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似春日似晚星 岑姜 3060 汉字|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7章

  贺星苒并没有睡好。

  即便已经服用过退烧药, 但她的体温也并没有降下来多少,夜里烧得更厉害些。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梦呓,脑子也不太清醒。

  她不确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出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的思考。

  脑海里闪过很多人, 有妈妈, 有姑姑。

  还有在师父家里进行苏绣入门学习那两年的, 师父会体罚不听话不够聪明的小孩子,冬天里, 她被罚在走廊上反思,徐敏行会偷偷摸过来,把自己的羽绒服外套给她穿。

  还会想起靳屿。

  想起和靳屿恋爱的那些时光。

  她大学那会儿,身体素质还不如现在, 头疼脑热是常有的事儿,靳屿笑她是豌豆公主。

  大二那年国庆小长假,他们出去玩,酒店房间被订满,两人住了一间房间。

  同样年轻的两人,同样是第一次谈恋爱, 两人彼此默契地心照不宣。

  那件事开始之前,贺星苒扭捏了一阵,或许不是扭捏,只是没有安全感的和害怕。

  或许是从一个吻开始的,靳屿吻了她。

  慢慢地,赤条相见。

  贺星苒现在已经记不起那天具体是什么感觉, 形容起来就是过度浸泡盐水的菠萝, 因为时间太长,本来属于他们的甜蜜被分解了些, 剩下一丝痛苦和酸涩。

  她求了靳屿好几次赶紧停下。

  但靳屿也是新手,并不会驾熟就轻地控制时间。

  总之那天结束之后,贺星苒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垫在身下的枕头砸向他的头,宣泄委屈和不满。

  靳屿看清了她的动作,但并没有躲,乖乖挨砸。

  被砸过之后,亲了亲她的嘴角,他的声音是哑的,缠绵时的昵称总是在变,一会儿叫叫星星,一会儿叫她苒苒,还会叫她公主和宝宝。

  把她的小情绪哄好后,两人相拥而眠。

  这本应该是两人生命里很美好的一天,然而,半夜,贺星苒忽然开始发高烧。

  靳屿连夜将她送到医院,那会儿的急诊还可以吊水,贺星苒坐在输液室里,靠着靳屿的肩头。

  靳屿连续跟她说了几次对不起。

  其实贺星苒并不是很难受,她体质弱,小时候着急上火焦虑……总之情绪一波动就会发热。

  她早就习惯时不时的低烧,以及流感季的中招。

  包括她的家人,都习以为常。

  甚至会在她发热的时候用很不耐烦地口吻训斥她不爱运动身体素质太差,嫌弃她的时有时无的发烧太折腾人。

  就连一向对她很好的姑姑也是如此。

  被生活里细小的,反复无常的小事磋磨着,虽然远没有摧毁一个人的伤害,但也足够让人倦怠。

  那天他们折腾了很久,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东边天际隐隐有些发亮。

  贺星苒有些疼,走路会变形。

  靳屿背着她,从输液室到医院正门,并不是很远的距离,贺星苒闻着他身上的清澈的香柏木的气息,看他柔顺的黑色发顶。

  再透过他去看街上阑珊的霓虹和隐隐泛着蓝色的天边和星星。

  那时候的贺星苒觉得,靳屿就是这样的星辰。

  后来漏夜赶路,她才猛然发现,秋日拂晓的星辰,常常是刚露面,转身就掩盖在白日里,消失不见。

  -

  贺星苒醒的有些早,喉咙干涩,吞咽的时候像是有人在里面设置路障,很艰难。

  体温枪打了一下,还在发烧,只是从半夜的三十九度变成三十七度五。

  她感觉胃口有点干瘪,小喝几口蜂蜜水,然后起床洗漱,反正烧都烧了,温度高,她又顺手给自己敷了一片面膜。

  房间门响了两声。

  贺星苒从卫生间探出半个身子,刚好和靳屿对上视线。

  今天的靳屿穿了白色的T恤,黑色短裤,头发自然地垂着,浑身上下都没修饰过,有着慵懒随意的帅气。

  四目相对,靳屿挑了挑眉:“醒了?”

  贺星苒:“嗯。”

  看着她脸上的面膜,眉头皱了皱:“不发烧了?”

  “还烧着,”她说,“趁发烧敷个面膜。”

  靳屿沉默两秒,道:“敷完就出来吃饭。”

  阿姨并不在家里做早饭,虽然贺星苒算是给贺泽刚打工,但公司的话事人是她,她就是公司的老板。

  老板当然不用每天都上班,但她为了自律,请阿姨不做早饭,逼着自己早上去公司,顺便在路上吃个饭。

  今天的早饭是靳屿做的。

  煲了汤,一点清淡的小米南瓜粥配小菜,又煮了几个白蛋。

  贺星苒敷完面膜换了一身居家服,看到餐桌上菜香四溢,眼里有错愕。

  其实昨天就很好奇。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贺星苒问。

  靳屿给她盛了一碗粥,不咸不淡道:“毕业那会儿。”

  毕业那会儿,等着入职。

  因为入职时间不太固定,靳屿的远行计划无法实施,国内该玩该体验的也都体验了差不多,闲来无事,在家练习一下烹饪技术。

  那都是两人分手后彼此不了解的时光了,贺星苒没多说,喝了口粥,甜而不腻,很适合她现在生病没胃口的人来吃。

  “味道还不错。”她有几分生硬地夸赞。

  “嗯,”靳屿随意点了点头,一点也不谦虚,“自己做饭之前也没想到我在这件事上都有天赋。”

  脸是基因彩票。

  高考前眼睛失明两个月没有复习,还是考出了能上重本的文化课分数。

  会骑马,击剑,玩票赛车,学习过驾驶帆船……

  他的人生即旷野,从来没有那么多束缚,只要自己想要,就会得到。

  贺星苒又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回答他:“那不能浪费天赋,我把阿姨辞了,天天都你做饭好了。”

  “……”

  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落下,贺星苒心里万马奔腾。

  人家只是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没有说以后还要住在你家里啊!

  贺星苒对自己腹诽,抬眼对上靳屿那双半笑不笑的眼睛,给自己找补:“……付费。”

  靳屿“啧”了一声:“爷还有两个子儿,不用出去做兼职。”

  “……”

  他边说边打开一个密封盒,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里面居然是解酒汤。

  上次两人吵架,她做的。

  盛给他一碗放在门口,另外一部分在锅里她没清理,没想到阿姨来做饭的时候把醒酒汤打包密封好放在冰箱里了。

  贺星苒看着他倒醒酒汤的动作,脑袋一懵,问他:“你早上喝酒了?”

  靳屿皱着眉头耷拉眼皮看了眼醒酒汤,似乎在质疑这玩意到底能不能喝,做了一个叹息的动作,然后放在嘴边,一饮而尽。

  “没。”

  他这才回答贺星苒的话。

  感觉口中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口感,他曲指敲了敲桌面,语气懒洋洋的:“喂,我喝了,你可别再编排我了啊。”

  贺星苒:“?”

  ???

  什么骂他?

  她狐疑地看着他,难道他还能读她的内心想法还是怎么……

  靳屿抿着唇,没回答:“快吃饭,一会儿都凉了。”

  显然是不想说,贺星苒也不想不小心说什么令两人尴尬的事,连忙闭嘴。

  吃过早饭,贺星苒舒服了些,回房间补眠。

  靳屿在操作洗碗机清洗早上使用过的餐具,见她要走,用下巴指了指医院的袋子:“记得吃药。”

  贺星苒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贺星苒一直在想靳屿那句话:我喝了,你可别再编排我了啊。

  她什么时候说的?难道是梦话?

  这么想着,灵光一现,她打开平日记录睡眠质量的app,她一直在使用,并且每晚都是到了时间自动开启。

  记录梦话那一栏,昨晚的梦话多得过分。

  多半是她烧蒙了,短促的哼唧声。

  有两段比较长的,她点开。

  自己带着哭腔的抱怨声传出来。

  “混蛋,靳屿,好讨厌,滚蛋。”

  “想吃烤鸡蛋。”

  ……

  还有一些无意义的梦话,直到记录到了靳屿的声音。

  他先是无奈地笑了笑,问她:“靳屿哪儿混蛋了?”

  梦里,贺星苒居然在跟他对话。

  “吵架,混蛋。”

  “凶我,混蛋。”

  靳屿又笑了声,通过听筒传出来,有几分粗糙的质感:“我哪儿凶你了,公主。”

  贺星苒还在继续控诉:“走了,混蛋。”

  “不喝我醒酒汤,混蛋。”

  ——声音哑哑的,有些委屈。

  贺星苒蓦地愣住。

  她没有意识到,醒酒汤而已,她居然这么在意;而靳屿今天回应了她这份在意。

  那天的醒酒汤是她在示好,而靳屿现在喝了那份已经放了一周的醒酒汤,是不是也在示好求和?

  所以……

  他是不是也不想搬走了?

  贺星苒咬了咬嘴唇,继续检查自己的睡眠质量。

  发现在梦话这里,还有很规律的波动。

  大概每隔半小时一次。

  贺星苒点开仔细听了听,像是脚步声。

  她有些不解地皱眉,选择一个音频播放,再然后,听到靳屿的一声叹息。

  贺星苒想到了什么,眼眶一酸。

  他大概整夜都没睡,每半个小时来她房间里检查一次她的体温。

  怪不得卫生间里的毛巾是湿的,靳屿半夜帮自己降过温。

  直到自己的体温从高烧变成低烧,他才睡觉。

  最后一次脚步声出现,是凌晨四点。

  他一整夜,都在照顾自己。

  如果说,仅仅是出于对合作婚姻对象的关心,无可厚非。

  可贺星苒问自己,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合伙人生病,会照顾到这个份儿上吗?

  ——并不会。

  无论怎样,靳屿都是一个很好的人。

  无论两人中间隔着谁,贺星苒都必须承认,她还想要他。

  而这次短暂的和平相处,只是她他来照顾自己的。

  病好了,人也要回去。

  房间门被敲了两下。

  靳屿拿着药盒进来,放在小茶几上,只留下两个字:“吃药。”

  贺星苒“哦”了一声,见他转身,慢悠悠地下床,把药搁在嘴边,又忽然灵光一闪,冲进卫生间,把药片和胶囊扔进马桶。

  按下冲水键,轰隆的水声之后,两片药消失不见。

  少吃点药,好得慢一点,两人就能相处得久一点。

  贺星苒忽然有点想笑,自己怎么又回到了孩子时期。

  爸爸妈妈工作都忙,没有人关注自己,她就努力让自己生病,然后不吃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靳屿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杯温水。

  见她从厕所出来,皱了皱眉,狐疑问道:“干嘛去?”

  贺星苒三两步跳上床,被子一蒙:“上厕所。”

  靳屿看了看茶几:“药呢?”

  贺星苒:“吃了。”

  靳屿的头发随意垂下,看着分外慵懒干净,总感觉不对劲,但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难道这姑娘久病成医,吃药都不用水送服了?

  “吃药去卫生间干嘛,”靳屿嘟囔了声,语气懒洋洋的,带着戏谑,“怎么?马桶也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