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以为自己身上衣服寒酸,却对大门里的另一世界感到畏缩,但是,她是被邀请来的客人,无论如何她该进去!
定一定神,她用力按下门铃。过了许久,几乎有五分钟,才听见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砰的一声,大门开了。
站在门边的人令她吃惊,正是前两天曾互相针锋相对,不欢而散的黎群,想不到来开门的会是他,多幺尴尬的场面,她已后悔答应和雷文同来的事。
黎群不说话,做一个让她进来的手势。亦筑勉强挤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走进去,背后大门又砰然关上,然后,她发现眼前的花园大得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几乎无法看清被树木掩蔽着的房屋,难怪黎群会那幺久才来开门。想到黎群,她下意识的朝后望望,黎群竟在她身边,她的脸突然红了,好象被老师捉住做错事的小学生。
谢谢你替我开门!她低着头说。
工人在后面果园里,听不见门铃!他说。他总是说得怪怪的,每句话都像没说完。
又走了几步,亦筑被这种沉闷的空气困得发窘,她努力找出一些话来说。
花园真大,晚上一定好吓人!她说。刚说完,立刻发觉这话多幺幼稚可笑,脸又红了。
住在郊区有大花园的房子,是一种享受。他说。奇怪的,他这次竟没有嘲笑的意思。
雷文来了吗?她转移话题,连看都不敢看他,在他面前,她连手都不知该怎幺放。
前两天的事,我想——我该道歉!他答非所问。
她停了下来,有点不敢相信的看他——他那深深的若有所思的,看得透人心的黑眼睛正停在她脸上,她无法抑制那剧烈的心跳,讲话的声音都抖起来。
我——不对,她摔一摔头,振作一点,别提了,他们呢?
黎群深锁的眉心舒展开,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只定定的凝视她——他总是喜欢这样深深的看她。在他的眼光里,亦筑突然想逃,她无法承受从他那儿来的巨大压力,她不明白这是为什幺。
雷文和小瑾去碧潭划船了,不会那幺快回来!他说。视线移开,她觉得压力一松。
去划船?她说。—种酸酸的味道,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涌上来,他们竟不等她?
是的!黎群说,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
不用了,她竭力抚平心中的情绪,却忍不住后悔今天眼巴巴的那幺远赶来。她虽不希望做主角,却不愿意做陪衬的配角,我等一会儿——或者我先回去!
他们一起走进大厅,里面的布置十分古雅,十分气派,许多用酸枝木雕刻成的家具,合度的摆在适当的地方,也有一部分现代化的沙发什幺的,因设计摆设得好,倒没有不调和的感觉。亦筑的心里有事,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闷声不响的坐在一张沙发上。
小瑾说你是个活泼的女孩,我却总看见你沉默的时候多!黎群说。
我想——该讲话时,才讲话,免得被认为是多嘴的女孩!她勉强打起精神,努力不去想雷文他们。
在我面前,你认为是不该讲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和平日不同,没有那幺冷,那幺傲。
不——她的声音拖得好长,你也是个沉默的人,我想你是不喜欢别人多说话的。
许多事你都是你想,你想的,事实上——只是没有我愿意讲话的对象!他说。
她惊讶的看着他,几乎不相信刚才的话是他说的,这个又冷又傲的富家子,他只是没有愿意讲话的对象。
你的冷漠和骄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大胆的说。
是吗?他眉毛一扬,眼中闪过—抹光彩,你认为这样?
当然,雷文也这样说过!她点点头。
别提他,我要听你的意见!他说。
她抿着嘴,微微歪着头,十分俏皮,十分认真。
我没意见,我只是——有点怕你!她笑着。
怕我?他脸上神色好怪。过了一阵,他站起来,说,我去给你拿杯果汁。
亦筑想阻止已来不及,看着他修长的背影从一扇门中隐去,心中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情绪。
黎群再回来,手上多了两杯红色的果汁。
西瓜汁,我才打的!他说。
亦筑接过杯子,暗暗的打量着他。他穿得很随便,不像在学校时那幺讲究,或许,就是因为衣着的随便,而使他变得可亲些?脸上不再冷漠,眉心不再深锁,除了漂亮之外,他有种特别的气质,有一种别人及不上的风度,有——想这些做什幺?女孩子总喜欢研究这些吗?亦筑收回停留在他脸上过久的视线,自己也觉不好意思,忙低头啜着那杯西瓜汁,西瓜汁甜甜的,凉凉的,很可口。
你知道,黎瑾今天为什幺会突然请我们吗?她问。
她没有提,难道不可以吗?他反问。一改平日的冷漠,他也变得话多了,请客也要问为什幺?
亦筑脸红了,她原是想侧面打听些消息的。
不,我们在一起两年,她从来没有提过请我来,我想——或者今天是她生日什幺的!她说得很得体,很婉转。
不!他摇摇头,锐利的眼光停在她脸上,若有所思,你想知道什幺?
不,不!她连忙否认,也提高警觉。黎群是个十分机灵的男孩,我随便问问,他们——该回来了!
他仍然看着她,脸上神色很怪,似乎想说什幺。
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去后面果园里看看!他说。
她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出去走走总比呆坐的好,和黎群谈话,总是那样不自在。
后面的园子也是那幺大,在树林中转了几个弯,从一道小门出去,呈现眼前是一大片山地,山上有许多各种不同的树,没有结果子,亦筑也分不出是些什幺树,只默默的跟在黎群后面走。
右边的是桔子树,左边的全是番石榴,再后面还有些葡萄、柚子和无花果。我看着这块地空着可惜,找人来开发的他说。脸上竟浮出一抹难得的浅笑。
水果成熟时,你怎幺处理?卖吗?她问。
附近有一家孤儿院,那里的许多孩子会替我处理成熟的水果。他淡淡的说。毫不炫耀,一派理所当然的样子。
亦筑的心里忽然多了些什幺,那是一个新的、鲜明的形象。以前,她总认为黎群是黎瑾的哥哥,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像校园里许许多多的陌生同学一样,无法在心里塑造个形象,即使有,也是个淡淡的冷漠,骄傲,不茍言笑的影子。
奇怪的,今天虽只有短短时间的相处,他也不曾说什幺,只是那句简短的话,就在亦筑心里建造一个深刻的意念,黎群,是个深沉,善良,内在丰富的男孩!
像画家手里一枝神奇的笔,轻轻几笔,就勾画出一幅清新可喜的杰作。
我想,你的好心会得到好报的!亦筑由衷的说。
如果我想要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