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1 / 1)

听说师父灭过世 江枫愁眠 396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47章

  恒子箫和狄虎出去的半个月里?, 司樾一步都没有离过混沌宫。

  如今要她接待的人基本到齐,尤其是?盲剑回来?了,她便打算出宫, 巡视下偏远边塞, 让魔主司樾回来的消息洒遍混沌的每个角落, 压住暗处的那些蠢蠢欲动。

  恒子箫本以为,魔主出行,不至于跸路清道,也必定是前呼后拥。

  但事实往往相反。

  “别来?找我”殿前, 来送司樾的只有媿姈媿娋。

  “你俩不和我走是?情有可原, 小红们总该和我一起吧。”司樾不满道。

  媿娋挎着腰,匪夷地看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有多忙,赤枫要跑腿,红枫要伺候笔墨、接待应酬, 哪有空你和走。”

  “你俩可是?我的侍女,就是?因为你们太忙了, 没人管我, 我才造了俩小红。”司樾一摊手, “现?在他们都成了你们的侍从了, 难不成我还得再造俩小小红?我这次好歹是?打着魔主的旗号出去巡视, 给我点?排面罢。”

  “你也知道我们是?侍女,”媿娋冷笑, “真不知道我们手里?这些不属于侍女的活儿,原本都是?谁的。”

  司樾低头?, “对不起大人,适才我什么也没说。”

  “你要的排面都给你准备好了。”媿娋一指她身?后, “喏,专给你备的銮驾,坐着它,天下谁人不识君?”

  司樾扭头?,顺着她手指望去。

  空地之上?停着一顶褪了色的青色小轿,轿子两侧用黛紫色的墨写?了歪歪扭扭四个大字——

  “吾乃司樾”

  司樾回头?,看向媿姈,“宫中?竟有恨寡人入骨者耳?”

  媿姈噗嗤一声,抬袖掩唇,笑道,“这是?小蘑菇们平日里?过家家用的玩具,他们去内务讨了用不上?的轿子,无聊时扮你玩儿。媿娋是?和你说笑呢,这轿子可不能让你坐走,它是?小蘑菇们的宝贝。”

  “好嘛,”司樾一拍手,“原来?我连顶轿子都没有。”

  “你又不爱乘轿。”媿娋道,“时候不早,我得去校场了,别耽误事,快走罢。”

  司樾嘁了一身?,转身?就走。

  她走了两步,身?后传来?媿姈的呼喊:“嗳,且等等!”

  司樾回眸,见媿姈提裙走来?——走至恒子箫身?边,交给他一枚玉坠。

  “里?头?是?我准备的一些吃食,”她对恒子箫道,“你师父不知饥饱,还是?留你拿着。混沌不比小世界,这一路山高水低的,路不好走,你要是?倦了,就对着玉佩喊我名字,我会派人来?接你。”

  恒子箫一愣,没想?到媿姈竟如此关照自?己。

  他妥帖地收下,对媿姈拱手行礼,“多谢姑姑。”

  司樾挑眉看着,她的目光太过强烈,引得两人看向了她。

  “看我做什么,”司樾捏着兰花指,倚着栏杆阴恻恻道,“让我去死。这深宫里?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

  媿姈弯了弯唇角,好笑地给她理了理衣襟。

  她纤细玉润的指尖在司樾的麻衣上?停留了片刻。

  “怎么还穿着这一身?呢。”她轻捻着料子,低声道,“你去吧,路上?小心,回来?我给你做新衣。”

  司樾也笑了,“罢了,穿习惯了。你忙去吧,有事找盲剑,再不济找我。”

  她转身?,兀自?朝前走去。

  走出半截,双手相揣于袖中?,背对着恒子箫唤了一声,“还不跟上?。”

  恒子箫对着媿姈媿娋又行一礼,便快走几步跟去了司樾旁。

  目送两人的背影远去,媿姈轻叹了口气。

  “怎么偏就被啻骊盯上?了呢……”

  媿娋知道她在可惜什么,哼笑一声,“若不被她盯上?,这小子早就死了,哪还有今日。”

  媿姈峨眉轻蹙,“也不知司樾是?如何想?的。”

  “那小子应当是?识趣的。”想?着恒子箫在自?己面前做出的保证,媿娋侧身?,徒留一瞥冷淡的余光,“只要他乖乖的,不给我们惹事就行。”

  否则,不管司樾如何想?,她都不会让恒子箫留在这个世上?。

  混沌界是?她的家,是?她历经数百世、上?千年?的苦痛,才拥有的温暖巢穴。

  不管是?谁,媿娋都不允许他破坏她唯一的避风港。

  ……

  司樾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徒步上?了路。

  别说是?仪仗队,就连送她的排场也没有。

  混沌宫中?往来?如梭,所有人都脚步匆匆,异常繁忙。

  恒子箫跟在司樾身?后走着,像是?回到了年?少时游历煌烀界那样,天地之间,他的目光始终只追随着司樾的脚步。

  混沌宫周围是?热闹的,出宫后需穿过繁华的市集。

  恒子箫跟着狄虎一起时,无暇细看混沌的风土民情,如今跟着司樾,倒有了大把时间。

  按小世界的说法,这里?算是?皇城,街道宽敞不说,地面也比沥泽要干净。

  自?混沌宫出来?,内圈没有小贩,多是?高门大户和府衙署部,往外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再往外走个十里?,才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小摊贩。

  司樾揣着手,从那些大户人家的巷子里?穿过,往城外去。

  哗——

  突然间,巷角的一扇小门打开,一盆水正泼在司樾脚前。

  司樾立刻往后缩了一只脚,避开了污水,探头?看向泼水的那户人家。

  那人泼了水,马上?折返回去,门却没有带上?。

  院子里?的声音漏了出来?,“娘子你放宽点?心罢,魔胎哪是?那么容易有的,夫人跟了老爷一千年?才有了那么两胎,你才来?了多久?要我说,还是?不生的好,你要是?这么快生出来?,让大夫人心里?怎么想??”

  这尖酸刻薄的训声下,间杂着隐隐约约的啜泣。

  恒子箫惊住了,混沌界竟也会有这种戏码,叫他颇有种他乡遇故情的窘迫。

  非礼勿听,恒子箫正想?加快脚步离开,却见司樾已贴着墙根,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了。

  “师父!”恒子箫传音给她,“偷听内帷之事,非君子所为。”

  “嘘——”司樾道,“放他君老子的屁,我是?恶魔。”

  说得倒也中?肯客观。

  司樾不走,恒子箫只能陪她一起瓜墙李下,紧张地给她把风。

  两人就听墙里?又传来?喋喋不休的抱怨。

  “娘子,你见天儿地哭,哭到最后有什么用呢,在这儿哭瞎了眼睛,老爷又看不见。你还是?省点?眼泪,要哭啊,去老爷跟前哭——梨花带雨,那才叫好看呢。”

  这话不说便罢,说了,只让那哭声更加悲恸。

  有脚步靠近,那泼水的老妈妈出来?了,头?上?包一藏青碎花的头?巾,脸上?长一对极精明的眼,背后垂着一根粗糙黯哑的红尾巴,手里?挎着个篮子,正要出门,一抬头?就撞见了贴着墙的司樾。

  “吓!”她吓了一跳,马上?怒斥,“你们是?什么人!”

  恒子箫一时虚慌,司樾却不慌不忙地一指旁边的院墙,张口就来?:“我刚来?隔壁做事,你们这儿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听见哭声。”

  那老媪上?下打量了恒子箫和司樾一眼。

  她很快越过了司樾,目光只落在恒子箫身?上?。

  她眯了眯眸,使那对本就细长的眼睛愈发精明。

  老媪起疑道,“瞅他的模样,可不像是?个杂役。”

  “哎呦,婶子好眼力。”司樾露出两分得意之色,“这位可是?我家老爷的近卫,我的大外甥!在宫里?都有走动的,多亏了他,我才能来?这样气派的府邸。”

  “原来?是?锦老爷跟前的人。”那老媪信了。

  恒子箫长得冷俊,腰间又配着剑,但穿着又不富贵,确实像个高级侍卫。

  “好婶子,和我们说说。”司樾又瞄向她身?后,“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有什么可说的。”

  老妪回头?,看了眼门里?,丝毫不避讳里?头?的人,就站在门口说:“内院里?的事,到哪儿都一样。”

  听了这么久,就这句话让恒子箫深有感触。

  果?然是?到哪儿都一样。

  “我就闹不明白了,”司樾倚着墙,歪斜着的肩膀流露出两分乡下痞子样,“这中?城、又是?混沌宫旁,住的都是?大妖大魔,能勾搭上?他们的自?然也都不是?小人物,怎么会为了争风吃醋抽抽搭搭的,眼皮子竟比我们这些小妖精还浅。”

  “那也未必。”老媪冷嗤一声,“正牌夫妻自?然不是?小人物,但别的,就未必了。那些大人们偶然见了,一时兴起也是?有的。要我说,乡下人就是?乡下人,给她绫罗绸缎还嫌别扭,觉得不如自?己做的好哩。”

  她说完,白了眼门里?,继而走下台阶,挎着篮子出胡同去了。

  那哭声绵绵不绝,在老媪走后也不停歇。

  司樾回眸,扫了眼恒子箫。

  “天地不公啊。”她笑道,“人家穿着绫罗绸缎,还要被骂乡下人;你穿个布衣倒成了座上?卿。”

  恒子箫也是?郁闷,那老媪实在没有眼力,放着师父这位魔主不管,倒计较起他来?。

  所幸师父是?宽怀豁达之人,若是?换作别人,恐怕早就拉下了脸,暗自?迁怒自?己徒弟了。

  “走。”司樾抬脚,却不是?往前。

  她一个转身?,大大方?方?地进了别人院子,“看看罢,怎么回事儿。”

  恒子箫并不意外,他早做好了停留的准备。

  师父看似玩世不恭,可只要路遇不平,哪怕只是?杯水风波,也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师父,”可他还是?要拦,“是?否先叩门?”

  “诶呀。”司樾撸下了他的手,“门都打开着呢,开门就是?迎客,上?面又没写?着‘不许司樾进去’。”

  “那……”恒子箫侧身?,站在门外,“那弟子在外等候。”

  “嗯?为什么?”

  这哪有为什么。

  恒子箫低声道,“我一个外男,私闯女眷住处,总不妥当。”

  “这上?面也没写?‘恒子箫不许入内’。”司樾挎着他的胳膊往里?走,催促道,“走吧走吧,进来?罢,别客气。”

  “师…”她口吻俨然是?自?己家似的,恒子箫不由分辨地被她拽了进去。

  到了院内,那啜泣声愈加清晰。

  恒子箫拘谨地敛眸,不敢乱看,眼神只往角落里?安。

  他注意到角落处的重檐一角上?的颜色有些不太对,应是?仓促赶刷的新漆,做得不细致,没有完全覆盖底下的旧漆。

  恒子箫小心翼翼着,司樾则大步流星,径直叩响了人家后门。

  哭声夏然而止,过了一会儿,门旁的后窗被推开,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娇颜。

  看模样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脸上?的潮红并非胭脂,而是?哭得太过厉害。

  她虽然拭了泪,可眼睫依旧漉湿,眸子上?也氤了一层水雾。

  见了窗下的司樾和恒子箫,她也不惊,想?来?是?听见了方?才门口的对话,知道有生人在外头?。

  少女幽怨地蹙着眉,似在指责两人:说闲话就罢了,居然还找上?了门来?。

  她很不高兴道,“你们是?谁啊。”

  “我们是?稗官,专门给宫里?的贵人讲逸闻趣事的。”这一会儿的工夫,司樾便当着她的面又换了个身?份。

  “眼下正在给魔主搜集城里?的新闻。”

  “什么?”少女皱眉,“可你刚才在外面不是?这样说的。”

  “我懒得和那老妈妈讲话,她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司樾倚在窗下,仰头?笑看着她,“姑娘,你有什么伤心为难之处,说给我听,我回去讲给宫里?的贵人们,兴许有人会帮你呢。”

  少女轻哼一声。司樾挑眉,“你不相信?”

  “我就是?相信才不敢说。”少女道,“我要是?说了老爷的坏话,还传进宫里?,那我还有命能活么?你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老爷回来?了,察觉到生人的气息,你们可就活不成了。”

  司樾哈哈一笑,翻过身?来?看她,“可我是?稗官,若搜罗不到故事,那我也得掉脑袋。你要是?不说,我回去后可就随便臆测编排了。”

  “你!”少女惊得睁大了眼睛,指着司樾错愕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可恶!”

  “俗话说,人有九等,官有九品。”司樾伸出个小手指来?,没脸没皮地笑道,“稗官是?最小的芝麻官,我自?然也就不是?什么上?流的人咯。”

  少女被她气得脸色愈红了两分,娇声骂道,“你果?真下流!”

  “你还是?从了我罢。”司樾又靠回了窗下墙角处,“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嗯?”

  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恼怒,可也有了妥协之意。

  司樾的这一段表演看得恒子箫毫无插话之地,只剩下深深地拜服。

  不管是?在人界还是?在混沌,不管是?高门娇娥还是?走卒贩夫,师父她总是?能和人混得如鱼得水。

  这也就不难明白,混沌宫里?那些性格迥异的大妖大魔们是?怎么聚到一起的。

  那少女被司樾缠磨得没法,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这里?…是?鹫司大人的府邸。”

  “鹫司?”

  恒子箫看向司樾,司樾摸着下巴,也不知道那是?谁。

  倒是?那少女答了,“鹫司大人是?良璞大人手下的新贵。这一次魔主回来?,良璞大人从封邑赶回,所带亲信中?,鹫司大人可是?最年?轻的一位。”

  “哦良璞,”司樾道,“这我倒是?知道。”

  少女道,“你既然知道了,就快走罢。良璞大人可是?二十八魔将之一,你这样的小身?板,他吹口气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哈,”司樾一笑,“我招惹的是?他手下,又不是?他。堂堂魔将,找一个稗官的麻烦,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哪里?还需要他来?找你,大人的一个眼神,下面自?会有人去办。”

  司樾翻起了袖口,“这你就不必为我操心了,还是?说说你的事罢。”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少女叹了口气,“罢了,你们进来?吧。”

  司樾满意地颔首,“这就对咯。”

  后门被打开,两人进入室内,当恒子箫见到少女的全貌时,不由得一怔。

  听那老媪对少女的训话,他以为少女只是?个想?要求子的深闺怨女,可入门一看,她哪里?需要求子——

  少女坐在靠窗的敞椅上?,裙摆下面露出一截肥硕的灰白色蛾尾。

  那蛾身?鼓鼓囊囊,本就薄的覆膜被撑得几乎半透明,可以看见其下的青色血管。

  即便她穿着宽大的裙子,也依旧掩盖不了下半身?的臃肿。

  饶是?再不了解蛾子的人也看得出来?,她怀了一肚子的虫卵,已是?临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