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亡非道也。
是以养生之方,唾不及远,行不疾步,耳不极听,目不久视,坐不至久,卧不及疲,先寒而衣,先热而解,不欲极饥而食,食不过饱,不欲极渴而饮,饮不过多。
凡食过则结积聚,饮过则成痰癖。
不欲甚劳甚逸,不欲起晚,不欲汗流,不欲多睡,不欲奔车走马,不欲极目远望,不欲多啖生冷,不欲饮酒当风,不欲数数沐浴,不欲广志远愿,不欲规造异巧。
冬不欲极温,夏不欲穷凉,不露卧星下,不眠中见肩,大寒大热,大风大雾,皆不欲冒之。
五味入口,不欲偏多,故酸多伤脾,苦多伤肺,辛多伤肝,咸多则伤心,甘多则伤肾,此五行自然之理也。
凡言伤者,亦不便觉也,谓久则寿损耳。
是以善摄生者,卧起有四时之早晚,兴居有至和之常制;调利筋骨,有偃仰之方;杜疾闲邪,有吞吐之术;流行荣卫,有补泻之法;节宣劳逸,有与夺之要。
忍怒以全阴气,抑喜以养阳气。
然後先将服草木以救亏缺,後服金丹以定无穷,长生之理,尽於此矣。
若有欲决意任怀,自谓达识知命,不泥异端,极情肆力,不营久生者,闻此言也,虽风之过耳,电之经目,不足谕也。
虽身枯於流连之中,气绝於纨绮之閒,而甘心焉,亦安可告之以养生之事哉?不惟不纳,乃谓妖讹也。
而望彼信之,所谓以明鉴给矇瞽,以丝竹娱聋夫也。”
卷十四·勤求
抱朴子曰:“天地之大德曰生,生好物者也。
是以道家之所至秘而重者,莫过乎长生之方也。
故血盟乃传,传非其人,戒在天罚。
先师不敢以轻行授人,须人求之至勤者,犹当拣选至精者乃教之,况乎不好不求,求之不笃者,安可衒其沽以告之哉?其受命不应仙者,虽日见仙人成群在世,犹必谓彼自异种人,天下别有此物,或呼为鬼魅之变化,或云偶值於自然,岂有肯谓修为之所得哉?苟心所不信,虽令赤松王乔言提其耳,亦当同以为妖讹。
然时颇有识信者,复患於不能勤求明师。
夫晓至要得真道者,诚自甚稀,非仓卒可值也。
然知之者,但当少耳,亦未尝绝於世也。
由求之者不广不笃,有仙命者,要自当与之相值也。
然求而不得者有矣,未有不求而得者也。
世閒自有奸伪图钱之子,而窃道士之号者,不可胜数也。
然此等复不谓挺无所知也,皆复粗开头角,或妄沽名,加之以伏邪饰伪,而好事之徒,不识其真伪者,徒多之进问,自取诳惑,而拘制之,不令得行,广寻奇士异人,而告之曰,道尽於此矣。
以误於有志者之不少,可叹可恚也。
或闻有晓消五云、飞八石、转九丹、冶黄白、水琼瑶、化朱碧、凝霜雪於神炉、采灵芝於嵩岳者,则多而毁之曰,此法独有赤松王乔知之,今世之人而云知之者,皆虚妄耳。
则浅见之家,不觉此言有诈伪而作,便息远求之意。
悲夫,可为慨叹者也!凌晷飙飞,暂少忽老,迅速之甚,谕之无物,百年之寿,三万馀日耳。
幼弱则未有所知,衰迈则欢乐并废,童蒙昏耄,除数十年,而险隘忧病,相寻代有,居世之年,略消其半,计定得百年者,喜笑平和,则不过五六十年,咄嗟灭尽,哀忧昏耄,六七千日耳,顾眄已尽矣,况於全百年者,万未有一乎?谛而念之,亦无以笑彼夏虫朝菌也。
盖不知道者之所至悲矣。
里语有之:人在世閒,日失一日,如牵牛羊以诣屠所,每进一步,而去死转近。
此譬虽丑,而实理也。
达人所以不愁死者,非不欲求,亦固不知所以免死之术,而空自焦愁,无益於事。
故云乐天知命,故不忧耳,非不欲久生也。
姬公请代武王,仲尼曳杖悲怀,是知圣人亦不乐速死矣。
俗人见庄周有大梦之喻,因复竞共张齐死生之论。
盖诡道强达,阳作违抑之言,皆仲尼所为破律应煞者也。
今察诸有此谈者,被疾病则遽针灸,冒危险则甚畏死。
然末俗通弊,不崇真信,背典诰而治子书,若不吐反理之巧辨者,则谓之朴野,非老庄之学。
故无骨殖而取偶俗之徒,遂流漂於不然之说,而不能自返也。
老子以长生久视为业,而庄周贵於摇尾涂中,不为被网之龟,被绣之牛,饿而求粟於河侯,以此知其不能齐死生也。
晚学不能考校虚实,偏据一句,不亦谬乎?且夫深入九泉之下,长夜罔极,始为蝼蚁之粮,终与尘壤合体,令人怛然心热,不觉咄嗟。
若心有求生之志,何可不弃置不急之事,以修玄妙之业哉?其不信则已矣。
其信之者,复患於俗情之不荡尽,而不能专以养生为意,而营世务之馀暇而为之,所以或有为之者,恒病晚而多不成也。
凡人之所汲汲者,势利嗜欲也。
苟我身之不全,虽高官重权,金玉成山,妍艳万计,非我有也。
是以上士先营长生之事,长生定可以任意。
若未昇玄去世,可且地仙人閒。
若彭祖老子,止人中数百岁,不失人理之懽,然後徐徐登遐,亦盛事也。
然决须好师,师不足奉,亦无由成也。
昔汉太后从夏侯胜受尚书,赐胜黄金百斤,他物不可胜数。
及胜死,又赐胜家钱二百万,为胜素服一百日。
成帝在东宫时,从张禹受论语。
及即尊位,赐禹爵关内侯,食邑千户,拜光禄大夫,赐黄金百斤。
又迁丞相,进爵安昌侯。
年老乞骸骨,赐安车驷马,黄金百斤,钱数万。
及禹疾,天子自临省之,亲拜禹床下。
章帝在东宫时,从桓荣以受孝经。
及帝即位,以荣为太常上卿。
天子幸荣第,令荣东面坐,设几杖。
会百官及荣门生生徒数百人,帝亲自持业讲说。
赐荣爵关内侯,食邑五千户。
及荣病,天子幸其家,入巷下车,抱卷而趋,如弟子之礼。
及荣薨,天子为荣素服。
凡此诸君,非能攻城野战,折冲拓境,悬旌效节,祈连方,转元功,骋锐绝域也。
徒以一经之业,宣传章句,而见尊重,巍巍如此,此但能说死人之馀言耳。
帝王之贵,犹自卑降以敬事之。
世閒或有欲试修长生之道者,而不肯谦下於堪师者,直尔蹴迮,从求至要,宁可得乎?夫学者之恭逊驱走,何益於师之分寸乎?然不尔,则是彼心不尽;彼心不尽,则令人告之不力;告之不力,则秘诀何可悉得邪?不得已当以浮浅示之,岂足以成不死之功哉?亦有人皮肤好喜,而信道之诚,不根心神,有所索欲,阳为曲恭,累日之閒,怠慢已出。
若值明智之师,且欲详观来者变态,试以淹久,故不告之,以测其志。
则若此之人,情伪行露,亦终不得而教之,教之亦不得尽言吐实,言不了则为之无益也。
陈安世者,年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