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长出大半截,裤角拖到地上,又滑稽又可爱,傅泽楷忍不住笑起来。
“小锦,不许笑我!”楠初生气地嘟嘴,拖着裤角,挥着长袖捶他。
傅泽楷边笑边帮她把袖子和裤角往里折好。“你先看电视,我去做早餐,吃完早餐我们就出门!”
“出门干什么?”
“送你回家!”傅泽楷说着转身走向阳台,所以,他没看到楠初瞬间垮下来的小脸。
A城的冬日虽不冷,若偶尔一阵寒风刮过脸庞,却也刺骨,傅泽楷先带楠初到昨天的工地,指着附近的楼房问她:“记得是哪一栋楼吗?”
楠初睁着困惑的眼睛,摇头。“不是这里!”
“记不记得你昨天怎么到这里来的?”傅泽楷又问她。
楠初手指着与工地相反的方向。“那边!”
正午的太阳照得人懒洋洋的,傅泽楷牵着楠初的手在马路上穿行,指着一栋又一栋楼房问她,得到的答案总是摇头,经过面包店时,傅泽楷买了两个面包,两个孩子坐在大厦前的阶梯上,啃着午餐。
“楠初,你家到底在哪儿?”傅泽楷咬下一口面包,边嚼边问她。
“New Yo
k!”楠初的脸颊被面包塞得鼓鼓的,随即又补充。“嗯……就是中文的纽约!”
傅泽楷差点被面包哽到,他眼睛睁大,问道:“是美国的纽约?”
“嗯!”楠初点点头。
老天!傅泽楷无言,他怎么送她回家?“你怎么来中国的?”
“爸爸妈妈带我来的!”
还好!傅泽楷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你爸妈住哪里?”
“不知道,我第一次来!”相较于傅泽楷起起伏伏的急躁,楠初却只是单纯地想着一件事。“我们回去吧!”
“找到你爸妈再回去!”傅泽楷把最后一片面包喂进嘴里,拉起她的手。“你不想快点找到你爸妈吗?”
“不想,反正他们会找到我的!”楠初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日薄西山,暮色渐浓,城中心区华灯已上。
楠初始终没有“想起来”她住哪里,傅泽楷怜惜她的瘦小娇弱,走一段休息一会儿,一天下来没有任何收获。
下班后,各色行人涌到街头,食街飘来各类美食的香味,楠初抱着傅泽楷的手臂,懒骨头一样被他拖着走。
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唤,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傅泽楷。“小锦,我饿了!”
真麻烦!傅泽楷心里急躁,却还是带她走进了食街。
“我要吃那个!”楠初指着炭火烤肉的小摊说道。
肉在炭火上“兹兹”地往外冒油,老板熟练地在肉串刷上酱油,又撒上盐,辣椒和胡椒粉,楠初闻着香味,吞吞口水。“小锦,还要多久?”
“别吵!”傅泽楷心烦,生硬地甩回去一句。见楠初乖乖地不说话,睁圆眼睛盯着肉串,他的心又一软。“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老板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傅泽楷,付过钱后,他牵着楠初走出食街。
“你不吃吗?”楠初把肉串横在嘴边,咬了一口,嘴角拖出一抹黄黄的油渍。
“不吃!”今天没赚到一分钱,还能吃这么贵的东西?傅泽楷暗暗心疼,当视线扫过楠初吃得开心的样子时,竟又释然了几分。
“不行,你也要吃!”楠初站住,把咬过的肉串送到他嘴边。“我们一起吃!”
“说了不吃!”傅泽楷不领情地把头扭开。
见他把头扭开,楠初赌气地把手上只吃了一半的肉串扔到地上。“你不吃,我也不吃!”
“你……”傅泽楷陡然被气得说不出话,眼里迸出火花,他辛苦赚来的钱,自己都舍不得吃,买给她竟然这样浪费,他指着地上的肉串,说道:“捡起来!”
“不!”楠初也倔强起来,气呼呼地鼓起腮帮。
“捡!起!来!”傅泽楷一个字一个字地冲她吼道。
“不!”楠初更拧。
“好!你不捡起来,我也不管你了!”傅泽楷气哼哼地说道,然后愤怒地甩开她的手,扔下她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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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指纹印在你额头上
刚走过街头的转角,傅泽楷就后悔了,楠初只有九岁,从她的穿着就知道家境很好,总不能强求她和自己一样成熟吧,况且,这世上有几个人和他一样?
但,就这样回去肯定会惯坏她,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最后,他走到一个离楠初不远的店铺旁边,正好可以看到揉着眼睛大哭的楠初。一对抱着小孩的夫妇蹲在旁边,热心地问她怎么了,楠初只顾着哭,理也不理他们,夫妇问不出什么,只好抱着小孩儿走了。
哭了好半天,楠初蹲下身把肉串捡起来,傅泽楷这才走过去,半大小孩儿站在她面前,像个大人一样双手抱着,手里还攥着一把肉串。“知道错了?”
“小锦!”楠初抬起泪眼,忽闪过惊喜,然后乖巧地点点头。“我捡起来了!”
傅泽楷满意地笑笑,拿过她手里的肉串,又扔到地上。“这个不能吃了,但是以后不许再浪费,知道吗?”
楠初似懂非懂,却仍是像小鸡啄米似地猛点头,现在的她只有一个认知,傅泽楷说什么就是什么。
用衣袖给她擦完眼泪和嘴角的油渍,傅泽楷从手里拿出一串烤肉递给她。“快吃吧,都快凉了!”
“你先吃!”楠初又一次把肉串送到他嘴边,粉嫩的小脸上是毫不妥协的坚决。
傅泽楷心里一暖,张嘴咬下一口。“我们回去吧!”
“可是,我想休息!”楠初指指腿,走了一天,她实在是没力气了。
傅泽楷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A城的治安很差,他想了一会儿后蹲下身,说道:“我背你!”
昏暗的路灯下,十二岁的傅泽楷背着九岁的楠初,走几步又停下,咬一口楠初送到嘴边的肉串,又继续前行,就这样地走走停停,一人一口……
深夜,莹白的月光从高高的窗户溜到床上,傅泽楷被一阵细碎的声音吵醒,翻身起床把灯打开。
“楠初!楠初!”傅泽楷把她抱在怀里,急急地唤道。
“小锦,……好痛!”楠初抓紧他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哪里痛?快跟我讲哪里痛?”傅泽楷见她死死地摁着,蓦地想到晚上吃的肉串。“是不是肚子痛?”
楠初痛苦地扭动着小身体,点点头,那小脸越来越苍白。傅泽楷当即跳下床,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倒了杯开水,鼓起腮帮用力吹凉后才坐到床边,把楠初抱在怀里。
“先把药吃了!”掰开楠初紧咬的唇,把药喂进她嘴里。“喝口水把药吞下去!”
楠初乖乖地喝了口水,用仅余地一点力气咽下药,额上的汗水浸湿傅泽楷的秋衣。“还是……痛!”
傅泽楷抱紧她,边给她擦汗水边哄她。“楠初,过会儿就好了,你忍一忍,这么晚了,医院都关门了,知道吗?忍一忍,天亮我就带你去医院!”
“痛!……痛!……”楠初额头的汗不停地渗出,嘴里发出隐忍的□□。
她痛出的眼泪混着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傅泽楷一次次地抹去,她的脸又一次次地湿透……
傅泽楷的人生里初次有了那样一种心痛,不同于母亲丢弃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