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局中局

　　◎还会是谁呢？◎

　　特蕾莎：“这些年我虽然一直躲在这个禁忌领域中, 但我也一直在积极搜寻有关于他的消息。大概在三年前，有关于索罗斯失控的消息喧嚣尘上，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个谣言, 但索罗斯却没有一次对这个问题正面回应过, 这点就非常奇怪了，这和之前那些无伤大雅的花边新闻不同, 失控对于每一个超凡者来说都是一种极为可怕的事故。失控的超凡者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本身就拥有着能够毁灭一座城市的力量的索罗斯若是失控了, 结果可想而知。”

　　冷亦思索道：“之前听说失控主要因为超凡力量失衡所导致的，一般出现在那些本身学习基础打得不够牢固的超凡者身上。正常来说，像是索罗斯这种从小在财阀的培植下长大的人, 应该很难会出现失控的问题吧？”

　　特蕾莎微微摇头, 解释道：“这就好比是联邦制定的法律和条框, 之所以设定法律，只是为了设定一个不容越过的道德标准。但遵纪守法的人一定是好人吗？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对吧？所以你所得知的那些，只是理论上的，失控的真正成因非常复杂, 就用精神系超凡路径来说，这条超凡路径是最容易出现失控问题的, 因为我们的能力是和精神和人的大脑相关, 我们可以操控一个人的思想，也自然会被他们的思想左右。对方的记忆、情绪都可能会成为致使失控的导火索。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尽量让自己的心情维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范围内，因为心情的大起大落, 也可能导致失控。”

　　冷亦眉头微皱：“原来是这样。”

　　特蕾莎：“虽然说我们比较容易失控, 但这件事也并非是不可控的, 只要及时释放自己的情绪，疏解自己的欲望就可以。这种方式我曾经尝试过，但我发现，这反倒会加速失控。”

　　冷亦：“怎么说？”

　　特蕾莎看向屹立在远处的居民楼，眼中划过一道追忆：“你看到了我的记忆，应该知道，五年前这栋居民楼还是有很多人居住的吧？”

　　冷亦脑中忽然划过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我之前以为那些人都已经搬走了，但其实......”

　　特蕾莎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大部分人都被我杀了。之前我一直在依靠杀人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情绪，开始，我杀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人，但这种人毕竟只是占少数，而且很多罪犯在听到风声后，也不敢肆意妄为了。所以我只能将目标放在那些罪行较轻的犯罪身上。但杀人这种事，是会上瘾的，我沉浸在掠夺生命带来的快感之中，完全没有想到，我已经在这种疯狂的生活中逐渐变得扭曲起来了。之后我策划了那起绑架案。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潜入加西亚家的那几天，我都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杀意。后来将你们几个掳走，我也只是让你们受了一些皮肉苦。直至特蕾莎死亡的那一天，我忽然发现这种操纵别人来剥夺他人方法要比单纯的屠杀有意思的多，所以那天，我控制了这个居民楼中的人，让他们自相残杀。”

　　说到这里，特蕾莎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迟了，死了好多人，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断肢残骸，我连忙解除了能力，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些幸存者，直接被眼下情景吓到精神崩溃，他们后续都选择用自杀了结了自己的生命。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所以近些年来，我一直都在用特蕾莎的外貌示人，我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逃避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吧，而且我总觉得，如果用特蕾莎的样子做事的话，我所犯下的一切罪孽，就不会被算到叶尹的身上了。”

　　说到这里，她的脸再次出现了崩坏的问题，面部五官开始扭曲，露出了和特蕾莎截然不同的成熟沧桑的外形轮廓，像是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这张脸也想要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特蕾莎却好似对自己现在的情况毫无所察，继续说道：“所以说，疏解欲望就相当于是打开了关押猛兽的牢笼，而压抑自我则相当于是拔掉了猛兽的利爪和尖牙，让它在无尽的囚禁时光中，渐渐磨掉应有的理性，两种方法都不可取。”

　　冷亦：“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特蕾莎：“大概是因为精神系的超凡途径是一条不完整的路径吧。”

　　冷亦诧异道：“什么？”

　　特蕾莎：“我们的能力源自于知识，但知识也在不断的更新迭代，随着人们对知识的进一步探索，之前一些旧有的知识也会被彻底推翻，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研究出来的内容就是绝对正确的真理，只能说，在某个阶段中，它是相对正确的或者说是相对接近真相的答案。”

　　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闻。

　　如果说精神系的超凡路径不够完整，那其他六条超凡路径呢？是否也有残缺？

　　冷亦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如今的她已经踏上了超凡之路，就没有回头的可能性了。

　　特蕾莎张开双臂，宽大的裙摆随着狂风一同舞动，墨色的裙摆犹如骤然撑开的伞面，似是要带着她一同乘风。

　　她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一道饱含着嘲讽的笑意：“我们超凡者啊，就是一群可怜的疯子。我们自以为掌握了得天独厚的力量，但实际上，我们只是一群自以为强大的可怜虫。”

　　冷亦走上前，与特蕾莎并肩而立：“但至少你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无尽的可能。”

　　特蕾莎粲然一笑：“说得也是。”

　　冷亦：“说起来我有件事想问你。当时你为什么要制造出那起绑架案？”

　　无论是之前对方自诩正义的屠杀行径，还是五年前的那场惨案，她都没有听到半点风声，按理来说，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引起联邦的轰动，再加上她身后没有五大财阀的支持，媒体根本不会为她粉饰太平。

　　但为什么，偏偏只有那场绑架案传了出来，而且传得轰轰烈烈。

　　特蕾莎：“这能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获取力量了。”

　　冷亦摇头：“你不觉得奇怪吗？那时的加西亚家正处于混乱之际，但这种内部消息，哪怕是其他四大财阀都不清楚，你又是从何得知？我在想，你之所以做出这种事，是不是接收到了什么暗示信号？”

　　“这怎么可能，哈哈哈......”

　　特蕾莎的笑声戛然而止，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她制定这起绑架案确实是心血来潮，但这也确实是基于她听到了一些内部风声的基础上。

　　但经过冷亦的提醒之后，特蕾莎才恍然察觉到了其中隐含的问题，这些只有加西亚家族成员才知道的内部消息，她到底是从何得知的？

　　她翻遍自己的记忆，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五年前的一个下午。

　　那日的具体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传入耳中的关于加西亚家族的消息，以及与那道她擦肩而过的，拥有着淡金色短发的身影。

　　除了塞缪尔·加西亚之外，还会是谁呢？

　　特蕾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啊，原来这一切都是塞缪尔设下的局，被他耍弄的团团转呢。有意思，真有意思啊。但他既然敢设局陷害我，也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啊。”

　　特蕾莎擦掉眼泪，继续说道：“我又想起一件事，你知道吗？其实你们进入到那栋居民楼中，并与我相遇，这也是塞缪尔计划中的一环，他还允诺将那个叫做阿什莉的小姑娘交给我处置，但半路却出来你这个变数，这点塞缪尔大概没有料想到吧？”

　　“什么？”冷亦忽然产生了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现在看来就连她们两人的联手也在塞缪尔计划内，五年前的谋划，居然能够算计到这一步吗？

　　***

　　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晴天，半空却降下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周围冷空气的影响下，无规律的飘向四周，看似轻柔的雪花犹如锋利的刮骨刀，轻而易举就在树干上留下了道道划痕。

　　塞缪尔静坐在树荫下，表情平静地凝视着这幅奇异景象，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尊白玉雕刻成的雕像，透出一种恍若老僧入定般的淡然。

　　楚清越：“这里不能待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嗯。”塞缪尔点头，在起身的那一刻，他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不动声色地在身后靠着的树上刻下一道印痕。

　　这里倒是可以利用起来。塞缪尔心想。

　　或许是因为起身太快，才刚往前走了两步眩晕感顿时袭来，与之一同涌来的还有弥散在喉间的浓郁血腥味，塞缪尔抬手，擦去唇角溢出的鲜血。

　　他的身体状况真的越来越差了。

　　还是太勉强了吗？塞缪尔捏紧藏在衣兜口袋中的控制器。

　　之前他主动落入了黑客设下的陷阱中，放任对方在自己的超凡文件中设置病毒，这已经为他的身体带来了难以逆转的影响，再加上毒药，随便从路边找个年过六旬的大爷都比他身体硬朗。

　　他倒也不是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但为了瞒过他那敏感多疑的父亲，他必须要做出牺牲。不然稍有松懈就会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说起来，他这两年来几乎没有和父亲见过面，他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冰冷无情的网络。

　　这让他产生了几分疑心。

　　随着父亲销声匿迹的这几年，有关于父亲身体出现状况的传言也喧嚣尘上，当然这些流言都是他派人刻意散播出去的，往日父亲看到这些消息，肯定会暴跳如雷，但事实上，他却表现地格外安静，甚至选择了冷处理的方式。

　　这也让他更一步的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父亲的身体状况果然是出现问题了，不然以他的心机和智谋，又怎么会做出下毒这种能让人一眼看穿的拙劣手段呢？

　　但这也可能是他在故布疑阵。

　　他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小心谨慎，没有半点运气因素的加持。

　　如今就差最后一步了，他必须要小心应对。

　　思索之际，他的四阶能力忽然在此刻被触发了。

　　他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了一张3D扫描图，这是克米尔山峰的结构图，而在距前方两百米左右的位置，一道熟悉精神体闯入了这张图像之中。

　　是冷亦，还有叶尹。

　　她们果然联合起来了。

　　眼下的情况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冷亦等人和叶尹的相遇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克米尔山峰共有四个出入口，他故意选定在叶尹所在地附近的入口，他很清楚这里的地形，所以知道冷亦等人必然会进入到那栋居民楼中。

　　走在后方的塞缪尔不动声色地捏紧手中的操控器。

　　这个操控器能够控制他藏在胃部的微型激光切割机，在高温下释放出的粒子光束可以瞬间切开金属，但为了安全起见，他刻意将能量调到了最低档，释放出的粒子光束只能起到划破肌肤的效果。

　　至于他为什么要冒险在自己的胃里植入这种危险的武器，主要是为了博取楚清越的信任。

　　人能够吐出黑色的血液除了中毒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胃部出血，他之前就是利用这个留在体内的激光切割机，上演了一出博取同情的戏码，至于那些枯萎的杂草，是受到了与血液一同反上来的胃酸的影响。

　　这个方法比较伤身，他原本打算使用一次即可。

　　但看脑内的精神扫描图，冷亦和叶尹如今正在往他们的方向走来，若是放任不管，相遇也只是时间问题。

　　塞缪尔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操纵器的按钮。

　　为了能让计划顺利进行下去，他可以利用一切，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健康做赌注。

　　激光切割机再次被激活，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感瞬间袭来。

　　“哇！”塞缪尔吐出一口黑色血污。

　　“你没事吧？”楚清越眉头微皱。

　　他到底还是不够心狠，在塞缪尔出现状况的那一刻，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塞缪尔的方向走来，全然没有考虑到这是不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

　　真是个从象牙塔中长大的少爷啊。

　　塞缪尔心中无可遏制的生出了几分羡慕，但这种情绪只在他的脑中存在了一瞬间，随即被浓郁的恶意彻底淹没。

　　若不是留着楚清越还有用处，他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杀了这个绊脚石。塞缪尔暗自可惜。

　　“没事。”塞缪尔摇头，他直起身来，才刚往前走了两步，他就双腿发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这不是演出来的。

　　胃里传来的尖锐刺痛感还在影响着他的大脑神经，他现在就连继续行走下去的力气都没有。

　　楚清越扶着塞缪尔的手臂，说道：“算了，我直接带你离开这。”

　　说罢，他直接动用了自己的三阶能力，暗影界。

　　对于黑暗主宰来说，暗影界是个非常实用的能力。

　　因为这是一个堪称万能前置能力。他的四阶能力名为阴影穿梭，顾名思义他可以潜入到影子中，并穿梭其中，但如果在现实世界中使用这个能力非常危险，因为阴影穿梭受制于现实，需要他提前考量地形，除此之外，影子的变化也是一大影响因素变化，若是影子消失，跳转的出口就会被封锁，很容易让他迷失方向，但在暗影界中发动，他就可以在其中肆意穿梭，因为暗影界就是他的能力，他不担心会迷失其中。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带着一个体虚病弱的塞缪尔，他也只能选择这种方式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特蕾莎和冷亦出现在塞缪尔两人刚才站定的地方。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冷亦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溅落在地上的零星血液。

　　冷亦蹲下身子，用手指沾了沾溅落在地上的血液。

　　烧灼的痛感从指尖传来，冷亦眉头微皱，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只有胃部大量出血，人会吐出这种含有酸性物质的黑色血液。

　　说明有人受伤了，但周围并无打斗痕迹，看来这里应该不是事故发生地。

　　特蕾莎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发现了什么吗？”

　　“没什么。”冷亦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但却看到了树干的记号，是个从中间劈成两半的圆形。

　　“这是……”冷亦快步走上前去，树干上留下的印记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塞缪尔和他们之间的专属暗号。

　　刚才来过这里的居然是塞缪尔吗？

　　可如果是塞缪尔的话，他为什么要匆忙离开。

　　根据她们之前的推测，他们的合作应该是塞缪尔预想中的结果，如今他应该现身和她们商量对策才对。

　　不应该选择避之不见。

　　除非，他遇到了浅川枫或者楚清越。

　　冷亦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地上的痕迹。

　　两列深浅不一的脚印通向她们脚踩着的这片空地，但却她们站定的位置戛然而止，也只有超凡职业为黑暗主宰的楚清越能够达成这点了。

　　但这楚清越和塞缪尔之间的关系，说是水火不容都不为过，他们怎么会搅在一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沿着背脊流窜。

　　塞缪尔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策划了五年，应该会把每一个变数都算计在内，所以说，楚清越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吗？

　　这个局，到底牵涉了多少人？

　　特蕾莎将冷亦的表情收入眼底，聪慧过人的她也察觉到了几分问题，但她并没有出声询问，而是说道：“走吧，时间有限。”

　　“嗯。”冷亦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大约过了两小时，她们终于爬上了山顶。

　　云层犹如缥缈的烟雾缭绕在山峰周围，蔚蓝色的天幕悬于头顶，似是触手可及。

　　无心欣赏眼下景象，冷亦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前方的废弃缆车所吸引。

　　山顶是没有受到超凡力量影响的区域之一。这些缆车还保存地非常外完好，只是掉了层油漆，里面的金属骨架甚至没有染上锈斑。

　　特蕾莎：“这里居然有缆车，也是，这里在成为禁忌领域之前也是著名的旅行景点呢。”

　　冷亦点头，随即走向前去。这辆缆车直通山谷，下方是溪水潺潺的河流。河流沿岸只生出了一簇簇矮灌木，没有能够遮天蔽日的密林，站在高处下面的景象可以一览无余的纳入眼中。

　　“我找到了绝佳的射击地点了。”冷亦忽然说道。

　　“嗯？”特蕾莎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冷亦快速说道：“千米可以是距离，也可以是高度啊！如果我站在山峰上向下射击，有效射程应该可以提升至两千米左右。”

　　特蕾莎惊喜道：“这倒是个办法！”

　　可两人还没有高兴太久，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冷亦分析道：“克米尔山峰总高1758米。从这里向下，射程是沿斜线的，也就是说实际距离肯定会在两千米以上。两千米以上的距离我没办法把握因为气压也对子弹运行轨道产生一定影响，而且下方的山谷是否会受到超凡力量的影响也是个问题。总之，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探查。”

　　特蕾莎忍不住为她鼓掌：“虽然是外行但我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你在这方面的专业，和你合作果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冷亦看向特蕾莎，认真严肃道：“答应别人的事情自然要做到最好。而且我说过吧，我希望你能活着。”

　　特蕾莎转过身，脸上虽然还挂着柔和的笑意，但表情却无端透出几分冷：“为什么？昨天我还可以理解你说这番话的用意。但今天可不一样，你明知道我的过往，知道我是个穷凶极恶的暴徒，哪怕是面对相处多年的邻居我都可以痛下杀手，你也不会是例外。这样的如果我死掉，无论对你还是这个世界都是一种好事吧？”

　　她早就猜到对方不会轻易放下心防。

　　哪怕她之前说过想和自己成为朋友，但她本身就是个性格阴晴不定的人所做的决定随时都会被推翻。

　　而且看得出来，特蕾莎对自己动了杀意，她知道了对方太多秘密以特蕾莎心狠手辣的性格来看她肯定不打算留着自己的性命。

　　如今她们看起来相处和谐，但那不过是因为她们有共同的敌人要对付。

　　可一旦索罗斯死掉，失去利用价值的她就会被特蕾莎毫不留情的杀掉，这点冷亦丝毫不怀疑，所以她接下来的回答至关重要，将会关乎她未来的命运。

　　不过这个答案冷亦早就已经想清楚了。

　　冷亦坦然道：“因为我需要你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忘了设定存稿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