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
那天,借着福生生日,给福生和枣花都照了相,德玲将照片贴身藏了。
一切准备好了,只等着上路。去那里要走好多天。带一点钱,带几件换洗衣服,其余的都不需要了。
这些天,德玲总把两个孩子揽在面前,亲不够,抚摸不够,福生似乎觉察到什么,问:“娘,你怎么眼睛是红的啊?”德玲说:“风大呀,风把娘的眼睛吹红了。”福生便笨笨地跑去关门。德玲看着儿子幼稚的身影,眼泪真的流下来了。
预定的日子到了。陈子敬不在,德玲把两个孩子领到隔壁汪婆家,对汪婆说:“那边村子里有个客户的款子要收,我去一下,孩子麻烦您管管。”汪婆高兴地答应了。
德玲对福生说:“带着妹妹好好玩啊!凡事让着妹妹,她小不懂事,你是好孩子!”福生懂事地嗯了一声,对她说:“娘,你要早回啊!”就像是知道什么似的,眼睛一直看着娘,也不说话。
德玲心如刀割,赶紧转身走了。到转弯处回头,儿子还牵着妹妹在呆呆地望着娘哩!看娘回身,福生又叫了声:“娘,早些回啊!”
可怜的孩子,娘是一去不回了啊!德玲吞下眼泪,狠着心往前走,走到镇外,四下无人,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德玲挽着个小包袱,一副农妇打扮,朝着那个方向,一路走,一路打听,走了很多天,看到了一个较大的庄子。打谷场上,一些穿灰军服的士兵在操练。
这是不是新四军呢?她拿不准。新四军军服她没见过,可不能弄错了。
路边有农舍,德玲走进一家,向一个大娘讨水喝。喝着水,她装作不经意地问大娘,庄子里住的什么部队?大娘立即说,新四军。又补充一句,李司令的队伍。德玲心里有了底。谢了大娘出来,便向村口的岗哨走去。
站岗的士兵只有十七八岁,稚气的圆脸,看着德玲,眼睛里却不乏警惕。德玲说自己是来找丈夫的,丈夫跟一个朋友去投新四军,好久没有消息。马上问士兵,你们是不是新四军?
士兵毫不犹豫地说,那还有假!举起胳膊说,看我们的臂章!臂章上,一个冲锋的士兵,端着刺刀,两个醒目的大字:抗敌。
士兵还在问德玲,知不知道丈夫在哪一部分?德玲却无心回答。没有疑问了,她找到了新四军。肖老师,失散多年的亲人,就在这支部队里。他对士兵说,要找他的上级,有重要的事情。士兵奇怪地打量着她,这个尘垢满面的农妇,有什么重要事情?但是他还是朝庄里喊了一声,走过来一个高个干部,挎着短枪,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德玲说要找官长,干部说我就是。听说德玲有重要事,干部便带着她进了村,到一间小屋里。
屋里先有两个人,都穿着军服,德玲走进去,还没落座,止不住激动,叫了声“同志!”几个军人都愣住了。一个人问她,谁是你的同志?德玲直截了当地说:“我找你们这里一个叫肖笛峰的人。”坐在板凳上的两人都站起来,一个人说:“你,你怎么认识他?”。高个军人摆摆手,问,肖笛峰是你什么人?德玲说,你带我去见他,他知道我。高个军人“哦”了一声,和那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说你们都在这呆会。转身出去。
不一会,高个军人进来,叫德玲跟他走。
德玲跟着到了一间大屋,里面有几个军官,一个年龄四十多的对德玲说,我是李司令,这两个,都是领导。说吧,你是什么人?
德玲说,我认识肖笛峰。我要见他。李司令说,肖主任不在。你跟肖主任什么关系?
德玲说:“我和他一起共过事。”
“哦?”李司令说:“共什么事?”
德玲**地说:“肖笛峰介绍我加入的共产党。”
旁边一个军官霍然站起:“啊!你慢慢说。”这军官约有三十多岁,四方脸,大眼睛,很精神,他走到德玲身边,递给她一杯开水。李司令说,这是我们黄参谋长,肖主任不在,党的事,你可以跟他说。
德玲喝了一口水,简略介绍了自己的经历,从大革命,到上海地下党,到如何因为组织失散而流浪,如何在山乡小镇做一个主妇。没谈完,眼泪已经漫出眼眶,滴在地上。
几个人都被深深震动了!李司令激动地说:“苏同志,你吃苦了!这么多年,你孤身一人,一直对党忠心耿耿!”停了停,他又说:“不过你是老同志了,应该知道,这一切都要得到证实。”
德玲说你们让肖主任来,他一来,什么都清楚了。
几个人一愣,互相看了一眼。李司令叫把德玲带到旁边小屋休息。德玲在小屋坐了会,很快又叫她过去。
德玲坚定地看着李司令,诚恳地说:“我在武汉的事,肖主任一定能证实,上海的情况,我相信一些领导人还在,他们能证实。至于离开组织之后,我请求组织派人调查。我是清白的。”
李司令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德玲说:“你讲述的一些情况,如果没有真实的斗争经历,是讲不出来的。我个人基本相信。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们办事得按程序来,至少在短时间内,没有法子取得证明。现在是战争时期啊!”
德玲说:“肖主任可以证明啊!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和他见面呢?”
李司令看着德玲,缓缓地说:“告诉你吧,肖主任牺牲了。”
啊,如同一颗炸雷响在头顶,肖老师牺牲了!千里迢迢来这里,肖老师是她一路上的灯,顷刻之间,这盏灯就熄灭了。德玲几乎站立不住。一丝念头在脑海里闪现,或许是误会?过去,也曾以为肖老师牺牲,那样阴森的魔窟,进去的人都牺牲了。可是他却活出来了。这次会不会又是误会呢?
黄参谋长明确告诉她,肖主任确确实实牺牲了,他亲手安葬的。
德玲无力地坐在板凳上。
黄参谋长对她讲了肖老师牺牲的经过。
肖老师不是牺牲在战场上。他去一个部队文工团检查工作,刚好文工团排演节目,是一个活报剧,内容是惩治汉奸的。肖老师和几个领导坐在跟前观看。
剧中有一个场景,士兵将汉奸押到一边枪毙。士兵用的枪是临时从部队借来的。演员举着枪,对那个“汉奸”吼一声:“我代表人民,处决你这个卖国贼!”然后扣动扳机,“汉奸”倒下,剧就结束了。
谁也没有料到那支枪里有一颗子弹没有退出来!
这是一个新兵的枪。他以为枪里没有子弹了,交给剧团,枪一大堆,也没有人逐一检查,就那样交给演员。
那演员按照布置,对着“汉奸”的后脑勺一扣扳机,“砰!”巨大的一声,枪**出子弹!瞬间,“汉奸”**迸裂!子弹穿过脑袋,射在对面的石头墙上,反弹过来,打在肖老师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