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和离后魔神他慌了 雪满头 3055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60章

  苏漾握着剑的手颤了一下,神色挣扎而痛苦。

  “你不杀他灭口,他只要将今日所见一五一十说出去,甚至不必添补些什么,沧泽诸境会如何猜想云境,你难道想不到?”司景行神情讥诮,握住她的手腕,替她稳住赤霄剑,而后向前推了她一把。

  苏漾踉跄了一步。

  迈出第一步后,似乎就顺理成章起来。

  她剑光极快,本身就半步不退的剑意同赤霄剑一往无前的剑意相符,赤霄剑在她手中与在叶卿卿手中全然不同,她挥剑落剑毫不迟疑,招式间快得几乎看不见剑影。

  陆昱珩被她剑光逼得退无可退,只能横剑去挡。

  她几乎是不要命地以一搏一的打法,她没有神智,陆昱珩还清醒着,自然不可能对她下杀手,不免处处受制,身上不觉已经落了几道伤。

  其实他只要捏碎身份牌,便能安然脱身。

  但他一走,苏漾会如何?

  司景行绝不是这百年间表现出来的这般纯良端方,他既已撕破了最后一层面纱,必不会到此为止。

  陆昱珩不禁分神看了一眼司景行。他正在地上画着什么阵法,那阵法不像沧泽一贯的画法,许是古阵。

  只这一眼的分心,苏漾抓住他的破绽,一剑刺向他腰腹。

  多年习剑的本能让他回手一剑横挑向她腰侧,可剑锋不过刚刚划破她衣裙刺破半寸血肉,他便生生止住去势。

  她空门大开,半点回防的意思都没有,这一剑若是实打实砍下去,不堪设想。

  赤霄剑贯穿他腰腹,握在剑柄上的那双手却显然顿了顿。

  “苏漾!”陆昱珩借机抓住她的手,欣喜看着她眼中的麻木消下去一些,可还不等他探向她的身份牌,她眼底茫然便悉数退去,抬腿踹在他心口,顺势将赤霄剑拔出。

  他们两人这场交手结束得极快,陆昱珩翻倒在地,捂住腰腹血洞,赤霄剑意灌入他的筋脉,让他一时爬不起身。于是他只抬头看着她拖着剑一步步走到他身前,偏了偏头,对着他举起了手中长剑。

  陆昱珩紧紧盯着她悬在身上的身份牌。

  赤霄随万钧之力刺下,却只刺碎了他腰侧的身份牌。

  苏漾眼底血红一片,赤霄剑深深插入土中,整个人伏在剑柄上不住地打颤,只来得及吐出一句:“快走!”

  陆昱珩甚至来不及有所动作,愕然抬头,身形已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她体内司景行的元婴占据了灵府,她能看着自己一切动作——可也只是看着。身躯的操纵权全然握在司景行手中,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够送陆昱珩出去而已。

  挣扎间她跌落在地上,意识再度沦陷,她痛苦蜷起身来。她感觉到有双手将她抱起来,那人似乎还叹了一声。

  他在对她说话,可那声音很远,远到她听不太清。他说的似乎是什么“马上就结束了”,还说让她留在他身边,他说他会保下云境,可落到她耳朵里,更像是种变相的胁迫。

  再往后她的感知就弱下去。她被他抱进阵中,同他一道传送进剑冢深处。他对剑冢极为熟悉,来去自如,回想起初遇那时,他说他是第一次进剑冢。

  她竟就那么信了。

  她站定那刻,看见正前方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上缚着层层枷锁,黑气缭绕。

  在剑冢深处,这样的剑,只能是传言中那把魔神剑。

  她被他操纵,伸手握住魔神剑的剑柄——竟真就握住了。

  不止如此,魔神剑在她手下乖顺无比,她几乎没费多少气力,便借它的剑光斩碎了枷锁,将它从中拔出。

  司景行是白虎为躯,脱离了原先的身体,魔神剑是司寇钧的本命剑,不会再认他,他连剑都摸不到。

  可她竟将魔神剑拔了出来。

  一切似乎都在司景行意料之中。

  她被他牵走,是比上个阵法更复杂的阵。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看不到也听不到,再有些许感知的时候,她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天是猩红的,脚下的土地皲裂泛着腥气,半分生机都没有。

  手中的魔神剑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震颤着。

  直到看见层层封印下的分魂灯,苏漾才想起来这是何处。

  九幽,镇压司寇钧另外那半神魂的地方。

  诛天之战司寇钧落败后,不知为何,沧泽并未将他诛杀,而是大费周章地借分魂灯将他的神魂撕作两半,善的那半洗去记忆重新化形为司景行,恶的那半留在分魂灯中,镇于九幽。

  分魂灯曾是神族所属,神器自然不被凡铁所伤,也唯有魔神剑能破开它的封印。

  魔神剑横扫而过,九幽之中天崩地裂。

  站在她身后的人倏而失了踪影。

  一片飞沙走石中,他的元婴渐渐抽离,苏漾意识回拢的那霎,突然就想通了一切。

  为什么她能拔出这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神剑,为什么她记忆里那卷姻缘契同重圆梦出来后断离火烧毁的那卷姻缘契不同。

  姻缘主自然不可能弄错,苏浔也没记错,云境的姻缘契确实是银红同心纹。

  可若是当初结契之时,他在云境的姻缘契上又藏了一份姻缘契呢?

  他是以魔神司寇钧的名义,同她缔下婚约。

  他不是司景行,从来都不是。什么魔神善念,什么记忆全消,都是骗人的。

  他是司寇钧啊。

  他演得这样好,骗过了整个沧泽,自然也骗得过她。

  她只是他苦心经营布下的这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需要名正言顺地从惊天境先出去,他需要有人替他拔出魔神剑,替他斩破分魂灯。这个人需要一定的身份地位,需要些许剑道天资,需要入得了剑冢,用得好魔神剑。

  而她,只是他权衡再三后最佳的选择。她兴许是这盘棋里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他肯自降身份,肯只对她温柔体贴,不过是因为他用得到她。

  对一颗棋子而已,谈什么用心?

  原来月夜里她暗自心动时,他望着她,只是在看着猎物入网。

  原来她不管不顾要嫁他时,他真正在意的,只有那卷姻缘契和天道赋予她的,能够触碰到魔神剑的资格。

  原来这几年的日夜相伴,并非是因为思念不得解,只是因为她玉佩里的元婴不能同他本体相离太久。

  原来他等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她先前以为,即使没有善终,但他们至少有过三年。

  即使后来她发觉他没那么爱她,即使聚少离多,可他们也曾有过三年的好时光,是真真切切的。

  原来只是她一个人一厢情愿的真切而已。

  他是司寇钧,他怎么可能有半分爱过她?

  他但凡有他口中半分的真情,又怎么会利用她至此?

  她从前极喜欢他那双桃花眼,似是能叫人溺毙在其中。被他专注望着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可现在细想想,她何曾从他眼中,真正看见过自己?

  苏漾低头看了一眼——魔神剑还留在她手中。

  司寇钧必然会回来寻她手中这把本命剑。

  分魂灯斩破的刹那,司景行神魂归位,白虎化形的身躯承载不住魔神的神魂,他睁眼时,已回到了原本的身体里,那具被称作司寇钧的神躯。

  通天石柱前,他背靠石柱跪着,八条手腕粗细的玄铁链死死拷住他,穿过他胛骨,将他锁在石柱前。神族的愈合能力惊人,玄铁却缚着法咒,积年的血痕使铁链和石柱底部都蒙上一层红褐色。

  这具属于神族的身躯,就这样被锁在神域中,无声无息供养着沧泽灵脉。

  司景行冷然抬眼,身上束着的玄铁链寸寸碎尽。

  他慢慢站起身,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被锁了数百年的地方。

  他布置了这样久,自然不是回到这副身躯就算结束。

  沧泽十八境,除去惊天境、九幽和几处废土,已有近半数落进他手中。

  神域里的血,他自然要一一讨回来。

  不过眼下,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他要去九幽,将人接回来。

  想起苏漾,他自己都未察觉到他眉目间柔和下去几分。

  苏漾在原地没等多久,便看见那人远远朝她走来。

  他的长相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神族似乎更加得天独厚一些。一身几近曳地的玄袍随着他步子微微荡起弧度,倒有几分像是重圆梦中那个司景行。

  最后几步他走得很急,就好像是久别的爱人再度重逢,开口前要将对方拥入怀里。

  可他却只能被迫停在离她一步远处。

  因为她手中那把魔神剑,正贯穿他心口。

  苏漾抬眼看着他,眼底冰凉一片,毫不迟疑将手中长剑完全推进去,没入他胸膛。

  她知道他已经是司寇钧,诛天之战中都未能陨灭的神族,想要杀了他,没有这么简单。

  可这也不妨她试一试。

  司景行的视线落到胸前剑柄,又慢慢顺着她的手上移,望进她眼底。

  神魂归位,曾经如影随形伴随着他的神魂撕裂的疼痛已经消弭。身上的伤,不管再怎么重,都不会重过神魂撕裂。可他为何仍是这么疼?

  苏漾握着剑柄,并未松手,甚至倏而转过剑柄,剑身在他胸膛中翻转,绞过血肉。

  饶是神躯,他刚刚神魂归位,也一时受不太住,当即便咳出一口血来。

  他看着眼前人,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的神魂完整了。

  司寇钧将神智和意念留在恶的那半神魂里,偷天换日,让他们误以为是善的那半,引去重化人形。

  他始终都是司寇钧,所谓分魂灯,只不过是将无用的善念从他神魂中分离了出去而已。

  所谓爱意,是属于善念的。司景行不会爱,也不懂什么是爱,他只想将她从云端扯落进尘埃里,只想看她碎在泥泞里,想占有她的同时也想杀了她,占有欲与毁灭欲交织已是他能表达和感受的极限。

  他的那半神魂本不该,也不会爱上什么人。

  可他清楚,即便少了善念那半,在最后,他依然爱上了她。

  他的神魂里只余恶意,却还是违背了本能,模糊了善恶的边界去爱她。

  如今他终于完整了。

  只是,她已经不需要他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