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色凶灵1(1)
东京。这是一个阴雨绵绵的黯淡早晨,惨案就发生在东京银座染桂高校内。死者奥村贵子,染桂高校学生。尸体的脸孔像一团扭曲的橡皮泥,整只眼珠全部凸出眼眶,蓄满了腥红的血液,像是隐隐在泣血一般。身体已经完全走了形,脑浆、体液和鲜血像拖地时打翻的水,填满了尸体下的地板间隙。一阵风卷起空气中的残酷气息,围观者纷纷捂住口鼻,几个胆小的女生被吓得哭出声来。伴着尖锐的警笛声,整个学校都沉浸在一种悲哀而又恐怖的阴霾中。“生物系的丁戈同学,听到广播请到校长办公室来!生物系的丁戈同学,听到广播请到校长办公室来……”扩音喇叭不住重复的话从窗外飘进教室,引起了学生们的猜测和议论。“丁戈?听上去应该是个中国人吧?”“笨蛋,就是那个才刚转过来的中国学生嘛!”“这个时候,校方应该把精力都放在奥村贵子自杀事件上,却反复在找这个丁戈,会不会是……”“得了吧,那个傻瓜,我刚才在校园超市还看到他呢。这家伙用英语在打电话,一脸严肃地说什么‘白宫’、‘中情局’、‘替我问候美国总统’之类的胡话,简直就是白痴嘛!你们不会认为这个傻瓜敢杀人吧?”“喂,菊代,”正聊得兴起的男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同桌的漂亮女生道,“听说那个转校生住在你家是不是?”“别胡说!我只是他的房东而已啦!”看到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刷的一下集中在自己的身上,菊代盈子立刻涨红了脸,“这个人很古怪,搬到我家快一个月了,成天窝在屋里看恐怖片,经常打国际长途电话,也不怎么出门,跟我也基本上不怎么说话。三天前,他曾经问我在哪个学校上学,我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就告诉他了。谁知道……今天一大早他居然也来这里上学了……”“咱们学校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进得来的呀,这个丁戈真不简单哪!”女生们立刻理性地分析道。“他八成是要追求你吧?”几个男生的眼神警惕起来,“可是盈子,那个丁戈如果真的是凶手,那你可要小心啦!”比起教室的喧闹,办公楼内则显得静悄悄的。宽敞的办公室里,校长背着手烦躁地走来走去,几位主任全都皱着眉头,偶尔用眼神互相交流一下,没有人说话,只有窗外隐隐的广播声和挂钟单调的“答答”声。走廊里响起散漫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哼得不成调的歌曲。所有人的眼睛立刻齐刷刷地转向办公室那扇装潢华丽的门。门是直接被推开的,这让已准备好威严地应一声“进来”的教导主任有种措手不及的窘迫。看到屋里这么多人,这个头发乱得像鸡窝的学生也是一愣,刚打了一半的哈欠也咽了回去。
“你就是丁戈?”头顶中央有些脱发的千叶主任问道,见对方点了点头,便抬手指着对面一张凳子说:“坐。”倒好像是在命令凳子过来。“不用了。”那学生有些尴尬地对凳子摆了摆手。“你是从中国来的?”“香港。”“那不就是中国?令尊大名?”“金……”刚说了一个字,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嘴。“金?丁戈君,正常来讲,你的父亲应该也姓丁吧?”“哦!对,对,是姓丁,丁金。”“丁戈,丁金,真是奇怪的名字。”千叶主任小声嘟囔了一句。“丁戈同学,”左里主任翻着手上的一沓文件,头也不抬地道,“你的资料上说,你在香港树仁大学就读生物系,成绩一直都是全系前三名,而且在大一那一年就开始选修世界古代史,成绩也非常优秀,是这样子吗?”“哦?是说我吗?”丁戈一愣,随即点头道:“不错不错,是这样的。”
大岛校长抬手阻止了主任们的继续发问,向丁戈微微一躬道:“丁同学初来敝校,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让你受惊了。我谨代表敝校上下向你表示深切歉意!”
“不用了,人又不是你杀的。”丁戈漫不经心地道。
“这种意外实在少见,并不是经常发生的,所以切勿惊慌。”
“您太客气了,我一点儿也不惊慌。”
“唉!”大岛校长叹了口气,“那孩子死得可真惨啊!”
“还行吧。”丁戈点点头,敷衍道。
“还行?很奇怪的回答啊……”千叶主任干笑了一声,“丁戈君,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来学校的?”
“刚才。”
“刚才是多久?”
“大概四个钟头前吧。”
“但你并非都待在教室是吧?据松本老师反映,你好像只上了一节课。”
“没错。”
“那你剩余这些时间都在哪儿?”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冷冷地道。
“这是我的自由。”丁戈好奇地看了看对方,“你问这个干什么?”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条警探。”
“一条?”丁戈忽然笑了,“又不是警犬,为什么要叫‘条’?”
“丁戈君好像很有幽默感,我姓一条。”一条站起身,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丁戈君一点儿也不惊慌,似乎是对这种流血场面司空见惯了?”
“可能吧。”
一条警探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少跟我耍嘴舌!小滑头,说,那三个钟头你在哪儿?”
“在花坛旁边喽。”丁戈耸了耸肩。
“花坛?是不是科技楼下面的那个花坛?”
“是科技楼吗?好像是吧。”
“那不就是奥村坠楼落地的地方吗?”所有人的眼睛都同时瞪了起来。
“你在那里干什么?”
“当然是看那个女生从楼上掉下来啊!”
“接着说下去!”
“请问,公民是否有保持缄默的权利?”
“这个……是的。”
“那我就缄默了。”丁戈狡黠地眨了眨眼,转身走了出去。
奥村的死最终被定性为自杀,没过多久,校园的气氛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尽管因为在非常时期被校园广播点名,再加上菊代盈子的那一番描述,丁戈已被学生们视为异类,但这似乎对他并没造成什么影响。而且,他很快交上了在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鹈饲阳正。这个全班最矮最瘦的男生长得白白净净,戴一副古人凿冰取火所用的材料制成的眼镜。虽然他和很多其他男生一样不掩饰对校花菊代盈子的好感,但因为家里很有钱,胆子却又很小,这便成为他被人欺负和敲诈的理由。这一次是丁戈在洗手间里把他从三个男生的手中救出来的。
“谢……谢谢你……”鹈饲大口喘着气,略带紧张地望着校门,显然还在担心那几个学生是否会追出来。
“我本来不愿意惹祸上身的,”丁戈双手插在兜里,把上身靠在墙上,“但我这个人实在太正派了。”
“你真好,我们交个朋友吧!”鹈饲由衷地说,“你帮了我,我得向你表示感谢。”
“不,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什么酬劳不过……不知你想怎么感谢我?”
“你最喜欢什么呢?”
火锅店。
丁戈将一只硕大的鱿鱼板塞进嘴里,接着把牛肉火锅滚烫的汤灌下喉咙。
“别吃这么急,还有的是呢!”鹈饲谦和地笑着,“还想要些什么?”
“饱啦!”丁戈放下筷子,长出了一口气,“真好吃。一顿饭花了这么多钱,真是让你破费了。”
“以后你想吃什么,就找我好了。”鹈饲大方地许诺。
丁戈不置可否,掏出根烟叼到嘴边,满足地仰躺在榻榻米上。电视在他眼皮转瞬之间不停地转换着频道,然后定在东视的新闻节目上。
“各位观众,我是日本东视社驻美国记者服部中原,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美国爱达荷州麦凯市北部的山地。众所周知,早在一个月之前,远在太阳系另一端的白兰度太空舰队便通过美国黑蝎-Ⅱ号卫星,向全世界转达了这颗偏离轨道的中型陨石将要于今日12时左右落入地球的信息。今天,陨石果然如期而至,只是落地点与预计的偏差了15英里。目前该陨石就在我的身后,因为它的撞击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当地军方和警方正在控制现场。请随我们的摄像机镜头去看一看……”
丁戈的眼睛半眯起来,慢慢地呷了口茶。
“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仍然冒着烟,撞击带起的大量尘土颗粒,在空中久久不散。看,这片地面像被撕裂的纸,而附近表层的土居然还是温的,陨石正下方的土几近烧焦。根据白兰度舰队发来的资料,估计它经过大气层摩擦热灼烧后仍能保留相当的部分,军部本打算发射导弹拦截,但该陨石速度出奇地快,从到达对流层至冲入地面造成直径400米的深坑总共不到4秒钟!”
“来吧,让我们看看陨石。”丁戈坐了起来,嘴里小声嘟囔着。
“据现场的科学家介绍,这并非一颗普通的陨石,它的外表有多条深入内核的暗红黏液带,而且还冒着气泡,仿佛上了色的强酸,这使陨石从远处看来呈现不可思议的红褐色,好似一大块黑火腿。现场有些科学家正在做鉴定,目前虽然仍无法确认该物质的属性,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绝非混合物,最大可能是类似三氧化二铁的外太空稀有金属的变种化合物。由于这种奇异外形使得该陨石身价倍增,预计在无限制展览的三天里,将有数以万计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触摸它,这象征着人类与外宇宙的新接触!”
丁戈的脸色凝重起来,眉头也渐渐锁紧。
“针对这颗红色陨石的出现,中美洲的古老宗教‘众神之戒’教主云拔在有‘众神之城’美誉的特奥蒂瓦坎城发表相关演说,认为这是地球大浩劫的预示。‘众神之戒’至今已吸收了近四千万教众,达到该教历史上的最顶峰,而且教徒数量仍在不断增加,甚至许多其他宗教徒也纷纷放弃原来的信仰而皈依‘众神之戒’。这种趋势已引起有关人士的关注和担忧。科学界认为,宗教作为一种原始人类解释未知世界与神秘事件的假说,将随着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而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但云拔在演说中宣称,自己的宗教亦是科学的,只不过他们正在研究的,是世界最尖端最新锐的超前科学,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是无法达到的。
“当记者询问起近几年全球因‘众神之戒’引起的暴动、虐待甚至自杀行为时,他表示,当人类的科技发达到他所能认同的标准时,这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否则即使现在说出一切,人们也不会理解。针对云拔的演说,现任罗马教皇乌瓦罗一世说,这次陨石撞击事件纯系巧合,却被利用成为某些邪教势力和恐怖分子宣传迷信和制造混乱的引证。同样被指为学术骗子的华人学者程科则发表评论说,陨石降落是无法预言的,但这颗陨石的降落却绝非偶然!”
“很无聊是不是?”鹈饲笑着对丁戈说,“事后诸葛亮,专放马后炮。”丁戈看了看他,突然说:“我又饿了,再来一个火锅吧?”
晨光的晕彩染红了淡去的黑暗,飞机在跑道上渐渐停止了移动。柳生宙轻松地推着行李箱,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来到东京,这令他冷漠的脸上多少溢出了几丝激动——可惜,仅维持了几分钟。上了出租车,他便迫不及待地打听附近哪里有贩卖枪械的黑市。从黑市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家里为数不多的存款和司科特临走时留下的两千美元几乎花光了。姐姐阿雪站在一堆行李边上,样子凄凉而又无奈。“我要找个工作。”柳生宙走到姐姐面前拎起行李,“但在这之前先得解决居住问题。”
“海边就挺好的。”“能让你隔岸看见澳洲吗?”柳生宙冷冷地道,“我们只找临时住处,随时更换,否则会有危险。那个……那个人不会就这么放过我们的。”“那……我还是去教书吧,你年纪太小,再怎么能干也很难找到工作……”说话间,姐弟俩已经走出偏僻的小巷,来到熙熙攘攘的东京街头。年轻的女孩、瘦弱的男孩、大包小包的行李、茫然的眼神……在从事不良职业者的眼中看来,简直就是两只肥羊。一个男子从角落里突然冲出来,猛地撞到了阿雪的腰部,疼得她“啊”一声几近跌倒。柳生宙用肩膀靠住姐姐,却见那个男子的手上正拿着本来挎在阿雪肩上的皮包。男孩放下箱子,伸手向怀里摸去。阿雪忙抓住他的胳膊叫道:“你疯啦!只是一个挎包,装了些化妆品,没多少钱的!”柳生宙推开姐姐,再看那小偷已经跑到对面的马路上了,竟还抬起手中的皮包示威性地挥了挥。几辆车飞快地开过,短暂地挡住了他的视线。车流过后,他看到小偷身旁多了一个身材高大,学生打扮的年轻人。小偷还没反应过来,年轻人的一只拳头已经击在他的下颌骨上,再一记高踢腿,他就完全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年轻人穿过马路,将皮包递还给阿雪。“谢……谢谢!”阿雪接过皮包,不敢看年轻人的眼睛,脸竟然红了,同时闻到一股男士香水的味道。“这些人很坏,”年轻人英俊的脸上绽开自信的迷人微笑,“专欺负咱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柳生宙眉毛一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外地人?”那学生一愣,随即笑道:“你们的行李和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了。我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美术,养成了观察别人的习惯。如果因此而冒犯了你们,请不要介意。对了,我叫水野忠信,是来染桂高校转读的,如果有什么事,到那里找我就好了。”阿雪被他的热情弄得很不好意思,刚要再次道谢,柳生宙却硬生生地说了声“谢谢”,就拉着姐姐快步走开了。“阿宙,他是个好人呀,你过于敏感了,而且,这样对人很失礼呀!”走了一段路后,阿雪终于忍不住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你还没有接受教训吗,这么随便就相信别人!别忘了,连母亲都是不可靠的!”柳生宙用力挥了挥手。“喂!小子,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呼喝。
姐弟两个停步回身,只见一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正不满地看着自己,脚下散落了一地的书本杂志。柳生宙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一挥手间似乎是打到了什么。“喂,怎么走路还张牙舞爪?把我的东西捡起来!”“对……对不起!”阿雪见弟弟瞪着对方一言不发,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赶忙鞠躬致歉,她却不知道,惊弓之鸟一般的柳生宙这时正在拼命回想——对方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阿雪一边道歉,一边飞快地收拾着地上的书刊,年轻人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算啦,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下次走路记着把眼睛带上,听见没有?喂,你耳朵也没带呀?”“这位先生,就算我们冲撞了您,也已经对您道过歉了,您怎么能这样骂个不休呢?”阿雪有些生气了,将摞好的书刊塞进年轻人的怀中,无意中却看到了他胸前的校徽,“染桂高校?”
“有什么问题么?”
柳生宙身子忽然剧烈地一颤,他终于记起了这个声音,拉起姐姐的手说:“快走,我们快走!这个人……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咦?”年轻人看着姐弟两个的身影有些慌张地远去,摸着下巴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深夜,神尾薰被噩梦惊醒。她梦见丁戈挥着刀,逼自己脱光衣服。自从几个星期前奥村贵子自杀之后,校园里就流传着一种说法,说凶手就是那个来自中国的转校生丁戈,于是丁戈便成为本校女生噩梦中常出现的反面人物。她擦了擦汗,披上一件短衫,轻轻地下床拉开宿舍的门向卫生间走去。走廊里的本就昏暗的小壁灯好像快要彻底坏了,好像随时会被这阵阵冷风给吹灭一样。她不由得害怕起来,刚想加快步伐,忽然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肩上。“呀!”她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头也不敢回,几乎立刻就要昏过去。“喂,怎么出来上厕所也不叫我一声,你一个人不害怕?”原来是同宿舍的好友富野未莎。
“你……你吓死我了!”神尾抱怨道,“这真能吓死人的!”说话间,墙上的小壁灯忽然一闪,然后彻底熄灭了。“真倒霉啊,我看……还是不去算了。”“既然已经这么黑了,那我再给你讲个鬼故事吧?”“富野!别闹了!”“嘘,你听!”富野忽然拉住神尾。两个人同时僵住了。一种奇特的“咝咝”声隐隐传来,走廊尽头窗外的月光挺亮,依稀可以看到外面似乎浮动着一条古怪的阴影,又长又大。“那是……什么东西?”富野吓得舌头打成卷,真遇到这种不干净的事,她比谁都害怕。
“那里我没去过……应该是个死胡同。”神尾连声音也变了,“也许是猫、狗之类的东西,[5.1.7.z.手.机.电.子.书]被光一照,影子放大了……”“我……我怎么觉得……最少也是头猪?”“学校里没……没有猪。”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撒腿奔回宿舍,把门死死地反锁住。清晨的阳光和人声驱散了夜晚的恐惧,神尾从床上爬起来,拿着洗漱用具走出宿舍,忍不住往那个地方张望了一下。没有人,只有一根被风吹倒的晾衣架。“你没事吧?”已经洗漱过的富野从公用盥洗室里走出来,“我也看过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如果你动作不快点儿的话,上课就要迟到喽!”“哦,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神尾应了一声走进水房,洗漱完毕后,觉得精神好了很多,阳光明媚又温暖,她甚至开始怀疑昨晚真的只是一场噩梦罢了。她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好,走出盥洗室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向那扇窗窥望了一眼,突然发现有个人正在窗外的死胡同里来回走动。神尾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是那个丁戈!真奇怪,他在这里做什么呢?神尾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向外窥视。丁戈正在拨弄着地上的土。他把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使劲皱皱眉头。地面上有一小摊暗红色的黏液,一阵风将一股味道送入窗口,是一种奇异的香味,却并非那种沁人心脾的清香,反而令神尾的喉咙涌上一股酸辣。她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赶忙用手捂住嘴。“谁呀?”丁戈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似乎还很悠闲。神尾扭头就跑。跑了没几步,却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男人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是丁戈。
“你好像是……我的同班同学吧?”丁戈上下打量着眼前受惊的小兔一样的女生,“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是女生宿舍啊,难道昨天夜里真的是你?”“昨天夜里?”丁戈眼睛一亮,“昨天夜里?你看清这人的长相了吗?”“难道不是你吗?”“看来你是没看清喽?算了,你走吧!”丁戈挥挥手,神尾忽然觉得如释重负,退了几步,转身跑开了。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偌大的校园显得空荡荡的。丁戈从女生宿舍后面的胡同里走出来,沿着石板路踱着步子。“体育器材室……”丁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一排房子,很快找到了“化学器材室”。两间房子相邻,但面积都很大,所以门离得有些远。化学器材室的门紧锁着,丁戈左右看看没有人,从身上掏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孔,拨弄了几下,门便无声地开了。他一闪身进了器材室,回身锁上门。他找出一只试管,从兜里掏出一只小塑料瓶,往试管里倒了少许瓶里的东西,又加进去一种自己带来的药品,二者刚一接触,试管就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
丁戈眼疾手快,立即把手里的试管甩了出去,一缩身钻到了桌子底下。试管还没落地就在空中炸裂,玻璃片四处飞溅。“果然……”丁戈自语了一声,正想爬出去,忽然门外传来钥匙触碰门锁的声音。丁戈收回身子,缩进最角落的阴影里。忽然,他似乎触到了一些黏黏的东西,抬起手放到鼻端一闻,便立刻皱起眉头。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味道?”是个女人。脚步声在屋里缓慢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丁戈藏身的桌子前面。从桌子下面可以看见,这个女人身材偏胖,穿着条百慕大短裙,脚上是一双平底鞋。怪不得没有听到脚步声,丁戈暗道。她在桌前停留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器材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丁戈又等了片刻,估计人已走远,从桌子下面爬出来,一边舒展着四肢,一边拉开门。一张脸赫然出现在丁戈面前,着实吓了他一跳。“你是谁?”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问。“你是……那个丁戈?”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死死盯着丁戈的脸看了半天,“我是化学系的反町教授,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丁戈从怀里摸出个笔记本,“我上次帮老师拿器材时,把笔记本忘在这里了。”
反町教授接过笔记本翻了翻,还给丁戈:“这里的烟和烧灼味又是怎么回事?”“我不小心把装白磷那个瓶子弄翻了,便找了个试管去盛,谁知已经烧起来了。好在我反应快,甩掉了,否则我的手就给炸了。”“你……有没有点儿基本常识?”教授嗔怪道,“看来你是没有好好听过课了!”“对不起,老师,”丁戈诚恳地说,“我再也不会上课睡觉了。”“嗯,”教授点点头,“你走吧!”
“盈子,电话!”楼下传来母亲的喊声。“来啦!”菊代盈子应了一声,草草地把头发拨弄了一下,跑下楼接电话。“你好,是我,水野。”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有磁性的声音。“水野君……忠信,你送的玫瑰花好漂亮!”菊代盈子欢快地问,“你在哪儿?”“在你家门外。我想请你去吃西餐,有空吗?”“啊,有……有的,请等我一下!”菊代盈子放下电话,一路小跑回到房间,选出一套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丢在床上,然后坐在妆台前装扮起自己来。“咦,要去约会吗?”丁戈举着一包打开的炸薯片,腋下夹着两盒看来是恐怖片的录像带,好奇地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喂!你这样随便乱看女孩子的房间,很不礼貌啊!”“我刚回来,只是路过,”丁戈无辜地说,“你这么敞着门,我想不看见也不行啊!”菊代丢下眉笔,站起身走到门口,没好气地说:“我现在要换衣服了,麻烦你回避!”丁戈耸耸肩,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对了,有空的话,把你的狗屋收拾收拾!一股发霉的味道,我还以为你烂在里面了呢!”
丁戈一愣,一转身又堵在门口:“你进去过了?谁允许你去我的卧室的?”菊代吓了一跳:“我是进去了,那、那又怎么样?这是我们家的房子!”“你既然租给我,就得尊重我的隐私。”丁戈冷冷地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了,可以了吧?不过,拜托你别老是弄这些恐怖片回家,怪吓人的……”
“这并不是恐怖片,你既然看不懂也不喜欢,就别偷窥。你还看见什么了?”“没,没有了!好啦,我要换衣服了!”菊代飞快地关上了门,听见丁戈转身离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菊代本来就已经很漂亮,一番打扮之后,更显得光彩照人。她在镜子前满意地转了个圈,觉得没有任何瑕疵了,这才拉开门走出去。“喂!”菊代吓了一跳,看到丁戈正从他的房间里探出乱蓬蓬的头看着自己,没好气地问道:“又要干吗?”“约会的对象,是叫水野吗?”“是又怎么样?”“你最好小心一点。”“小心什么?”菊代有些生气了,“这样背后说别人坏话可有失风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鹈饲阳正的关系!”“算了算了,”丁戈摆摆手,“走你的吧,你只是我的房东,我确实没义务帮你。”看上去,菊代和水野确实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现在他们就对坐在一家华丽的西餐厅的窗前。
“今天晚上你真漂亮。”水野发自内心地赞美道。菊代脸上微微一红:“是,是吗……谢谢!”服务生送上菜单,水野说:“这里的刺参做得相当不错,要不要尝尝?”菊代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道:“看来你对这里很熟呀?”“哪里哪里,也只来过几次,但这是第一次跟女孩子一起吃饭。”水野笑着说,然后小声吩咐了服务生几句。没过多久,服务生便流水一般摆了满桌精美的菜肴。“这……太破费了吧?”话是这么说,但菊代脸上幸福的光彩却远远大于惊讶。服务生斟好了红酒便离开了,两人端起杯子,四目相对。忽然,一个人走过来。菊代转头看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原来是鹈饲阳正。“盈子,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水野微笑着问。“你有什么事情吗,鹈饲同学?”菊代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这个……这个……”鹈饲握紧了拳头,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眼睛看着水野说:“我想和她说几句话,用不着太多时间,你可不可以先回避?”
水野愣了一下,转头看看菊代,说道:“如果盈子愿意,我倒不会太介意。”“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菊代生气地说,“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请你马上离开!”“我……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好了,鹈饲同学,”水野站起身,挡在鹈饲和菊代中间,“既然盈子不想跟你说话,请你离开吧。”“你让开!”水野健美的身体完全挡住了鹈饲的视线,他伸手想要推开对方,却被水野一把攥住手腕,然后不知怎么,身子就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旁边一张桌子上。“啊!”菊代惊叫了一声。水野赶忙扶起鹈饲,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以为……我练过一些拳脚,这只是本能反应,你要不要紧?”“事情就是这样的了……啊哟!拜托你轻一点!”宿舍里,鹈饲龇牙咧嘴地伸着胳膊,被丁戈像刷油漆一样涂抹着跌打药水。“你比人家矮了将近20厘米,你的勇气真令人赞叹呀!”丁戈一边抹,一边啧啧地道。
“我只是一时冲动。菊代是你的房东,为什么我就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却让北海道人占了先机?我们是好朋友,得相互帮助才是。”“哦,”丁戈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你刚才说,那个服务员认识水野?”“应该是吧,好像水野是常客。”“这样啊……”丁戈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的任务是对这只兔子进行活体解剖。”解剖学教授小野拓之抓起刀,炫耀般的举到面前晃了晃。天啊,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生物系呢?神尾薰的脸条件反射般的变得苍白。她的心脏向来不好,一般的解剖就已经达到她的承受极限了,谁知道这位小野教授专门喜欢做活体解剖,尽管动物保护组织多次到学校抗议,但均被他以“这是为了达到最佳的科研和教学效果”的辞令驳回,所以每当看到这位教授举起手术刀的时候,神尾总是从心底发出这样的感慨,并随时做好呕吐的准备。就在神尾走神的时候,小野已经完成了他的解剖。他满意地站直了身体,抓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满是血污的手,抬头问道:“大家看清楚了吗?”“简直是一清二楚,老师这样娴熟的手法只用在一只兔子身上,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嘛!”坐在前排的长谷川怪声怪气地大声答道。显然,对这门课抱有反感的并不只神尾一个,只是大家表达的方式却有所不同。“我也有同感,”小野一笑,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更愿意尝试一下解剖活人。”“啪!”一根白色的条状物重重地打在黑板旁边的墙上,然后碎成几片散落在地上。是一把塑料尺。“啊!”神尾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她并不是为这突然的一击而惊叫,而是因为她看到了一团冒着泡的红色黏稠液体被一截断尺牢牢钉住。那东西急速而剧烈地蠕动着,神尾仿佛听到它发出惨叫,然后冒出一股淡淡的白气。一阵轻微的“咝咝”声过后,白气缓缓变红了,渗入墙根,最后消失不见。“丁戈同学,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丢尺子?”小野教授向教室的一角问道。丁戈从那个角落里缓缓站起身子,抬手挠了挠头,似乎在想应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丁戈的身上,有的惊讶,有的钦佩,有的茫然。难道大家没有看到那团红色的怪东西吗?神尾觉得很奇怪,但一种莫名的恐惧让她不敢开口。“丁戈同学,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丢尺子?”教授把声音提高了一些,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那里有……一只苍蝇。”丁戈答道。很多学生忍不住笑出了声。显然,小野教授也认为丁戈是在讽刺自己,脸色铁青地指指门外说道:“请你马上离开教室,在校方的处分意见出来以前,不许再踏入我的课堂!”丁戈耸耸肩,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看了神尾一眼。神尾一惊,手上的笔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丁戈嘴角微微一翘,转身走了出去。神尾连续做了两天的噩梦。她总是反复梦见那团红色的东西在蠕动,在挣扎,发出刺耳的惨叫。丁戈被学校处分了。神尾曾多次徘徊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可每当她走进去想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心头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巨大恐惧,让她收回脚步。这简直是一种煎熬啊!神尾苦恼地放下笔,站起身走出教室。她漫无目的地走上天台,似乎是希望那习习的凉风能吹走自己的烦恼。“砰!”身后响起一个巨大的声音,把神尾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风把门给关上了。
“是你啊,我正想找你呢。”一个懒散的声音忽然从头上响起来。“丁……丁戈同学?”神尾一抬头,就看见丁戈正坐在一个高台的边上看着自己。“你都看见了?”“看见……什么?”神尾紧张起来。“众所周知,日本是超能力者最多的国家,”丁戈盯着神尾道,“可没想到你竟能看见那个……”“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神尾声音颤抖着道,“我也不想看见的!太可怕了!”丁戈又盯着神尾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道:“看来你只不过是比别人的眼力好一点儿而已。好吧神尾薰同学,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在电影情节里将会怎样?”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看见的……我怎么……我哪能想到世上还有那种东西存在?”
丁戈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们毕竟同学一场,我见你这两天坐立不安,一直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徘徊,看样子是想帮我说话。就冲这些,可以对你破一破例,你选择吧。”
“选择?”
“第一是自己跳楼,就像那个奥村贵子一样。”
“那个……是你干的?!”神尾如受雷击,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你怕死的话,还有另一个法子。”丁戈丝毫不理会神尾的惊恐,弯腰拾起一块水泥砖,“用这东西往你后脑这么一拍,保证就能清除一段时间的记忆,虽然可能会留下点后遗症,不过你放心,我下手很有数,况且这又不是头一次,你不会感到很痛,拍一下就什么都结束了。”
“不要!”神尾转身想跑,丁戈却倏地掠到她面前,仿佛随风飘来的一张纸。
“你跑不了的。”丁戈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不想用砖,这种药也是一样的效果,不过不是清除记忆,是让你发疯。”
“不能有其他选择了吗?”神尾哭着接过药,与丁戈四目相对。猛地,她用力一抛,将药丸扔下楼。
“你选择自杀?”丁戈有些奇怪地看着神尾,“真奇怪,你怎么会选死呢?不后悔?”
“我不后悔。尽管有些害怕……但是,我想我很幸运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不愿抹去已成为事实的记忆,而且,我更渴望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也不枉活这一生。”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说道:“所以,所以我请求你先告诉我一切,然后我会满意地去死,没有遗憾地去死!”
丁戈愕然,好一会儿才说:“不错嘛!果然有些与众不同。看样子你也不像个会泄密的人……”
“我保证不对任何人吐露那天看到的事,况且说出来于人于己也都没什么好处。”
“这样很好。”丁戈点点头,“那我就不杀你,也不抹去你的记忆。不过知道太多了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你好自为之,以后也不要妨碍我。”
“那……”神尾怯怯地道,“奥村学姐……真是你杀的?”
“虽然我杀的不是她,不过她因此而死了。”说话间,丁戈的人影已经消失在天台门口。
宿舍里,神尾薰愣愣地靠在床头的被子上,出神地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天哪,外面下起雨来啦!”富野未莎一头冲进来,“雨点又硬又大,砸死我了!”
“你的头破了吗?怎么出血了?”神尾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室友,惊讶地问道。
富野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放到眼前一看,手掌果然呈淡淡的红色。“奇怪!”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恍然大悟道:“哎呀,是这雨,这雨水是红色的!糟糕,我的衣服会被染花了的!”
“红色的雨水?”神尾看着室友匆匆换下衣服,拿起洗衣粉和洗漱用品跑去盥洗室,脑海里忽然又想起那团红色的怪东西。
入夜,雨下得更大了。黑暗中,神尾瞪大了眼睛,没有丝毫睡意。忽然,她似乎隐隐地听到有些其他什么声音混杂在雨声中,倒更像什么人在惨叫。神尾坐起身来仔细听了听,却又听不出什么了。
也许是我精神太紧张了吧?她心里自我安慰了一下,刚想重新躺下,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只见玻璃窗上赫然有一只手,五指叉开,仿佛正要捕食的蜘蛛或章鱼。
“呀!”神尾只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尖叫起来。
“神尾,怎么啦?”富野从睡梦中被惊醒,迷惑地看着神尾。就在这时,窗外猛地传来一声凄狂的嘶喊,接着就融入哗哗的大雨声中,再也听不到了。
两个女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惊恐的尖叫。
上午。
鹈饲阳正在教学楼的走廊里遇见了菊代盈子,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连忙把头低下,闷闷地想从她身边绕过去。也许是菊代早上刚刚收到水野送的一束巨型植物的缘故,心情大好,反倒先向鹈饲道:“早上好!”
“你……你好!”鹈饲有些受宠若惊地站定。
“那天你有没有受伤?我替水野君向你道歉了!”
“啊,那个……没关系啦,是我太冲动了。”鹈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尴尬地转移话题:“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说起来真是倒霉啊,本来只想去库房拿几盒粉笔,谁知道碰到英语课的赤羽教授,竟让我帮他把新送来的磁带一起拿到教室去。天哪,那可是几十盒耶!”
“啊,那我来帮你吧?”鹈饲赶忙殷勤地问。
“那太好了!”菊代高兴地道。
一路说着,两个人来到了库房门前。菊代在身上东翻西找了半天,忽然想起钥匙竟然忘在了教室。
“真是倒霉透了,”她不甘地看着紧锁的大门,“还要跑回去拿。”
“也许不用呢。”鹈饲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扭了几扭,伸进门锁里挑动了几下,“啪”一声,门开了。
“你怎么会……”菊代惊奇地看着这个富有的同学,“你做过小偷吗?”
“丁戈教的。”鹈饲得意洋洋地回答,“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这个稀奇古怪的家伙!”菊代暗想,随手打开了灯。
“英语磁带在这里。”鹈饲一眼看到了桌上的一大盒磁带,“粉笔呢?”
“在这个柜子里。”菊代走到角落里,伸手拉开一个大柜子的门,然后,蓦地发出一声尖叫。
鹈饲转头一看,一幅令人极度惊悚的场面映入眼帘。大柜里竟直立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尸体的肚皮被剖开,红色的器官流了一地。一双眼球凸出眼眶,若没有面条似的筋拉住,恐怕便会掉下来。
鹈饲没有叫,在这样的情况下,男人往往会比女人镇定一些,更何况,他现在嗓子干得就是想叫也叫不出声。
“我们……怎么办?”菊代带着哭腔问。
“说……说不定凶手就在学校,要是他知道我们发现了秘密,肯定会杀了我们灭口……”鹈饲战战兢兢地说,“我们马上离开,要装作若无其事,什么也没发生过,然后去报警……”
“好……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菊代转身要走,却发现腿已经抖得不听使唤了。鹈饲伸手扶住她,另一只手抄起桌上装磁带的盒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头看了尸体一眼,然后惊恐地道:“天哪,这个……他是……是……长谷川!”
“啪哒”一声,一截红色的东西掉了出来,赫然是一段肠子!
两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发狂一般跑出库房,把门重重地在身后关上。
“去报告学校吧……”菊代一边走,一边大口喘着气。
“说不定凶手就是哪个老师呢?现在谁也不能相信,我得先去告诉丁戈。”
“他?那个家伙,没准就是他干的呢!”
“他虽然古怪了一点儿,可他绝不只是会吃饭睡觉这么简单的!”
“是你叫我不要相信任何人的。”
“他可以例外。”正说着,两人迎面看到了赤羽教授。
“你们两个是怎么啦?失魂落魄的。”教授奇怪地问。
“我们……”鹈饲的舌头像打了个死结,只得抬了抬自己抱着磁带盒子的胳膊。
“哦,都快上课了,磁带为什么还没有拿过去?快去吧,请先把磁带发给同学们,我们马上就要用到。”
“是,老师!”两个人对视一眼,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一进教室,菊代的眼睛立刻开始寻找水野,对她来说,这个时候太需要水野那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肩膀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在教室里。
“有没有看到水野君?”菊代问身边的同学。
“哦,刚才好像看见他出去了。”
“这个时候,他却偏偏出去了?”菊代恨恨地坐在水野的座位上,一低头,看见书桌里有一个被揉成一团的小纸团。她把纸团拿出来,轻轻展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九点,水阁茶楼,丁戈。”
“鹈饲同学!”菊代向正在四处打听丁戈下落的鹈饲挥了挥手里的纸条。
“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水野冷冷地凝视了丁戈半天,缓缓问道。
“谈谈菊代的问题。”丁戈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地说。
“她有什么问题?”
“你正在和她谈恋爱吧?你喜欢她?”
“你不过是她的房客,问这个干什么?”水野正色说,“不过我也没必要隐瞒你,我非常非常爱她。”
“她对你怎么样?”
“也很好。我相信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两情相悦?”丁戈扬扬眉毛,“你还是离开她吧。”
“我知道你跟那个鹈饲阳正关系不错,”水野有些生气地说,“你如果想替他做说客,应该去找盈子,而不是我。”
“我不光是为了鹈饲,菊代是我的房东,好歹也算跟我有些关系。”丁戈身子凑前一些,嘴里的气已经能喷到对方脸上,“你最好听话,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在恐吓我?”
丁戈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三年前九月中旬的北海道山溪高中凶杀案,凶手杀害了九名学生四名教师,然后不知所踪……”
雅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门外站着一男一女,正是鹈饲和菊代。
“你们怎么来了?”丁戈皱了皱眉头,看着鹈饲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一口喝光了桌上的茶水。
鹈饲长出了一口气,放下茶杯,看了水野一眼,把嘴附到丁戈的耳边,小声把刚才看到的一切说了一遍。
丁戈听完,想了想,问道:“报警了没有?”
“还没有,我这就去。”
“等一下,现在可不能让这么多人知道。”
“为什么?”菊代和鹈饲异口同声地问。
“我不好跟你们解释,总之你们相信我就是了。”
“对了,你们不上课,跑到这里干什么?”菊代盈子疑惑地问。[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就干你们两个在一块儿干的事。”丁戈淡淡地答道。
“我们没干什么!”菊代的脸红得像要喷出火来。
“这不就是了嘛,我们也没干什么。好啦,我想先去看看尸体,你们回去上课,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明天一早都到我房间来,对了,再叫上那个神尾薰。”
“我也要去吗?”水野问道。
“当然,这事怎么能少了你呢?”
丁戈打开库房的门,一闪身溜了进去。忽然,他发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瞪着自己,心里一惊,忙伸手把灯打开。是体育老师远山杏次郎。
“早上好,老师,你在这里干什么?”
“今天早上来拿东西,刚一进来,门就不知怎么打不开了……”
“是这样啊!”丁戈四下看了看,“这么说,你就一直待在这儿……有四个钟头了?”
“是呀。”
“没到处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这里我熟悉得很,能有什么好玩的?”
“是吗?”丁戈走到角落里的大柜前,“我听说这里面有个挺好玩的东西,你知道吗?”
“这里能有什么?粉笔而已。”
丁戈打开门,里面果然整齐地摆着一盒盒的粉笔,这又让他吃了一惊。
“这位同学,你是来拿东西的吧?真谢谢你给我解了困,我先走了,你拿完别忘了把门锁好。”
“老师,”丁戈叫住远山,“你真的被关在这里四个小时,却什么都没看见吗?”
“这还有假吗?”
丁戈缓缓走到远山的面前,同时身子也挡在了他和门之间,双眼死死盯着远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撒谎!”
远山杏次郎惊恐地看着丁戈的眼睛,额头上慢慢渗出冷汗。他后退了两步,忽然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喊道:“好吧……我看见了……死尸!太可怕了!我怕别人误以为是我杀了人……今天早上这里就我一个……我该怎么办……”
“尸体呢?”
“我不知道!我刚要逃,后脑勺就挨了一棒,然后就昏过去了……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被锁在这该死的地方,而尸体已经不见了。”
“凶手怎么不杀了你再走?而只是打晕你?”
“这一棍这么重,他一定以为我被打死了。”
丁戈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你装得尽管很像,但我还是觉得自己的智力受到了严重的侮辱。既然他以为你死了,那么在他看来这间屋子里就有两具尸体了,那他为什么只带走了长谷川的尸体?你说你一早进来就发现了尸体,可一个小时以前还有人在柜子里看见了尸体,也就是说,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你一直没有醒来,而凶手也一直在这里发呆?”
“你是警察?”
“我不是警察,”丁戈微微一笑,“你却也不是老师。”
远山杏次郎怔了怔,瞳孔忽然变成血红色,沉声道:“你很聪明,但聪明人总是会死得比较早的。”说话间,一丝暗红色的黏液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杀人灭口?”丁戈冷笑道。
远山杏次郎蓦地发出一声怪吼,向丁戈扑了过去。
入夜,校园内一片死寂。
库房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两个人影将一只沉重的大口袋抬了进来,走在前面的人忽然被绊了一下,手一松,口袋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借着从门外洒进来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奇怪的是,他像是被人为地摆出了一种只有小孩子才能想出的幼稚可笑的奇特造型。
“是远山!”一个人低声发出惊呼,“他死了!”
“你肯定?”另一个人的声音却丝毫也不惊讶,仿佛是在谈论一只死猪。
“头被扭成这种角度,只能有一种解释——他的颈椎断了。”
“说得好,不愧是生物系的专家!”伴随着一个懒懒的声音,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
“小野教授,反町教授,果然不出所料。”丁戈把手从开关上移开,顺便关上了门。
“丁戈?!”
“小野教授,”丁戈点了支烟叼在嘴上,“想不到你还真是言出必践啊,口袋里是长谷川的尸体吧?真的是活体解剖的吗?”
“哼,远山是你杀的?”小野冷冷地看着丁戈道。
“远山?只不过是被留下来对付我的傀儡而已。我对你们几个的事情已经感到厌倦了,赶快了结了吧,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第二天一大早,水野忠信、鹈饲阳正、神尾薰和菊代盈子敲响了丁戈的房门。
“都进来吧。”丁戈睡眼朦胧地打开门。
屋里一片昏暗,几道晨光自窗帘的缝隙挤进来。墙的一边立着一个黄木大书柜,乱七八糟地堆着五六十本书,但从封面看去,大多是市面上见不到的中文书。床和书柜之间夹着一张大实验台,上面摆了不少用培养液养殖的怪东西,像是动物园或科技展览馆展出的怪胎或连体婴孩,还有一大堆学校实验室里从未见过的仪器,看上去构造奇特且非常精密。
“这是你的实验室?”水野忍不住问道,“在这儿做什么实验?”
“什么都做,你对我的解剖技术感兴趣吗?”
“不,我想你一大早约我们来,也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解剖技术吧?”
“你可真没幽默感啊!好吧,我们言归正传。”丁戈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三年前,在北海道山溪高中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凶手杀害了九名学生和四名教师。”
“其中包括我的弟弟水野忠诚。”水野接口道,“为什么又提起这件事?”
“因为我认为它与眼下发生的一系列凶案是同一个凶手。”
“什么?!”水野一惊,“你发现他了?”
“这个凶手很狡猾,操纵着三个木偶。”
“木偶?”菊代奇怪地问道。
“没错,或者准确地说,是人偶。”
鹈饲眼前一亮,道:“你是说,凶手控制了三个人?抓到他们了?”
“嗯,可全都死了。”
水野冷笑一声,道:“那岂不是死无对证了么?”
“当然不是。”丁戈一笑,“神尾同学,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在女宿舍附近看到了奇怪的影子?”
“是。”神尾怯怯地点点头,“我的朋友富野未莎也看见了。”
“我第二天早上在现场找到了这个。”丁戈从实验台上拿起一个小瓶,往一个玻璃皿里倒出几滴红色的液体,然后他划着了一根火柴,往玻璃皿里一丢,只见一股火苗呼地腾起,随即熄灭,屋里立刻充满了一股刺鼻的香气。
“啊!”神尾惊叫一声,“是……是那个东西!”
丁戈点点头,解释说:“这种物质不属于酸与碱中的任何一种,而且无论强酸还是强碱都中和不了它强烈的腐蚀性,除了用火焚烧以外,它几乎不与任何化学试剂发生反应。”
“这么说来,这东西不属于已知物质的任何一种了?”
丁戈面向鹈饲道:“阳正,记得你第一次请我吃火锅时,在料理店看的那段关于陨石的报道吗?”
“啊!是那块红色陨石?”鹈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块陨石曾经公开展览过,来自世界各国的无数游客都曾经用手触摸过它。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有可能沾染上了这种生物。”
“等一下,”菊代打断了丁戈的话,“你管它叫……生物?”
“是的,我想那应该是一种生物。”坐在角落里的神尾心有余悸地把生物课上见过的一幕讲了出来。
“第一个受害者是奥村贵子。我做过调查,她虽然学习成绩优异,又是班长,但她家境贫寒,父母之间关系又极为恶劣,对她也非常冷漠。大家知道,染桂不是一所普通学校,这里的学生多数是富家子弟,她不止一次在日记里写道,即使她再怎么努力,命运也是注定的。而那些富家子弟,即使不怎么学习,也自有家庭安排好以后的一切。所以,她早就有了自杀的念头。”
鹈饲和菊代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羞愧和惋惜。[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 q i sh u 9 9 . c o m ]
“第二个受害者是长谷川。生物课上,小野教授曾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更愿意尝试一下解剖活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事实上,作家常常希望自己能成为作品的主角,同样,生物研究者往往也会对活体解剖充满向往——他们的潜意识中都有种职业所要求的特有的狂热。”
“也就是说,小野教授真的……对长谷川做了……那样的事?”菊代回想起大柜子里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意沿着脊梁升起。“除了小野外,另外两个是体育老师远山杏次郎和化学系的反町教授。没有一种职业像教师这样单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乏味的生活加上沉重的压力,使很多教师的心理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产生了某种不可言喻的戾气。人类本来就是一个心底充满各种欲望,却又被道德伦理层层禁锢的矛盾体,而这种红色生物,我们姑且叫它‘红体’,就是一种通过侵入大脑致使脑中枢混乱,继而使人达到亢奋的顶点,从而失去对自己欲望控制力的生物。”
“天哪,这东西太可怕了!”两个女生异口同声地惊叫道。“这种生物最初就是为了控制某种平衡而……”丁戈忽然收住话头,顿了顿才说:“这种生物在人体内达到一定数量,就能完全破坏人的理智,数量再多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彻底摧毁人类的精神,进而控制宿主的身体。但是,如果把红体的量控制在一定的程度,再辅以某种诱导的手段——比如催眠,就可以把人变成傀儡。”“你是说……”“没错,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个人在操纵。水野同学,我说得没错吧?”“你这是什么意思?”水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丁戈。“我和你来这个学校的时间前后差不了多少,你记得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种香味,虽然很淡,却很独特。”“那又怎样?香水又不只是女人专用。”“有人会用‘红体牌’香水吗?”“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水野面无表情地道,“你可以问问盈子,我身上有没有这样的味道。”“这种香味在你身上只存在了几天而已,你是后来才认识菊代的,即便你们怎么亲热,她也不可能闻到这种味道。”“丁戈君!”菊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丁戈一笑,继续说道:“有一天晚上,鹈饲被你打伤,他无意中说到那家餐馆的服务生似乎跟你比较熟。我想你不会一个人到那么奢侈的地方去吃饭吧?于是就跟那个服务生聊了聊,他告诉我,你曾经跟另一个女孩在那里吃过几次饭,因为每次都聊到饭店打烊才走,所以他才对你印象深刻。”“忠信,你……”菊代难以置信地看着水野。“虽然我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但这次你误会他了。”丁戈摆了摆手,“服务生所说的那个女孩看上去非常忧郁,而水野同学每次看上去都像是在劝她什么,我想那位女孩就是奥村贵子吧?”水野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承认道:“没错,我是跟她谈过几次,那是因为我见她神情忧郁,就想开导开导她。”“你想开导她自杀吧?”丁戈把烟盒往桌子上一丢,“奥村自杀那天我就在现场,虽然摔得血肉模糊,但脑里的红体却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在现场?你为什么不劝阻她?”神尾惊讶地问道。“自杀本来就是她的一种欲望,我无权干涉。再说,她不死,我又怎么能看见她脑中的红体?”丁戈冲神尾一笑,“在上个世纪有个叫乔舒亚·莱德伯格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曾说过,对于一种病毒来说,彻底消灭它的寄主是一场以重大牺牲换得的胜利,你怎么知道,死对她来说不是一种解脱呢?所以我说过,她虽不是我杀的,却是因此而死。”神尾张了张嘴,却发现他的话听上去虽然冷漠,自己找不出什么理由可以反驳。“可是我为什么要劝她自杀呢?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水野反问道。“因为你在做试验。在奥村身上取得成功后,小野、远山和反町都成了你下一步的试验品。也许就是那节生物课上的一句玩笑话,你发现小野内心有解剖活人的欲望,便用红体控制了他,然后使用催眠术让他劫持了长谷川。解剖实验的地点应该就在库房,而你,作为监控者,整个过程一直就在旁边监视和操纵!”
“疯了!我看你是疯了!”水野吼道,“这全是你凭空的臆想!”“鹈饲和菊代是在小野说了那句话的第二天上午在库房发现尸体的,而你前一天一直在教室里上课。也就是说,解剖只能是发生在当天晚上至转天上午这段时间。”“既然有这么长的时间,我为什么要在库房留到转天上午,难道我就不怕被人发现吗?”“第一,小野终于达成了心愿,这次解剖对他是一种享受,就算有你在一边催促,也得花上几个小时时间。第二,解剖完成,你把小野打发走以后,得把现场打扫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和气味,因为你知道早晨会有一批英语磁带送到库房,等送磁带的人走了以后,差不多也快到上课时间了,这时你赶回教室,而小野第一节课也会准时出现在另一个班的讲台上,这样即便别人发现了尸体,也会认为尸体是在上课以后被藏进库房的,你们就都有了不在场的证明。可惜,你没想到的是,鹈饲和菊代竟然会撞了进去,仓促之下,你只好带着尸体躲进角落的柜子里。鹈饲,请你回想一下,当时尸体是怎样的?”“是……是站在柜子里的。”那一幕鹈饲可是终身难忘的。“那个柜子很大,可为什么尸体站立着呢?就因为柜子里有两个人。柜子在角落里,一扇门被其他杂物挡住了,只有一扇门可以开,于是你藏在里面,把尸体放在外面。普通人在如此恐怖的情景下,绝对没有胆量再把头探进去看看里面是否还有别人。水野同学,请你转个身,让大家看看你的后背!”“我背后?”水野诧异地问,“我背后能有什么?”丁戈拉着水野来到一簇阳光下,用手指在他黑色的校服上轻轻弹了几下,一些粉末应声而起。丁戈指了指落在实验台上的白色粉末,问道:“这些应该是粉笔灰吧?”“那也不能证明什么呀!”菊代说道,“他和我共同负责校园里的黑板报呢!”“那你们上一次更新黑板报是什么时候?”“大概……大概四五天以前吧。”“一件衣服如果穿四五天不洗,就会有味道了吧,水野同学你从来不出汗吗?”丁戈冷笑一声,又用手指弹了弹他胸前的衣服,“瞧,胸前什么都没有。菊代,你的水野是用后背写板报的吗?”菊代不由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水野。“早在几年前课堂上就不用粉笔了,除了黑板报需要使用外,就只有一个地方有粉笔,那就是库房。你没想到藏身于柜子中,后背却蹭上了粉笔灰吧?”说着,丁戈的手指在水野后背又上下弹了几下,“瞧瞧,白的,红的,蓝的,摆放得非常整齐嘛!”水野转身拨开丁戈的手,吼道:“鬼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难道这就能证明我杀了人吗?你太天真了!请问如果我藏身在柜子里,又怎么可能比菊代他们先回教室呢?难道我会飞吗?”
“对呀,”菊代也不解地问道,“我们一出来,就急匆匆地跑回教室,况且那是回教室唯一的路呀!”“水野同学虽然不会飞,却会钻洞。我顺便也给神尾同学解释一下‘夜半鬼手’的事情。”
丁戈弯下身,从实验台下捧起一大块砖。“这块是我从神尾宿舍外的死胡同里找到的废砖,跟砌那堵墙的砖是一模一样的。”说着,他把砖放在实验台上,又拿起装有红体的小瓶,小心地将瓶中的黏液在砖上淋了一个圆圈。“好了,我之前曾经自己画过一张地形图,在等待的这点时间里,我给大家解释一下。”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片,展开放在桌上。“看,这是教学楼、办公楼、库房、体育器材室及神尾住的女生宿舍楼的位置。”丁戈指着图解说道,“图中实线标记的,是正常情况下要去库房所走的路线,也就是鹈饲和菊代昨天所走的路线。按理说,那也应该是唯一的一条路。但是,我在库房的桌子下面,无意中发现了一小摊红体……”
说话间,实验台上的砖开始冒出白气,并发出“咝咝”的声音。“神尾,想起这个声音了吗?”“啊!”神尾惊恐地点点头,“那天晚上我们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片刻,白气和声音渐渐消失。丁戈把砖竖了起来,并起两根手指,往刚才滴过红体的圆圈中间一戳,坚硬的砖竟奇迹般沿着红体的位置分离出一个圆柱,从另一面掉了出来。“请看,我刚才说过,红体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如果把这个圆的范围扩大,就可以轻易地在墙上开一个‘门’了。”丁戈的手又回到图上,“从库房放桌子的角落,穿过体育器材室就可以到达神尾宿舍后面的死胡同。如果在这里开一个‘门’,一墙之隔就是教学楼最里面的楼梯。那条楼梯平时走的人就很少,如果‘门’开在楼梯后面,就更是神不知鬼不觉。你们看看,沿虚线走的这条路是不是要近上许多呢?所以,神尾第一次听到的声音,就是凶手在做‘门’。而第二次在窗上看到的,我想应该是长谷川的手,他试图挣扎呼救,可惜却被两个受了惊吓的女生当成了鬼。我在茶楼听到这件事情,第一时间就赶往库房,正好撞见远山杏次郎,本来任何人去库房都没什么奇怪,只可惜这位体育老师头脑过于简单,却撒了个非常非常拙劣的谎。到这个时候,如果再推不出整个事情的脉络,那就太侮辱我的智慧了。昨天晚上我想等的,本来是水野同学你,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小野和反町这两个傀儡。”
水野冷哼了一声,道:“说到底,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罢了。我为什么要冒天大的风险,精心搞这一系列的阴谋呢?”“有一个家境不错的家庭,祖父是战时的军人,父母是一家大公司的职员,三年前,他们与几位亲戚一起乘一辆小客车回老家祭祖。没想到,车高速行驶在北海道的公路上时,被一辆失控的山溪高中校车挤出公路,车毁人亡,只有那家的孩子因为学校有事没有去,幸运地逃过一劫。不久,山溪高中九名学生和四名教师被杀,与此同时,那个孩子也不知所踪。”“因为他们都曾经坐在那辆校车上,”水野长叹一声,眼中流下泪来,“因为他们在车里大笑大闹,分散了司机的注意力,才导致那场车祸。”“据我的资料提供,你曾辗转流离到了墨西哥,加入‘众神之戒’,直到最近才回到日本。这个邪教近来势力急剧扩张,教主声称正在进行超越人类想象的尖端科技研究,想必利用红体控制人类也是其中之一吧?”这时,窗外忽然警笛大作,菊代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向外看去,只见几辆警车开进院子,刚刚停稳,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就一拥而出,如临大敌一般围住了自己家的小楼。“丁戈,丁戈,”一条警探举着高音喇叭喊道,“你已经被包围了,希望你不要抵抗,立刻自首!希望你不要抵抗,立刻自首!”“瞧,”听到喊声,水野启齿一笑:“自始至终都是你的推测,你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控告我,反而你应该先考虑一下自己的麻烦。”“为什么是你?”鹈饲惊讶地看着丁戈。“我只不过是处理了几个被红体感染的宿主而已。”丁戈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水野,你根本不知道‘众神之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也根本不知道红体的真正面目,你们会为此付出永远无法挽回的惨痛代价。”说完,丁戈转身拉开窗帘,探出半个身子,高声道:“一条……那个一条先生,请原谅,我实在没有兴趣和耐心跟警方进行那些烦死人的所谓合作。”说着一扬手,扔出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小心!”一条大喊一声,所有警察立刻应声卧倒。没有预料中的爆炸,一条抬起头,只看见草坪上静静躺着一只微型录音机。“这东西也许对你有用,拿去吧!我就不奉陪了。”丁戈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院子外面,一转眼,就已不见了人影。
“他……究竟是什么人?”这句话不约而同地从楼上和楼下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