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三十五天(1 / 1)

寡妇峰前是非多 快乐土狗 302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35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三十五天

  怀渊峰内院, 房中。

  许娇河正坐在窗棂边。

  她手前的梨花木矮案上,则摆放着大大小小十来个锦盒,以及一面精致的竹筛。

  许娇河整理出一小片空地, 放上这些天不离身的《玄命九宫》。随后, 她挨个打开锦盒,又将书翻到关于承命者的那页, 仔细对比起其上罗列的灵材, 是否与自己得到的一致。

  熬制断契汤所要耗费的灵材十分繁琐, 昏黄油灯下, 许娇河挑检得心无旁骛。

  灯火拉长了她专注的身影, 流逝的时间仿佛冻结在这份静谧之中。

  直至被门外的敲打声破坏。

  叩叩。

  叩叩。

  “夫人, 奴婢把您想喝的牛乳茶端来了,您看是否方便叫奴婢进来?”

  闻言,许娇河随手将书塞到矮案底下,道:“你进来就是。”

  一声微不可闻的吱嘎声响起, 露华进来的足音无声无息。

  自从那次两难的抉择后, 她待许娇河总是处处小心翼翼。

  许娇河看破不说破,由着露华从拔步床的雕花倚栏内抽出一把方凳。

  露华又将方凳搁在她的手边,单手自腰间掏出馨香的丝帕, 将其擦拭上上下下擦拭干净。

  做完这些活计, 她才缓缓俯身, 把牛乳茶放在凳面, 垂眸道:“温度刚好, 请夫人慢用。”

  许娇河心系《玄命九宫》, 无意寒暄, 鼻尖淡淡沁出一个“嗯”字。

  可习惯了察言观色的露华却没有识趣走人。

  她立在许娇河的身边,被长睫遮挡的眸光盯住牛乳茶不放。

  须臾后道:“夫人, 道君回来了。”

  许娇河平静的目色便有些动荡。

  她怎会不知道纪若昙已经归来?

  这么浩大的声势,几乎整个云衔宗都出动的阵仗。

  她便是后山灵池中一条不谙世事的鱼,也应当早就感应到了。

  许娇河分出额外的心思,把脸转向露华,喜怒不辨地问道:“你打算说什么?若是这么多天没瞧见,很是思念他,那也不必向我通禀——你最近闲暇的时间很多,想见随时去见就行了。”

  “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意思,我早前就已知晓了,何必解释?”

  许娇河勾着不点而朱的唇瓣,像是在笑。

  露华清楚她指得早前是什么,隐忍的面孔但见几分惭愧。

  成为主仆多年,她自是清楚许娇河的性子。

  许娇河的信任很珍贵,也很难给。

  一旦给出去了,倘若触犯到她的死穴,便会永远收回。

  她的话答得不好,后续再想补救,在许娇河眼里,也如破镜般难以重圆。

  露华意识到今非昔比,自己和许娇河的关系之间业已相隔一道天堑。

  但她嗫嚅几瞬,依旧道:“或许夫人可以去看看道君……他,一定很想念您。”

  许娇河用手支着下巴,一瞬不瞬地同露华相望。

  面对露华的请求,她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方凳上的牛乳茶冒着袅袅的热气,入口微烫,回味甜香,是许娇河最喜欢的口感和温度。

  可她不曾理会牛乳茶,也不曾理会露华。

  在对方黑得寂寥的目光中,露华情不自禁地想要说些什么补救。

  许娇河忽道:“你把这扇窗户推开,然后看外院的方向。”

  露华不明就里,还是听话照做。

  她绕过许娇河和许娇河身前的矮案,行至窗户的另一侧,轻轻撑起支木。

  映入眼帘的,是遥遥处浅淡如江上渔火的角灯之光。

  四方院落除此之外,所有的照明皆已熄灭。

  许娇河把身子转了过来,支着下颌的姿态不改,问她道:“你明白了吗?”

  露华望着朦胧的黑暗,无意识地出口:“明白什么……”

  许娇河笑了笑:“纪若昙把灯灭了。”

  露华的肌肤一下子血色尽褪。

  “所以这不就是答案吗?”

  自己始终不愿打开的那扇窗,借由露华的手打开。

  许娇河沿着灌入房间的簌簌冷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静默在群峰轮廓中的黢黑院落。

  她瞧见了早已预料到的结果,笑容都带着一丝认命的意味:“他要是想念我,难道会不来见我吗?更何况,就算我真的有想过主动去见他,在看见熄灭的灯火后,这份愚蠢的心思也应当明了。”

  许娇河像是累了,拂了拂手:“你退下吧,露华。”

  “有些东西,不是你有心就能改变的。”

  门扉又是一声吱嘎。

  若非缓缓冷却的牛乳茶依旧存在,露华像是今日从未来过。

  许娇河目送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

  侧过面颊笑着摇头,只是不知在笑露华,还是笑自己。

  她重新掏出《玄命九宫》,埋首于灵材的比对之中,强行驱逐脑海内的情情爱爱。

  比对的事务不算繁琐,不出一刻钟,她便得出结论,还剩下三种灵材,就能凑齐书上的清单。

  这数量残缺的药植,就像一个越来越迫近的诅咒,宣告着距离他们分开还剩下多少时间。

  许娇河的眼前重复出现的,是纪若昙所居的外院屋内尽数漆黑的灯火。

  她又不自觉想起他们的过往。

  但其实快乐的日子好像刚开始萌芽没多久,就被纪若昙亲手斩断了。她甚至都无法确切地知道,纪若昙斩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也许是自己没有利用了价值,也许是他终将成仙飞升。

  许娇河不再摆弄灵材,她端起手畔全然冷却的牛乳茶一口气饮下。

  放了很多糖的牛乳茶,喝起来回味有点苦,就像她此刻的情绪。

  哪怕不想将来,不念过去,单单品味她和纪若昙的甜蜜时光,那回忆的基调也带着交易、合作、结盟的名词,以及互相遮掩的心思,是不纯的、苦涩的。

  许娇河放下支木,闭合窗阁。

  她亦吹灭室内的灯火,褪下外衣闭目平躺在拔步床之上。

  过了很久很久,在许娇河迷迷糊糊即将步入梦境之时,忽然感觉到相隔一层肌肤,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出现了一只浅青色的蝴蝶,那蝴蝶停落在不起眼的角落,像是在对她行注目之礼。

  许娇河想要抬起眼皮,最终却抵挡不住睡意来袭。

  ……

  蝴蝶乍现于门窗紧闭的屋内的记忆,持续到了第二日许娇河晨起。

  她醒得很早,比往昔提前半个时辰。

  山水屏风的时间正好是卯时末刻,睡眠的不足丝毫没有影响许娇河的意志。

  清晨的院外也不安静。

  许娇河侧耳倾听,时不时有来回奔忙的脚步声传入她敏锐的听觉之内。

  她披了衣服坐起身来,阖目使用识灵之术,探知房间的空气中有没有残留的灵力。

  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

  微小的希冀落空,许娇河的瞳孔深处难掩失意之色。

  她暗自嘲笑着自己的异想天开。

  纪若昙正是因为不想见面才早早灭了灯,又怎么会趁着深夜释放灵蝶潜入房间来看望她?

  许娇河用力拍打两下自己睡得酡红的面孔,待心绪平复后翻身下床。

  她一摇床畔的金铃,训练有素的露华立刻带着两名女婢进来侍奉洗漱。

  “我昨天数了数需要的灵材,发现还少几味,是那些搜罗的人漏了吗?”

  许娇河坐在梳妆台前,任凭其中一位女婢替她扣上靠近颈项处的纽绊。

  露华在背后为她打理着长发,低声回答道:“奴婢再三耳提面命,面对夫人的委托,他们也不敢不尽心,只是剩下的几种灵材极其珍贵,往往可遇不可求,短时间之内,很难凑得上来。”

  许娇河问道:“那要多久才能有?”

  “这……奴婢也不好说……”

  模棱两可的答案令得许娇河颇为不满:“你要多去催催。”

  “是,奴婢想着,这几种灵材时常出现在高阶修士历练的秘境之中,不如从这方面着手。”

  “我又不认识那些高阶修士。”

  许娇河嘟囔了一句。

  但她说完话又倏忽忆及一处所在,“繁阁那里——”

  言语堪堪起了个头,被外面一声骤然拔高的动静打断。

  许娇河惊得心肝一颤,不虞地蹙起两弯柳叶眉:“外面怎么那么吵?”

  露华顿了顿,道:“今晨卯初如梦世的叶尊主便抵达了云衔宗,她在清思殿中主持娲皇像的修复仪式,但不知怎的,道君带来的那块补天石,随着灵力的输入竟然直接裂开了,而后碎块中出现了一道指向东方的笔直光束,众人沿着光束的方向出殿,忽见天幕中映出了虚清境的景象。”

  “虚清境是什么?”

  对于这个词汇,许娇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如何也想不起曾在哪里听到过。

  “……”

  “‘剑荡虚清境,白衣震九州’,是称赞无衍道君威名的颂诗。”

  不待露华回应,替许娇河系扣的女婢沉默了须臾,回答道。

  “哦,补天石裂开,大家都这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一味激动就能把它修好。”

  见许娇河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露华犹豫刹那,决定将清思殿内的真相告知:“……紫台提出质疑,言及道君为了贪图功劳,刻意制造了一颗假的补天石。”

  “紫台的人当真可笑!”

  露华的话音未落,许娇河立刻护起短来。

  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莫说纪若昙从不在意这些虚浮的名声,便是真的想立下功劳,又何必行如此蠢钝之举——众目睽睽之下,补天石修复不好娲皇像,岂非连瞒都瞒不过去?”

  听了许娇河的话,露华响应道:“正是这个理!他们愚蠢,竟把道君也想得如此粗浅!”

  她义正辞严地迎合着许娇河的话,直觉则敏锐捕捉到对方不经意的言语间,流泄出来的对于纪若昙的关心,阴雨绵绵多日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放晴的迹象。

  “那些人还有闲心纠结补天石是不是伪造的——”

  “依我看,还不如好好查查那束光,以及虚清境和补天石到底有什么联系!”

  许娇河说得义愤填膺。

  她可以讨厌纪若昙,可以认为他不可靠、不可信。

  但在没有断契之前,他们还是道侣,若纪若昙的身上被泼了脏水,她亦将无法幸免。

  “夫人说得对!”

  在这方面的话题面前,露华和许娇河谈得十分投契。

  她们正痛骂着动机存疑的紫台,外面的喧哗声益发接近。

  守门弟子的声音伴随着敲门传入许娇河的耳际:“夫人,道君有事请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