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夏风和缓,窗外蝉鸣阵阵,金黄的阳光洒进屋内,给地板铺上了一层暖色。
裴景川握着戚淮清的手轻颤,鲜血透过两人的手,顺着他的指尖掉落,鲜红的血迹滴落在地板上,像是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
戚淮清的声音沙哑:“你不是喜欢我吗?”她缓缓抬手,轻抚着面前人的脸颊,眼含嘲讽,“只要你锁着我,我们就不可能好好相处。就算伤不了你,我也会让你不得安宁。”
她手上的血迹沾在了裴景川的脸上,干涸的豆浆痕迹,鲜红的指印,还有她一开始用指甲刮出的痕迹,混迹在一起,看起来狼狈不堪。
伤不了?
裴景川闭了闭眼,将喉咙里快要溢出的苦涩逼了回去。
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无比寒凉,拉开戚淮清的手,他死死捏着她的手腕,恨声说:“你确实伤不了我,所以——”他停了一下,然后视线移到了她捏着碎玻璃上的手上,讥讽道:“你只能懦弱到,伤了你自己来威胁我。” :
“威胁你?”戚淮清蓦地松开了攥着玻璃的手,被染红的玻璃深深地扎进了手心,她的手不住地颤抖,鲜血顺着玻璃一滴一滴地落下,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可她仿若感觉不到疼痛,“也许吧。”她轻轻笑了笑,然后,将扎着玻璃的手举到了裴景川面前,轻声问:“这种程度的伤,得去医院处理吧?”
原本白皙的肌肤被染上了一层血红,透明的碎玻璃有一半深深地扎进了掌心,鲜血顺着掌心划到手腕,随着那只手疼到痉挛的颤抖,缓缓滴落到地上。
映入眼前的画面,让裴景川的瞳孔猛地一缩,那片玻璃似乎是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脏也跟着发疼,他蓦地伸手抓住眼前的手,轻笑的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微颤:“对,是需要去医院。”
尽管知道,知道她是故意这么做,知道她去医院就是想找机会逃走,可他还是没有办法不妥协。
惨烈的伤口映入他眼中的时候,颤抖发疼的心让他无法不认输,他的担忧心疼,败给了他的强硬。
他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作为筹码留住她,她却以同样的方法,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筹码……逃离他。
裴景川轻轻松开了戚淮清的手,他薄唇紧抿,一言未发,转身出了房间。
直至他离开房间,戚淮清才抬手握住自己的手腕,玻璃扎进掌心的滋味并不好受,鲜血淋漓,她的手疼到不住地颤抖,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出了几声轻呼,深呼吸了几口,她迈步进了洗手间,简单清洗了一下手腕处的血迹。
几分钟后,换好衣服的裴景川进屋,他拿着医药箱,简单的止血后,便蹲下身,解开了锁链。
束缚骤然被解开,似乎连脚步都轻盈了几分,戚淮清抬起脚步,直往门口走。
身后的裴景川一直跟着,他的脚步放得很轻,似乎是怕惊扰到了前面的人。走到楼梯口,戚淮清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裴景川,突然问:“你不怕我跑了?”
“怕。”裴景川笑了笑,动作轻柔地牵起戚淮清的手,“不过,你逃不掉的。”
对于裴景川这话,戚淮清没说什么,只是嗤笑了两声。
然后,直到在医院停车场,戚淮清才明白了裴景川这句话的意思。
彼时,裴景川的车刚停稳,尽管还是早晨,医院停车场依旧已经停了很多的车,无数的人进进出出。
戚淮清解开安全带,包扎着的伤口又渗出了血,透过纱布,露出了鲜艳的红。她推了推车门,发现车门还被锁着,扭头看向裴景川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张帕子捂住了口鼻。
她倏地瞪大了眼,然后,耳边传来了裴景川轻柔的声音,“我知道你想逃,但是我怕,我不敢赌。”不同于桎梏住她挣扎的强硬,他的声音很轻,她似乎听见了他轻轻的叹息,“所以,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等戚淮清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手心的伤口已经被缝合了,只余下疼痛感告诉她伤口的存在。恍惚间,只觉得全身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她躺在床上,脚踝上的锁链不出意料地又被套了上去,她闭了闭眼,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想要起身。没受伤的手撑在床边,却蓦地感到一阵乏力,整个人又重新虚弱地瘫倒在了床上。
戚淮清怔忪在了原地,半响,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又重新试了试,然后,再次倒在了床上。
前后不过两次动作,但是戚淮清却感觉到一阵乏力,她躺在床上,轻轻地喘着气,虚弱脱力的感觉,让她什么动作都不能做,只有眼眶溢出了一抹红。
“醒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嗓音,戚淮清慢慢地转过头。然后,她看见了站在窗户边的裴景川。
“你对我做了什么?”
话刚一出口,戚淮清就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十分低,带着几分沙哑。就像是沙漠里脱水的旅人,破碎又极其虚弱。
裴景川慢慢地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戚淮清。然后,他轻轻挑了挑眉,唇角噙着笑,缓缓地在床边坐下。
戚淮清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战栗,她脸色苍白,连原本嫣红的唇都覆上了一层白,“裴景川……”不知是害怕还是由于药力影响,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你对我做……做了什、什么?”
寂静的房内响起了一声轻笑,裴景川抬手,透过白色的纱布,轻轻抚上了戚淮清被包扎着的伤口。
他的动作轻柔,一下又一下的摩挲,让伤口处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又夹杂着疼痛,十分难耐。
戚淮清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拿开手,却不过只移动了几厘米的距离,而这点动作,也让她累到轻轻喘气,像是终于不堪忍受,她转过头,不在看裴景川一眼。
眼前的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再也生不出一丝反抗,乖巧地任他作为,裴景川心里升起了一股诡异的满足,他俯身凑近她的耳边,带着笑意的声音低沉暗哑:“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耳边灼热的呼吸让戚淮清忍不住战栗,她长睫轻颤,声音里没有一丝气势,“疯子。”
“呵。”裴景川轻笑一声,“是啊,我是疯子。”他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她的耳垂,轻叹道:“为你而疯狂。”
夏日的天,就像是孩童多变的脸。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天,蓦地响起了一个惊雷。窗外狂风摇曳,树枝乱晃,呼啸的风声传进屋内,瓢泼的大雨跟着落下。
裴景川缓缓起身,他的手指慢慢抚上戚淮清手腕上的伤疤。
那条伤疤,是那年被割腕留下的,戚淮清以前是总是带着手表,用表带覆盖。而现在,那只手表,不知什么时候被裴景川取下拿走了。
“你总是这么喜欢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吗?”
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这条伤疤碍眼而丑陋。裴景川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条伤疤时的震惊和后怕。
那时他问她,这伤疤是怎么回事。可她却像是被触及到了逆鳞,原本和缓的面容瞬间冷硬下来,周身散发着寒气,一言未发的便离开了。
他一直无法想向,以她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她做出这种自残的事情来。
手腕处一直不愿被看到的伤疤骤然被人提及,裴景川的指腹还在伤疤上缓缓摩挲,他的问题让戚淮清恍惚了一下,被下药后的无力,被微凉的手指触碰的恐惧,仿若场景重现。就像是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被人重重撕裂,肆意玩弄着。
戚淮清的心脏蓦地一痛,喉咙像是被梗住了一般,泛起一阵疼痛,原本就红着的眼眶,倏地滑下眼泪,顺着眼角浸到了枕头上。
裴景川抬手,缓缓擦拭掉她眼角的泪,“你总是这么不乖,我怕你再伤害到自己。”他轻轻地吻了吻她手腕上的伤疤,轻声说:“所以,在你想清楚之前,我只能这样做了。”
“变态。”
戚淮清的话音刚落,夹杂着雨声的房间里便倏地响起了一阵铃声。
和戚淮清见面之后,谭书奕第二天便把两人解除婚约的消息放了出去。于此同时,也撤了在戚氏的资。
而戚淮清拿来威胁他的那些消息,他也开始处理收尾,尽量解决后患。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最近,关于谭氏的丑闻却突然被曝了出来。可怕的是,这些消息并不是虚构的谣言,而是真实的存在,并且正是当初戚淮清威胁他而拿出的消息。
他忙得焦头烂额,谭氏的股价也一跌再跌,等到终于平息下来,他才有精力愤怒。可当他给戚淮清打电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
自诩修养良好的他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手机扔了出去,手机砸到地上发出的响声,以及他周身的低气压,让站在一旁的助理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可气过了,事情总要解决,不知道戚淮清的意图,谭书奕永远也无法安心。他揉了揉眉心,对一旁的助理说:“再去给我那个手机来。”
助理应声离开,几分钟后,一部崭新的手机重新到了谭书奕的手里。
拿上手机,谭书奕驱车去了戚淮清的公寓。他坐着电梯上楼,摁门铃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焦躁的他险些将门砸了。
就像戚淮清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戚淮清。毕竟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所以现在找不到戚淮清,谭书奕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唯一可能知道她在哪里的人。
和戚家的关系已经闹僵,谭书奕辗转多方,终于从裴景川养父李从明那里拿到了他的手机号。
彼时窗外狂风呼啸,瓢泼的大雨落下,在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花,谭书奕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被雨水淋花的窗户,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响,面容沉静,眼神暗沉。一声轻响后,电话被接通。
裴景川温和的声音在一片雨声的背景下透过手机传了过来,“你好。”
谭书奕定了定神,“景川,是我,谭书奕。”
房间里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原本凝滞的氛围。
裴景川拿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戚淮清的身体变倏地一僵,可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并不看裴景川的动作。
刺耳的铃声还在不停地响着,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两人的耳里,裴景川握着手机,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戚淮清,他嘴角噙着笑,轻声说:“放心,不是戚峥沣。”
说罢,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接通的同时点开了免提。裴景川含笑的声音响起:“你好。”
然后,戚淮清听见了电话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景川,是我,谭书奕。”
房间里的雨声很大,窗户打开着,夹杂着呼啸的风,窗帘被扬起,不时有雨滴飘落进来,几秒种后,戚淮清听见谭书奕接着说:“你知道淮清最近在哪儿吗?”
谭书奕的这句话,瞬间在房间里响起,裴景川眼眸一沉,他垂眸看着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戚淮清,终于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她的双眼,然后俯身,轻咬着她苍白的唇。
听清谭书奕的话,戚淮清的呼吸一滞,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刚想开口,便眼前一黑,随即,唇上被覆上了一层柔软。
她细微的呜咽随着雨声一同传进了手机里,模糊不清的声音让谭书奕一怔,他顿了顿,然后疑惑开口:“景川?”
半晌,裴景川放开了戚淮清的唇,看着她原本苍白的唇泛着水光,染上了一层嫣红,他无声地笑了笑。
然后,他暗哑的声音遗憾道:“淮清姐啊……最近好像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