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且指甲黑焦,与皮肉融混,确是曾经火炙。(1 / 1)

郁金堂 青衣呀 208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二节 ,且指甲黑焦,与皮肉融混,确是曾经火炙。

  瑟瑟缩头呃了声,肠胃翻搅,又不解,忍着恶心问。

  “既是真的,法师平日为何要加遮掩?”

  想起韦团儿所言,好意提醒他道,“您可知道为这半截假指头,人家是怎么编排您老人家的?”

  谁知法藏浑不在意。

  “名号原就是让人编排的,何况小僧既受国师虚名,华严宗上下得利,承受些许妄言攻击,也是分内之事,倒是郡主,性情本真,不信便是不信。”

  他力不能举,小心把禅杖搁回原处,方坐下道。

  “殊不知,这世上许多人原也不信,只因见识了佛家法力无边,便花言巧语入我门来,实则打着借势逞强的主意。所以我等传法之时,绝不轻易展现神迹,只以日常讲经说法的道理,劝人为善。”

  瑟瑟眼珠子一轮,立时辨出好歹。

  “这么说来,圣人当初,也曾软硬兼施,甚至牵强附会啦?”

  法藏为尊者讳,自不会点头,只僵着面皮略笑了笑,压声道。

  “尤其宫中,黄门、宫人常窥伺小僧手指,又常见小僧独得圣人尊崇,难免以为舍得一时之痛,便能登大雅之堂,起心仿效。可这燃指奉佛之举,不止疼痛非常,亦有性命之忧,小僧若不刻意加以引导,几近诱人自杀,便与佛祖戒律也相违背,实为外道。”

  瑟瑟听他爱惜仆婢性命,宁愿声名为韦团儿这种小人污损,真真儿无私,心中疑虑顿时尽解,便收起纨绔傲慢之态,正色肃然道。

  “请教法师,神神秘秘钓我来此,究竟何事为难?难道圣人已经……”

  “是小僧鲁莽了!”

  法藏目光惊恐,这才发觉惹出惊天麻烦,急得离座来告罪。

  “小僧故布疑阵,闹得太子殿下有此误解,实在不该!”

  瑟瑟把手随意一挥,“你虽是死罪,我替阿耶免了。”

  好大的口气!

  法藏面上肌肉抽搐,继续道。

  “这全怪府监,诏令百多僧道入宫祈福,然大家全没见着圣人金面。”

  瑟瑟皱眉,“邪门歪道见不着罢了,法师是忠孝太后的寄身,也没见着?”

  法藏遗憾摇头。

  “张昌宗简直胆大妄为,竟令小僧占卜算卦,演算圣人何日殒命……”

  实话实说,他与圣人些许渊源,倘若圣人病危,他是宁愿舍些功德,替她暂解痛苦,越说越激动,颤抖的手指指着禅杖上智慧珠。

  “小僧如何能算天命?唯独此珠尚明,圣人定无大碍!”

  瑟瑟呃了声,对他的直言不讳感到震惊。

  与琴娘彼此交换了眼色,感慨法藏虽老,却天真,才刚自认鲁莽,又大喇喇把话头塞进人嘴里。府监大造声势,鼓吹圣人命不久矣,滑头些的自要两头说些活话,他却直言可凭智慧珠明暗判断,真是唯恐不被卷进来。

  “不说不知道,原来在法师心中,圣人的寿数长一年,短一年,压根儿不是事儿,府监挟天子在手,逼得东宫不能动弹,也不要紧。”

  瑟瑟拢起两手慢吞吞总结,转而对法藏一笑。

  “那您愁什么呐?”

  法藏这才惊觉落了话柄。

  暗恼这些女人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难缠,索性闭紧了嘴不吭声。

  瑟瑟原瞧着他,不知不觉,目光又被智慧珠挂住,瞧着平平无奇一颗大珠,自被法藏唤醒,便蕴宝光在内,飞快游走,倏忽明光一闪,仿佛世外神秀,偶然瞥眼瞧向人间。

  “这不明摆着嘛!”

  琴娘冲禅杖一指,“整座国公府,唯有这个院落土层最高,禅杖又在这里,那大名鼎鼎的佛指舍利既是人骨,定然最怕阴湿,想来就藏在这间屋子。”

  她身体力行,站起来顺着四面墙连几样家具,依次打量。

  观国公喜欢紫檀,几架地连天的大博古架足五丈多高,把房间切出品字形的三足鼎立,除了中间桌椅,窗下立人高铜镜并几张小凳,其余空空落落。

  “就藏在这里?”

  瑟瑟起身抹抹墙壁,收指嗅闻。

  琴娘熟门熟路,绕过铜镜,从隐间儿搬出一架步梯,一面爬上博古架子飞快摸索,一面摇头。

  “我们夫人说,曾祖晚年双腿麻痹,害怕寒湿,特特给这墙壁抹了椒泥,不过这点子,哪比得上明堂九层夯土?我家原有一对吐蕃来的狼骨鼓槌,就搁在这间房里,搬家时翻出来,才发现全烂完了。”

  法藏听得这里头的厉害,愈加忐忑,偏瑟瑟还扭头来关心。

  “时日尚短,想来法师不曾将窘境告知同人,再拖些时候,只怕天下的高僧大德,都要来京城请愿了。”

  “小僧不敢揣测太子心境……”

  法藏窘迫地站在下首,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

  “若郡主能助小僧送佛指进入明堂,小僧情愿以此明珠,为太子演算!”

  瑟瑟等他前半句请托良久,早不耐烦了,才要拍掌答应,不意又有后头,便啧了声,琴娘忙清嗓子,瑟瑟只得多敷衍两句。

  “这智慧珠离了禅杖,想是不再灵验罢?”

  法藏正色道,“不单离了禅杖无用,离了佛指舍利,亦是无用。”

  瑟瑟并不关心,又拿手撑起下颌,不解地问。

  “圣人可曾叫你拿智慧珠演算过什么?”

  边问,看琴娘东摸西看,巡了一圈没有头绪,便也扫了眼室内布局,灵光一闪,指龛壁上玉石雕的花樽,樽中五朵红莲,有开有败。

  “你瞧瞧那几枝莲花?”

  她这话一出,法藏几如遭了雷击,嗖地窜跳起来,边跑边伸长手臂,瑟瑟双目发亮,唯恐天下不乱地高喊。

  “你快掰!每个掰一遍!”

  琴娘大声应道,“好嘞!”

  人行动再快,哪能快过声音?

  尤其法藏熬得心力交瘁,才冲到跟前,琴娘已去掰第二朵莲花。

  她刚下手,便觉得这朵与方才那些都不同,花头嵌在榫卯结构中,初时用不上力,再加大力气,便咔地一下松了。

  两人目光都盯在莲花上,独法藏猛转头瞪视瑟瑟。

  她顿时明白,转头去瞧禅杖所倚的光秃秃墙壁,果见当中裂开缝隙,扑簌簌灰土直落,露出一件小小木器,四、五寸长,翘头榻尾,分明是棺椁。

  瑟瑟嘶了声,急急起身伸出两手,指尖尚未触及,便收回来举到眼前看。

  法藏阻挡不及,惊叫道,“郡主不可!”

  “为何不可?”

  瑟瑟转头认真问他,“圣人当初问过你,她是不是天命所归么?”

  法藏大惊失色,全身簌簌发抖。

  瑟瑟却觉得这问题不太准确,忖了忖,重新问道。

  “我是说,圣人问过这颗珠子么?”

  指禅杖,又指木椁,“或是问过佛指么?都不曾罢?其实法师不在意圣人寿数,只在意佛指能否保全,我等红尘里打滚的俗人,也不在意珠子同不同意,佛指同不同意。它不同意,埋回地宫就是了,总之我要,就是要。”

  三言两语,把世界劈成两半。

  一边是辉光堂皇,秩序井然的佛国天界,一边是蝇营狗苟,争来抢去的污秽人间,谁也不碍谁的事儿,和平共处。念经祷告的声音随风飘过来,瑟瑟侧耳去听,成套祝词循环往复,与石淙山上所奏《肃宁之曲》的唱词也差不多。

  她顿了会儿,瞧法藏无话可答,便拿袖子擦擦指尖,一把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