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1)

父亲的江 付汉勇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者出身,这些难不住她。她很快就交了誊写稿。

陈鑫瑞微微吃惊,拿起德玲誊写的稿纸,仔细看起来,看了两遍,一声不吭放进自己口袋里,不做任何评价。

有天晚上,陈鑫瑞很晚才回,身上略略有酒气,德玲刚想问,他却径直走到大床前,仰面倒了下去,就像他和德玲真的是夫妻,男人应酬晚了,回家就睡。

德玲本能地想去给他盖上被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把手缩了回来。关上门,将一个大沙发拖开,在上面铺上被褥,自己睡上去。

说实话,她对陈鑫瑞印象不好,总觉得差点什么。组织内的同志,德玲也见过不少,肖老师,石大姐,祁大姐,他们都有一种对同志的亲切,说起话来,一听,就觉得有一种共同的东西。可是眼前这位领导,给人一种摸不透的感觉。地下工作,话语少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的少似乎是有意识的,是冷漠。

幸亏不是真夫妻!德玲暗想。

天亮了。德玲走到外面,厨师已经在厨房里做早餐了,厨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瘦瘦的,高颧骨,眼睛里透着鹰一样的机警。不用说,这是真正的警卫。保姆也在院子里扫着地,保姆是当地人,也有四十多,晚上回家去住。德玲没有和保姆多说话,但她知道,能进这院子的,肯定不一般。

作为主妇,德玲走到院子里,嘱咐保姆等主人起床后再去收拾屋子。又到厨房,问厨师今天该买些什么菜?厨师一一回答了,德玲按照他说的给了钱。

还有些什么要做呢?德玲四下看了看,厨师挎篮子去买菜,保姆拿一只水壶去浇花,一边看着大门,忽然想起,自己该去看看“丈夫”了。

陈鑫瑞还在睡,看来他昨晚是真的喝酒过量了。德玲静静地在一边坐着,等着他醒来。

“糟糕!”陈鑫瑞在床上叫了一声,跟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下来,一边去拿西装,一边说:“睡过头了!不能耽误事。”他匆匆嗽洗完毕,马上在桌子边坐下,拿出纸笔,对德玲说:“今天我一边写,你一边誊!”德玲应了一声,就坐在他旁边。好在那桌子很大,一人坐一方还很宽。

陈鑫瑞写文章真的很拿手,那支笔在他手里就没有停过。唰唰唰,一会就是一张。德玲紧张地誊着,几乎都跟不上了。等厨师在门外叫,说早饭好了,这边的一篇论文也完工了。

陈鑫瑞扔下笔,满意地伸了伸懒腰,对德玲说:“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德玲说你去吃吧,我把这最后一张誊完再去。

也就几分钟,德玲誊完了,把所有的稿纸理顺,又看了看自己的誊写稿,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文章的题目是“加快向敌人进攻的步伐”,情绪高昂,辞彩华丽,字词之间节奏也协调,足见作者的文字功底。但是……德玲从头再看一遍,他说的什么呀?

文章似乎太空了点。

一篇鼓动群众去罢工、罢课、游行的文章,里面没有一点方法步骤,没有一点可行性的策略,从头到尾都是口号,都是“必须,勇敢,”德玲知道这文章是要登在地下刊物上的,这样的东西发到基层,对实际斗争有什么帮助呢?德玲心里深深存疑。

陈鑫瑞大约对自己文章很满意,早餐吃了一碗粉条,另加两个馒头。他对德玲说了声:“晚饭不等我了!”兴冲冲地出了门。

德玲在这机关里住了三个月。

一男一女,同在一个房里朝夕相处,久了,容易发生普通人会发生的事,这大约也是有人希望的吧?德玲却非常不愿意那样。陈鑫瑞根本不是德玲喜欢的那种人。德玲喜欢宽厚、坚韧又通情达理的男子,肖老师就是那样的。而陈鑫瑞浑身傲气,成天理论出理论进,说话都像是照着书本在说,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动不动,就生气。这样的男子在德玲眼里,无非一个大孩子。

幸好陈鑫瑞也不大在意德玲,这叫德玲很感激他。两人规规矩矩坐在一间屋子里,规规矩矩谈些文章上的事情。

“苏佳啊,把这个拿去抄抄!”德玲马上走过来,拿起笔就誊写。

“苏佳啊,我要睡觉了。”德玲便去给他铺好床,然后听见他很快发出鼾声。

这样一种奇妙的相处,真是一种体验,人是适应性的动物,久了,都习惯了。

有一天,来了一个客人。高个子,大礼帽,目若朗星,对德玲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看来和陈鑫瑞很熟悉。两人没谈几句,就争执起来。德玲仔细听,原来两人为地下党目前主要任务,产生了不同看法。那人的意见,敌人现在十分猖狂,地下党牺牲太大,现在要收缩力量,尽量不搞大规模群众游行,以避免牺牲,积蓄力量,等待革命**。而陈鑫瑞认为,革命从来就没有低潮!敌人越是猖狂,越是说明他们将要崩溃。至于牺牲,总是不可避免的,这个牺牲是光荣的!两人先是一句去一句来,后来激动了,同时开腔,近乎争吵。

一会那人拿起礼帽出去。陈鑫瑞兀自气呼呼的,对德玲说:“你听见了,完全是失败主义情绪!”德玲脱口而出:“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保存力量,也是为将来着想吧?”陈鑫瑞一愣,梢停,沉稳地说:“哦,你也是这么想的?很好,有想法,就该说出来。”顾自去躺下,眼睛看着天花板,思考着。

那天,祁大姐来了,看着德玲一笑:“你在这里生活怎么样,过得惯吗?和老陈关系怎么样?他是不是对你发脾气啊?”

德玲说:“我到这里是组织安排,没有我个人因素。我会把工作做好的!”

祁大姐又笑笑说:“如果调你离开,怎么想?”德玲一愣,马上回答,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好!祁大姐收起笑容说,工作需要,调德玲离开这里,去基层印刷所。有人来接她。

说动就动。祁大姐叫德玲马上准备,明天早上就走。

许多年后,德玲知道,是陈鑫瑞提出调她走的。

德玲就要离开这里了。

厨师特意为德玲做了烧公鸡,烧得烂烂的,那天晚上,保姆也没回家,三个人一起,喝了点酒。

谁也没问德玲将去哪里,只是劝酒劝菜,三个人谈着天气啊,菜价啊,城市交通啊,各人既不谈过去,也不谈将来。这样的谈话是很憋闷的,但是各人心里有数,透过这看似无奈的交谈,彼此能体会到同志的关心。

饭很快就吃完了。沉默了一阵,厨师忽然略带伤感地说:“等到将来,有那么一天,我要把今天的同志们都请到黄浦江边,我要亲手做八大碗带来,我们要放开量喝酒,放开声音大声唱歌,想谈什么就谈什么,要闹他个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