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1)

张居正十讲 黄峻菠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非不关心学生的命运,而是他看到仇鸾勾结严嵩,正在得宠的时候,才只好如此。

可是,马市对于朝廷和世宗,毕竟是一种侮辱。

我们知道,明世宗并不是一个完全放开权力的皇帝,他还有威权,而且对于一些重大政治事件,他还要行使自己的权力。因此可以说,在他心中一直不甘心失败,他还想着复仇。

也正在这时,俺答又开始进攻大同和怀仁了。嘉靖三十一年(公元1552年)三月,气愤的世宗一面派仇鸾赴大同巡视边防,一面起用徐阶兼东阁大学士,进内阁参与军事机务。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徐阶明白,世宗已经不那么相信仇鸾了,于是他就做了这样两件事:第一件,向世宗告发仇鸾贻误大局;第二件,拉拢张居正。

第一件事的结果,五月仇鸾被召回京城,八月被没收了大将军印,九月关闭了马市。第二件事的结果,徐阶得到了一个很好的人才做助手,张居正开始逐渐靠近政治核心。

在这两件事上,徐阶取得了巨大的收获,而严嵩却损失惨重。为什么这样说呢?

其一,严嵩也知道世宗对仇鸾的反感,他正在筹划着借徐阶和仇鸾平时的接近,给他们来个一石两鸟之计,却没想被徐阶占了先。

其二,正如《明史·张居正传》上所说:“严嵩为首辅,忌阶,善阶者皆避匿,居正自如,嵩亦器居正。”

严嵩同样器重张居正,可是却被徐阶把这个人才给抢走了。

或许在严嵩看来,张居正虽然有才,但是却只是一个善于应酬写作的文人罢了,毫无安邦治国的伟略。这也难怪,他总是看见张居正在那里写诸如《贺灵雨表》、《贺瑞雪表》、《贺冬至表》、《贺元旦表》一样的文章,不能不让他忽略了张居正的大才!

按理说来,经过了这一次的胜利,徐阶应该能够明目张胆地跟严嵩斗了,但是徐阶还是那么沉稳。他知道,一件事情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最好不要做。马市关闭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证明了他的政治智慧。

前面说到,杨继盛是因为奏请关闭马市才被贬官的。因此,到了嘉靖三十一年仇鸾失败后,杨继盛就由狄道典史,一升山东诸城知县,再升南京户部主事,三升刑部员外郎,四升兵部武选司,并且这四次升迁都是在一年内(嘉靖三十一年到嘉靖三十二年)完成的。

对于他的升迁,严嵩可是作了很大的努力。为什么这样说呢?

这一方面是因为严嵩的权倾一时,他对于官员的升降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另一方面是因为严嵩知道,世宗了解自己和仇鸾的关系,而仇鸾又是主张贬斥杨继盛的人,这次仇鸾失败了,如果不赶快把杨继盛弄上来,自己恐怕就难辞其咎了。

他肯定在想:“杨继盛是我给弄上来的,这小子一定对我感激涕零了!”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杨继盛是个忠肝义胆的人,他早知道严嵩的误国害民,于是在他到任一个月后,就以十大罪状弹劾了严嵩。

然而,杨继盛上疏之前忘记了一件事:任用严嵩的是明世宗,指摘严嵩是『奸』贼,实质在指摘世宗不会识人。因此,他的这次上疏注定以失败而告终。

不仅如此,杨继盛的上疏自然惹得严嵩大怒。很快,严嵩和刑部尚书何鳌(音同“熬”)就依照这个上疏给他罗织了许多罪名。最后,杨继盛被廷杖一百,关进了刑部监狱,一直到嘉靖三十四年才被杀死。

对于自己学生的再次蒙难,身为内阁要员的徐阶当然是知道的。然而,这次他仍然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这样的态度依然在于他的处世『性』格:自己这时如果出面保救学生,只会被严嵩抓住小辫,救人不成反要搭上自己的前途。如果自己不能保住官位和权力,又怎样能够最终斗垮严嵩呢?

然而,这毕竟是一个五十二岁、经历过很多风雨的内阁大学士才有的沉稳和老练。

对于二十九岁的张居正来说,这样的处世态度让他受不了。这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读书人,正如他的一首名为《拟西北有织『妇』》的诗中所说:安得随长风,翩翻来君傍,愿将云锦丝,为君补华裳。

什么意思?他可不甘愿在翰林院待一辈子,不做官就不做,要做就要当上“为君补华裳”的宰辅!对于这样的人,长久的忍耐和等待,只会让他觉得异常郁闷和愤懑。

这样的情绪,在杨继盛下狱以后,就更加强烈了。然而,现实却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就连身为内阁要员的知己徐阶都要如此,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写些不痛不痒的文章,给自己的政敌拜寿,给昏庸的皇帝称颂。除此之外,就只能在诗中宣泄自己的一腔哀怨了:《述怀》岂是东方隐,沈冥金马门?方同长卿倦,卧病思梁园。蹇予柄微尚,适俗多忧烦。侧身谬通籍,抚心愁触藩,臃肿非世器,缅怀南山原。幽涧有遗藻,白云漏芳荪,山中人不归,众卉森以繁。永愿谢尘累,闲居养营魂,百年贵有适,贵贱宁足论。

《蒲生野塘中》蒲生野塘中,其叶何离离,秋风不相借,靡为泉下泥。

四序代炎凉,光景日夜驰,荣瘁不自保,倏忽谁能知。

愚暗观目前,达人契真机,履霜知冰凝,见盛恒虑衰。

种松勿负垣,植兰勿当逵,临市叹黄犬,但为后世嗤。

(均见《张文忠公全集》)的确如此,在那样一个“幽涧有遗藻,白云漏芳荪”的时期,还不如“永愿谢尘累,闲居养营魂”呢!让那些“但为后世嗤”、“黄犬”一样的权贵们见鬼去吧,我要去“种松”、“植兰”了!逃出这个纷纷扰扰的北京吧!宏伟的抱负无法实现,当道的『奸』臣无法灭除,知己的沉着无法入怀!

这时的张居正虽然年仅而立,但是已经满心忧伤。人生的痛楚,他已经感受太深,竟觉得衰老病倦了!

终于,在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张居正留下一张病假条,回了江陵。临行时,他给老师徐阶留下一封名为《谢病别徐存斋相公》的长信。

在信中,他隐隐地抱怨徐阶“内抱不群,外欲浑迹,将以俟时”,意思是指明徐阶的内外不一、一味等待,因此劝他“披腹心,见情素,伸独断之明计,捐流俗之顾虑,慨然一决其平生”。

然而,在徐阶看来,这仍然是青年的口吻,太缺乏政治经验了!“披腹心,见情素”,说得容易!难道不知道在一心宠信严嵩的世宗面前,指摘严嵩的罪过,实质是在指摘皇上吗?杨继盛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