，美工刀真的染血了，他也不用对她温柔了。
不去看梁丞儿最后的表情，原本他是很期待看见，当一切都揭晓时她惨遭打击的受伤的表情，可是现在，这些对他都不再重要了。
“喂。”
“喂。”
“我去找你，好不好。”
庄亚希看着身边送她回家的李允泽。
“我累了。”她说。
挂上电话，江哲也的眼神，彻底冰冷。
不同的世界，谁和谁是不同世界的人，谁和谁又在违犯各自世界的法则。
沉默，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