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致命母亲1(1)(1 / 1)

最后的造物主 徐东伟 2 万汉字|37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章 致命母亲1(1)

阴沉惨淡的天宇中藏匿着雷电朦胧的怒意,杂草丛生的潮湿路面隐隐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腥味。一辆雷诺吉普车在抑郁的空气中疾驰着,与这澳大利亚麦克唐纳山脉下偏僻的乡间小路颇不协调。艾勒朗城警署的黑人署长沙祖有些忐忑不安,不时地悄悄瞥几眼坐在后座的司科特。司科特身旁陪坐的艾丽斯镇长马修斯赔着笑脸,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司科特从下飞机到现在二十多分钟内,除了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之外,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两人默默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都是同样的茫然——马修斯专程到艾勒朗城请沙祖到镇上调查新近发生的两宗血案,却被上头硬安排了一个神秘的司科特先生同行。这个男人是美国中情局的官员,他们只知道这些。正当大家都感到窘迫的时候,司科特却突然主动打破沉默,淡淡地说道:“这里竟是如此安静啊。”沙祖忙不迭地接口道:“澳大利亚就是这样,地广人稀,全国的总人口还不到两千万,尤其是麦克唐纳山脉这一带,有时候就是走整整一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因此这里每年都有不少人无端失踪。”马修斯插口道,“于是一直流传有一种说法,说是失踪者遭到了外星人的绑架。不过本地的土著认为那些游客、偷猎者和护林员的失踪,是因为一不小心走入了库鲁普里的‘狩猎’领域。”“库鲁普里?”司科特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是什么?”沙祖解释道:“那是澳洲土著神话传说中最可怕的嗜血怪物。据说它居住在森林里,专吃迷路的旅行者。就连新西兰的毛利人、斐济人,甚至听说远在亚马逊河的印第安部落也都相信有这样的怪物存在。这都是愚昧的产物。”“未必是愚昧的产物。”司科特认真地说,“也许他们的祖先真的见过,不然怎么会出现在壁画和仪式上?他们不会拿风俗开玩笑。”话还没说完,车前面幽暗的树丛中突然闪出一道黑影,飞快地向另一端的灌木丛奔去。这一切来得太快,司机根本没反应过来,好在沙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方向盘,向一端用力扭过去,司机这才想起伸出脚狠狠地踩住刹车。轮胎与地面急剧摩擦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雷诺吉普终于在距一棵老松树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借着车灯放射的强光,司科特看得很清晰,险些酿成车祸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东方女人,穿着很朴素的黑色衣衫,浓密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目光有一种男人才有的犀利。她苍白的脸上虽然带着惊讶的表情,但似乎只是因为没有料到会在这山林野地突然遇上一辆车。司科特从车窗里探出头,问:“你没事吧?”那女人非但不领情,居然眉毛一挑,怒目圆睁地吼道:“该死的猪猡!你瞎眼了吗?把车开这么快,是不是急着去下地狱?”马修斯大惊失色,连忙推开车门冲出去拉开这个女人,呵斥道:“柳生太太!明明是你在公路上乱跑,差点撞上我们的车,怎么反倒骂起人来?真是太失礼了!快回去吧,别再添乱了好不好?”马修斯边说边把这妇女拉扯到路边。她似乎还不甘心,边走边回头继续恶毒地咒骂着。司科特始终安静地端坐在车里,眼中锐利无比的寒光却穿透墨色的玻璃直射马修斯,吓得他浑身战栗不已。沙祖虽然一直在仔细地观察司科特的表情,却始终也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因此也无法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做,只有按常理问道:“马修斯先生,这个女人是谁?”

马修斯赔笑道:“她叫单贞,中国人,丈夫柳生大造是个日本人。他们有一女一男两个孩子,女儿叫柳生雪,24岁,是本镇私立小学的教师;男孩叫柳生宙,17岁。大概三年前,柳生大造患重病去世,留下她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孤苦伶仃,也怪可怜的。可能是因为丈夫的死,她开始变得疯疯癫癫,脾气也是出了名的暴躁。”

“她见到谁都这样破口大骂吗?”沙祖局长怒道。马修斯苦笑着解释:“因为这张嘴,大家当然都讨厌她。不过众所周知,中国是世界上最讲究烹调的国家,几乎每个中国女人都做得一手好菜。她开的那家中华料理店,不仅受到所有镇民的青睐,还为本镇增添了不少额外的收入。”“算了,走吧。”司科特用手势止住沙祖,不疾不徐地说道。车子终于开进小镇。灰色的房屋奇形怪状地沿着大街错落有致地排开,不少房子因为下雨漏水而显得湿漉漉的。雷诺吉普在人们好奇的目光下停在街边,沙祖打开车门,对司科特道:“先生,恕我不能和您一起了,我要赶着去调查镇上的两宗杀人案。”马修斯接口道:“那就由我来尽地主之谊吧,司科特先生想吃点儿什么?”顿了两秒钟,司科特轻轻地说道:“去那个中国女人开的餐馆。”沙祖不由一愣,他本也想先到那里去,因为那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这小镇上的人从来没有看电视、听广播的习惯,他们感兴趣的是亲自聊新闻,并加以演绎。所以,在那里用不着说话,只需侧耳倾听,就能了解从三年前到一分钟前镇上发生的任何事情——大到富翁的脚趾头盖子裂了,小到又饿死了一个没力气上吊的穷光蛋。中华料理店的店面并不算大,在街心也不显眼,但里面的人可着实不少。早在进店之前,沙祖就看准了人数最多的那一桌,中间唾沫四溅的演讲者显然是镇上消息最灵通人士。沙祖在司科特身边坐定,扬手大声道:“扬奇,你过来!”被称作扬奇的中年瘦子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道:“局长先生,我向已故的老母亲发誓,从您上次教育我之后就再也没摸过别人的一根针。”“在这之前你摸的也不是针。”沙祖喝道,“给我过来!”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黄皮肤瘦小少年走了过来。大而无神的眼睛,满脸油渍和煤灰,左手托着一个破旧本子,右手拿着笔,毫无生气地问道:“三位先生来点什么?”马修斯不想引起不快,刚想支走他,司科特却抢先问道:“你是柳生太太的小儿子柳生宙吧?”男孩面无表情,一字不改地再次问道:“三位先生来点什么?”沙祖咳了一声,道:“两份肥牛砂锅,一份蛋丸铁板烧,三盘海鲜水饺,三瓶啤酒,一份番茄酱火鱼。”男孩冷冷地拒绝道:“对不起,我们这儿只做中餐。”马修斯不满地道:“你妈妈应该会做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做什么都很好吃。”男孩自作主张地道:“换成烩鸭四宝,就这么定了。”说完转身走开。“这……这小孩有点儿意思呵。”马修斯有些尴尬地道。沙祖想趁上菜前把倒胃口的话先说完,转头问扬奇:“关于日前发生的两宗谋杀案……”

“我……”扬奇手一颤,差点儿打翻了面前的杯子。“你敢说你不知道?”沙祖狠狠地盯住了他的眼睛。“我只知道一丁点儿……”“知道多少说多少。”“这个……”扬奇不安地搓着手上粗糙的老茧,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这事很怪,住在东边的单身汉马鲁洛——他可是镇上有名的无赖恶霸,偷东西比我在行得多,镇上养的狗看惯了他翻墙越门,连叫都懒得叫了。三天前那个晚上也不例外。因为他那天白天没来这儿喝酒,证明手头没钱了。”“他一直都在这儿喝酒?”沙祖追问道。“是啊,还经常耍酒疯,没事就来讹老板娘的钱。当然,这老板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也没有帮她说句话的。不过这老板娘是个出了名的骂手,根本不需要找任何人帮腔,就连三年前为了丈夫遗产的官司,也是她自己给自己当的律师。”

“这么说马鲁洛与老板娘有矛盾喽?”“他跟谁都有矛盾,只不过与老板娘的矛盾比较明显罢了。”沙祖点点头道:“嗯,当天晚上他就被杀死在自己家中。上次我没来,是沙米拉警长负责勘察的现场,后来他向我递呈了尸检报告,说死者是死于某种奇特的噬咬——脖子上被锋利的牙齿穿了个洞,而那牙应该比狗牙要尖锐得多;况且刚才连你也说了,狗是不屑理会马鲁洛的,更别提给他一口了。可谁料到两天前的第二个死者玻利太太也是一模一样的死法。”马修斯推断道:“会不会是其他什么动物干的,比如说……”忽然想到这是在澳洲,艾勒朗城动物园里的各种猛兽在这里基本上都看不见,只好说:“也许是野狗或狼干的。”司科特接过沙祖手中令人作呕的死尸照片,盯了几秒钟,道:“不对。”“不对?那是什么?”“是蛇一类的东西。”司科特掂着照片道,“尸体上一道被爪子划伤的印迹都没有,狗或狼与人搏斗时,用到的不光是牙齿,若是想致人死命,必然会跳起来攻击人的喉管。这两个人只有脖子被咬,身上却都没留下任何爪印,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一击致命。”沙祖点点头,由衷地道:“司科特先生可真了不起!”“可这一带没有蛇呀。”马修斯摇头道,“山里蛇很多这不假,可镇上……”沙祖道:“但这里无论气候和环境都非常适合蛇类生存。”马修斯却依旧固执地道:“不错,不过也不能排除是有人模仿动物转移视线。”“是的,但他得先开车走五百公里去艾勒朗的动物园买两颗刚拔掉的蛇牙。”沙祖一边嘲讽,一边挥挥手示意扬奇走开。马修斯不满地小声嘟囔道:“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库鲁普里了?”尽管是一句不经意的话,司科特的眉毛却微微一挑,深邃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锋锐起来。

沙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忍不住笑道:“司科特先生该不会真的把妖魔鬼怪也纳入凶手之列吧?”司科特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忽然转头看向挂在餐馆西角的大电视。“5月23日晚8点,中国著名生物学家和考古学家程科在英国首都伦敦女王厅进行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演讲。欧洲科学界的权威人士齐聚在主席台上就座,美国、俄罗斯、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也派来了代表……”沙祖费劲地用牙齿撕下一片又厚又硬的肉,含糊不清地道:“我好像听说过最近有个什么学者在宣传介于唯心论和唯物论之间的论调,还说达尔文的进化论过于片面需要修正。”马修斯哂笑着接过话头:“报纸上称他为‘对科学一窍不通的骗子’,科学界有相当一部分元老级人物都在痛斥他的无聊行为。”电视上映出了这个四十多岁的华人学者,在炎热的天气里仍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色麻质燕尾服,颈间打着冷色的蝴蝶结,两鬓银发似雪,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上许多。他在台上神情激动地讲道:“这是科学!真正的科学!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真理不过是众多真理中的一条,如果继续保守这些狭隘的见解而固步自封、伐功矜能的话,我们将彻底失去通往探索宇宙间一切奥秘之路的方向!“为什么柏拉图的著作里会不断提到远远早于希腊的大西洋亚特兰蒂斯文明?而提出板块漂移学说的魏格纳无法将非洲和南美洲的版图完美地拼合?科学考察船多次在大西洋底发现规模庞大的海底建筑群,这难道不足以说明这个文明曾经真实存在过?大西洋北部的百慕大魔鬼三角区是全球首屈一指的死亡地带,在那里无故失踪的飞机和轮船不计其数,为什么在当今人类自认为科技空前发达的时代,科学仍未作出合理的解释?我看这些所谓的科学家还不如那些土著人,最起码土著人曾坚持认为,那里是‘神的领域’!

“各位再请想一想,在全球总人口不到两千万的时候,古埃及怎么可能抽出十万人放弃生产专门去建造金字塔呢?这些魔鬼般的杰作真的出自人类之手吗?第一代木乃伊法老奥西里斯在一条胡狼的指引下到达天界,这难道仅仅是个荒诞不经的神话传说吗?那遍布古埃及的胡狼铜像又是怎么回事?再请问,为什么八千年前的野牛骨上竟会有火枪子弹的弹痕?那时候人们尚处在从茹毛饮血到朦胧的原始文明之间的过渡时期!而妇孺皆知的是,火药是中国唐宋时期才发明的!

“还有,自公元1095年开始并持续了几百年的十字军大举东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耗尽无数金钱,伤亡惨重,真的只是为了征讨与自己信仰相异的穆斯林国家吗?公元1513年土耳其海盗皮瑞·雷斯的地图上竟绘有1818年才发现的南极大陆!而呈现的竟然是尚未被冰封的南极洲海岸!那时正是印加帝国遭受西班牙殖民者铁蹄践踏的第一年!而宇航员们在外太空观看地球时,却惊讶地发现制作这幅地图的视角应该是处于自己所在的位置!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不争的事实!

“最终,一个最大的问题是,人类的出现真的只是宇宙间的一个偶然吗?那这样的偶然的概率又有几亿甚至几兆分之一呢?在经过大量的分析研究后,请允许我大胆地作出这样一个推论——早在人类之前,地球上就形成了一个相比人类文明未遑多让,甚至更加发达的文明!而这个文明的缔造者,便是很久很久以前来到地球的神秘外星人种族!”

显然,科学家们没有料到程科博士会在摄像机面前发表如此大胆的言论,讲坛上下顿时一片哗然。有专家当场站出来指出,十八年前被派遣到外太空寻找外星生命的白兰度舰队至今杳无音讯,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外星生物,更别说是智慧生物,宇宙间存在可与人类媲美的文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台下的听众们情绪也激动起来,“骗子”、“蠢牛”、“妖言惑众”之类的喊声不绝于耳。会议主席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请求程科博士离开女王厅。程科博士面对镜头怒气冲冲地大声疾呼:“我们的科学将面临一场空前的黑暗!”

沙祖正以揶揄的表情等待新闻结束,然后乘机挖苦两句,却忽然发现司科特的神色凝重严肃,不由好奇地问道:“司科特先生,难道你也相信这个柏拉图式的亚特兰蒂斯主义狂徒的无稽之谈?”

司科特摇摇头道:“我不懂高深的科学,没资格妄加评论。”

马修斯赶忙道:“司科特先生就是这样谨慎,一丝不苟!”

司科特擦擦嘴角的油,对沙祖道:“局长先生,调查案件是你的本职工作,但我非常感兴趣。请允许我在不妨碍你办案的前提下做你的助手。我在美国联邦调查局所属的部门也经手过类似的奇特案件。”

沙祖正求之不得,连声答应,然后用筷子笨拙地穿透了一大块鸭掌。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司科特、沙祖一行人前往玻利太太的家。由于马鲁洛是个单身汉,什么亲人也没有,显然,眼下唯一容易入手的线索便是玻利太太的丈夫和儿子。三个人走了片刻,拐了个弯,忽然发现一个年轻的女孩,只是一瞬间,消失在另一条巷子里。司科特问道:“你们看见了吗?那个孩子是谁?”“黑头发么,”马修斯肯定地答道,“一定是柳生家的长女阿雪了。”“奇怪,她来干什么?”沙祖疑惑地道。“这里谁都可以来。”司科特转而问马修斯:“她经常四下乱跑吗?”马修斯挠挠头:“全镇数她学历最高,现在在镇上唯一的私立学校教书。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个很文静端庄的女孩儿。”“我们在料理店吃饭时没看到她。”“一般时候,她不是在家就是在学校。似乎东方人对未出嫁的女孩子要求格外严格,她是不可以随便乱跑的。”“那从学校到她家的路是必须要走的,不属于乱跑的范围之列吧?”司科特看着沙祖和马修斯惊愕的表情,指着这条街头三个方向的巷子问道:“这些路有从家里通往学校的吗?”

马修斯摇摇头:“没有,虽然她家到学校的路不只一条,但这条街上所有的巷子却都跟她的学校毫无关系。不过,有一条可以经过她家。”“就是刚才她离开的那条,看来她也是从这条路上过来的。”司科特拍了拍仍旧发怔的沙祖,“走吧,还等什么?”又走了几十步,便是玻利太太家。沙祖敲了三遍门,才隐约听到里面迟缓的脚步声。一张满是凄苦无奈的脸呈现在三人面前。这个男人又瘦又小,手臂却奇长,加上他略微弯曲的腰背,颇像生物学上所讲的“人与猿的中间环节”。他的儿子却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坐在屋里,正在拼命地往嘴里塞食物。院子里乱七八糟,还有一股隐隐的酸臭味,门开的时候竟有几只鸟从里面飞出。沙祖一行说明了身份和来意后,刚要进门,却被男人拉住:“先生,你们前天已经来过一趟了。我们家刚失去了妻子和母亲,你们的每一次出现都加重了我们的创伤。请你们尊重活着的人的权利。”沙祖顿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司科特却道:“我们来不是为了查案的,只想知道玻利先生一直都待在镇上吗?”玻利斜了他一眼:“我们祖祖辈辈都生在镇上,死也在镇上,永远不离开,当然,偶尔到艾勒朗的市集去,用镇上的特产换点儿票子。除此之外,我们能不出去就尽量不出去。你这家伙听明白了就赶快走人,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据我所知,镇上只有一所私立学校,只开设小学和初中的课程……”玻利怒道:“混蛋!你是在嘲笑我没文化吗?”司科特不紧不慢地道:“你后来还自修过什么课程吗?”“没有,没有!”玻利暴跳如雷,“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这么回答你该满意了吧?”

司科特笑了笑:“那么,刚才我们见面你的头一番话怎么说得这么有涵养?从伦理、心理和人权分别说上那么一句,环环相扣。在说这些话时,你的语气很生硬却很熟练,而接下来的话却吭哧吭哧半天,说得毫无水平。你不是说自己没文化吗?一个没文化的人怎么会同时说出两个层次的话来呢?我看是你早知道我们会来,预先排练了很多遍吧?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玻利瞠目结舌,半晌不能言语。司科特笑着拨开他,缓缓踱进院子里。走了几步,忽然问道:“你们家里怎么不见一只羊呢?这里的人不都养羊吗?”玻利没好气地回答:“我们家还死过人呢,这镇上怎么不每家都死一个?”司科特回身走到玻利面前——他足足比对方高出一个头有余——低头问道:“那么,你刚才所说的,去艾勒朗城卖的‘镇上的特产’是指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总不会穿针引线搞刺绣工艺品吧?澳大利亚么,除了养羊还是养羊。你们家养什么呢?养狼?”

玻利低下头,周身轻微地颤抖起来。“我替你说吗?”司科特走到玻利的肥儿子面前,抚摸着他滚圆多肉的大脑袋,“养蛇。”

玻利一屁股瘫在地上,沙祖不失时机地跳过去掏出手铐给他戴上,怒骂道:“原来是你!你还是不是人哪?竟然杀害自己的妻子,而且用的是驱蛇这么残忍的手段!这么说马鲁洛也是你杀的了?嗯,是了!马鲁洛是个单身汉,你妻子又红杏出墙,两人发生奸情,被你察觉。于是你一怒之下杀了马鲁洛,又一不做二不休连你妻子也杀了,以绝后患……”“沙祖!”司科特突然喊了一声,又恢复平和的语调,“请你别胡说八道。”沙祖怔了怔,茫然不解地道:“怎么?不是他吗?既然只有他养蛇,而且马鲁洛跟玻利太太又是为蛇所噬,那凶手就只能是他!”玻利颓丧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家里养蛇?”司科特指了指房顶上两只类似隼但体型更小的猛禽,道:“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它们正在墙角扒土啄食,让我们来看看……”说着用脚扫了扫墙角的土垢,露出一段色彩斑驳的尾巴——正是一张蜕掉的蛇皮。“蛇和鸟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司科特道,“本来刚才屋子里聚了不少的鸟,可我们一进来就全飞跑了。这是什么原因?”马修斯迟疑地道:“因为我们是生人?”“没错。而蛇比鸟更有灵性。它们时时保持警惕,对任何人都怀有敌意,但一经人工饲养,确信对方无恶意时就会任其把玩。蛇是你们家养的,你就算让蛇去咬玻利太太,蛇也是不会听话的。好比你的父亲逼你去杀你的母亲,你肯干吗?”“蛇跟马鲁洛可没关系吧?”沙祖死咬住这点不放,“即使排除他杀妻的嫌疑,也不能说明他没杀马鲁洛。”“我,我没杀呀,我真的没杀!”玻利歇斯底里地吼道。“这个以后再说。”司科特深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玻利先生,想洗脱罪名就得跟我们合作。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告诉我,刚才那段有水平有涵养的话是谁教的?”玻利眉头紧锁,冷汗涔涔,但始终不予回答。“刚才我看到镇上最有学问的人来过一趟。那位柳生雪小姐为什么要到你家来,她又说了些什么?”“她……她只是叫我别跟你们讲……”“你还真听话啊?”沙祖冷笑道,“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给她抓住了?她借此封住你的口?”“这……我……我能有什么把柄?我……”“玻利先生,”司科特和气地问,“镇上除了你家外,还有别人家也养蛇吗?比如说……中华料理店,他们是否需要蛇肉和蛇胆做菜?”“这我不清楚,”玻利嗫嚅着道,“其实我以前也曾向料理店推销过我的蛇,可老板娘不但不要,还把我骂了一顿。她的店里虽然连蝎子和豆虫都敢吃,却没见卖过一盘与蛇有关的菜。”“也许那老板娘有怪癖,讨厌蛇?还是她天生有骂人的嗜好?”马修斯揣测道,“或者这会不会跟中国的传统文化有关?中国人对鹤、蛇、龟这些动物都是很敬重的,认为它们寿命很长很长,有灵性,得罪了它们会遭到天谴——也就是上帝的惩罚。”司科特看着玻利,意味深长地道:“无论你隐瞒了什么都无所谓,所有的事必然会有结果。希望到时候你敢坦然面对。”说完,回头对沙祖道:“我想去找柳生雪谈谈。”“她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了。”马修斯看了看表。雷诺吉普在校门口停下。司科特下了车,看了看破旧的校舍,随口问道:“她教什么课?”“中文课。”马修斯回答道,“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那应该是文科办公室。”沙祖指了指右面一间较为宽敞的房屋,“我们可以在这里等她。”

大约十分钟后,一位俏丽柔弱的年轻女教师夹着备课本走进来,见到镇长的马脸与两张陌生的面孔,手中的书竟差点没拿稳。这显然没有逃过司科特的眼睛,他不露声色地问道:“你是柳生雪小姐?”“是……是我。”司科特伸手指指椅子:“请坐。”柳生雪摇摇头,声音跟本人一样弱质纤纤:“我犯了什么罪吗?”“也许吧。”司科特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今天中午你到玻利家去做什么呢?”“我……”柳生雪咬着下唇,把书本放在办公桌上,半晌才道:“难道不可以去别人家吗?”

“不,当然可以。不过你为什么看见我们的时候要跑呢?据我所知,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早,就是回家吃饭,路程也不远,时间应该很充裕。”“我……”“撇开作为教师的职业道德不谈,单说你本身,也不是适合撒谎的人。”司科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实话吧,你的眼睛里隐藏着整件事情的真相。你什么都知道,对吧?”“别再说了!”柳生雪心慌意乱地捂住胸口,一只手按着桌角,“这件事不是我干的……就算我知道过程,作不作证也是我个人的权利,你们不可以强人所难。”司科特霍地站起身来,把沙祖、马修斯和柳生雪全都吓了一跳。沙祖以为他动了怒,谁知司科特却挥挥手道:“我不喜欢纠缠不清,我们走!”不理会沙祖和马修斯是否能跟得上,转身大踏步离开办公室。“先生,请等一等!”柳生雪忽然喊道。司科特回过头,冷冷地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告诉我真相的,我也同样不会听你的忠告。”

“先生,我的确不能把事实告诉你,而且也请你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我了解真相。总之,”她顿了顿,似乎在想应该怎样措辞,“我希望你们不要调查这案子了,不是我低估了你们的能力……我向你保证,它是你们无法想象的,就算调查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毫无用处,因为这不是你们能办到的……”司科特莞尔一笑:“我在十四年的政治生涯中曾接触过几十宗最高机密的案件,完全听得懂你是什么意思。孩子,你很善良,我知道你也无能为力。我也给你一句忠告:在我们来调查案件的同时,你也多了一份难得的机会。如果珍惜生命,就请你把握好它,逃离这个镇子吧越远越好。”柳生雪凄苦地笑了笑,低下头道:“可能我还会逃回来的。”说完,她转身离开。沙祖和马修斯面面相觑,听得一头雾水。

柳生宙洗完了一大摞盘子,摆放好,一转头,就看到了母亲单贞,两人鼻子几乎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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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柳生宙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你来啦。”“你累啦?那今天就别去了。”母亲似笑非笑地道。她手里拿着几卷黄纸,看来是要去丈夫墓前拜祭。“我必须去,”柳生宙摇摇头,“那是我爸爸。”母亲神情有些恍惚,喃喃地道:“好吧。”两个人刚打开门,就看到了司科特和沙祖。八目相对,都有些不知所措。“柳生太太,我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司科特先开口道,“为我的司机那天莽撞的行为。”

柳生太太平和地笑了笑,跟上次唾沫横飞的泼妇简直判若两人:“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过去的事有时候也必须要提,比如刚发生不久的两宗杀人案。”司科特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道。柳生太太淡淡地反问道:“你们认为我是杀人凶手?”“你曲解我的意思了。”司科特指指她手中的黄纸,“再比如您要拜祭已故三年的丈夫。有些事情不论过去多久,如果有必要的话就都得提一提。我们开门见山,第一个死者马鲁洛先生跟您之间有过多次争执,是吗?”柳生太太抬起手腕看看表,用商量的口气问:“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吗?”司科特点点头。一行人走出中华餐馆,柳生宙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母亲身后。“老实说我的脾气的确不太好,动不动就张口伤人,但对待马鲁洛这种游手好闲,成天只会骗吃骗喝的二流子,我怎么骂他都一点儿也不过分。”“他总是白吃不给钱?”“那倒不是。他如果赌赢了,可以在我店里花掉几百澳元,而且这种情况下通常他很高兴,说不定还会给服务员小费。不过一般来讲,他的手气都不是很好,总是一文不名,来我的店里吃一些便宜的菜,然后就死皮赖脸地赊账。我已经对他很宽容了,对其他的顾客我都是当场要他们把账付清。但话又说回来,他往往会在连续赊账以后突然阔绰起来,一次付清以前的欠款,最长的间隔也不会超过两个月。鬼知道他的钱是打哪儿弄来的,反正最终要消费在我的店里,我也懒得理会是否干净。”“到他死为止,赊了多久的账了?”“也就两三个星期吧。”“他多久来你们店一趟?”“三天之内最少来两趟。”“他死的那天来过吗?”“来过。是在下午四五点钟左右。”“那么,”司科特睥睨着柳生太太的眼睛,“你们俩还像往常那样吵了一架?”“正是这样。”柳生太太毫不避讳他灼灼的目光,“但我认为他这种无赖脸皮比地球还厚,能承受同类任何形式的攻击甚至是核打击,不会因为我骂了两句就想不开跑去死。”“当然,他不是自杀的。”司科特信步走到前面,“他是被蛇一类的动物咬死的。这一带没有蛇,而玻利家养着蛇。”柳生太太不以为然地提示道:“但玻利家也死了人。”“这不能作为玻利家没杀人的证据。”司科特还要说下去,可柳生太太却停住了——在她身旁,是一座中国式的坟墓。她在墓前跪了下来,浑浊的眼神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愤懑与怨怼。

一直默不作声的柳生宙也跪下很东方化地磕了三个头,又点燃了带来的黄纸。柳生太太打开随身带着的食盒,端出几盘热气尚存的菜肴放到死者的碑前。司科特忽然问道:“柳生太太的厨艺是祖传的吗?”“不是。”她略带伤感的口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骄傲,“每个中国人都做得一手好菜,这是敝国的国粹。来到一个饮食文化不发达的国度,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名厨,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你太谦虚了。那么……有用蛇为原料做的中国菜吗?”柳生太太瞥了他一眼,冷冰冰地答道:“当然,中国人什么都吃。”“可是我在你店里的菜谱中找不到任何与蛇有关的东西,这又是为什么?”柳生宙蓦地扬起头道:“先生,蛇肉我妈妈会做,但做得不好,端不上桌面,可这并不代表中国人不吃蛇。而且我妈妈也代表不了整个中国。”“这话说得好。”司科特敛起笑容,向母女俩深深鞠了一躬,一拉沙祖,转身离开。

走出很远,沙祖才小声道:“先生,先生!就这样放走她?她可是最大的嫌疑人呀!”“今天晚上,”司科特心情沉重地道,“我们再来一趟。”小镇的夤夜恬静极了,只有偶尔几声凄厉的鸹鸣和凉风吹打树枝发出的微弱摇曳声,仿佛是还未达到爆炸极限的原始宇宙子宫一般,正在紧张地收缩,迎接即将面临的巨响。司科特和沙祖矮着身,悄悄来到坟场的一侧。沙祖低声问道:“您……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掘墓吧?”“对,我们要检查一下柳生大造的尸骨。这事不能正大光明地干,只好夜里来偷偷行动。”

“您为什么不早说呢?”沙祖抱怨道,“我们至少该带两把铁锹吧?”“不用。我们只是负责检查,挖尸体自有别人来干。”司科特摇摇手,拉着沙祖躲到一棵老树后,“先等一会儿。”大约七八分钟过后,一条鬼鬼祟祟的人影轻捷地跑来。在坟墓之间东张西望了片刻,接着一束暗淡的幽蓝色光晕发出,原来是一支调暗了的手电筒。淡淡的光隐隐映出了一张贪婪的脸,是扬奇。“您怎么知道他会来呢?”沙祖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神了!”“我说的不是他。”司科特也感到十分费解,“奇怪,他来干什么?”“这个家伙跟马鲁洛一样喜欢偷鸡摸狗,估计是来盗墓的。”沙祖压低了声音,“如果这不影响破案而且您也同意的话,我这就去把他抓住。”“准备好你的枪,”司科特郑重地道,“我们不能让命案再度发生了,保护好扬奇。”“什么?保护扬奇?”没等沙祖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又一条黑影鬼魅般闪出来,比夜更黑的长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速度快得无法形容。扬奇抬起手电筒一照,惊得“啊”了一声,随即笑道:“老板娘,你也来啦?”沙祖和司科特这才确认那真的是柳生太太。沙祖朝司科特望了望,终于明白他要等的人原来是她。

柳生太太淡然地道:“这么晚了,你做什么来了?”“出来散步。”扬奇嬉皮笑脸地道。“来坟场散步?你向全镇证明自己胆大的方式倒还真是有些特别啊!”“承蒙夸奖,不胜荣幸。那么你又来干什么?”柳生太太冰冷地笑着,走到一座墓前。司科特从远处细细瞧着,那正是柳生大造的墓。柳生太太弯下身子,用手抚着墓碑,又环绕四周认真察看了一通,似乎这才放下心。沙祖也松了口气,刚才自己若去挖墓,就算不被当场抓住,她这么心细入微,也会瞧出坟被人动过。扬奇好奇地问道:“你干什么呢?放心吧,我只盗富人家的墓。虽然你家也不穷,但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陪葬,你请我偷我还不屑一顾呢。”“那我请你偷,你偷不偷?”柳生太太以一种怪异之极的目光瞪着他。扬奇心里打了个突,退了两步,颤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沙祖和司科特虽然看不清柳生太太的面孔,但从扬奇的反应来看,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狰狞可怖的。“你说……让我去盗你丈夫的墓?”扬奇见柳生太太依旧是那副神色,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想了一会儿,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哦,一定是你丈夫生前有过私人的小金库或者什么宝贝,连临死前都不告诉你藏在哪儿,所以你想……嘿嘿,你又不便亲手掘了丈夫的墓招人非议,是不是?那好吧,不过假如真掘出什么宝贝,就得平分,我要一半!”

“全都给你。”“你说什么?”扬奇又糊涂了,“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丈夫的墓里没什么宝贝,就只有一具他的遗体。”柳生太太一字一顿地道,“请你把它挖出来,我会付给你钱的。”“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扬奇心中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妥,他暗暗料想柳生大造的死也许跟眼前这个女人有关,却又不敢多想,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便道:“好吧,你肯给多少钱?”“按照你平常的食量,每天都可以来我店里白吃。”“哦,这倒很不错呀。”扬奇狡黠地眨眨眼,“不过……镇上这一连两起凶杀案闹得人心惶惶,城里的警察局和那个美国狗腿子一直在调查,我这么厚的案底未必能在这里待长久,不如就给我几张跑路钱吧?”柳生太太毫无表情地道:“你要多少,开个价吧。”“一万澳元!”沉寂了几秒钟后,柳生太太七弦琴般的声音响起:“成交,可以开始了吧?”扬奇拿起随身携带的工具,一铲一铲地起劲掘起来。柳生太太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

“喂,你是不是在故意整我啊?”干了近一个钟头,终于,深坑里传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扬奇大喜过望,竭尽全力掀开了棺材的顶盖,顿时一股腐臭的气味弥漫出来。扬奇捂着鼻子爬上来,问道:“现在你要怎么做我不管,钱什么时候给我?最好是明天。”沙祖和司科特在远处,又是黑夜朦胧,实在看不清楚,只觉得柳生太太似乎动了一下,接着扬奇周身剧震,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软软地瘫倒。沙祖本能地举起枪,司科特却一把握住,冲他使劲摇摇头。柳生太太俯下身子,好像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掸掸尘土,又飘然如同怨灵一般离开了。

昏暗的灯光下,沙祖和马修斯一边唉声叹气,一边不时地偷瞟司科特几眼。司科特也是眉头紧锁,手指在木桌上毫无规律地敲着。马修斯首先打破沉寂:“你们怀疑柳生大造也是被柳生太太害死的,所以想去检查一下尸体颈部有没有类似蛇牙留下的齿痕?”“毫无疑问,司科特先生,”沙祖挥着肥大的手掌,“她今晚又想造成扬奇盗墓,被吓得心脏病发作猝死的假象。我们可是亲眼所见,就算我是警察局长不能作为人证,可您是公众人物,有极大的说服力,还怕她赖掉么?我明天立即动身回艾勒朗城调集大批警力来镇上,看她还有什么能耐反抗!”“沙祖,”司科特平静地道,“你觉不觉得扬奇死得很奇怪?”沙祖怔了怔:“是……有点奇怪。”“你对此有什么合理的解释?”“我猜,他……应该不是被坟场的鬼魂给吓死了吧?”“当然不是。看来他盗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必跟考古学家一样胆子相当大,怎么会被吓倒?况且世上哪有什么鬼?”“那……难道他真的是心脏病发作猝死?又或是因为受了什么突然的刺激引发脑溢血?”

“我看……”马修斯插道,“是不是这个女人会魔法或者诅咒?”沙祖撇撇嘴,道:“得啦,什么功夫能这么毫不费力地杀人?”“那就是巫术,催眠术之类?”“他的确是被吓死的。”司科特看了马修斯一眼,马修斯知趣地住了嘴。“您不是说他胆子很大吗?”沙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胆子大也不是吓不死,不过是没遇上真正可怕的东西罢了。镇长先生,扬奇周日去做礼拜吗?”“他管他的狗叫‘弥塞亚’,您说他会不会去做礼拜?”司科特点点头,道:“通常来讲,盗墓贼都是无神论者,他们不相信鬼神,往往对高深的科学一窍不通。因此,他是被虽不是鬼,但同样可怕或是更可怕的东西吓死的。”“那是什么?”沙祖疑惑地道,“坟场四周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柳生太太也只是轻微地晃了一下身体呀。澳大利亚唯一令人害怕的动物只有狼,这对扬奇来说可不算什么。再说,就算是吓着他了,也不至于把他吓死呀!”“绝不是狼。是你们没有见过,也想象不到的可怕东西。我现在所谓的‘总统助手’,只不过是个掩饰身份的幌子。我在十四年前加入美国联邦调查局的‘最高机密神秘档案工作组’,专门探索人类未知之谜,至今接触的神秘案件不下数十宗。我相信很多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背后都隐藏着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它是这个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像电能、磁场、万有引力和达尔文进化论一样,很久以前就存在,却一直未曾被我们发现过。一个月前,有情报说澳大利亚麦克唐纳山脉发生了很多奇异的现象,很有可能和我们现在正在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有关。我此次来澳大利亚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这个。”沙祖和马修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疑惑。“沙祖局长,要是当时你站出来,就会和扬奇一样,不声不响地死去。枪那时就好像小孩子手里的玩具,完全失去了作用。你要是明天再派更多的人来,彻底地揭穿她,恐怕这个小镇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要求不归人类权力管辖、不受人类道德约束的异类遵守由我们人类制定而且只适用于我们人类的法律。你们……懂吗?”沉寂半晌后,沙祖结结巴巴地道:“咳,先生,我不敢肯定能完全理解你的话,不过……我刚才听到的意思是……您是不是在说柳生太太是个……妖怪?”“也许只能这样称呼这些虽未知却早已存在于我们之中的异类。对于尚未了解真相的人类来说,他们就是妖怪,也许就是……真实存在的库鲁普里!”

“那我们真的对付不了她吗?就让她这么继续下去?”

“那就要看我们是否继续调查下去了。她只为掩饰自己的身份秘密而杀人。我想马鲁洛和玻利太太也只是因为偶然间发现了他们不该知道的秘密才被杀,所以从常规的探案角度来看,本案的确非常棘手。”

“先生!您的意思是让她逍遥法外?即使她有她的理由,就算她不再继续杀下去了,那已经死去的人呢?难道偶然间不小心窥探了别人的隐私就罪该致死吗?”沙祖激动地道,“先生,我可没您那么伟大,从全人类的高度去着想,我只知道身为一个警察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明天,我要见机行事!”

“我不允许你这么做,这不是正确的方法!看来,”司科特掏出手机,拨出一长串号码,“这次又要麻烦他了。”

“嗯……”电话里传来奇怪的呻吟声。

司科特略一犹疑,轻轻地问道:“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上厕所。”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 q i sh u 9 9 . c o m ]

司科特很无奈地笑了笑,似乎对这种回答习以为常,沉声道:“我是司科特。”

“哦!是你呀!”对方的态度热情起来,“好久没打电话了,你还活着啊!”

“呵呵,不开玩笑了,我有很棘手的事情要找你帮忙。”

对方嘿嘿一笑,问:“我说你身边还有人在听吗?”

沙祖和马修斯对望了一眼,连大气也不敢出。

“我这可是不传之秘,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要偷听,叫他们两个滚蛋!”

最后这一句声音陡然提高,沙祖和马修斯耸然动容,这个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们两个人在场?!

司科特耸耸肩,道:“对不起,请你们两位先出去好吗?”

次日,扬奇的尸体自然而然地被人发现。

司科特一行“闻讯赶到”的时候,坟场四周已经围满了人。一个牧师站在高处,大声宣讲盗墓贼必然受到上帝的惩罚,玻利先生带着他的胖儿子也挤在人群中间。柳生太太被女儿阿雪搀扶着,不住地掏出手帕擦拭泪水,柳生宙则站在一旁,神情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司科特、沙祖和马修斯走到柳生母女面前。

“柳生太太,我对此感到很难过。”司科特很俗套地问候道。

“这太过分了……我死去的丈夫入土三年,才刚得到安息,就被这杀千刀的恶贼给挖出来了!”

“没事,妈妈。”柳生宙忽然大声道,“你瞧爸爸多厉害,把他给活活吓死了。”说完咯咯咯地笑起来。

现场的镇民一时都呆住了,整个墓地顿时充满诡异的意味。柳生太太猛地甩出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柳生宙脸上。他却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重又恢复到那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面容。司科特微微一笑道:“我想跟令郎单独谈一谈,可以吗?”

柳生太太泪水盈盈的眼中骤然掠过一丝寒光。她停止了啜泣,傲慢地道:“先生,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居然还在怀疑我?你没看到死在我丈夫坟旁的盗墓贼吗?我的儿子才十六岁,他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柳生太太,我绝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昨天晚上在家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哪有什么可疑的人!我很早就睡了,对吧阿宙?”

柳生宙不置可否地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司科特指指地上的尸体,“可他昨天晚上明明去过你家。”

“胡说八道!我是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科特指着沙祖,慢条斯理地道:“我们不必讳言曾经怀疑过你,所以昨晚在你家外蹲了一夜。我们发现扬奇偷偷来到你家,却没偷什么东西,只是绕着院子四下查看。所以我想问问,你跟扬奇之间到底还有什么隐瞒了我们?”

柳生太太眼神浮动,显然吃惊不小,却很快地回答道:“不,你弄错了,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来往。扬奇跟马鲁洛一样是个惯偷,喜欢四处游荡,半夜里跑到别人家来,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司科特看看身旁的柳生雪,严肃地问:“那么扬奇从前去过你家吗?”“没有。”“可为什么偏偏是在昨天晚上呢?”司科特加重了语调,“他选择了尊夫的忌日到你家去,难道他跟尊夫的死有什么关联?”柳生太太烦躁地道:“我丈夫是病死的!”“可我们怀疑是他杀了你丈夫,所以请夫人原谅,我们想检验一下尸骨。”“不!”柳生太太尖叫道,“你们不要再打扰我丈夫了!”“打扰尊夫的是扬奇。既然现场保持着昨晚的原状,我们就顺便看看,然后再重新下葬,这很合理呀。假如事后又出了问题,再挖出来那才是真的打扰。”司科特意味深长地看了柳生太太一眼,转身拨开人群,走到柳生大造的尸骨前,蹲下身子仔细检视起来。沙祖蹲在他身旁,小声道:“先生,真是高招!这是昨晚与您通电话那人的主意?他到底是谁呀?”司科特笑而不答,戴着手套的双手拨弄着死者的头骨和颈骨,忽然大声道:“奇怪,柳生太太,你丈夫的颈骨怎么少了一节?第六颈椎下面,也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崇骨穴’位置,整块骨头都不见啦!”柳生太太极不自然地道:“是吗……也许吧……也许是埋在土里太深所以弄丢了呢。”“可全身其他骨骼都很完整,为什么偏偏只有这一块丢了呢?人体的骨骼中唯有下颌骨可能会因天长日久而脱落,但颈骨连着脊柱,是人体的重要部分,是不可能松散的。就算散开,又怎么单单只散这一块?”“对啦,”司科特忽然打了个响指,“这骨头只可能是扬奇拿的嘛,我们检查一下他的尸体。”沙祖立刻挥手,两名法医来到扬奇身旁,迅速干练地检查起来。片刻,一名法医站起身来,道:“显然,他是由于过度惊恐导致心肌梗死而死的,脸部抽搐的表情可以说明这一切。”

“他是被吓死的?”两名法医都肯定地答道:“是被吓死的。”“扬奇在来坟墓之前先到你们家去过。”司科特看着柳生太太,“那么是不是你家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呢?”柳生太太阴森森地道:“算了吧。扬奇根本没去过我们家,你我都心照不宣。你到底想干什么?”司科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想跟令郎、令嫒谈谈。柳生太太,你是个聪明人,我也是个守信的人,我发誓决不会泄露你的秘密,可你也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了,凡事都要协调平衡才行。”柳生太太身子一颤,继而凄凉地苦笑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哼……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你这种人。好吧,我不打算接受世俗的法律审判跟道德谴责,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希望你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为了我们和你们,以及所有的……人类。”

“我是在十岁时偶尔发现这个秘密的,”男孩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开始了陈述,“即使是现在,我也不能算已长大了。但我却有比别的孩子多太多的离奇遭遇。我不揭穿,只是因为……我不想去面对。”“我早已发现你知道一切,”司科特和善地道,“很多话不该是你这个年龄说得出来的。你的姐姐就不同,她不太善于隐藏自己。”“是我告诉她的。”男孩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我十岁那年镇上来了个强盗,拿着一杆双筒猎枪逼我们交出存款。我的妈妈……她当时和我们姐弟俩一样,都是非常害怕。姐姐胆子更小,居然抱住我哭起来。妈妈冲我们喊:‘你们住嘴,别吵醒了邻居,都进屋去!’那个强盗起了疑,问她是不是让我们进屋打电话报警。她拼命摇头说:‘不是,不是,我们家只有客厅里这一部电话,卧室没有电话,我只是不想吓着孩子。’那强盗放了心,这才放我们进去。她顺手把门锁上,我不甘心,凑在门把手的小孔里向外看,之后……”说到这里,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司科特接口道:“之后她就把那个人给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像是浑身没有筋骨一样,快得难以形容,扑上去咬住强盗的喉管,他连喊也没来得及,整个脖子霎时就萎缩了。然后,她把尸体收拾妥当,又将地板上的血渍擦得干干净净,这才打开门说:‘孩子们,出来吧,没事了!坏人被妈妈赶跑了。’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还好在那种情况下,谁都以为我是被吓坏了。我本想找机会告诉姐姐,可转念一想,我要怎么说呢?‘嘿,姐姐,你知道吗?我们的妈妈是个妖怪’?这种事要不像我这样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的。”“关于马鲁洛和玻利太太的死,你知道些什么?”“这个镇实在太小了。她杀了人,尸体却不能埋在外面。她怕被人发现,便把尸体藏在了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厨房。”“她不会用尸体泡老汤给我们做菜吧?”沙祖差点呕了出来。柳生宙乜了警长一眼,继续道:“你们也知道,马鲁洛常来店里白吃白喝。那天中午,我正在隔壁睡午觉,被叫骂声给吵醒——你知道的,她是个大嗓门儿,骂人也有一套。长期的担惊受怕,使我养成了窥探的习惯,我一边听,一边扒着门缝向外看。显然是马鲁洛又要赊账,这次她是坚决要赶那个无赖出门。他恼羞成怒耍起无赖,端起一盘刚刚煮出来的饺子嚷道:‘这是什么?这是饺子吗?皮这么薄,菜馅全烂在外面,恶心死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坑顾客呢?天哪,黑店呀,黑店呀!’这话让她忍无可忍,抓起那无赖的衣领便往外推。他用力一挣,撞在洗菜的水池上。那水池下的石灰砖陈年累月已经非常脆弱,经他这样一撞,居然碎开来,一根白晃晃的指骨便掉了出来!剩下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得出来——勒索。”斯科特点点头:“所以那天中午马鲁洛逢人便说他发财了。”“当天晚上,她按照约定出门去会马鲁洛,回来时也一脸木然。第二天马鲁洛的死讯传遍整个小镇,姐姐还劝她别再夜里出门,会有危险。这样一来,我更不敢把这事告诉姐姐了。”

“那玻利太太呢?”“玻利太太与丈夫不和,这是全镇的人都知道的事。”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柳生雪道,“后来玻利从外地购进蛇种饲养倒卖,赚了笔不小的钱,玻利太太却把钱据为己有,成天到酒吧舞厅里去厮混,结交漂亮小伙子。”“我能看出来玻利对他太太的死反应冷淡。玻利太太虽不是他杀的,但他绝对动过这种念头,甚至曾付诸于行动。”柳生宙冷笑一声,道:“每年都有一天,她都不见任何人,饭店也不开门。我们小的时候她还只是躲在自己房间里,后来便索性每次都跑到麦克唐纳山的林子里去。我知道,只有在这天里,才能让姐姐相信她是个怪物。于是我拉着姐姐跟到林子中。”

柳生雪接口道:“那情景实在太恐怖了,她在地上不停地蠕动,脸色惨绿,发出低沉的吼叫。然后,头发间竟冒出了一条条像蛇一样不停攒动的肉块,地上溅满了黄绿色的液体,多亏阿宙拼命捂住我的嘴……”

“我想这时,玻利太太‘恰好’来到此地?”司科特道。

柳生雪点点头:“我们还在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么荒僻的地方,她就已经被……杀死了。妈妈吸了……吸了玻利太太的血以后,脸色好了很多,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了。不久,玻利先生出现了。”司科特托着下巴,沉思道:“看来玻利太太是被自己丈夫约到这里,却没想到碰巧遭此横祸。”柳生宙道:“看来是这样的。他从身后拿出一把刀,悄悄地摸上前去——当时玻利太太的尸体是靠着一棵树半坐着的——刚举起刀,才发现人已经死了,不由得吓得扔下刀子尖叫起来。这时我和姐姐从林中走出来,玻利忙摇头说:‘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姐姐满脸泪痕,说:‘我们也知道不是你杀的,让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好吗?’”沙祖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天你姐姐去找玻利教他怎么应付我们,他又那么老实听话,原来他的把柄被你们抓住了呀。”司科特欠了欠身,凝重地问:“你父亲真是病死的吗?”“我爸爸身体一直挺好。”柳生宙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不想再失去一个。”“是啊,夫妻之间很难有秘密隐瞒得住。”司科特十分同情地注视着他,“换了我的话,也很难抉择。”他从口袋里拿出电话,问:“你都听见了吧?应该怎么做才对?”原来这部电话一直通着。电话那端传来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他说他不想再失去另一个亲人?”柳生宙这边听得很清楚,不由点头道:“是啊。”“嗤!”年轻人不屑地道,“只怕你早就失去另一个亲人了。”柳生宙面色煞白,颤声问:“你……你什么意思?”“她八成只是伪装成了你妈妈的样子而已。”“胡扯!你有什么证据?!”“要什么证据?”对方似乎觉得很奇怪,“这话既然是我亲口说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司科特忙对柳生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这位朋友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绝不是在骗你。”柳生宙陷入沉思,半晌不语。忽然,他猛地看向窗外,所有人都不由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看去。窗外什么也没有。“见鬼!”沙祖忽然恼火地叫了起来,“那小鬼偷去了我的枪!”“拦住他!”司科特叫道,“如果彻底揭穿那女人的身份,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这时,柳生宙瘦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尖利的警笛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中华料理店里,柳生太太端坐在吧台前。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枪就握在柳生宙的手里,她的目光像是一潭死水,静寂、灰暗、冰冷。“阿宙,我很久以前就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可我是你的妈妈啊!”“孩子,放下枪!”门被撞开,司科特、沙祖、柳生雪及数名荷枪实弹的警察蜂拥进来。

“妖怪,”柳生宙冷冷地道,“下地狱向我妈妈谢罪吧!”枪响了,呼啸的子弹却只击碎了一只酒瓶——柳生太太一眨眼间,就在吧台前消失了!

“叭嗒!”一只高跟鞋掉在了地板上。“在上面!”“见鬼,那是什么东西!”惊人的一幕出现在众人头顶上:柳生太太四肢居然像壁虎一样匍匐着,手脚上似乎都有一层胶质的黏膜,牢牢地吸住天花板。她——或者说是“它”——头朝下倒挂着,浓密的长发中涌动着一股墨绿色的暗流,一双倒吊着的眼睛充溢着猩红的邪光,瞳孔渐渐缩成了爬行动物眼睛所独有的一条细细的血线。而她的衣服也随着身体的剧烈蠕动而渐渐撕裂、剥落、飞散,身体伴着面孔的痉挛而愈发扭曲走形。

仅仅几秒钟时间,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柳生太太已经完全变成一条硕大无朋的巨蟒,周身油光碧绿,咝咝地吐着腥红色的芯子,在天花板、墙壁上闪电般四下游走,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妖怪!”柳生宙不停地开枪,打得店里四处火星直迸,却没有一发命中。“阿宙!”柳生雪抱住弟弟的胳膊哭喊道,“别杀她!她总算也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啊!”“蹲下!”沙祖张开双臂,从身后按下姐弟两人的身子。几名警察手中的大口径霰弹枪轰然作响,那条巨蛇向外死命一蹿,忽地从众人头顶钻出门外,身子只扭了几扭,便消失在镇外那片迷雾笼罩的原始森林里。第二天清晨,艾勒朗城狭小的机场内,一架波音飞机即将起飞。马修斯握着司科特的手,真诚地道:“司科特先生,请接受全镇居民对您由衷的感谢!”

“您太客气了,”司科特谦逊地道,“如果没有我朋友的支持,我也将一事无成。”沙祖悄悄地贴近司科特,小声问道:“您那位神通广大的朋友究竟是谁呀?”司科特微笑不答,转而问柳生姐弟:“你们真的打算离开这里?”柳生雪点点头,苦涩地道:“她……那条蛇成了麦克唐纳山最恐怖的传闻。镇上的人都搬到艾勒朗来了,艾丽斯镇也不复存在了。我们不想在这个噩梦般的伤心地再多待一分一秒,日本是我父亲的故乡,我们一定要回去。”“好吧,”司科特点点头,“祝你们一路顺风。”柳生宙嗫嚅着问:“先生,我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什么怪物?”“我也很想知道。”司科特拍了拍柳生宙的肩膀,“她毕竟养育了你这么多年,即使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我想她对你的感情仍然是真实的——当时虽然你手上有枪,并且毫不留情地向她开火,可她却一直在闪避,始终没对你做任何的回击,否则要你的命可真太容易了。如果这不是人类亲情中的母性在作祟,那我不知道还能是什么。”柳生宙眉头紧锁,低头不语。“但我向你保证,我会继续探寻下去。终有一天,我将明确答复你的疑问,揭开这个世界诸多无法言喻的真相。”司科特向众人挥挥手,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