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木兮枝也不知哪来的手速,在一眨眼的功夫里找到关震动的按钮,一骨碌将小人?塞回?盒子里,权当?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怎么来了?”她往祝玄知身后看,没别人?,仅他一人?。
祝玄知似乎没看清那两个小人?在干什么,慢条斯理道:“想过来看看,刚到楼下便听说你赢棋,上楼来寻彩头了,那份彩头如何?”
木兮枝心中的尴尬渐渐消散几分:“我还没看到那份彩头呢,进来房间没多久你就来了。”
“那我陪你等吧,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份彩头长什么样。”
她被祝玄知说糊涂了,为什么说想看看那份彩头长什么样,一般会说看看那份彩头是什么东西才对,但以为他口误也没深思。
不过木兮枝认为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她为何知道麒麟楼是专门?“招待”女客的地方后还留下来——等祝忘卿和想赢那个下棋人?。
祝玄知“嗯”了一声问:“你为何那么想赢那个下棋人??”
木兮枝在现代的爷爷酷爱下棋,她自?小耳濡目染,略懂一二,看见?别人?犯蠢输棋就像看到别人?玩游戏犯蠢送人?头一样看不过眼。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木兮枝都想替对方上。这不,有机会替掉输棋人?上场,她就果断上了。
她回?:“就是想赢。”
祝玄知推开靠街的那扇窗,微风吹进来,吹动他绑在发间的红丝绦:“那你得?偿所愿了。”
木兮枝也觉得?房间太香了,走?过去和他一起吹吹风透气:“二公?子没跟你来?”她不知如何称呼祝忘卿的侍童,选择问他弟弟。
“你很关心他?”祝玄知放在窗台上的手无意识地轻敲着。
“你从哪里看出我很关心他?我只是顺口问一句而已。”木兮枝发现他经常会曲解她的意思,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
祝玄知敲窗台的手指停下:“他还在酒楼等着你们。”
木兮枝点了点头:“你上楼前遇到有没有遇到祝姨?她说去办点事,会回?楼下找我的。”
“没有。”他道。
在他们一问一答时,一个显然是沐浴一番和熏了香再过来的男子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来,疑惑地看着多出来的少年:“你是?”
木兮枝记得?眼前男子是跟她下过棋的:“他是跟我来的。”
男子进门?是带着笑的,但此刻的表情?说得?上一言难尽,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转动,心想这姑娘不会要两个人?同时伺候她吧。
麒麟楼也不是没有过此等先例,只要女客给的银子够多,她想要几个男子都可以,但他是楼里的头牌,地位较高,还没接过客。
因为他接客的条件是下棋赢过他的人?,所以至今没能成事。
主事见?他下棋接客这种?方式不仅不惹女客生气,反而勾起了她们的兴趣,还打响麒麟楼的名声,生意更多了,很多事都顺着他。
即使在风月场所,他也有了几分清高,怎会同意两男侍一女,越想越不是滋味,此刻瞧着木兮枝那张叫人?心动的脸也来气。
桑苏冷着脸,不满地问:“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木兮枝见?他脸色变难看,不明所以道:“不是说赢了有奖励,也就是你们说的彩头?我都听你们的话上来了,还能是什么意思,等着你们把彩头给我呢。”
“既然姑娘还想接下赢棋的彩头,那么请先让这位公?子出去,否则我是不会兑现承诺的。”
按桑苏性子,本该转身就走?的,但还是决定?给她一次机会。
这世道也看脸,木兮枝长得?实在合乎他的心意,年纪不大,模样上乘,下棋还赢了他,百年难得?一遇这样的女客,桑苏舍不得?。
祝玄知倚着窗台不说话,姿态懒散随性,静静地看着他们。
桑苏也时不时看祝玄知一眼,少年的年龄跟赢了他棋的姑娘差不多,脸非常干净,不像麒麟楼的男子皆涂脂抹粉,至少有淡妆。
不说别人?,就说桑苏自?己,他长得?好?,是麒麟楼的头牌,受楼里男子的影响,平日也有敷粉的习惯,让面容看起来更精致。
自?桑苏进麒麟楼以来,就没有男子的容貌比得?上他的。
可桑苏看着眉眼微弯、似在笑的红衣少年,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对方年纪轻,骨相?不是一般的好?,艳而不俗,长腿窄腰。
桑苏打量祝玄知之余,木兮枝正纳闷着,这麒麟楼立的什么破规矩,领奖励还得?屏退众人??
她想着应入乡随俗便道:“好吧。你先到房外等我。”
后半句是对祝玄知说的。
祝玄知长睫一动,收回?撑在窗台的手,唇角弧度微凝:“木兮枝,你真要这份赢棋彩头?”
木兮枝当?然要,拆盲盒的奖励最刺激了,如果提前知道有奖励,她或许没这么想要,但后面才知道,惊喜之下就更想要了。
她蠢蠢欲动:“嗯,你就在房外等我,应该不用多久的。”
桑苏内心仍然是有点介怀的,没想到她还有这种?癖好?,喜欢被人?听弄事的墙角,但相?比于两男共侍一女来说,他勉强能接受吧。
听见?她说应该不用多久,桑苏的脸色更差了,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看轻他,既觉得?他不太行,当?初为何又要跟他下棋呢。
祝玄知看也没看桑苏,只笑看了木兮枝一眼就出去了。
他出去没关门?,就这么敞着,桑苏腹诽他虽长得?好?,但没多少礼节,连顺手关门?都做不到。
桑苏亲自?去关了。
木兮枝感觉口渴,见?桌上有茶,走?过去:“我能喝茶吧。”
桑苏:“可以。”
她一边倒茶,一边说:“不是我说,你们麒麟楼的规矩真多,给个彩头都弄得?神神秘秘的。”
“不然姑娘想所有人?都看见??我可没这个癖好?。”桑苏道。
木兮枝余光见?他走?过来,想看看他是不是拿出了奖励,喝着茶抬头看,却见?桑苏走?动间已经解开外衫,露出白?色的中衣了。
“噗。”木兮枝口中的茶水全喷了出来,一半喷在了桑苏的脸,剩下一半洒到精美?地毯上。
桑苏:“……”
茶水沿着脸滴落,他直接愣在了原地,宽衣解带的动作也停下来:“姑娘这是在折辱我?”
木兮枝先是给他说了声抱歉,见?此场景也想到了麒麟楼的奖励到底为何物:“慢着,下棋赢你的彩头就是你和我……?”
桑苏拿帕子擦去脸上茶水,听言反问:“姑娘难道不知?”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你们还是收回?彩头吧,不需要,我先走?一步了,就此别过。”木兮枝见?势不对,准备开溜。
原来一切是场误会,女客不愿留下,清高的桑苏自?不会强留,不过羞恼是有的,这番话听下来,不难听出这位姑娘避他如蛇蝎。
木兮枝推门?而出,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站栏杆前的祝玄知。
“领到彩头了?”
他平静地问。
木兮枝已经不太想再提这件事:“是我误会了,我以为就是麒麟楼送给赢棋客人?的普通彩头,没想到是我赢了的那个人?。”
祝玄知上楼前就听楼中人?说赢棋彩头是什么了,所以现在听她说也不惊奇:“你不要了?”
“我要他来干什么?”
他像是被逗笑了:“我怎么会知道你要他来干什么。”
她拉起他的手就要下楼:“不说这个了,我们下去找祝姨再离开麒麟楼,待会我请你喝酸梅汤,回?去别把这件事告诉我大哥。”
木则青虽和木千澈一样宠木兮枝,但他只同意她正儿八经找道侣或放手去追还没到手的道侣,却不同意她来这种?地方的。
尽管来麒麟楼不是木兮枝的主意,可她进来了是事实。
祝玄知斜了眼她腰间那个眼熟的荷包:“用我的银子请我喝酸梅汤?这就是你堵我嘴的方式?”
木兮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不不不,到时候我问祝姨借银子请你,行不?”
她连哄带骗将人?带下楼。
楼上,桑苏从房里出来,没走?几步遇到个盯着走?廊栏杆看的丫鬟:“桑苏公?子,您看,您房门?前的栏杆好?像被人?捏碎了一根。”
桑苏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栏杆确实被人?捏碎了一根,他没记错的话,刚刚那位少年出来后站的位置就是这里。
*
木兮枝在楼下找了片刻才找到办完事回?来的祝忘卿。
祝忘卿手里拎着一些被包起来的东西,看到祝玄知在也不多问,仿佛早就猜到了他会进麒麟楼来找人?:“刚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发生什么事。”木兮枝不打算把那些事告诉长辈。
祝忘卿好?像信了,心不在焉地问:“剩下的那两个人?还在酒楼?绾绾想现在去找他们?”
木兮枝点头如小鸡啄米。
“好?。”
出了麒麟楼,木兮枝感觉空气都是不一样的,不是说麒麟楼味道难闻,而是脂粉味太多,她不太习惯长时间闻这种?味道。
他们在酒楼吃完饭,又在街上闲逛半个时辰才回?扶风水家?。
扶风单独给祝忘卿安排了一处院子,她们回?去后不久就要分开了,祝忘卿问侍童拿过她买的东西,送给木兮枝,说是当?见?面礼。
木兮枝推脱不掉,收下了,她完全不知道祝忘卿是什么时候买这份礼物:“谢谢祝姨。”
“绾绾客气了。”祝忘卿送完礼物,看向她的两个儿子。
祝玄知眼神都不带往她身上看的,祝令舟倒是很尊敬地看着她,祝忘卿说:“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晚上记得?关好?门?窗。”
祝令舟忙应道:“是。”
祝玄知没出声。
祝忘卿没放心上,今天的心情?反而很好?,哼着小曲儿,像个小女孩一样一蹦一跳地走?了。
木兮枝拎着礼物回?房了。
院中剩下祝玄知和祝令舟,祝玄知原本也是想回?自?己房间的,祝令舟喊住了他,还在周围布下防偷听的阵法:“执归。”
祝玄知还有事没做完,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少不得?跟祝令舟演,他转眼换上一副寻常弟弟的态度:“大哥是有话想和我说?”
祝令舟:“是。”
他踌躇道:“你到底想何时跟我换回?身份,我担心父亲母亲会看出端倪,若父亲知道此事,必定?会雷霆大怒,重罚于你。”
祝玄知唇角微勾:“大哥为什么认定?他会重罚于我?如果被他发现,你说是你的主意不就行了,想必他也舍不得?责罚大哥你。”
祝令舟倒是没想到这层,也没想到他会让自?己顶罪。
“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看木姑娘对你一片真心,你昏迷那几日都是她在照顾你,你何不告知她你真实身份,坦诚相?待。”
祝玄知无声无息地踩死种?在青石板旁边的一株花:“这是我的事,大哥就不必操心了。”
木兮枝那一片真心可不是给他的,她只认祝令舟这个人?。
在还没试够木兮枝的喜欢之前,祝玄知是不会将祝令舟的身份还给他,大不了冒险杀了他。
毕竟祝令舟对祝玄知来说跟陌生人?没区别,因为云中家?主的区别对待,他自?小便对亲情?这一词没任何的向往、期待、渴望。
倒是木兮枝对祝令舟那种?不顾生死的喜欢勾起了他的好?奇。
祝玄知想要。
他想要尝尝这种?感情?。
祝令舟不知祝玄知为何坚持用这个身份来跟木兮枝相?处:“执归,你喜不喜欢木姑娘?”
祝玄知被问得?微怔。
他当?然不喜欢木兮枝,祝玄知自?私阴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可以踩着别人?尸体?,想要感受她的喜欢,却不愿付出半分真心。
他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性子,也是这样认为的,但祝玄知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善恶观在他这里不存在,道德观念也无法约束他。
祝令舟打小要什么,云中家?主都会想尽办法去弄来给他。
然而,祝玄知不是。
他要什么,除了靠自?己得?到,没人?会替他取来。
久而久之,祝玄知便学会了靠人?不如靠己,想要什么,取也好?,抢也罢,最终能得?到就好?。
人?活在世,为何要在乎旁人?的痛不痛苦,他不痛苦即可,旁人?的死活亦是如此,祝玄知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完成想完成的事。
可这些事,他是不可能告诉祝令舟的:“你问这个作甚?”
祝令舟苦口婆心:“倘若木姑娘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你们两情?相?悦,日后应当?成婚结为道侣,到那时你不得?用你自?己身份?”
陌生的道侣二字令祝玄知有些恍惚,他从未想过日后会和木兮枝成为体?魂相?融的道侣,不知为何,听起来并不怎么排斥。
祝玄知不自?觉地掐了下掌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祝令舟轻叹一声,继续劝:“执归,希望你能够想清楚,木姑娘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云中大公?子这个身份,你就算告诉她……”
却见?祝玄知脸色微变,完全敛了笑:“你不要再说了。”
“你不会是怕木姑娘会介意你在云中的地位?即使父亲不那么疼爱你,你终究也是我们云中二公?子。”祝令舟误解成别的意思。
祝玄眉眼间闪过阴郁。
他又道:“况且,我相?信木姑娘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你又何必担心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祝玄知掐掌心掐出了血,却重新扬起笑,跟往骨头外披上一层绮丽的虚假皮囊神似,不过难以被察觉,他还是那句我自?有分寸。
祝令舟知道祝玄知心意已决,仍道:“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他也回?房了。
祝玄知面无表情?地在院中站了很久很久才离开,青石板道边上的花草无一幸免,全死了。
*
戌时一刻,扶风的用饭时间,弟子准时来院子给他们送饭。
院子目前只有九人?住着,木兮枝和她大哥师兄师姐,还有祝玄知、陶长老、云中几个弟子。
扶风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两桌饭菜,一桌琴川,一桌云中。
木兮枝照旧跟祝玄知坐一桌,她和祝忘卿出去逛街后回?来洗了个澡,身上衣裙也换了,一条鲜艳的五彩裙,看得?出她心情?不错。
祝忘卿没和他们一起用饭,说是不饿,逛街累了,要休息,还用甜甜的语调叫其他人?没事不要去打扰她,否则后果自?负。
其实木兮枝也不饿,但听说今晚有解暑甜汤就出来了。
喝完一小碗解暑甜汤,她没立刻走?,桌上的饭菜太香了,多少吃点才对得?起自?己的肚子。
吃到一半,祝令舟的玉箸被旁边的弟子弄掉了,他没责怪对方,柔声询问侍奉在侧的扶风弟子可不可以给拿一双新的玉箸过来。
木兮枝闻声转头看一眼。
但她看一眼后就移不开了,若不是用琴川法宝验过“祝令舟”的真身,木兮枝怕会误认“祝玄知”才是祝令舟,从此保护错人?。
因为这个“祝玄知”性格跟原著里描述的男主祝令舟太像了,她转念一想,原著里的弟弟擅长演戏,说不定?是他演出来的性格。
应该是了,琴川法宝是不可能出差错的。
木兮枝为此还旁敲侧击问过木则青,他给出的回?答都是哪怕修为到达他们父亲木千澈那个高度,也会在琴川法宝下露出真身。
她总不能不相?信琴川法宝,去信自??*?己那虚无缥缈的直觉吧。
想这些事时,木兮枝不知不觉看了“祝玄知”片刻,坐在她旁边的祝玄知很难不发现木兮枝在看着隔壁桌的祝令舟出神。
祝玄知顺着木兮枝的视线看过去,看见?的是祝令舟双手接过扶风弟子递去的新玉箸,他很有礼貌地道了一声谢,然后继续用饭。
祝令舟自?幼是被人?当?下一任家?主来教养的,仪态是极好?的。
他用饭都经人?悉心教导,所以吃起来细嚼慢咽,骨子里隐隐透出几分非凡夫俗子的矜贵,简单吃饭都吃出赏心悦目的样子。
木兮枝还在看祝令舟,祝玄知不知为何没了胃口,放下手中碗筷,不顾旁人?,要起身回?房。
“你不吃了?”木兮枝感受到祝玄知起来,这才回?神。
“不吃了。”
“哦。”
*
深夜,木兮枝一回?生两回?熟地溜进祝玄知的房间,发现他坐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叫他也不应。
她随他去,躺下床就翻开今天买回?来的话本看,打发时间。
祝玄知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学祝令舟那样将散落的头发全扎起来,还情?不自?禁去模仿他的微表情?等等。
当?祝玄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猛地站起来,推歪镜子,再把扎起头发的丝绦扯落。
他在干什么!?
木兮枝吓一跳,连话本都不看了,朝他看去:“怎么了?”
祝玄知转过身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