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真可怜
阮嘉在书房里。
他虽小, 起得可早,用了膳就被乳母抱去了书房。
书房有着孩童的桌椅,他端坐在那, 手里执着毛笔,正描起大字。
落窗的初阳洒下来, 洒在阮嘉头顶的小团子上。
看起来倒是玉雪可爱。
贺元倚在门前,好生生看了会儿。她不出声, 身后的丫鬟自是不敢说话。
书房里的乳母正轻晃晃摇着扇子, 也不得发现。
还是阮嘉写累了,撑了个懒腰,就瞧见贺元,立时甩了毛笔,从小椅上急忙下来, 小跑她面前, 脸上喜气洋洋,“姑姑, 您回来啦。”
贺元伸手抚了抚他被扎起来的团子,道:“写什么呢。”
阮嘉拉着贺元给她显摆。
纸张上的大字落笔虽稍显生涩, 但也颇得几分字劲。乳母在旁讨好道:“嘉儿三岁就开了蒙。”
贺元看了眼字, 又看一眼阮嘉,“你厉害呢, 姑姑还是六岁开蒙。”她嗔道:“我可写不好字。”
阮嘉喜滋滋晃着手,“嘉儿给姑姑写。”
贺元弯了唇, “等进了宫罢。”
阮嘉垂着头,玩弄着手指头, 他说:“听姑姑的。”
他似乎有些不愿意, 贺元却并不想问他。
宫里总比大明山要好些, 阮嘉要去了大明山,那才是彻底废了。
他可是三岁就开了蒙。
贺元抓起阮嘉的手,“你聪明着呢。”
郡主府内忙作一团,才收整好没两日的箱笼又往外搬。
这匆忙间,阮嘉的玩耍被弄坏不少。
上了马车,阮嘉一直红着眼眶,嘟起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怀里抱着的虎头布偶,耳朵垂垂欲掉。
贺元支着手指,一弹布偶耳朵,“不过是个丑娃娃,你怎么和小姑娘一样。”
这弹,耳朵正巧松落,往下掉去。
“哇”阮嘉哭出了声。
贺元局促不安,她慌里慌张弯腰捡了耳朵往那玩偶头上凑,“这不好好的。”
阮嘉呜咽着,“姑姑坏,这是父王生辰送我的。”
一提阮三,贺元微怔。
她转而咬牙道:“可真小气,送你个破娃娃。”
阮嘉抱着虎头玩偶一转头,缩在车壁,哼哼唧唧,“是姑姑弄坏的。”
贺元撇着嘴,“我赔你一个就是,你别哭。”
闹别扭的阮嘉这才不哭,靠了过来,他支支吾吾道:“要姑姑自个儿做的。”
贺元将布偶扯了出来,晃了晃,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难的。”
可贺元这二十来年,动针线的次数屈指可数。
阮嘉的脑袋蹭了蹭贺元,他撒娇道:“嘉儿没了玩偶睡不着,姑姑得陪嘉儿睡。”
贺元这才从玩偶转向了他,她轻轻摇头,“不行,你大了,得自己睡。”
阮嘉嘴巴一撇,噙着眼泪,“姑姑有了叔叔,就不要嘉儿了,你欢喜他,不欢喜我。”
他抓过玩偶,又往角落里缩,一副再不得理她的模样。
贺元蹙着眉,这都哪跟哪,不禁道:“你真是越来越不乖了。”
她只知道孩子可爱,哪里晓得调皮时刻。
那头阮嘉轻轻抽泣起来,哭了好会儿。
他才说:“姑姑,我怕进宫。”
贺元叹口气,“有我在呢。”
她看着手里的断耳,心里不是滋味。
阮嘉的住所倒好寻。
直接去了昔日的皇子居。
因瑞德帝的少子,阮玉的至今无子,皇子居早废了许久。
阮嘉抬着头,看一排排宫殿。
他拽着贺元的手更紧了,手里溢出了汗,“姑姑,我离你远吗。”
自是远的,为避嫌,皇子居离后宫有着不小的距离,来住这儿的皇子也都满了十岁。
阮嘉今年,才五岁。
贺元带着他往里进,她避而不答,只说:“等过几日,再为你找个先生,继续给你上课。”
阮嘉见着陌生的殿堂,谨慎道:“姑姑呢,姑姑会不会来看我。”
“会的呀,嘉儿。”
贺元的话轻飘飘的,一丝重音都无。
阮嘉才微微放松,梨涡一显,亮着眼,“姑姑,可别忘了我的布偶。”
贺元看着心里微涩,问他:“再给你寻匹小马,教你骑射,好不好。”
阮嘉小大人似的微晃了晃头,“父王可不许我骑马,我要好好读书呢。”
贺元“哼”一声,“别读成个傻子,你这般聪明,又不似了他,骑了马就读不了书。”
“我听姑姑的。”阮嘉梨涡越深,他是欢喜的。
贺元要走时,看阮嘉可怜巴巴望着她,她终于说出口,“嘉儿,以后,就别叫父王吧。”
阮嘉惶恐起,小声应着,“我晓得了。”
·
“呀。”
小针入肉,渗出一粒血珠来。
阮玉丢了折子,急步走来。
内殿贵妃榻上,贺元半倚在那,手里是一团布絮。
她轻轻允了口手指,嗔道:“疼死啦。”
阮玉往她身旁一坐,抓着她的手指,嘲道:“香囊都不会绣,还做起布偶来,我看你是自讨苦吃。”
贺元微嘟着嘴,“我应了嘉儿,他没了布偶可睡不着。”
葱指被阮玉低头一亲,他讽笑,“表姐,你装什么傻。”
贺元脸色惆怅起来,阮玉一晓得,就叫了乳母来。
阮三哪里送过阮嘉布偶,不过是底下人做来讨欢心,素日,阮嘉更甚少玩耍它。
阮玉嗤之以鼻,“这把戏,我是见多,你当他是孩子,可实际就是个谎话精,净诓你这无知妇人。”
布絮被贺元一手砸了阮玉姣好脸上,贺元冷道:“我是无知,可我乐意被他骗。”
阮玉当即死皮赖脸的讨好,“表姐聪明着呢,是我无知。”
他的头靠在贺元肩上,蹭来蹭去。
贺元发着愣,好会儿才说:“阮玉,我也是在宫里长大,他有些心机不足为怪,你要晓得,他也不容易,这般入了宫,少不得被应高踩地。”
“他要骗我,就骗吧,我看着他可怜。”
她低头又胡乱绣起布偶。
阮玉的热气呼在贺元的脖颈,他唉声叹气,“那我呢,你好歹也为我绣个香囊,小帕也是成的。”
他装模作样拿起腰间的香囊,“可怜我这么大,还是用着宫婢所绣。”
贺元嗤笑,“找我做甚,你满后宫妃嫔呢,还有那要进宫的许氏宁氏。”
她拈酸吃醋,阮玉不敢招惹,只做起小态,“我可就要表姐的,再说,宫里哪里还进人。”
贺元轻轻一瞥,“只有你晓得了。”
她话一落,又戳了手。
看得阮玉一疼,“娇娇,你可丢了,我看你要绣好,得满手针眼。”
贺元气急败坏,推着他,“你赶紧走,别在我这晃。”
阮玉委委屈屈看她一眼,往她新伤狠狠一亲,才听话起身去了前案,批阅起折子。
贺元却依旧不得专心。
她脑子里过着今日阮玉召见的宁冬与许氏,又思之小丰的话。
手中的针线一团乱麻。
就听得阮玉在上突然笑起,“我才想起,表姐你今日又闹事,侍郎回来惶恐极了,生怕我责骂。”
他晃着一本折子,“瞧见他名字,好笑极了。”
布絮被贺元往小机一放,她提着襦裙朝前,踏上小梯,一手抢了阮玉手中的折子。
阮玉嘟囔:“你这又要理我了。”
按着她往暗色龙纹椅上坐。
贺元嗔怪:“怎么,他还写折告我,真是大惊小怪。”
打开一看,却是韩方被指责不公,与学子闹事,不配为考官。
阮玉在那低笑,“侍官说那韩方满脸青肿,偏还不告假,一去太学引得哄堂大笑。”
“有那刻薄的,还当场赋诗,说是报应。”阮玉边笑边捏贺元的脸,“你怎么那么坏。”
贺元听不进,指着折子追问,“这是怎了。”
阮玉一瞥,不在意道:“他如今这官职,自是惹得有人嫉恨。虽他早分出韩家,可韩家倒有一二考生,太学传出风声,学生不满是常事。”
贺元急道:“要说韩方不公,天下再没得公正的官员罢。”
阮玉奇怪看她,“他被骂,你怎的还不高兴。”
贺元一撂折,道:“他活该。”
阮玉嬉皮笑脸耍赖靠去贺元膝上,“我头晕的很,表姐给我念折。”
案上的折子被分为几堆,阮玉手一指,“那边的,好表姐,快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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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元心神不宁,倒也应了。
她随手一打开,正要念,“啪”一下丢在一旁。
阮玉憋着笑,见不停翻折的贺元脸色越来越黑。
最终,这堆折子被贺元挥手推下。
她红着眼,掐阮玉的耳朵,“你故意。”
那些折子俱写了一事。
“皇上呀,您到底是娶宁氏还是许氏?赶紧决定呀,您年纪不小了,赶紧得有个嫡子,老臣才放心呀。”
贺元使了力,“你去娶,赶紧去。”
阮玉叫起疼,“表姐你轻些。”
贺元不理他,她委屈极了,一抹眼睛,就要起身,被阮玉一把拽着。
阮玉痴痴看着她,“我欢喜看表姐吃醋的模样。”
他摸着她的手,“等科举结束,我们就大婚。”
贺元怔着,她喃喃,“他们如何能同意。”
阮玉微撇了嘴,“可由不得他们。”
他坐起来,搂着贺元纤细的腰身,“什么许氏宁氏,我就要你。”
贺元却没感动,她望着一地的乱折,恹恹道:“是,满金都的人,除了我晓得你要娶我,再没得人晓得。”
阮玉呢喃:“你管他们做甚,等时机一到”
贺元打断道:“什么时机,是许氏与宁氏闹得不可开交时吗。”
阮玉笑,“你见了赵丛枝,倒是懂了许多。”
贺元眸色暗了下来。
“表姐,赵丛枝那事,你怎么要瞒我。”
船里的人都晓得贺元救了人,却不晓得赵丛枝底细。
贺元轻道:“反正你也会晓得。”
阮玉的手往襦裙里滑去,“我可什么都不晓得。”
贺元不说话了,她没想瞒过他,只是有那么一个书生,拼死拼活找了他理想中的大人物鸣冤。
她怎么能轻而易举,就帮他先开了口。
见阮玉闹起她,贺元不耐烦,推他的手,道:“今日你见了宁冬与许氏,可也是丢出你这块香饽饽,让他们斗得更狠。”
阮玉笑意愈浓,“你呀,什么事都能拈酸,不过是旁的事,不过许氏。”
他亲了口她的唇,“倒是为了宫里的贵妃,你看我可为你出气。”
那日贺珍的一场笑话,不过是许贵妃设局,贺珍顺势而为。
贺元垂着眸,半晌,她才嗔笑:“你这是不是红颜祸水。”
阮玉回她的,自是压着她在椅上一阵啃吻。
·
入秋。
贺元醒时都是伴着桂花香气。
她兴致不高,选裙都选了寡淡素色,交缠着单薄纹路,看着几分冷清。
那襦裙裙摆却大,拖在地微荡。
她朝食案去,见之一桌,更没了胃口。
随手拿了小香梨,也不让丫鬟削块,自个儿轻轻一咬。
贺元开口:“他人呢。”
周遭的宫仆小心翼翼答:“圣上在前殿。”
贺元往殿外走,还回头命令丫鬟,“不许跟着。”
前殿外,小丰在那,他焦灼道:“郡主,圣上在见外臣。”
贺元却不理他,径直推开殿门。
一眼望去的,是坐龙椅上的阮玉,以及跪在地上的王良。
贺元朝旁边的侍卫一把抽出剑。
殿门被关。
偌大的殿堂,两人都转来看着她。
贺元一手拿着香梨,一手拿着剑。裙摆拖在地,微微摇曳。
“表姐。”
阮玉出了声。
贺元不理他,她走至跪在那,低着头的王良。
王良穿着官服,正是鹿城州府的服饰,想来如今又可再换。
剑尖悬在王良眼前,贺元讽道:“王大人,让我看看你的脸。”
王良抬起头,还是那张出尘温润的脸蛋,当日的伤痕一点痕迹也未留下。
贺元的心,还不够狠。
他看着面前的贺元,她撒娇般对着高坐的圣上道:“你让不让我杀了他。”
高坐着的圣上,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宠溺。
他摇头,“不行。”
娇滴滴的贺元俏脸生恨,她将剑往王良身上一划,正破了他的左袖,剑被丢下。
贺元讥笑:“王大人为了高官厚禄,同门也可出卖。”
那赵丛枝,如今却进了死牢。
她慢条斯理啃着梨,一步一步朝阮玉而去。
贺元往龙椅一坐,阮玉拽着她的手,咬一口梨,才对着堂下的王良道:“你退下吧。”
贺元嗔道:“他怎么能退,得滚。”
阮玉对底下的人看一眼兴致都无,他应她,“随表姐的。”
王良起身,沉沉看了一眼龙椅上依偎着的两人,再行礼欲退。
梨子砸了过来,落在他不远处,碎了满汁。
贺元在上,轻道:“王大人,是让你滚,你是听不懂话吗。”
阮玉笑出声,“你又捉弄人。”
他搂着她,才看去王良,“表姐的话,朕也得听呢。”
王良脸色半点未变,他应:“臣诺。”
这个让贺元一眼看中,清隽出尘的人就这么躺在殿砖上,滚了出去。
贺元看得一眼不眨。
还是阮玉遮住她的眼,“不许看。”
他讨饶道:“接下来,是不是又得处置我。”
贺元轻轻一哼。
秋闱落定,舞弊案被从鹿城归来的赵丛枝掀起大风浪,连韩方都卷入其中,失职归家。
而最终结果,却是早已注定。
阮玉要的既不是世家湮灭,也不是寒门上位,不过是两者的平衡抗争,这样他才能更好抓稳皇权。
寒门过了度,岂不是下一个世家。
正如那宁冬,此案中被轻轻一放。
而赵丛枝,是必牺牲的棋子,对两者的妥协,寒门与世家都得到的满意结果,贺元并不高兴。
“赵丛枝死就死了吧,凭甚要当他王良的踏脚石。”贺元恨声道。
她生气极了,“赵丛枝那般信他,可最终却是王良得了好处,赵丛枝得死。”
阮玉轻轻一笑,“没法子,谁让这赵丛枝没甚用。”
而王良,却能做他的刀。
他哄她,“你看,满朝皆晓得王良是个小人,连上峰也要出卖,如今就算得了好,可谁愿与他来往。”
贺元嗤笑,“他这般岂不是更随你的意,我不乐意,我就想他死。”
她忿忿不平,“你让我杀了他。”
阮玉正看着她的素裙,不在意道:“表姐,你是不晓得,有时候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他随意玩弄着她的裙摆,“他要做高官,我让他永远止步在三品,他想要实权,我让他永远做见不了光的刀,这样岂不更好。”
贺元微微愣住,她看着阮玉,阮玉回之一笑。
她却觉得,微冷。
阮玉搂着她,“他这种人,哪里值得你去理睬。”
“我的娇娇,你还是去想我们的大婚吧。”阮玉狠狠亲了一口贺元的唇。
·
贺元出了宫。
有人想见她。
这还是头一回,韩方来求她。
秋意渐起,秋风将马车一窗吹出了声。
他们约在城郊贺元的马场,正是昔日她受辱之处。
不过之后,早归属于她。
贺元借口骑马,只带了贴身丫鬟。
侍卫远远跟着,只守在了马场外。
马场内的人都是由三枣重新挑选,贺元自是放心。
她也不晓得为何要瞒住阮玉。
马场内有小阁,韩方早等于此。
他的茶与点心半口未动,嘴皮泛干,模样憔悴。
贺元往里一进,看他觉得可怜。
韩方也不过是各方势力下牺牲的一枚小卒。
阁门被轻轻拉拢。
五桃叹口气,她是觉得如今再见外男是不好,宫里早传出樱花落海洋立后风声。
韩方连忙起身,他局促不安,这种事他也是头回。
最终,韩方咬牙下跪,恳请道:“郡主,还请救了赵丛枝一命。”
贺元不解,她以为韩方是为了自己的事。韩方终于忍不住再次罢职,求她吹枕边风罢了。
贺元还想好生羞辱他一番。
谁料,贺元正坐软椅,手里拈起一块点心,出言,“你和他可没什么交情。”
韩方神色正然,“我才晓得,您曾救他,他这般行事之人,怎么能受不白之冤,死在牢狱。”
贺元轻笑:“你当我是什么圣人,他为何要死,你也晓得,我哪能帮上。”
韩方垂着眸,“您愿意,一定能行。”
他情绪激昂,“虽此案并未处理极致,可若不是他,连被掀开的可能都无,他不该死!”
贺元看着他,鬓间都有了几丝银丝。
她是真觉得他可怜,这么大岁数还天真如此。
那时,赵丛枝还讥讽他为世家走狗,不肯信。
若当初,赵丛枝找上的人是韩方,而不是王良。
她捏碎了点心,嘲道:“韩方,你莫不是忘了,那赵丛枝所揭露名单里,可是有我贺氏。”
“你真当我,是什么好人吗。”
韩方身影一僵。
他固执道:“我信您。”
贺元站起来,她来回走了一圈,讥讽出声,“我是女子,哪能涉及政事。”
韩方眉头紧皱,久不出言。
贺元骂他,“可你不更惨,为官多年,能求之人竟是我一女子。”
她拍了拍手,将捏散的点心散开,“滚吧。”
韩方缓慢站起了身,他并未直视贺元,良久微叹一口气。
走出去的背影颓唐不已。
贺元骑在马上,都不能忘记,她气得一甩马鞭,让身下的马加快了速度。
“好表妹,你来马场玩,都不叫上我。”
乐安牵着马正走了过来。
贺元拉住马,一瞥她,“你还活着。”
她这声嘲讽却是戳心。
乐安带她去欢楼的事到底惹怒阮玉,阮玉发话让乐安记住,韵儿可不是姓阮。
他早该背负着他父家的罪,哪能快活在长公主府里。
又将乐安名下不少资产封锁。
乐安这些日子再不快活,她气道:“当日是你心甘情愿,怎么,我还讨不了你一句好。”
贺元居高临下,“乐安,你不过是想我和旁人睡了,遭他厌弃,我懒得理你的小心思。”
乐安面色难看,她一踩马,靠近贺元,“你当日应我的事,可还记得。”
听此,贺元不可思议看着乐安,“你竟还记着贺容。”
乐安脸色毫无羞涩,她不耐道:“那等貌美草包,不入府做了宠,何必留在外祸害好女子。”
贺元却听得几分讽刺。她面色一沉,不耐道:“再过几日。”
舞弊案贺氏牵涉不少,虽轻拿轻放,到底伤了不少元气,如今正是乐安得手的时机。
两匹马靠近,乐安轻笑,“可是等表妹做了皇后。”
贺元才正眼看她,她嘴微撇,“我当你何事,原是套话。”
她执着马鞭,朝乐安马匹狠厉一甩,乐安惊叫着抓着马缰,“贺元,你!”她连骂几句,再装不得好姐妹。
马匹惊慌不已朝前驶去。
贺元则下马,丢给马仆,从马场而出。
乐安的心思贺元早早晓得,偏她就是不能得偿所愿。
·
立贺元为后的消息一出,因舞弊案闹出轩然大波,好不容易才平静一刻的朝廷再度沸腾起来。
一个声名狼藉的和离妇,怎能容许她入主凤位。
大臣们好声好气的劝阮玉,让他别因一时迷醉花了眼。
有人更直言:“那贺氏,入宫为妃也是不可!”
反对最大的自是宁氏与许氏两族,被吊胃口这许久,却成了鹬蚌,简直天大笑话。
可阮玉在那龙椅,半点眼皮也未抬,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大臣们才慌了。
虽至下朝,还未争回阮玉的决心。不少大臣纷纷相约一聚,出谋划策,要是贺氏入主凤位,朝不可为朝。
皇子所。
阮嘉抱着那丑陋粗糙的虎头布偶,一步不离贺元。
贺元正将几个殿里里外外打探一番,又拿下宫人给了五桃审问。
因着撒谎的事,她到底许久未看阮嘉,竟被这帮宫仆苛责用度。
贺元气得很,她想抱阮嘉,好生安慰。
可惜,她有些抱不动。
只得拉着他的手,心疼道:“你怎么不来找我。”
她说完,就知道这是白说,阮嘉正是被刁仆好生拿捏的年纪,哪里能出得了殿。
阮嘉垂着头,“我,我找不着姑姑,太大了,没人带我去,乳母也被她们赶去了别处。”
“我只得等姑姑来,姑姑是应了我的,可是,怎么也等不来。”
贺元眼圈一红,难受不行,“姑姑这些日子忙,对不住嘉儿。”
阮嘉眼睛没了光亮,他小心翼翼看着她,“是因为姑姑要做皇后吗,她们说,姑姑成了婚,有了孩子,更不要嘉儿。”
贺元眼泪涌出来。
她哽咽着,朝外命令道:“把她们都给我打死。”
等阮玉回了宫,想着如何将朝堂上的事博取贺元最大的欢心,就见着了许久未见的阮嘉。
内殿摆来了不少孩童的物事。
阮嘉乖巧坐在小椅写着大字,贺元坐在一旁,手里正绣着香囊。
颇有一番母子和美景象。
阮玉见此景,又气又喜。
不理阮嘉慌里慌张的行礼,他一手抢过香囊,乐滋滋道:“这可是给我的。”
那香囊走线粗糙,针线乱缠。
贺元轻哼一声,“你说呢。”
阮玉美极了,急忙还她,“快些,我等着换呢。”
贺元伸起手,委屈道:“又多好几个针眼来。”
阮玉忙捉了她的手,“下次我再不要。”
两人腻歪,阮嘉看不懂,他呆愣楞站在一旁。
殿里向来是没有宫仆在的,等贺元反应过来,羞红了脸,对阮嘉道:“嘉儿,出去找五桃放纸鸢。”
他才转溜着眼,小短腿往外跑去。
贺元就不绣了,她将香囊往旁一搁,对着阮玉道:“那赵丛枝你可放了。”
这是前几日她命令他的。
那赵丛枝是生是死,不过阮玉一句话。
只要他终生不为仕不入都城,改名换姓,活着也无甚。
阮玉正看着旁的童椅,“你说的,我能不听。”
他摆弄着椅子,“表姐,你不是应我少去见他,怎么,为我绣香囊又是因这?”
贺元被说中心思,她气道:“你是不晓得,那群宫仆胆大包天。”
她将事一一道来。
阮玉神色不改,他伸出一指微摇,“不行,他不能住这。”
他面上浮出了讥讽的神情,“阮嘉住这儿,成了什么,一家三口?”
贺元恼羞打他,“就在旁的殿几日,等五桃换好宫人,再让他回。”
阮玉这才点头。
又听得贺元开口,“他年纪也大了,我准备为他寻个先生,你看如何。”
阮玉拿起被搁置的香囊,慢条斯理道:“哦?你要寻谁。”
贺元微勾了唇,“就是韩方呀,他古板正经,正适宜教导韵儿,让他不得再撒谎做些心计事。”
香囊掉在了地。
贺元急道:“阮玉!你怎么能弄掉!”
她小巧的下巴被阮玉一把捏住。
阮玉的脸一点一点阴沉下来,“表姐,你是当我是傻子吗。”
贺元被他这举动慌张无措起,急道:“阮玉,你又发什么疯。”
阮玉似笑非笑,“馄饨那么好吃?”
贺元眸色惊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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