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塞缪尔的试探
◎我在想谁是那个叛徒◎
因为昨晚的战斗消耗过大, 冷亦破天荒的没有被生物钟唤醒，而是一觉睡到晚上。
在修复药剂的帮助下，她体内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但皮肤表层的淤血还需要借助时间淡化, 只能借助长袖长裤遮掩。
冷亦打开衣柜，颇为惋惜地看着早已准备好的黑色亚麻连衣裙, 这条裙子背后是镂空的设计，虽然能够完美展现出她的身材, 但也会让她身上的伤痕展露无遗。
楚清河那边还好应付，但楚清越一定会有所怀疑。
眼下时间还早，冷亦拿出手机叫了一份外卖。
“叮。”就在这时, 门铃声忽然响起。
冷亦下意识地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如今已是晚上八点, 谁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
塞缪尔？
冷亦只能联想到这个可能。
昨天的任务几乎可以说是圆满完成, 只是丽卡被人半路救走，为这个原本该是完美的结局留下了一点小瑕疵。塞缪尔会为了这个问题特意上门兴师问罪吗？
冷亦搞不懂塞缪尔的想法。
犹豫片刻后，她前去开门，来人果然是塞缪尔。
他好像生了一场重病，本就白皙的肌肤蒙上了一层淡薄的阴霾, 像是经过岁月沉积后的石膏像，不复之前的干净透亮。那对色泽瑰丽的异色瞳也失去了初见时带给她的惊艳感, 犹如镶嵌在脸上的两颗黯然无光的玻璃珠, 里面还布满了细碎的纹路，与他身上那股令人怜惜的破碎感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怎么搞成这样？
冷亦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她连忙上前扶住塞缪尔，语气关切道：“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咳咳！先进去再说。”塞缪尔语气艰难道。
“好。”冷亦扶着他的身体，带着他慢慢走入房间里。
门口距离客厅不过短短几米的距离, 塞缪尔却走得格外缓慢, 他步伐沉重, 脚步虚浮，就像是一个迈入八十岁以上年龄段的老人。
塞缪尔靠在沙发上，身体下意识地舒展成一个叫他感觉舒服的姿势，有那么一瞬，冷亦感觉塞缪尔又回到了初见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可当视线转移到他那张黯然无光的脸上之时，这点违和感顿时烟消云散。
冷亦：“老板，你饿不饿，我去帮你煮点面。”
塞缪尔语气淡淡道：“好。”
冷亦来到厨房，借着做饭的契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塞缪尔。
他靠在沙发上，精神状态格外颓靡。
现在的他恐怕连我都对付不了，不如……
这个充满恶意的念头刚冒出的一瞬，就被冷亦彻底压制下去。
不行。
她记得，塞缪尔的四阶能力是精神感知。
这个能力可以让他觉察到周围人的恶意，甚至还可以一定程度地帮他规避危险，如果被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杀意，以塞缪尔的性格来看他可能表面不动声色，但却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用最小的代价除去她这个叛徒。
哪怕塞缪尔现在看上去虚弱至极，但拔了牙的老虎也终究是老虎，她绝不能轻举妄动。
更何况……塞缪尔根本没有他表现出得这么虚弱。
前世作为医生，冷亦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和病人打交道。谁是真的病入膏肓，谁是故意作秀，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般来说，身体不适的病人很少会在意自己的形象，因为没有心情在意。
但反观塞缪尔。
他穿着熨烫平整的风衣，脚下踩着的是擦拭到纤尘不染的皮鞋，头发甚至还精心打理过。
如果说，上述的一切只是因为他并不想在下属面前露怯。
那现在他靠在沙发上，但脊背依然挺拔如松的姿态又该怎么解释？刚才搀扶塞缪尔的时候，冷亦还格外注意他的心跳声，确实要比寻常人微弱一些，但也在正常的范围之内，不会危及生命，可塞缪尔现在却表现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冷亦猜测塞缪尔的身体确实是出现了某些问题，但这个问题并没有他表现出得这么严重。他只是想借着这个契机来试探她。说不定，现在他的虚弱也是一场自导自演的大戏。
冷亦回想了近期发生的事件，问题很可能出在那幅幽灵画作上。再结合小队之中有叛徒的猜测，就能轻而易举的推测出这幅画被人动了手脚。这不是什么高深复杂的推理，她能推测出来，塞缪尔肯定也可以。
如果上述推论没错的话，那就说明塞缪尔明知道这幅画有问题，却还是选择安装从中提取出来的超凡能力。
这么看来，塞缪尔今日前来的目的就很值得品味了。
“咕噜……”
锅中的水已经烧到沸腾，冷亦眼神冰冷地看着正在往外冒泡的水面，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
好啊，既然你想演戏，我就奉陪到底。
五分钟后，冷亦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进房间。
“老板，吃饭了。”
冷亦提高声音调，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地期待。带入原主的角度，她肯定十分乐意为心爱的人亲自下厨，并且期望能够得到他的表扬和夸赞。塞缪尔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必须要扮演的像一点。
“受伤了？”塞缪尔没有对这碗面条做出任何评价，而是皱着眉头看向她拇指上伤口。
冷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塞缪尔所指的是什么。
“啊，小伤而已。”冷亦毫不在意地说道。
手上的这道伤，是她刚才用菜刀故意划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塞缪尔的观察力有没有受到影响。
就目前的结果来看，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敏锐。
“这个给你。”塞缪尔递来一支修复药剂。
药剂呈幽绿色，颜色比小岛弥音之前灌给她的要深得多，应该是升级版的修复药剂。
塞缪尔向来奖罚分明，不可能因为她手上的一点小伤就赠予她如此珍贵的药剂，所以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冷亦垂眸：“这点小伤，用不到这么高级的药剂。老板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塞缪尔轻笑道：“这次任务你完成的不错，这是应有的奖励。”
冷亦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居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塞缪尔眉头微挑：“怎么这幅表情？”
冷亦解释道：“这次任务没有在原定时间内完成，还引起了楚家和军方的注意力，我以为您会非常失望。”
塞缪尔：“计划中途出现变故，这点是我们都无法预料到的。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带领着他们完成了这个任务，在而在应对楚清越的猜忌和怀疑之时，你也做的非常不错，不管从哪方面看，我都应该奖赏你，而并非惩罚。”
原来是这样。
冷亦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塞缪尔话锋一转：“但有一点你做的不够好。”
终于进入正题了。
冷亦掌心浮现出一层薄汗，她握紧水杯，语气平静道：“老板请明示。”
塞缪尔微笑道：“果然，不管到了什么关头你都能维持冷静，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冷亦。”塞缪尔语气染上了几分严肃，话锋一转道，“队伍之中确实出现了一个叛徒，那幅画被动了手脚，里面蕴含的超凡能力被污染了。我因为安装了有问题的超凡能力，实力倒退，现在的我，可能连三阶超凡者都不如。”
这真是太好了，这么看来干掉塞缪尔这个计划可以提前几天了。
虽是这么想，但冷亦面上却表露出忧虑的情绪：“怎么会这样？”
塞缪尔：“你可以把我们的身体想象成一个大型计算机，我们所做的每一个动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由相应的程序控制。而超凡能力，就是从外部安装的文件，想象一下，如果这个文件携带病毒，那掌管着超凡能力的程序系统就会被扰乱。实力退步也就成为了一件必然的事情。”
冷亦表情诧异：“居然还有能够污染超凡能力的病毒？”
这种事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塞缪尔点头：“有，计算机系的超凡者就可以做到。”
冷亦故意问道：“难道说，叛徒是顾修？”
肯定不是顾修，如果是他，那未免做得太过明显了。
塞缪尔：“不是顾修。想要污染超凡能力，至少是计算机系四阶以上的超凡者。但顾修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排除。”
计算机系四阶以上的超凡者？对方应该是来自浅川家。
难道是浅川枫？
冷亦瞬间领会塞缪尔的意思。
“我会尝试从浅川枫那边套取情报。”
塞缪尔用欣赏地眼神望向冷亦：“果然，不用我明说你也能理解我的意思。”
“吃饭吧。”塞缪尔拿起筷子。
在刚才的谈话过程中，面条已经逐渐冷却面汤上也凝聚出了一层白色油花，但塞缪尔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问题，吃得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之后，冷亦试探性地问道：“老板，时候不早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塞缪尔擦去唇边沾染的污渍，语气淡淡道：“我不打算回去。”
什么意思？
“我会在你这里暂住几天。我现在身体虚弱，回到家中恐怕会遭遇埋伏，加西亚家那边也不是个好去处。我打算暂住在你这里，是因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塞缪尔的语气极为真诚，语调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那双异色瞳中清晰地倒影出她的身影，冷亦凝视着他的双眼，但却无法找寻出一丝温情。
果然，所谓的信任是假的，塞缪尔从头到尾都在怀疑她。
冷亦脸颊微红，假装沉浸在塞缪尔制造出的假象里。
“真的吗？我是您最信任的人？”
塞缪尔微微颔首：“当然，不然我也不会第一个来找你。我实力退步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你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
撒谎。
他之所以找上她，根本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她不是超凡者，真要产生什么冲突，他也有信心拖着这副病躯解决掉她。
现在她不仅不能做出任何坑害塞缪尔的事情，反倒还要尽量护住他的安危，要是他有什么闪失，那她难辞其咎。
塞缪尔这家伙，表面上说信任我，实际上还是想要考验我的忠心。
“在想什么？”塞缪尔的语气仍然透着疲惫，可看向她的眼神却多了几分锐利。
冷亦咬牙切齿道：“我在想谁是那个叛徒？如果被我发现，我一定不会饶过他/她。”
塞缪尔扬起一个欣慰的笑容：“你的忠心我一直都很清楚。不过这件事，我必须要亲自解决。”
冷亦真诚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您的吗？您可以放心把任务交给我，您知道的，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对于原主来说，将她从孤儿院里的一方天地拯救出来的塞缪尔，就是她的神明，是她一辈子都不会背弃的人。而她已经完美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也调动了几分属于原主的真情实感。
塞缪尔：“早点休息吧，有任务我会通知你的。”
“好。”冷亦点头。
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要在这里留宿了。
冷亦不是没有办法把塞缪尔支走，但如果她抗拒的太过明显，塞缪尔肯定会对她有所怀疑。毕竟原主一直痴恋着他，肯定不会抗拒这个与他近距离接触的好机会。
真麻烦。
冷亦从柜子拿出一床薄被，看来今晚只能在沙发上凑合了。
“做什么？”塞缪尔问道。
冷亦：“这里只有一间房，总不能委屈您睡沙发吧。”
塞缪尔：“我可以睡地上。”
太好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冷亦还是要做足面子功夫，她皱着眉头，语气中透出几分担忧：“这样不太好吧，您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
塞缪尔语气平静道：“借住几晚而已，我没那么矫情。而且比起我，你更应该好好修养，昨天我虽然不在现场，但大概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
既然塞缪尔这么说，冷亦索性不再推辞。
***
凌晨两点
躺在地上的塞缪尔忽然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塞缪尔的眼底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冰冷。
他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冷亦身旁。
此刻的冷亦已经陷入熟睡之中，她紧闭双眼，鸦青色的眼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淡粉色的唇瓣无意识的张开，露出藏在其中的粉嫩舌尖，
望着眼前一幕，塞缪尔表情依然冰冷。
他抽出手/枪，黝黑的枪口直指着她的额头，塞缪尔扣住扳机的手指微微屈伸。
“咔……”这道微不可查的声响被淹没在静谧的黑夜之中。
冷亦依然紧闭双眼，对即将发生的危险毫无所察。
一秒、两秒……五分钟过去了，冷亦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呼吸依然平顺绵长。
塞缪尔收起手/枪，看向冷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度。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塞缪尔正准备离开，可在这时，本该深陷熟睡的冷亦忽然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响动。
“沙……”是衣料摩擦的声响。
塞缪尔眼瞳微缩，表情凝重地转过身来。
只见冷亦手指屈伸，抓住他飞扬在空中的衣角。
“塞缪尔大人……别走……别离开我好吗？”冷亦双目紧闭，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原来只是做梦。”塞缪尔的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冷亦继续呢喃：“其实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欢上你了……”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跟着浮现出两片微不可查的红云，面上的表情也染上了几分潋滟春色。
这个发展是塞缪尔始料未及的，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眼前深陷熟睡的冷亦逐渐和记忆中那个瘦小单薄的女孩融合在一起，塞缪尔微微闭上眼睛，回忆随之涌入脑海。
塞缪尔记得，那天正值夏至。
老旧的孤儿院在烈日的烘烤下散发出腐臭的气味，孩子们站在炙热耀眼的阳光下，黏腻的汗水很快就将他们身上的破烂的衣衫打湿，酸腐和潮湿的水汽融合在一起，形成极为强烈的嗅觉刺激。
但他并不在意这股浓烈的味道，因为这样的生活，他也曾经历过。
塞缪尔看向站在一旁的院长，问道：“都在这里了吗？”
院长：“是的，一共十个孩子，都到齐了。您看看，哪个比较合眼缘？”
“嗯。”塞缪尔点头。
他来这里，主要是想挑选一个趁手且听话的工具，相比思想成熟的成年人，小孩子的三观世界还没有完全构建好，更容易为他交出忠诚心。
院长：“那您看看，剩下的几个孩子有没有能让您满意的？”
塞缪尔眼神冰冷地在孩子们身上巡视一圈，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这些不过比他小七八岁的孩子各个都像是干瘪的豆芽菜，在对上他那双怪异的眼瞳之时，还会被吓得浑身颤抖，还有少部分，哭个不停，仿佛是见到了什么面目可憎的怪物。
但冷亦却是与众不同的。
她不仅没有后缩，反倒摇摇晃晃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那双漆黑的眼瞳中划过一丝好奇，以及毫不掩饰的惊艳。
“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这是冷亦对他说得第一句话，但也是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一句。
因为这双异色瞳，他被父亲视为怪胎，被同龄人视为怪物，被家族厌弃。还是第一次有人夸赞这对邪异不详的眼睛。
塞缪尔蹲下身子，眼中浮现出几分兴味。
他抬手掐住冷亦的下巴，迫使她仰头注视着自己。
“你真的觉得我的眼睛很漂亮吗？那我们交换，好不好？”塞缪尔扬起一个不加掩饰的恶意笑容。
如果冷亦同意，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挖掉她的眼珠。塞缪尔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想法。
而冷亦是怎么回复的呢？
她说：“可是这双眼睛，只有留在你的脸上才好看啊。金色的头发，红绿色的眼珠，跟童话中的王子一样。”
塞缪尔神情复杂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豆丁。
根据资料显示，她今年已经十岁了。但因为没有接受过教育的缘故，她说话的口吻就像是四五岁的小孩子，天真到令人感到可笑。
但或许，当时的他就是被这份天真所打动。
“你叫冷亦，是吗？”塞缪尔松开手，语气平静地问道。
“嗯。”冷亦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一脸好奇地问道，“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啊？”
塞缪尔轻笑一声：“因为我将会成为你的老板。”
冷亦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院长：“院长妈妈，老板是什么意思啊？”
院长没有回应，只是语气激动道：“塞缪尔大人，您决定好了吗？”
塞缪尔点头，主动牵起冷亦脏兮兮的小手：“决定了，就是她。等我将她安顿好，我会给你拨一笔钱，用于重建孤儿院。你带着这些孩子离开这座城市，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冷亦的存在。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她已经死了。”
冷亦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说我死了？我明明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塞缪尔微笑道：“因为从今往后，你就要拥有新的人生了。不过这条路将会非常难走，如果你现在想要反悔，还来得及。”
冷亦握紧他的手，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如果你陪在我身旁的话，那我肯定会坚持下来的。”
塞缪尔：“到底还是个小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未来到底要面对什么。不过无所谓了，从你答应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冷亦连忙表态：“我不会后悔的，真的！”
当时的他对此只是一笑了之。
塞缪尔睁开双眼，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看向冷亦，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原来是从那天开始的啊。”
那你就带着这份感情一直走下去吧，永远都不要背叛我。
塞缪尔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衣角从冷亦的掌心中抽离出来。
他转身离开，关上房间大门。
“砰。”一声轻响过后，冷亦睁开眼睛，她转头看向紧闭的大门，那双漆黑的眼瞳之中没有半分属于大梦初醒的迷蒙感，反倒异常清明。
作者有话说：
本章又名千层饼之间的互相套路。
大家好高冷，那就留言发红包吧，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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