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到。
岳家大夫人端庄地坐着,眉目和善:“柳夫人不用忙,我是在家里吃了饭来的,茶水点心都用不着。咱们自家人,不需要摆那些虚礼。”
“是是是。”余氏忙点头,摆手令小婢们退下去,脸上依旧堆起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只得尴尬地低头看着桌上的茶碗。
岳大夫人见状眯了眯眼,慢悠悠地开了口:“陛下的意思是,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就不要再往后拖了。我已找人合过了两个孩子的八字,这月二十七就是好日子……”
“那么快?!”余氏惊愕地抬起了头。
岳大夫人微笑地看着她:“不算快。孩子们年纪都不小了,又是两情相悦,咱们做长辈的何苦碍着他们,枉做恶人。”
余氏本能地想点头,忽想起柳闻蝉那双清清冷冷的眼,吓得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脱口而出:“不行!”
“什么不行?”岳大夫人嘴角的笑凝住了。
余氏不敢看她,垂着头,后背上突突地冒着冷汗,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捏烂了。
她怎么敢说不行!对方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只怕宰相府里的门房都要比她高贵些,如今她却在对相府的大夫人说不行?
真是越想越惶恐、越想越不安……余氏扶着桌角慢慢地站了起来,两条腿直打哆嗦,随时都有可能会软瘫下去。
直到门外传来了一声冷冷的质问:“父亲不在家,是谁放了外人进来了?”
“是我!”余氏忙转过身挤出笑,“蝉儿,这位不是外人,她是岳家的大夫人,为了你的婚事……”
“你忘了,我没有婚事。”柳闻蝉跨进门来,道。
余氏迎上前,一脸为难:“可是岳大夫人亲自来了,何况还有陛下的旨意,这次是要聘你去做正室的……蝉儿,无论如何,咱们不能抗旨啊!”
皇帝是什么?是天子。皇帝的旨意就是天意。皇帝说你二人两情相悦,你们就必须两情相悦;皇帝说你二人应该白头偕老,你两个人就毫无疑问一定会白头偕老。
这叫作天命不可违。
柳闻蝉却撇嘴笑了一下,漫不经心:“我记得我是对着天地神明立的誓,当时在场的百姓都是我的见证。请问岳夫人,是人间帝王大,还是天地神明大?是帝王之权重,还是天下百姓重?”
竟是直接问到了贵客的脸上。
余氏的两条腿哆嗦得更厉害了。要不是旁边有个机灵的小婢上前扶住了她的手,她只怕当场就要出丑。
眼下一时是瘫不倒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站着,看那位尊贵的岳夫人居高临下,睥睨着柳家的女儿:“看来,柳小姐是打算抗旨。”
“不。”柳闻蝉摇头,“我是担心陛下受到了蒙蔽。”
天子当然是圣明的。如果天子做了什么蠢事,那必然是因为底下的人欺君罔上,蒙蔽了圣听。
她的意思是说,皇帝干了一件蠢事。
岳夫人看着她郑重其事的神色,一时失笑:“你竟是这样……难怪三郎说你是个有趣的孩子。”
随后她笑容一敛,神色立时冷了下来:“即使陛下受人蒙蔽,圣旨也依旧是圣旨。你豁得出去脸面,也能豁得出去阖府上下几十条人命么?”
柳闻蝉迎着她的目光,并不畏惧。
几十条人命什么的,当然是危言耸听。皇帝并不昏聩,绝不至于为了一桩小事抄人的家灭人的族。
最多不过蠲了柳孝延的那点儿微末前程罢了。
柳孝延是个腐儒,脖子硬,不可能为了那点儿前程做出卖女求荣的事来。所以她完全可以梗着脖子撑到底,抗旨就抗旨谁怕谁。
但是,也犯不上。
柳闻蝉转身落座,广袖在身前一甩,两手已交叠放在膝上,衣袂垂下端端正正,开口声调亦是平平稳稳:“相爷想要什么,夫人不妨明示。”
岳夫人惊异地看着她,许久才道:“自然是希望结秦晋之好,希望你与陵安长相厮守、举案齐眉。”
“柳闻蝉不能答应这件事。”柳闻蝉说道,“因为死了的人不能复生。”
岳夫人皱起了眉头,想了想,没懂。
柳闻蝉没等她开口问,接着又道:“但是我突然很感兴趣。所以,”
她站了起来,广袖舒展,身形挺拔如细竹扶风:“你回去转告岳相爷,求仁得仁,他会得到一个配得上这场筹谋的好孙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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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为什么不嫁?
柳家答应了亲事。
这个消息像坐了流星火箭一样眨眼就传遍了都城,也在柳家后院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二小姐柳闻莺是第一个哭出来的,一边哭一边砸了桌上的笔架砚台杯碟茶碗,然后甩袖子就往前院跑:“娘怎么能这样!这是卖女求荣,想升官发财想疯了!既然这样,干脆连我也卖了去吧!”
知月忙将她拽了回来,自己却又转身冲了出去,顺手拎了一根门闩提在手里,一路喊:“大小姐被人欺负了,有胆子的跟我来!”
岳大夫人正心满意足告辞出来,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廊下一大群丫鬟婆子提着棍棒扫帚乱乱地往这边冲。
她顿时想起了四夫人身上的伤,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随即挺直腰杆,沉下了脸:“柳夫人,这是何意?”
余氏早吓得软了腿,忙扶着门框迈出去,高声呵斥:“你们干什么?知月,你疯了!退下!”
“不是我疯了是你疯了!”知月一手提着门闩一手叉腰,“夫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呐?大小姐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做主了?你不能因为大小姐没了亲娘,就这么糟践她!”
“这可是反了!”岳夫人气得发颤,又回头看余氏:“你们家,奴才都是这么无法无天的吗?”
余氏又急又气,眼泪都掉下来了,偏说不出话。
知月提着门栓又冲上来几步,气势丝毫不弱:“岳夫人说错了,我们柳家可不算无法无天,真正无法无天的人又是绑架、又是逼婚,伤天害理的花样儿多着呢!”
“放肆!”余氏终于带着哭腔喊了出来,“贵客在此,岂能容你发癫!你给我滚回题夏斋去!”
“这样恐怕不够吧?”岳夫人转了转腕上的镯子,冷笑一声:“以下犯上、举止癫狂,这种奴才打死都不多,柳夫人当真打算轻轻放过么?”
余氏闻言愈发惶恐,可是下令责打的话又断断说不出口,只急得她脸色紫红,喉咙里提着的那一口气随时都像是要堵死在那里。
气氛沉闷又僵持。柳闻蝉不耐烦,终于迈步跨出了门槛。
岳夫人心念一动,忽然回头向她笑了笑,问:“依你看,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该如何处置?”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柳闻蝉淡淡地道。
岳夫人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你且说说,今日之事当如何赏,如何罚?”
知月攥着门闩,气得跺脚:“小姐,咱不能白被人欺负成这样!先夫人在世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