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绿潮 [重生] 野次鬼 5086 汉字|26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1章

  *阿粼*

  男人被拷在?盛丰医院的?住院部二层, 中度脑震荡。

  整个头颅裹得跟木乃伊似的?,感受不到左胳膊和左肩的?知觉,脑子也晕, 一?圈圈荡着涟漪, 无波无澜地?瞪着天花板,声?沉如?老牛, “我只是第一?个, 最垃圾的?一?个,一?个不行两个,两个不行三个, 三个不行四个,你们拦得住吗?能确定那个丫头安全无虞地?上中学吗?”

  男人的?床侧立着署长和马雄飞, 一?个靠墙抽烟,一?个吃着威化饼干。

  病房内阴霾, 小灯闪烁不止,两人的?脸明明灭灭, 透着一?股阴森地?雕悍。

  “上一?个想杀先知儿子的?皇家警,被卸去了?膝盖, 剁去了?左右小腿,我们用斧头划掉了?耳朵和鼻子,他有个儿子, Blood for blood, 他眼睁睁看着儿子扔进了?硫酸池。先从眼睛开始化掉,一?大摊一?大摊的?血泡,溃烂, 他儿子越叫越扭,烂得越快。”

  男人得意洋洋的?笑起来, 一?笑,头更晕了?,“好可惜啊,我去芭提雅了?没看见。眼睛是窗户,一?头仔猪要?什么眼睛,我们把他的?上眼皮和眉毛缝在?一?起,他到最后,只能在?地?上蠕动,他们把他吊死在?警署的?门栏上,像个烂菜帮子……而你们,你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对我这样的?虾米进行制裁,这是Prophet(先知)给你们的?礼物,别着急,布拉特是第一?个,Jori第二个,拜署长,你完成不了?升职的?,因为你是第三个,马雄飞第四,你们师徒一?家人,齐齐整整。”

  早几年,署长是有嬉笑怒骂的?本色的?,只是时间?一?久,对着威权捧起了?假脸,硬生生拗成了?不苟言笑,又过了?几年,话?更少了?,多听?多看多做,他现在?从不跟凶犯啰嗦。

  将男人的?眼皮一?合,拇指豁力?地?摁他眼球,“你话?太多。”

  男人的?青筋粗隆,一?寸寸乍现,双膝猛地?一?顶,脚踝咣啷啷的?踢踹,瞳仁的?压|迫让他在?漆黑中瞧见了?金光茫茫,他开始喷射性?呕吐,又快又急,像个机关枪,将病房扫射得污秽连连。

  “噗叽”,右眼凹下?去了?。

  一?团红白的?黏液挤了?出来,署长慢条斯理地?擦手擦衣服,“万事闭眼睛,聊以自欺,不如?不要?,我们这边,也喜欢最先化眼睛,”他看向马雄飞,“出去,我要?跟他聊聊。”

  马雄飞穿过中荫走廊,走向门诊楼的?急诊区。

  轻轻推开布拉特的?病房,透过一?缝隙打眼往里瞧,Jori蜷缩在?布拉特怀里,睡得并不安稳,眼球在?眼皮下?极速跃动,鼻子和小嘴皱在?一?起,布拉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惴惴不安,将她揽得更紧,Jori面颊贴在?母亲的?下?颌,随着深长的?呼吸,徐徐舒缓。

  马雄飞轻轻合上门,跟坐在?走廊一?侧啃三明治的?迈叔颔首,迈叔两眼一?翻,当?看不见。

  他这人,臭脾气惯了?,只对Jori友善,前年他本该有个孙女降世,结果不幸夭折,虽然厌烦署长和布拉特的?装腔作势,可他喜欢Jori,买吃的?买用的?永远最积极,要?做她的?守护天使。

  马雄飞对迈叔的?敌意了?如?指掌,他占了?他伍长的?位置,剥了?他多年期盼的?晋升之途。

  可所有对于?自己的?任命都是市署州署的?部署,只为更好揪出隐于?司法中的?黑网黑伞。

  马雄飞将一?包烟放在?迈叔旁边的?座位上,踌躇片刻后离开。

  走廊大多是感应灯,随着马雄飞脚步的?远离,重新遁入了?幽暗。

  打火机一?按,火苗一?腾,往烟头一?燎。

  迈叔大力?吸嘬,粗糙的?脸面和胡茬在?光影中愈发深锐,他吐两口烟,突然大掌一?攥,将烟身嵌入掌中揉搓,“嘶”一?声?烧肉,片刻后,飘出缕焦味。

  迈叔目色沉沉,啐了?口痰,“马雄飞。”他咬牙切齿地?呢喃。

  凡是嫉妒的?人都很残酷,他摊开掌,看着红黑的?灼伤,“嘿嘿”地?狞笑起来。

  马雄飞走入急诊公共病房区。

  第五张床是程爱粼,一?拉帘,薄毯搭在?床面上,人却不见踪影,马雄飞手一?探,床褥冰冰凉凉。

  他心底莫名蹿出一?缕心惊与急躁。

  她就是这样,跳脱的?,飞扬的?,绝不按常理出牌,像个随风荡漾的?蒲公英,让人抓不住。

  马雄飞疾步走向护士站,那里黑黢黢,空荡荡,所有护士都人间?蒸发,像是一?出戏剧巧合。

  他立在?卫生间?唤了?两声?,无人应答。扭头一?看电梯,一?个在?1层,一?个在?12层。

  凌晨4点47分。

  旭日的?薄光透过云雾,倾覆在?蜿蜒的?小城上,薄光一?挪移,屋瓴的?阴影也随之幻动。

  程爱粼孤身立在?天台,抬起斑驳的?面颊,忧悒地?凝睇着涌动的?烟霞。

  曾经?的?三年,她站在?昏昧中默默守望着马雄飞,那种贪恋,像急不可耐汲取养分的?植物。她总是窥着他,从眉毛到眼睛,从喉结到胸|膛,时间?久了?,连眼睛都酸涩起来,一?入夜,就容易落泪。

  晨风拂着她纱笼,程爱粼缓缓上前,攀上了?天台的?最边沿,吸嗅着芳香。

  她其实?不自由,一?点都不落拓,压着蠢蠢欲动的?欢喜,像个小心翼翼地?贼,她其实?遍身都是弱点,无法做到刚强,如?果有人拿捏了?马雄飞,她第一?个便会败下?阵来,做个垂手垂脚的?叛徒。

  太急切了?,程爱粼被风抚得舒畅,张开了?双臂。

  她太痛苦太思念,迫使现在?的?自己太冲动,一?股脑儿想进入马雄飞的?生活,反而显得刻意。

  她闭眼听?小风,听?流云,听?金光。

  她要?向她母亲学习,学怡然自得。

  嘭——!

  天台铁门猛地?甩开。

  马雄飞蛮牛一?样冲上天台,来不及收起面容,凶神恶煞地?瞪着围栏外的?程爱粼。

  程爱粼扭头看他神色,悠悠笑了?,“我是来看风景的?,不是来跳楼。”

  马雄飞身姿劲挺,在?霞光万道中似杀贼罗汉,威严峭拔。

  他缓缓伸手,“下?来。”

  “登高能望远,是真的?能看远,见众生,见自己,”程爱粼对他递向自己的?手臂熟视无睹,开始轻盈地?沿着悬空的?缓台行走,“马雄飞你当?皇家警,见了?众生,能见到自己吗?

  程爱粼身侧,蜿蜒的?街道像河流将城市划分成一?个个孤岛,人和车宛如?小蝇小蚁,从一?个孤岛涌向另一?个孤岛。

  马雄飞盯着她脚尖,看得心惊肉跳,“你下?来,有什么话?你下?来说。”他做好了?冲刺准备,随时可以拉拽她,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造成二次伤害,“程爱粼,你下?来再说好不好?”

  “你叫我什么?”

  “阿粼。”

  程爱粼歪头看他。

  阿粼啊阿粼,她有一?段时间?没听?过这称呼了?,眼睛一?蛰一?痛,流下?了?一?抔泪。

  “阿粼,”马雄飞手臂伸得更长,“我们下?来说。”

  “说什么呀,”程爱粼茫然地?喃喃,“我和你说什么?说你要?谢谢我,救了?jori和你师父,还是说我全身都在?疼,可心里开心,又开心又难过,不记得我,可我欲|念太强,想让他记得,有妄念就有烦恼,烦恼多如?牛毛,数不清啊,扎得身上都是洞……”

  马雄飞缓缓上前,轻轻握住她脚踝。

  大掌烫得程爱粼浑身一?激灵,猝然低头看他,马雄飞的?眸子在?波光中浸了?层水雾,轻轻柔柔,“阿粼……”

  所有的?记忆喷薄碰撞,钢对钢,铁对铁,力?道雄劲。

  在?所有的?枪林弹雨中,他永远格挡危机,虔诚地?守护着她,轻轻柔柔唤一?声?,阿粼。

  程爱粼噗呲笑了?,哭得更汹涌,她蹲下?来,笑嘻嘻冲马雄飞伸开双臂。

  马雄飞贴上去,一?把将她揽下?缓台,如?释重负地?搂在?胸前。

  “我是个孤儿,见不得有人对自己好,谁对我好,我都得把心窝子剖给他,”程爱粼用食指戳了?戳太阳穴,嗓音沉缓,“我这里不太正常,马伍长不用在?意,我不敢跳的?,我还没把心窝子剖给他,不能跳。”

  马雄飞看她几缕蓬松的?藻发粘在?面颊的?药膏上,便伸手将它们绕到耳后,“有扎头发的?绳子吗?”

  程爱粼挨个兜摸索,都没有。

  马雄飞盯着她手链,指了?指。

  程爱粼撸|下?来,向后抬臂,可肩轴疼,涩得她直抽气。

  马雄飞见状忙接过链子,将她头发拢起,太多了?,真得像海藻一?团团,他笨拙地?扎头,扯得她呲牙咧嘴,程爱粼发间?甚至还有玻璃渣子,马雄飞小心的?挑出来,“谢谢你,救了?Jori和师父。”

  “凑巧而已,我确定要?住414,才想着上楼跟她们道声?好,顺便看看614的?漏水究竟是什么样的?。”

  马雄飞给程爱粼扎了?个鸡窝冲天辫,“你用什么制服他的??”

  程爱粼茫然,“什么,”她突然大悟,“啊,我拉了?地?毯。”

  “拉地?毯,”马雄飞不动声?色,“不是热水壶吗?”

  程爱粼啼笑皆非。

  她这个师父啊,多疑的?心思是半分半刻都不能等,急破了?脑袋想要?诈真相。

  “热水壶?我没看见热水壶,”光芒大敞中,程爱粼一?身的?乌青也镀了?层金,“我被甩来甩去,扔来扔去,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往后退,退无可退,他离Jori也越来越近,唯一?让他摔倒的?方式就是拉地?毯,他能磕到凳子,能昏过去,只能说明我们三人命不该绝,你不用谢我,”程爱粼指了?指日出,“该谢天。”

  她不再理会马雄飞,慢吞吞走向铁门。

  回到2层办理出院手续。

  “程小姐,”护士把单据移向她,“你在?这里签字就好了?,所有的?费用马伍长已经?付过了?。”

  程爱粼一?怔,回头看马雄飞。

  他站在?远处的?石柱旁,目色沉郁且思疑地?笼着她,当?她眼神投过来,他便一?收情?绪,转身进了?布拉特的?病房。

  “马伍长给你开了?这两支进口的?药膏,涂抹上去会有一?些刺痛,是正常的?,如?果不出门,不用拿纱布包裹,但晚上睡觉要?避免触及枕头和被子,最好包扎一?下?。早中晚各一?次,不要?碰水,遇到不舒服或是皮疹副作用,就回来换药,这段时间?要?忌口,少吃辛辣海鲜,尽量清淡一?些。”

  “住院费加打针缝合费,加药膏钱,一?共多少?”

  “890。”

  程爱粼了?然点头,用纱布覆在?伤口处,让护士贴了?胶带。

  她没有跟马雄飞告别,拉拉扯扯,橡皮糖一?样,时间?久了?让人厌烦,她与他总会再见,生死的?鸿沟都跨越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

  当?她斜背着挎包再次出现在?房屋中介时,蘑菇头呆傻了?,木讷地?看着她,程爱粼昨日没随她回来定合同,蘑菇头以为她临时变卦,只能唉了?几声?叹,晚上吃饭都没了?心情?。

  程爱粼看她痴傻的?模样,脆生生笑了?,“我来签合同。”

  蘑菇头放下?生疏蛋吐司,打一?饱嗝,直愣愣凝着她一?身伤,“程小姐,你这……”她霍地?起身端茶,忙将一?旁椅子上的?坐垫靠垫全搜刮过来,谨小慎微地?扶着程爱粼落座。

  “您真的?要?租啊?”

  “我还有两个月成年,这是我所有的?证件,和我监护人及公证处的?信函,”程爱粼掏包,随即拿出厚厚一?摞令吉,“两个房子,一?年的?费用。”

  蘑菇头喜笑颜开,热忱地?复印资料,取出合同和钥匙,确认程爱粼租住的?最终意愿,而后拿出地?图讲解周边的?环境设施和餐饮娱乐。

  “房屋一?旦出现问题,你联系我,我马上安排人手用最快速度帮您修好。”

  “那就先帮我把阿儿玛厨房的?所有东西全部铲掉,恢复毛坯。”

  蘑菇头捣蒜式点头,“好好,我这就安排,要?我我也铲,图个吉利嘛,重新装自己喜欢的?。”

  程爱粼敲了?敲地?图,“离楣南最近的?二手市场在?哪儿?”

  “这,DATO KERAMAT(柑仔园),这里东西最便宜,有很多家居,东西也很新。走过CHANGKAT(樟角),还有一?家,红色布篷,很好找的?,里面买锅碗瓢盆,厨房里的?用具,都是批发价,不要?在?第一?家第二家买,你往里走,里面的?更便宜。”

  程爱粼道了?谢,揣好钥匙去了?柑仔园。

  她上辈子最后两年,被马雄飞的?美?学色彩所浸染:不是黑,就是灰,成了?性?|冷淡的?极简风。

  这辈子,她要?开怀,要?艳丽,要?俗气,要?体验赛狗屁的?大红大绿和那花团锦绣的?姹紫嫣红。

  程爱粼艰难地?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

  人人相撞,袋袋相碰,花瓶遇磁盘,叮叮当?当?。

  柑仔园一?眼望不到头,大件小件都有,划分得井然有序。

  市场哄闹得人仰马翻,讨价还价的?方言带着不同的?声?线和年龄,纷纷攘攘。程爱粼好久没体悟市井生活,兴奋得像只麻雀,钻钻这里,挤挤那里,哪儿人多往哪儿凑。

  整整一?上午,战利品卓然:

  松石绿的?拉斯手推车、鹅黄的?高森折叠桌、浅桃的?安东尼储物格、栗棕的?塔娜比煤油灯、碧蓝的?库伦五斗柜、杜鹃红的?普达收纳篮……她将敛好的?货品堆放在?指定区域。

  满满的?一?头汗,浸得脸颊上的?伤口痒酥酥,她轻轻蹭着纱布。

  渴了?就喝拉茶,饿了?就在?小食铺翘着二郎腿吃暹罗粉,刚要?加麻加辣就想起了?护士的?叮嘱,最后忍着瘾,老老实?实?只放了?罗望子汁和酸橙汁。

  她身子由内而外散发着倦意,瘀伤也隐隐钝痛,可精神势头却愈发亢奋。

  下?午,程爱粼一?头扎进几个童趣铺子,备齐了?米奇的?半身镜、小黄人懒人椅、辛普森一?家的?餐具厨具和加菲猫的?床品被褥。

  她还看上一?条牡丹红的?金丝复古纱笼,心痒痒,试穿了?一?下?便博得满堂激赞,阿嬢阿婆七嘴八舌地?夸,夸着夸着,就开始介绍起治脸的?偏方。

  老板娘最热心。

  她从未见过有人穿她家裙子穿得这般明媚动人,跟天仙似的?,她拍了?几张程爱粼侧脸的?全身照,又是打折,又是拉着她介绍其他款式,到最后甚至做起媒来。

  程爱粼累死累活扑进家门时已然夜色黑沉,20点10分。

  家居用品的?运送是老板娘叫自家儿子帮忙完成的?,小伙子用肱二头肌将他们全堆在?4层的?楼道里。

  程爱粼打着手电,一?豆乱晃的?光芒下?,她踩着梯子装灯泡。

  眼一?抬,对面县署出出入入的?车与人一?目了?然,马雄飞热衷扎根在?警署,是个不喜归家的?人,住在?这里远比住在?他家对面更有意义。

  414和514的?格局不一?样,可能是前房主进行了?隔断。

  开放式厨房连接着客厅,形成一?个小吧台,程爱粼将咖啡机和烤箱放置在?一?起,她喜欢烹饪,之前的?油烟机已经?旧烂,她准备明日购置新的?。

  咖啡机轰隆隆地?运作完,程爱粼急急喝上一?口,烫得呲牙咧嘴。

  她头戴圣诞麋鹿发箍,摁开了?所有光源:地?灯,台灯,吊灯……刹那灯火璀璨,她准备继续画蛇添足,装上圣诞老人的?麋鹿和雪橇彩纸,再挂亮晶晶的?彩带长灯。

  房间?所有的?犄角旮旯她都扫一?遍,拖一?遍,再跪地?擦一?遍。

  床褥都进了?洗衣机,晾晒在?阳台上。

  陀螺似的?转了?好几轮,程爱粼累得仰躺在?沙发上吁吁,满屋子回荡着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程爱粼凝着花蕊吊灯跟着哼唱,眼一?翻,差点睡着,突然一?战栗,惊醒了?,倚仗着韧劲爬起来接着奋战。

  她还嫌屋子不够温馨,拿彩色喷管,举着圣诞老人的?磨具,向玻璃喷去。

  片刻,阳台出现了?一?排憨态可掬的?圣诞老人。

  整整5个小时不停歇,才把今日购买的?用品归置了?一?半。

  凌晨2点,她饥肠辘辘,切了?青芒、黄瓜、炸豆腐、番石榴和鱿鱼片,浸入大虾酱,混着花生碎,拌了?份ROJAK(罗惹),用黄灿灿的?巴特大脑袋瓷盘装着,盘腿坐在?阳台上吃起来,目光炯炯地?遥望着县署。

  不知道马雄飞是在?盛丰。

  还是已回到警署。

  她捏了?捏床单,指尖浸了?些水气,便倾身在?玻璃上,勾勒起马雄飞的?五官。

  画得中规中矩,却很细腻,画着画着,程爱粼笑起来,咧得伤口疼,只能捧着脸咿呀呀的?叫唤。

  同一?时刻。

  盛丰医院,住院部三层配药室。

  诡秘空灵的?稚童哼唱声?响起。

  一?个枯瘦女人将手机掏出,掐断了?铃声?,她阴晦地?盯着马雄飞落拓的?身影走出医院大门。

  女人鬓边有道褐红长疤,一?直割裂到下?颌,把她的?脸分出了?区域,显得狞恶不堪,这是马雄飞的?手笔,她接着吟唱那稚童的?调子,庄重地?戴上护士帽,用粘稠的?白色膏液一?点点掩去疤痕。

  “Barney Bodkin broken his nose, without feet we can’t have toes, crazy folks are always mad, want of money makes us sad.(巴比碰破大鼻子,没脚不能长脚趾,疯疯癫癫是疯子,没钱只能哭鼻子)”

  女人移着医用推车缓缓在?幽暗的?走廊中踱步,“啪嗒啪嗒”,白色鞋跟叩响了?一?路。

  监守在?男人病房外的?年轻警察正戴着耳机玩纸牌,抬眼一?瞄,便收腿放行。

  女人拉开帘。

  男人赤条条瘫躺着,如?果瞧得细致,能看到他侧腰密密匝匝的?的?微小血洞,那是署长用□□厘米的?细针扎进去,搅几下?,再拔|出来,不显眼,但极痛。

  枯瘦的?手摩挲着男人的?脚踝,一?路抚到大腿根,纤长的?红指甲在?肚脐绕了?两圈,弹钢琴似的?一?点点网上轻敲,“Hey, Barney, Barney, Barney, poor Barney!”

  男人的?眸子升腾起一?种无状的?恐惧,在?她指甲下?瑟瑟而抖,这比长针更可怕,他硬逼着自己归于?静默,阖上眼睛,女人尖锐的?轻吟是祭奠自己的?催命之歌。

  “Look at me,”女人刮着他嘴唇,俯下?身,亲吻他半瞎的?右眼,烟灰的?头发铺满他胸膛,“Look at me, you time has come, ta—ta,Barney,ta—ta,my boy!”

  针|管徐徐探|入他静脉,女人闪亮的?眼睛星光灿灿。

  毒药渗透得快,男人的?脸迅速灰败下?去,眸子也开始讷然,那天花板上熹微的?白月光渐次熄灭,他突然张嘴竭力?大喘,仅一?下?,便没了?生息。

  “Ta—ta,my Barney.”(再见,我的?巴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