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江面,水面上,到处是几米高的被炸起的浪头,整个江面,密密麻麻,到处腾起这样的浪花。
江对岸,担任阻击的一营弟兄,还有几十个人在江边。而黄连现在高地上,高地已经被敌人团团围住。
两艘小船在密密麻麻的炮弹落点中,勇敢地起航!
“打呀!掩护渡船!”东岸,成千上万的中国士兵,发出雷鸣般的呼叫,所有炮弹子弹,都飞向对岸,而日军的炮弹也一直不停,落在岸边、水里。
小船慢慢开着,在西岸靠住。几十个士兵,抬着伤员,分上了两条船。小船返身向东。
天武伏在地上,也用一支步枪射击着。
那两条小船,在激流中,灵巧地躲避着炮火,眼看着一点点移向东岸,终于搁浅。士兵跳下来,抬起伤员向高处飞跑,很快就避到坡后。
现在两岸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那块高地。
黄连在那块高地上,四周是数不清的敌人。在自己弟兄全部渡江后,黄连已经没有突围的可能。高地离江边几百米,其间有公路,敌人坦克在公路上猛烈扫射着。
天武悲愤地看着对岸,知道黄连最后的时刻到了。
敌人把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到这块高地。炮弹密密地落在山顶,将石块抛向天空。敌人步兵一次次嚎叫着冲锋,却一次次被击退。最后,敌人终于冲上了山顶,一阵枪声,最后是几声巨大的爆炸,一切都沉寂了。
东岸所有的中国士兵,都默默摘下帽子。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真个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渡江的中国军队,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一千多弟兄,永远躺在怒江西岸的土地上,其中黄连无一兵一卒过江!天武摸着黄连长送他的香烟盒,心里翻腾不已。好弟兄啊,来世还做兄弟吧!
忽然,一个士兵跑来说:“倪院长,师长不行了!”
啊!天武匆匆跟在士兵后面,来到一个掩体里。一群本师的军官簇拥在那里,师长躺在担架上,面色蜡黄,双目紧闭。
“师长,师长!”师长慢慢睁开眼,看见天武,笑了一下。天武俯下身去,听师长的心脏极其微弱地跳动。医生介绍,师长是在指挥渡江时,被敌人机关枪打中,胸部中了几枪。
“赶紧送后方医院!”天武说。
师长摇摇头。
“不。”他的声音那样微小,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把我埋在这……”忽然,他的眼睛闭上,再无声息。天武再听,心脏已没有任何动静。
眼泪再也忍不住,军官们都哭起来。这个中年汉子,带着全师弟兄,南北征战,在濒临绝望的情况下,他坚韧不拔,硬是带着部队走出原始森林,又突破怒江天险,带弟兄们回到祖国。他自己,却在胜利来临之时,倒在故国土地上。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士兵的主心骨,军队的灵魂!
中国远征军,十万人出征,牺牲六万,其中艰苦卓绝,视死如归,惊天地而泣鬼神。莽莽苍苍的缅北森林,多少英魂不得安息!一寸山河一寸血啊!后世子孙,当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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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伤心黔桂路
1944年,日本发动了打通大陆交通线的“一号作战计划”,企图建立东北到越南的交通走廊。衡阳就在这条走廊关节点上。6月18日长沙陷落,日军10万人进逼衡阳城。
逃难到这里的人们,又开始新的逃难。
傅家一家人,都在等颜法回来。颜启从武汉逃脱,不敢回衡阳,老三颜胜在铁路上。左邻右舍都走了,有的从公路坐车,有的坐小船去了乡下,更多的是挤在火车上,去桂林。文伯伯老两口也走了。
蓝彩云带着三个孩子,最小的新华还在吃奶,这时候她最恨的是颜启。“没得良心的东西!丢下三个孩子,一个人去哪里潇洒去了!害人精!”翠荣安慰她:“嫂子,不要急,二哥是一定要回来的。”彩云也说:“老二这人,倒是很有担待,和他们都不同!”翠荣听出她对老三也有指责的意思,不大高兴,老三毕竟是自己的男人!
颜法此刻在琴姑家里,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战事发展得太快。忽然一下,满街的人就跑起来!琴姑一家慌了手脚,琴姑爹坚决要回乡去,他说他不能经受逃难外乡的波折,只有家乡能安身。乡在三百里外。
老人要回乡,只有琴姑陪伴,这样的乱局,决不可叫老人一人行走。可是琴姑想跟着颜法。“你就跟我们一起回乡吧!”琴姑无力地对颜法说:“我们那里,有房子有田地,就是住个三两年的,也不会饿着你。”颜法说:“我一个人当然没问题。可是一个嫂子,一个弟媳,三个侄儿女,我能不管她们吗?”琴姑发急说:“你那些好兄弟!怎么丢下女人不管了啊?”颜法说:“也不能怪他们呀,你看见的,形势变化这么快,就连咱们,都来不及,别说他们出门在外的人了!”商量来商量去,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琴姑倒愿意跟颜法一家逃难,可是看着爹,实在说不出口。
万般无奈,只有分手,各人带着家人逃难。
琴姑的眼泪没止住。她喃喃地说:“老话说,夫妻好比同林鸟,大难来时各处飞,何况我们什么都不是哩!”颜法安慰她说:“琴姑,你对我的好,我总记在心里了。日本鬼子长不了的,很快就会过去的,咱们还会见面。”琴姑说:“说是这样说,要到哪一年啊!”
两人在琴姑房里,融融私语,好像才发现,那样多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平时做什么去了呢?琴姑爹在外面催:“琴姑,人家都走了!”琴姑说:“知道了。马上走就是!”回头对颜法说:“我等着你啊!日本鬼子走了,你来找我,你不来,我去汉口找你!”颜法答应一声,心里实在难过。战乱时候,通讯全无,这一离开,千里万里,怎么联系,何年何月才得团聚!眼睛也是潮潮的。
琴姑小声说:“哥,抱抱我!”颜法迟疑了一下,走过来,将琴姑轻轻抱住。琴姑无声地抽泣起来。猛一下,琴姑将颜法紧紧抱住!抱得那样紧!
两人洒泪而别。直到琴姑父女走远,颜法才急急忙忙回家去。
嫂子弟媳看见他,如同看见救星。彩云高声说:“老二,你死哪里去了!不要我们也罢,你的侄儿侄女不要了?这可是你傅家的骨肉!”颜法说:“莫慌,莫慌,咱们军队还在城里,怕什么!”一切安排好,颜法说还要等等,他得去看看刘士民。
很快就见到士民了。小伙子背着步枪,身上挎十多颗手**。他自豪地对舅舅说:“你带着舅妈她们到桂林去吧!我们这里留了很多部队,鬼子占不了便宜。等我们打跑他们,你们再回不迟!”颜法看他这样自信,心里也好过了些,还是嘱咐:“你知道你姑姑的地址,要是到桂林,就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