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似春日似晚星 岑姜 3817 汉字|5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6章

  太阳终于隐隐沉没在马特洪峰背后, 世界静谧,清亮。

  贺星苒被靳屿疾风暴雨般吻过,高酒精度数的伏特加在体内逐渐沸腾,她头脑昏昏, 别开脸, 躲过他的嘴唇。

  靳屿不依不饶似的, 稍稍凑近一些,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不想说话, 仿佛所有语言都不足以表达这一刻。

  两人吻得天昏地暗,不知何时,贺星苒已经跨坐在靳屿的腿上。

  酒店白橡木的椅子承担着两人的重量。

  她粗重地喘着气,额头被靳屿凌乱的额前碎发摩擦着, 细密的痒。

  “这才哪儿到哪儿就不行了?”靳屿抬手,替她擦拭干净唇边的水渍,有几分玩味地说,“看来还得继续练一练。”

  贺星苒拍开他的手:“是你没给提前和我说要接吻的。”

  靳屿稍稍扬眉,反问:“说了你就给亲?”

  贺星苒:“……”

  “那也未必。”沉默半晌,她咕哝了这么一句。

  “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娇气?”靳屿抬手在她胸口点了点, “接吻要打报告,上床要哄着。”

  “……”

  怎么刚刚和好就什么话都往外说呢,她往后躲了躲,故意问他:“那你还愿意么?”

  靳屿稍稍扬了扬眉,桃花眼里满是调侃:“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贺星苒由衷地点了点头:“没关系, 现在不习惯, 也有下半辈子让你习惯。”

  靳屿:“怎么下半辈子还给我安排好了?”

  微醺状态,贺星苒放开了一些, 双臂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瞧他唇边还有没干涸的水渍,忽地笑了一下。

  脸颊上的梨涡很浅。

  “你不愿意么?”她反问。

  靳屿沉吟片刻:“如果你不再忽然消失,我还是愿意的。”

  说到这里,贺星苒忽然有些悲伤起来,她垂下眼睑,轻声说:“我不知道你会担心我。”

  “嗯?”靳屿有些奇怪。

  又要提到不开心的事情了,贺星苒从他身上下来,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我以为你已经不爱我了。”酒精上头,一贯内敛的她或许是在靳屿这里感受到被爱后有恃无恐,居然用了“爱”这样的字眼。

  她手肘撑着桌面,手撑着脸,小声咕哝着:“我感觉得到你不想理我。”

  靳屿也不否认,罕见地翻旧账:“的确,你做的那些确实也很难让人开心。”

  贺星苒立马道歉:“对不起。”

  “我是有点儿不知道要怎么跟你相处,”靳屿向前探了探身子,分外真切地说,“但是我从来没动摇过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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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是这样,真诚热烈,所有听着可能有些轻浮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刚刚好。

  贺星苒隔着伏特加高高的酒瓶看着他。

  “让你感受到我的摇摆,我很抱歉,”靳屿向她道歉,语气愈发柔软,“但是爱你的人会一直担心你,你不是无论在世界哪个角落随便消失只有新闻会知道的人,有很多人在为你担忧。”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家里聚餐,贺星苒去了卫生间,回程路上,大家连少一个人都不曾发现。

  这就是她生长的环境。

  因为大家忽视她,贺星苒也不给自己当回事儿。

  她不爱自己,所以无论怎么用力笨拙地爱被人,姿势也不对,总会让人受到伤害。

  她嘴巴嗫嚅片刻:“对不起……”

  靳屿把手隔着整个桌子伸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担心你,跑过来找你,都是我自愿的。”

  贺星苒的眼眶愈发热了。

  他爱她,爱得有耐心;并且不想她因为这份爱有任何一点负担。

  “我不会再这样了。”

  贺星苒想,这趟莫名的旅程,只有靳屿为她担心,但她还是要表示出要改变的态度来。

  爱是相互的。

  不仅是只要他爱你,你就要爱回去。

  但凡感□□,都不是如此礼貌的礼尚往来。

  爱是我爱你,但在我爱笨拙学会爱你的同时,也学会如何爱自己。

  “嗯,”唯恐贺星苒会陷入悲伤情绪,靳屿捏了捏她的手指,“那你现在跟林乔、姜子格都打个电话,别让她们继续担心。”

  贺星苒眨了眨眼睛,第一次感觉到手被靳屿握在手里会不舒服,用另外一只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意识到她在岔开话题,靳屿微微蹙眉,警惕地反问:“怎么了?”

  “……”

  内心挣扎一下,在对不起师兄和对不起老公之间,她还是选择牺牲师兄吧!

  贺星苒抿了一口酒,对上靳屿那双桃花眼,说话愈发小心翼翼:“阿屿,林乔和姜子格都知道我来日内瓦滑雪。”

  “…………”

  空气诡异地静默两秒,靳屿豁然起身,一张矜贵的脸上满是怒火,扯着白橡木椅子就要冲出去:“霸王龙这逼东西联合她们骗我。”

  “阿屿!”贺星苒微醺,头脑晕乎乎的,来不及起身,连忙从后面抱住他劲瘦的腰身,“你别……”

  靳屿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说。

  贺星苒硬着头皮往下编:“你……你把椅子砸坏了还得赔钱。”

  靳屿冷笑一声:“这个酒店买下来我都没问题。”

  贺星苒:“……”

  你们有钱人别太嚣张。

  她赶紧换了个理由:“你给师兄揍住院,又要给他付治疗费。”

  “付了医药费就能揍他?”靳屿攥着木椅的手紧了紧,“那我先可一百万医疗费揍。”

  贺星苒:“……”

  “师兄是为了咱们两个和好才骗你的,”见靳屿油盐不进,贺星苒只好也耍无赖,“他是想我们好才这么做的!”

  “哦。”

  “那我还得对他感恩戴德?”靳屿气笑了,右侧双眼皮褶皱里那颗小痣分外清晰。

  贺星苒懵了一下:“那倒也不用,你放过他就好了。”

  靳屿伫立原地,不为所动。

  贺星苒内心也有些无奈,徐敏行啊徐敏行,你惹谁不行,偏偏盯上靳屿了。

  没办法,她只能撒娇试一试了。

  “阿屿,”环抱着他的手臂更用力地紧缩了一些,她说,“我困了,我们睡觉吧。”

  靳屿下意识看了看外面的天空。

  暮色四合,星子在神秘的夜空中微微闪烁。

  这个时间就困了?

  靳屿知道她是在给徐敏行找借口,但仍旧假意信以为真,好整以暇地问:“哦……”

  他拖长音调,问道:“要怎么睡?”

  贺星苒:“……”

  他怎么净挖火坑让自己往下跳!

  酒精冲击着脑袋,她昏昏沉沉地把揽着靳屿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紧一些,脸颊抵在他柔软的腹部。

  “阿屿,”她咕哝着,“我好想你,多陪陪我吧。”

  靳屿微微垂头,看着腹部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和愈发消减的身躯。

  本只想逗逗她,故而涌上万股柔情。

  叹息一声,情不自禁地松开攥着橡木椅子的手,转而回应她的拥抱。

  似乎太瘦了,本就纤薄的后背蝴蝶骨愈发凸出。

  他手臂稍稍用力,不会摧毁的给她抱起来,走进里间,放在床上。

  贺星苒眨眨眼睛,仰头看他。

  靳屿用手背分外缱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有几分怜爱。

  “宝宝,早点儿回国。”

  贺星苒不懂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嗯”了声。

  靳屿道:“怎么就这么几天就瘦回去了,白白浪费我几个月坚持下厨的投喂。”

  贺星苒心脏骤然跳了一下。

  怪不得在家里时,他总是要自己下厨。

  从前也没见他对厨艺感过兴趣,此时人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想,给她做饭,陪她吃饭。

  不想她体质弱,不想她不健康。

  “嗯,”贺星苒点了点头,“回去我好好做饭,好好吃饭。”

  靳屿摸了摸她的发顶:“你休息一会儿吧。”

  现在不过下午六点钟左右的光景。

  此时倘若真的陷入睡眠,那估计半夜就会醒来,人的生物钟会乱掉。

  “睡一个小时,醒醒酒。”靳屿看了看手表,简单计算一下。

  贺星苒扯了扯他的衣角:“你也睡。”

  靳屿心里还装着事儿,今天必须解决完,摇头道:“我不困。”

  “你不累么?”贺星苒不可思议,坐起来用手抚摸着他的脸,看着向来对外表言丝不苟的他发丝凌乱,眼下有些黑圆圈,内心分外柔和,“这些天找我是不是很辛苦。”

  静谧的傍晚时刻,随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空气重新换上纯粹的冷,酒店里更像暖房,令人通体舒畅同时精神松懈。

  靳屿点头又摇头:“看到你,所有疲惫也就没了。”

  贺星苒心里感动,徐敏行什么的,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她掀开被子拍了拍床:“你也跟我休息一会儿吧。”

  咬了咬嘴唇,她说出最真实的理由:“我好想一直抱着你。”

  靳屿垂着眼眸,静默不语。

  “姑姑去世的时候,我就好想你能一直拥抱我,”提起姑姑,贺星苒总会不自觉陷入到那种悲伤,“在这个世界里,肯让我牢牢抓住了,就只剩你了。”

  靳屿叹息一声,指了指外面偶有星斗闪烁的天空。

  “姑姑只是重新回到天上,她会永远看着你。”

  贺星苒忽然想到靳屿从前总是会去看姑姑的事,思索片刻问:“你去看姑姑那么多次,为什么不肯让她和我说。”

  提到上次分手的那段岁月,靳屿略显疲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长而卷翘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 我怕打扰到你的新生活。”

  那次的分手不明不白。

  靳屿是明面上的受害者,年少时候的自尊心比天大比地大,即便一直怀念,即便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千回百转上万次,也不敢让人知道。

  而贺星苒也不是那次恋爱的赢家,那会儿她连自己都不爱了,自然也顾不上其他。

  昏沉的房间里,贺星苒几不可见的叹息一声:“我们都被困在那个时候了。”

  空气里有靳屿脱开外套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躺回她的身边,用力将她揽进怀里。

  “还好我们又在一起了,”他是乐观主义者,并没有对那段时光报以悔恨,“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过程再难熬,就当是菩萨对我们的考验了。”

  贺星苒从嗓子眼里,轻轻“嗯”了一声。

  夜幕愈发浓深,贺星苒睡着了。

  靳屿躺平在床上,翻开网页查询航班。

  确定之后,眼里的倦怠一扫而空。

  他动作很轻地起身,出门,敲响徐敏行的房间门。

  见他一脸凝重冰冷的表情,徐敏行笑道:“又要揍我?”

  靳屿冷笑一声:“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徐敏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是有点儿损我承认,但我师妹那个锯嘴葫芦性格你也知道,要不是骗你过来为她担惊受怕,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现在还得翻来覆去想着怎么给你发微信呢。”

  “……”

  “并且她根本想不明白,你俩和好,指不定等到猴年马月去。”

  靳屿就讨厌他这一副跟贺星苒很熟的样子,皱着眉头怼他:“我老婆什么性格我清楚。”

  这么敏感呢,徐敏行“啧”了一声,语气也不太好:“那大少爷您敲我门是有什么事儿呢。”

  靳屿真是后悔来敲这个门,但来都来了,只好说下去:“我有事儿去趟慕尼黑,你帮我照顾好苒苒。”

  徐敏行也不乐意了,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行了行了,贺星苒是我师妹,照不照顾她还用你教?”

  靳屿:“……”

  忍住。

  不照100万医药费揍他,仅仅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爱护贺星苒的人罢了。

  靳屿抿了抿嘴,懒得废话,转身就走。

  走出装饰华丽的酒店,走进茫茫夜色,他低头给乔景琛发消息:【在忙?】

  -

  从日内瓦到慕尼黑。

  一共不到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出了机场,靳屿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花了大价钱打车到乔景琛公寓附近。

  即便已经是夜晚时间,但乔景琛还在图书馆埋头写论文。

  他并不着急,去街边商店买了一包香烟,看到货架上有高尔夫球杆,握在手里比划了两下。

  莫名称手。

  于是一并付款。

  慕尼黑的冬日夜晚寒冷,呼出的气息在黑色夜幕里化成白烟,清晰可见。

  靳屿一手插进口袋,一手拎着高尔夫球杆,不疾不徐地向乔景琛公寓走。

  大少爷永远改不了喜爱挥霍的性子,即便是在外面留学,乔景琛的公寓价格不菲,一人独居。

  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地方。

  靳屿内心烦躁,衔起香烟,在摸摸口袋发现久不吸烟的他已经没了打火机。

  徒劳收手。

  电梯指示灯亮了,脚步声响起,感应光豁然照亮。

  乔景琛穿了黑色风衣,步履匆忙地朝家的方向走。

  “阿屿!你怎么来了?!”

  不是没有过在异国他乡见面的经历,但这次完全没提前打招呼就来看望他的行为着实令乔景琛有些激动。

  他不自觉脚步加快了些。

  漆黑铁门外面,靳屿穿着黑色皮衣,嘴里衔着未点燃的烟,静默矗立,像是二战时期的士兵雕像。

  如果乔景琛不那么激动,发挥一贯的观察能力,就能发现靳屿沉在漆黑暮色和昏聩光线里,含着冰碴似的眼神。

  越是愤怒,越是冷静,靳屿右手颠了颠高尔夫球杆,五指张开、合紧,用最舒服的姿势攥稳。

  “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乔景琛嘴上抱怨,但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喜悦。

  “揍你还玩儿什么先礼后兵。”

  目标尽头,传来靳屿低沉阴鸷的声音。

  乔景琛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白光一闪,沉重的痛正中脑门。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