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夜白头(1 / 1)

琉璃的小武馆 胡六月 8630 汉字|3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84章 一夜白头

齐钧与齐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看着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的齐景宣。齐钰步履沉重,走到担架旁, 低头看着面色惨白、一动不动的齐景宣, 老泪纵横:“儿啊……儿啊!你怎么——这叫我如何是好啊?”

齐钧到底是馆长, 他已经走到了石学文这边, 面带愧色,弯腰俯身,抱拳作揖, 看都不敢看石学文, 道:“惭愧, 我齐门教徒无方,累得莫大师受伤。”

石学文低头看了看琉璃,她的气力似乎依然没有恢复, 整个人有点晕乎乎、蔫蔫儿的。他腾出一只手,指着裁判已经从地上捡起的铁环,问道:“那是什么?”

齐钧低下头, 沉声道:“这是我们齐门的防身武器,麒麟刺。”

石学文继续追问:“他私自动用了麒麟刺,你们不知道?”

齐钧瞪大了眼睛, 慌忙辩解:“我们当然不知道!若是知道,早就把他打死了。”

石学文冷笑道:“哦, 那你们现在知道了……”

齐钧一听,猛地抬头,惶然四顾, 看到齐钰站在远处,他求饶道:“石馆长,齐景宣是我师弟齐钰的独生子,我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他其实……唉!这一次,只是太年轻求胜心切,既然您妻子已经没事,可否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你看,这孩子颅骨骨折,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他才二十一岁啊……”

石学文嘴角噙着一丝阴冷:“既然如此,那就等着踢馆战贴吧!”

齐钧连连鞠躬告饶:“石馆长,是我们的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要我们做什么样的赔偿,都没有问题,只求能留下齐景宣一条狗命。”

石学文没有理睬他,抱起琉璃,对着石嗣道:“我们回家吧!”

齐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急如焚,却又有苦难言。齐钰走过来,这个平时清俊温和的师弟,此刻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狼狈不堪。齐钰抓住他的胳膊,道:“师兄,师兄,你……你要帮帮景宣啊!”

齐钧叹了一口气,道:“等着接踢馆战贴吧!”

回到青石武馆,看到石学文抱着琉璃走进来,后边跟着蔫头巴脑的石嗣,众人皆惊。

琉璃的面色有些苍白,虽说已经解毒,但神经毒素的存在,依然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她本来就是穿越而来,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若非原主的灵魂献祭之术,很难让她的灵魂与□□完美结合。齐景宣误打误撞地使用了这类毒药,第一时间麻痹了她的神经,这才让她这一次面对了极大的危机。

琉璃此刻属于灵魂不稳定的状态,她有些担忧,因此没有动用木之气。直到被石学文放在自己的床上,她还神游天外,看着有点呆呆的。

她一直在回想梦中所见。珍珠、珊瑚、琥珀……这几个实验室一起长大的伙伴,她们在呼唤,在等待她的回归。她的穿越任务完成了吗?她已经将《五行诀》、《混沌阴阳诀》这两套顶尖的功法传给了徒弟和石学文,还有几套适合不同功法的技法,包括《残影拳》、《冰火诀》、《防身术》……可以说,她已经将存在她脑海之中的武学秘籍毫无保留地放在了石门。

因为救了宋友梅,她留了一笔巨大的财富,给青石武馆。

她带领青石武馆走进了武学竞技大赛,但是能否走出江城,走向九州,目前还未可知。

这么一想,好像她的穿越任务还没有完成?她松了一口气——这是不是代表,暂时她不必担忧会被传送回去?应该,这一次只是意外,并非来自未来世界的召唤吧?

一念至此,琉璃这才认真地看着石学文,他一直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她,面上带着一份焦灼、一份心痛、一份担忧,更多的,却是惶恐……

石学文惶恐的是,琉璃仿佛是一种迷途的小鹿,正在彷徨地寻找归家的路。她到底从何而来?什么时候又会归去?她若离去,他怎么办?

石学文有一段时间的记忆,是混乱的。他只知道,当他清醒过来之时,琉璃已经成为了武馆的当家人。是琉璃,无私地教教他混沌阴阳诀,教他任意来去掌,那些各大门派捂得紧紧的独门秘籍,在她那里仿佛是顺手拈来的大白菜。

是琉璃,收了五个出色的徒弟,又将武馆整治得周周全全,厨师、保洁、保安全都配齐了。

是琉璃,赴京城寻亲,同时拥有了唐门、宋门两大门派的助力。

是琉璃,用她柔弱的身躯,撑起了整个武馆,给他带来了支持、鼓励、指引。

是琉璃,将他从黑暗的泥泞之中拖了出来,给他带来了光明灿烂,给他勇气继续前行、不断奋斗。

是琉璃,不管是什么强大的敌人,她都云淡风轻。只要有她在,石学文的内心就安稳沉着,毫不畏惧。

是琉璃,从不抗拒他的接触,开心地接受他的微小付出,一碗米粉、一枝鲜花、一个拥抱、一个吻……她都欢喜得如同一个孩子。

她就是个宝藏,源源不断地给他带来了惊喜!

这样的琉璃,他怎么舍得让她离去?这样的琉璃,他怎么能够容忍有人暗算她?

石学文看着眼神逐渐清明的琉璃,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道:“琉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琉璃伸出右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感受着手底下那一份温热,琉璃叹了一口气,道:“放心,我没事了。”

听到琉璃这一句话,石学文终于安下心来,他抓住琉璃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摩挲。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要离开。

室内一片安静,半点声响都没有。

石学文将琉璃的右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宛若珍宝。琉璃坐在被子里,武袍都没有换下来。石学文弯下腰,隔着被子把她压在身下,头正好搁在她小腹。感受到自己身下琉璃的温暖,石学文歪着头,道:“琉璃,不要离开我!”

听到他这一句话,不知道为何,琉璃忽然心一跳:“他……莫非发现了什么?”

石学文闭着双眼,仿佛梦呓一般:“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琉璃的右手在他的手心里,便用左手轻轻拍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一下一下,非常温柔。可是,她一直没有回话。能不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琉璃心中也没有底呢。

琉璃的这一次意外受伤,令所有人都多了一份危机感:原来琉璃,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如果要想活着、不断胜利,每个人都要努力、向前!琉璃这棵大树,她一直在伸展自己的枝叶,为大家遮挡风雨。但是她也会疲惫、也会受伤,也需要大家保护、关心与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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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石嗣,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作用:青石武馆,我也有护卫的职责!大家受伤了,有琉璃。若是琉璃受伤了呢?那就得石嗣上!木之气的修炼,他似乎找到了窍门,不断地掏空自己,就能壮大经络之气。他将这个窍门告诉了其他几个,然后大家都开始了这个艰苦的修炼之法。

尤其是石榴,她渴望自己快快长大,将土之气修炼到劲力外放,为师娘竖起一块土之盾牌,这样就可以保护她永远不受到伤害了!

正是这一次琉璃受伤,加快了徒弟们的成长,让青石武馆这个名字,在未来响彻整个青龙大陆!

但是,莫名其妙地与齐门结下了这样的仇,必须明明白白地报!

当天晚上,石学文快速利落地干掉了吴杰勇。这个吴先勇的弟弟,的确被断腿后休养了三个月才恢复正常的哥哥抓来耳提面命了一番,口口声声要兄弟替他报仇,一定要在比武台上给这个可恶的“沙包”好看!

可是,吴杰勇与吴先勇不一样。吴杰勇资质出众,早就是被吴门长老内定的接班人,他的眼光与胸襟远超他的哥哥,吴先勇。他并不赞同门派长老当某些一流门派的舔狗,做些魑魅魍魉的勾当。因此,吴先勇说的话,他全当作是放屁了。

比武台上,全力以赴,光明磊落,胜了就是胜了,输了就是输了!

这一场比赛,石学文与吴杰勇对战了两局,各有胜负,到第三局之时,已经摸熟了吴门技法套路的石学文,面对吴门的“横扫千军”一招,如琉璃一般,腾空而起,踩向他的小腿。

吴杰勇冒出了一身冷汗!他就地一滚,方躲过石学文的攻势。但落地之后的石学文乘胜追击,一股巨大而柔和的力量汹涌而出,已经将他踢下了比武台。

吴杰勇人在台下,站起身来冲石学文一拱手,道:“多谢!”

吴杰勇知道,这一回是石学文脚下留情了。他踢过来的这股力道,并无煞气。若是他心存杀机,无需抬腿踢他,只要屈膝一顶,他的小腹丹田受到重击之后,此生就无缘武学竞技大赛了!

石学文面色和缓,微微点头,拱手道:“承让!”若是吴门都是吴杰勇这样的人,倒也值得一交。

就此,琉璃与石学文同时进入了四分之一决赛。

五月十七日,是另外两对选手的角逐,青石武馆上齐门,踢馆!

昨天下午,琉璃回到青石武馆之后,齐门就已经接到江城武学厅通知。齐钧垂头丧气地去接了战贴,商量了一个晚上,也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齐景宣人还在医院,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他为何鬼迷心窍要使用麒麟刺。但目前来看,齐门违规使用暗器,意图伤人,证据确凿,无从辩驳,只希望对方能够看在大错没有铸成的份上,高抬贵手了。

青石武馆来了四个人。

早就站在门口守候的齐钧与齐钰,一看到怒气冲冲的唐墨染,站都有点站不稳了。齐钧上前一步,陪笑着拱手哈腰:“唐长老,您老怎么来了?我们这小破武馆,这……真是蓬荜生辉了!”

唐墨染站在门外,指着头顶上那块牌匾,“战虎武馆”四个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他喝斥道:“这四个字,是你们的齐门骄傲齐鹤所书,代表的是门派曾经的荣光!你们这些后辈即使不能超越祖辈,但至少也要把齐鹤这种重情重诺的君子风骨继承下来,方才不算堕了门派名头。”

一听唐长者提及先祖齐鹤,念及祖辈遗风,齐钧愧色满面,低下了头。

齐钰一夜白头,站在门口一声不吭,他昨晚在儿子的病床边守了一夜,思绪万千,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儿子就走入了歧途呢?为什么他就敢无视武学竞技的禁令,动用麒麟刺呢?”

齐钰只有齐景宣这一个儿子,在儿子六岁之时,妻子病逝,临死之前就是放不下这个儿子,千叮咛万嘱咐,百般地不舍。齐钰对着妻子说:“明玉啊,你放心,我会把儿子带大,好好把他培养成才,将来成为我们齐门的骄傲!”

为这个儿子,齐钰操碎了心。终于把他养大,阳光、帅气、努力向上,成为了景字辈弟子中的佼佼者。齐钰自认一生光明磊落,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就连亡妻,他也一直念念在怀,此生没有再娶。即使这么些年来,屡有师妹们追求,他都一概拒绝,因为他的心里,只有明玉。

齐钰已经想好了,将来等齐景宣成家了,能够独挡一面了,他就找一处山清水秀之所,结庐而居,守着明玉的骨灰,过完这一生。

可是……为什么啊?

这个孩子,有什么心事,不能和父亲讲吗?

这个孩子,为什么求胜心如此急切?为什么无视规则?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错事!

一步错,步步错啊……

齐钰一夜都没有睡,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在病床旁,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听着监护仪“嘀……嘀……”的轻响,思绪万千。到了早上,师兄过来之时,大惊失色,指着他的头发,道:“师弟……你的头发?”

齐钰生得清俊,个子高挑,平日最注意形象,看到师兄的反应,他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对着卫生间的镜子一看:一头青发,竟然全都白了!

齐钰浑不在意地扒了扒头发,苦笑道:“师兄,景宣一直没有醒。我这心里,乱啊!”

齐钧看着师弟因一夜未眠而显得有些浮肿的眼袋、干燥憔悴的脸,他的嘴角甚至因为着急上火而起了一圈燎泡,不由得心中又痛又悔。

齐景宣是齐钧的亲传弟子,因为齐钰说他这个父亲缺乏权威性,教不好儿子。说白了呢,就是齐钰太过溺爱孩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舍不得看到他吃苦,但是习武哪有不吃苦的呢?所以索性将这个管教之职移交给了齐钧。

齐景宣人很聪明,习武也很认真,就是有些激进,好胜心太强,因为有齐钰宠爱,受到的挫折太少,有点自高自大。齐钧早就看出了他这个毛病,也有心磨磨他的少年锐气,但无奈这小子武学资质甚好、人又长得好,人生一片坦途。本来还想着借这回青石武馆之战,让他受些挫折,却不料……唉!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齐钧身为一馆之长、齐景宣的师父,未尽教养之责,也得为之付出代价。

齐钧看了看身侧闷声不响的齐钰,面对着天级长者唐墨染,哪里还能够说出什么场面话?哪里还有勇气应战?他只有不断地认错了!

琉璃和石学文都没有说话,他俩同时看到了满头白发的齐钰,心里很不是滋味。

石嗣就紧紧跟在琉璃身后,他现在已经把自己定位为琉璃的随行医生,石学文赶都赶不走。他还振振有辞呢:“你们去齐门踢馆,一定得带上我啊,万一动手呢?万一齐门还有毒药呢?我必须得在啊!”就这样,石嗣也跟着来了。

面对青石武馆的踢馆战贴,齐钧摆出了躺平任捶打的态度,虽说有点点小无赖,但效果显然是不错的。

唐墨染、琉璃都是服软不服硬的人,这里面只有石学文,因为曾经经历的白眼太多,有些软硬不吃,所以心肠硬一些。

齐钧反正不应战,陪笑着把青石武馆的人请进了战虎武馆的会客厅,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坐下,奉上清茶和点心。战虎武馆的师娘、齐钧的夫人齐明珠,满脸堆笑,送上一大盒黄澄澄的金条、一张银行卡,道:“这金条和一百万,送给琉璃小姐压压惊。”

接下来,又上来两个小弟子,一个给石学文送上一捧洁白的百合花,祝贤伉俪百年好合、情比金坚。另一个则给琉璃送上一束带着露珠的黄玫瑰。

齐钧人长得粗豪,心却细腻,他恳切地对琉璃说:“我听夫人说,黄玫瑰代表的是歉意。这束玫瑰,是弟子们今天早上从花田采摘而来,另外还有一车鲜花,已经送去了青石武馆。这代表的是我们战虎武馆最诚挚的歉意,非常对不起!”

面对齐门的这一轮骚操作,青石武馆的四个人都愣住了。四个人的确是计划来打一架,出一口恶气的。齐景宣暗算了琉璃,差点害得琉璃命丧比武台,无论如何,都不能饶过战虎武馆!

齐钧从昨天开始,就在思考如何才能将这次危机处理好,如何才能降低青石武馆对战虎武馆的怨念。还是他夫人聪明,出了这么个主意。女人生气了,如何才能哄好?鲜花、金钱攻势一般来说都是有用的!

病急乱投医,管它有没有用,总要试试才知道!

偏偏,琉璃还真吃这一套!她捧着这一束鲜花,看着仰着脸冲她笑的小姑娘,脸上再也绷不住了,唇角含笑,道:“谢谢你,小朋友。”

齐门的这个小姑娘,是齐钧最小的丫头,虽然只有九岁,却很是聪明伶俐,她被父母派了来,任务就是哄眼前这个武者开心的。她穿着一身青色武袍,扎着高马尾,甜甜一笑,行了个武者的拱手礼,道:“琉璃大师,这次的事情,是我师兄做错了,非常对不起。您别生气了,行吗?”

琉璃正欲说话,石学文在一旁轻咳了一声,道:“齐馆长,你这做的是什么?送花道歉?这是武者的行事风范么?”

齐钧有些尴尬,但他索来脸皮厚,当下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站起身来冲青石武馆的四人行了个端正的武者之礼,道:“这一次,是我们战虎武馆错了。错了,就认!就改!你们来了,踢馆也好、打人也罢,都随便你们。虽说错的只是齐景宣一个人,但我是馆长,有失察之罪,亦有管教不当之罪。因此,我们认打认罚,任由你们开口!”

作为齐景宣的父亲,齐钰一颗心如在油锅里煎熬。他站在堂下,看着师兄为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连送花、送钱、送金条这样的招数都用得出来,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扑通!”一声,齐钰走上前来,跪了下来。

坐在椅中的青石武馆四个人,只看得到他低垂的头,雪白的头发,有风吹过,白发散乱地飘摇。齐钰伏下身来,泪如雨下:

“千错万错,都是我儿的错。求求你们,不要因为景宣一个人的过错,牵连整个武馆。”

听到这里,齐钧心如刀绞,忙走上前来,想要扶起师弟,嘴里道:“师弟,你别这样。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你为景宣下跪,不值得啊……”

石嗣见状,有点慌。他本来站在琉璃椅子后面,正面对着齐钰,他忙转过身去:他一个小辈,哪里受得住长辈长跪?

齐钰没有起来,他深深地趴伏在地,语带哽咽:“景宣六岁丧母,是我一身拉扯长大。他平日里调皮,我也舍不得下手责罚,他是明玉的孩子,是明玉临死之前放不下的孩子啊……我也知道,男孩子若是不吃苦,哪里能够成长,所以我将他交给了师兄,让他好好习武,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武者。”

说到这里,齐钧虎目中亦有泪光闪动:“师弟,我愧对你的托付,没有管教好他。”

齐钰摇头道:“不怪师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平日里太过溺爱他,没有及时规劝他,他这次与莫大师之战,我们都认为是必输之战,他却不服气,我没有看出来,一味地劝慰他。是我忘记了,少年心性不稳,求胜心切,酿下大错!”

“眼下,景宣还在医院,昏迷不醒,究竟为何,他竟然会想到使用麒麟刺,只有等到他醒来,方能问得清楚。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错了,就是错了!”

说到这里,齐钰想到亡妻临死之前的眼神,心如死灰。他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道:“我先代景宣,表达我的歉意。是他,差点害死莫大师。你们若是要他死,等他苏醒过来,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我亲手杀了他。”

说到这里,齐钰有片刻失神。堂中,一片死寂……

半晌,齐钰轻轻一笑,道:“他若死了,战虎武馆就平安了,我也心安了。我们一家三口在地下团聚,其实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只是累得师兄和整个武馆忙乱,这份情,只有来世再报了!”

不知道为什么,琉璃看着这个满头白发的父亲,跪在地上,用如此卑微的姿态向自己道歉,她竟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这就是父亲的爱?她转头看向石学文,石学文也在看着她,两人眼神交流,心意互通。

琉璃轻轻道:“此事,就到这里为止吧。你们以后好生管教齐景宣,不要让他再犯这样的错,就好了。”

齐钰猛地抬头,一双泪眼朦胧,认真地看着琉璃,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大师!您这是……放过景宣了吗?”

琉璃叹了一口气,道:“齐景宣,有你这样爱他的父亲,有齐馆长这样为他着想的师父,是他的福气。人在年少之时,容易犯错,改了,就好了。”

石学文冷哼一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若醒来,还需到青石武馆负荆请罪,不能让旁人代劳。”

齐钰原本以为,儿子做了这样的事,定然是个死字,他也已经做好了陪儿子一道赴死的准备。难料到峰回路转,青石武馆的人竟然肯饶过齐景宣。他不由得大喜过望,连连磕头:“等我儿醒来,一定会到府上请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愿意给我儿一条生路,谢谢你们大人大量。我日后定然会约束他的行为,引导他走上正途。”

石学文提醒道:“还有两个问题,你们一定要弄清楚。一是他明明知道违规,为什么一定要铤而走险,在竞技台上使用暗器,他有什么理由必须赢吗?第二,他的毒药是从哪里弄来的?若是这两个问题不搞清楚,你我都会坐卧不安。”

齐钧弯腰将师弟扶了起来。齐钰在地上跪久了,脚有点麻。兼之亲耳听得琉璃放过了儿子,大悲大喜之下,差点没有站起来。若非齐钧拎了他一把,怕是要出丑。

待得师弟坐下,齐钧方才说话:“关于麒麟刺的毒药问题,我昨天就已经查明了。”他看向厅外,吼道:“齐景城,你给我滚过来!”

一个年纪约十五岁,个子瘦小的齐门小弟子从门外蹭了进来,先乖乖地跪在地上,然后才说话:“那个蛇毒,是我弄来的。”

石学文恶狠狠地盯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齐景城耷拉着脑袋,道:“景宣师兄前天下午来找我,说咱们齐门的麒麟刺厉害是厉害,但若是用于刺杀,是不是抹点麻药什么的更有效啊?我一想,也对啊,顺嘴说了句,那我们去试试?然后,齐师兄就让我去弄麻药。麻药这个东西,我上哪儿去整啊?后来师兄催得紧了,我就去找了我爸。我爸是山上的捕蛇人,家中蛇毒倒是藏了几瓶。于是……我就拿了一瓶,给了齐师兄。”

齐景城道:“我和师兄说过了,千万别动用这个,是要人命的东西。但师兄好像根本就不相信我,他说我吓唬人。”

齐景城冲着堂上坐着的人,恭敬地磕了三个头,道:“我和齐师兄,都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蛇毒,不晓得毒性如此厉害,我们错了!请师父们责罚!”

他话音说完,一个弟子跑了进来,道:“师父,有红翎武馆的师姐过来,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是与齐景宣师兄有关的事情!”

一屋子的人,都觉得奇怪——这刚弄清楚毒药的来源,怎么又扯上了红翎武馆?

进来的人,竟然是梁灵丽。

她是第一次来战虎武馆,神情有点木木的。她看着齐钰,道:“齐伯父,这件事情不能完全怪齐师兄。”她又看着琉璃和石学文:“请你们,高抬贵手,齐师兄这么做,其实是为了给梁灵秀师妹出气。”

这个事儿,怎么就扯到了梁灵秀?

想到那个对着石学文投怀送抱的女人,琉璃就有点胸闷,她问:“齐景宣暗算我,怎么就是为了给梁灵秀出气?”

齐钰看着堂下站着,有点手足无措的女孩,感激她前来,为儿子说话,便和颜悦色问道:“你是何人?”

梁灵丽听说了齐景宣在竞技台上用麒麟刺暗算琉璃,想到他前一天过来探望梁灵秀,自己在门外偷听到的一些内容,正是梁灵秀在那里装可怜引他愤怒要为她出头,然后再旁敲侧击、引他往歧路上走。她越想越气愤,到了医院一看,自己深爱的男人竟然生死未卜,而始作俑者却安然无恙。一时激愤,便来了。

可是,过来了,应该说些什么,她却心中没底。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梁灵秀什么把柄都没有留下,甚至,她一句都没有说过:“你要为我出头啊……”、“你可以使用涂了毒药的暗器……”似乎全是齐景宣想歪了。可是,梁灵丽了解这个师妹,她心机很深。她之所以愿意陪齐景宣说话,甚至还给了些甜头,话里话外就是要将他引向那条她设定好的道路。

梁灵丽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犹豫半天方才说:“我是红翎武馆的梁灵丽,我……我去医院探望了齐师兄,他现在还没有清醒。我知道,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只是……被人误导了。”

齐钰的脸色越发和气,哪个父亲,不愿意别人说自己儿子的好话?他本来也一直搞不明白,为何儿子一定要赢过琉璃,今日这个姑娘前来,似乎可以为他解答这个疑问,当然不能把她吓跑了。

齐钰鼓励她道:“孩子,谢谢你为景宣所做的一切,若是他醒来,一定会感谢你的。”

得到长辈的感谢,梁灵丽有些激动,脸涨得通红,拧着手,低着头,轻声道:“我只是……不愿意看到别人误解了齐师兄。我不需要他的感谢,他也永远不会感谢我。”

从昨天到现在,齐钰一直在不停地忏悔,他在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儿子走上歧路;他在懊恼,如何才能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他一夜未眠,整个人已经几近崩溃,刚才的眼泪、刚才的请罪,均发自肺腑,他已经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

可是,琉璃竟然原谅了齐景宣?即使差点被他刺死,她都愿意原谅他?惊喜来得太快,让他有点掌控不住。若非身在战虎武馆,他真的想一辈子为琉璃做牛做马,感谢她愿意给儿子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现在,又来了一个姑娘,她愿意相信齐景宣是个好人,并愿意证明齐景宣只是被人误导?

似乎有一股暖流,涌入了齐钰的内心,本来想以死谢罪的他,忽然不想死了。这个世界,终归还是好人多,对不对?

梁灵丽显然不是个口舌伶俐的姑娘,她翻来覆去的就是说着齐景宣不是个坏人,都是被梁灵秀引导了,但是如何被引导,她又说不清楚。后来,她看大家眼神里都是怀疑,急得冒汗,道:“那个……我只是站在门口,听了一些话,又听得不是那么完整。”

石学文抬起手,看着梁灵丽,道:“梁灵丽,你不要急。这样吧,我来问,你来答,如何?”

梁灵丽看着他,连连点头。

石学文问:“齐景宣喜欢梁灵秀?”

梁灵丽点头:“嗯,是的。他以前送花,后来又没有送了。”

“梁灵秀喜欢齐景宣吗?”

“她不喜欢齐景宣,她喜欢你。为这个,二师父还打了她一巴掌。师父也骂了她。”

石学文头上有点冒汗,看了琉璃一眼。琉璃的眼中带了一丝戏谑,仿佛在说:“你惹来的桃花,你自己处理。”

“这个……你不用说,我知道了。”石学文说完这个,看着老老实实站在堂前的梁灵丽,心道:真是个实诚木讷的女子。

梁灵丽慌忙抬起头:“好的,那我不说了。”

石学文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前天下午,齐景宣去探望梁灵秀?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

“是的是的,他们聊了好久。我就站在门外,腿都站酸了。”

“梁灵秀提到了麒麟刺?”

“是的,她就是故意的!她说什么可惜比武竞技不比兵器,若是比兵器,肯定齐师兄能赢!”

“梁灵秀提到了毒药?”

“嗯,她说暗器若是抹毒,肯定威力更大。”

“梁灵秀想让齐景宣报仇?”

“这个……倒是没有。她就是装可怜!一会什么头痛,一会什么坤宁心经练到了二层,说你欺负她。”

什么叫坤宁心经练到了第二层?怎么有一种乱入的感觉?

唉!算了算了,这一段,直接过吧~

“梁灵秀既没有让齐景宣替她报仇,也没有明示让他使用麒麟刺暗自琉璃,你为何就认定,齐景宣是被她误导?你莫非有什么私心?”

听到这里,梁灵丽面色通红,两只手在腰间快要绞成了麻花,她忍了半天,忽然就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嘴笨,说不清楚。我……我是仰慕齐师兄,但是,我不会乱讲话。灵秀,她就是不安好心!”

“不然,哪有那么巧?灵秀提到麒麟刺,齐师兄就在比武台上私自动用了麒麟刺?灵秀提到了毒药,齐师兄的麒麟刺上就抹了毒药?”

她转过脸来,看着齐钰。这个和蔼的长者,就是齐师兄的父亲,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和鼻子。她抽了抽鼻子,道:“伯父,我从来不说谎话,你要相信我。齐师兄真的是个好人,我嘴笨师父不喜欢我,师妹们也都不大和我玩儿。可是齐师兄从来不嘲笑我,他有时候给灵秀送花的时候,看我喜欢,还会偷偷抽一朵给我。他还夸我刻苦努力,说我只要继续加油,就一定可以成为优秀的武师。”

说到这里,梁灵丽很认真地看着石学文,道:“你看,我这样一个女子,又不好看,又笨,可是齐师兄都不嫌弃我,还鼓励我,他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这样的齐师兄,他怎么会忍心伤害莫武师?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的。求求你们,不要着急放弃他,先等他醒了,问清楚了再做决定,好不好?”

梁灵丽其实并不难看,她五官端正,浓眉大眼,体态丰盈。只是因为肤色偏黑,嘴唇较厚,性格老实,看着有点木讷。她此刻神态认真,双目含泪,为了心上人,努力说服大家相信齐景宣是个好人。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母性光辉,这让平凡的她看上去有了几分别样的美丽。

一直站在琉璃身后的石嗣,竟然看呆了。他心跳如擂鼓,内心涌动着一股冲动:“这样的好姑娘,可不能让那个齐景宣糟塌了!以后,我来守护她!”

会客厅里,一阵默然。青石武馆来踢馆,踢出了梁灵秀这么个臭虫!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收拾梁灵秀。不止是喵小宝121、一袋大虾、摸金校尉,其实我也忍她忍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