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看似尘埃初落定(1 / 1)

倾城错 竹喧 9709 汉字|56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十章,看似尘埃初落定

天兀的便黑了下来。

那云卷的极快,夹在那呼啸而来的旋风中,眨眼间便将整个天空带黑。先像是从海底泛出一道光亮,接着远处便传来沉闷的擂鼓声,连续的几阵之后,突然一道银色的光亮再度从眼前闪过,眩的人睁不开眼。

光亮方才闪过,还来不及缓上一口气,先前那沉闷的轰隆声便猛的在头顶炸开。所有人不禁都浑身一颤,往后缩了缩。

远处又是几道银色闪电滑过,乌云遍布的天却似是被撕开一道口子,瓢泼般的雨水哗的一下浇落,眼前的景物便像是被什么蒙住,饶是睁大了眼睛,却仍旧看不清。雨点在地上击打出炒豆般的声响。地是青石板铺就,水来不及排出,在地上积的多了,被狂风一吹,却像是浪般泛起一道道白线。

又是一道炸雷在头顶轰开,声音震得人耳膜隐隐发痛。伴着炸雷欢快而出的便是那银色的闪电……宛若一条条银蛇在天际游动。

房檐上的水顺着琉璃瓦流下,无数道水柱汇在一起,却似是微小的瀑布。这样的雨,莫说是打伞,就连站在没关的窗前,身上的衣裳也立时就湿了。

甚至离着好远,狂风也能将那冰凉的雨吹在人的身上,溅出点点的湿迹。

自是没有人愿意在外边行走,可却还是有那不得不走之人……这雨来的急,事先一点征召也无,方下起来,便将行人的衣裳全部浇湿。

倒无一例外。

萧湘半倚了窗,将手伸出……白线似的雨便打湿她的衣袖,连带身前一大片衣裳也全部湿透。她却毫不在意,淋点雨死不了人,倒是能让人脑子清醒清醒。

这几日李恪没有再来找过她,许是那日她的态度让李恪绝了望……只盼李恪不是那种因爱生恨的人。只是心中一直担忧,那日的黑影,倒底是谁?

要说她不怕,那自是不可能。

万一这事被李世民知道了,他老人家怕皇室闹出什么丑闻来,将自己远嫁或者是将李恪打发了,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事情。

心中便一直烦恼,三日来未曾消停过。

“公主?”习习的声音突然在脑后响起,着实让萧湘吓了一大跳。

她回过头,眉目间写了几分不悦:“做什么叫这么大声?”

习习连忙跪了,轻声解释道:“奴婢方才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有听到,这才……”

萧湘摆了摆手,强压下心头的烦闷,开口道:“好了好了,什么事?”

“是徐充容,她正在花厅等您。”

徐充容?徐惠?

萧湘的脑海中浮起那张带了微笑的面庞,微皱了眉头,她来做什么?

心头虽然犯了疑惑,但她还是起了身,唤了习习为自己换过一身便装,折身去了花厅。徐惠正端了香片轻品,见萧湘出来,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萧湘眼角的余光瞥过她,只见她一身素色宫装,略施了脂粉,发际只斜插了一支碧玉梅花簪,两耳上缀了一对单粒珍珠耳铛,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丝毫不见半丝俗气。她原以为这徐惠和其他人一般,是来给自己“贺喜”的。但放眼看去,徐惠几乎什么礼物也没有带,只在一边的案几上放了幅像是画卷的东西。

倒不像是其它的妃嫔。

萧湘的心底更是疑惑,她倒底来做什么?

正思量着,便听徐惠开了口:“天凉,公主还是多穿些好。”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听在耳朵里格外的舒服。

萧湘点了点头,眼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决定不绕什么弯子。她唇角挑起一抹微笑,开口便道:“充容娘娘今日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呢?”

徐惠笑的愈发温柔,轻轻将手中的盖碗放在一边,用手绢压了压唇,轻道:“三年一度的乐伎入宫大选下月便要举行。”她微停了下,“我刚从皇上那里过来。皇上的意思,是希望公主同我能够亲临,决定此次入宫的两名乐伎。”

萧湘顿时一愣,乐伎入宫的大选?

那不就类似于现代的晋级考试么?她哪里有资格去给这些古人考试?她虽然在现代也学过古琴,并且拿了十级的资格证书。但那也不算什么,她听过这些唐人的琴声,琴人一体的境界是她如何也到达不了的,她哪里能当考官?

徐惠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道:“那些微末枝节上的事情,自是勿需我二人操心,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在最后入围的四人中选出两人。进入到最后一关的,琴技上也差不了太多。”

原来如此。

只是萧湘仍旧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李世民会将这事情交给她做。

徐惠轻咳了两声,又用手绢拭过唇边:“公主,能不能取些甘露殿后院的丹桂予我?”虽然是对萧湘说的,但她的眼神却看着习习。

萧湘先是没反应过来,徐惠的居住也有丹桂,她做什么向自己要?不过瞬时她便知晓,徐惠不过是想支开众人,同自己说些话。

她点了头,命习习领着徐惠的侍女去后院取些。

等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徐惠这才转过头,微笑地看着萧湘:“公主真是冰雪聪明。”

萧湘轻扬了眉毛:“充容娘娘何事?”

“无论如何,我都要她进宫。”徐惠将手中的画像递给萧湘。画像极其精致,丝帛为底,不同于普通的画像……却是白描手法的彩绘,画中人微侧了脸,露出一抹笑。那笑却只浮于表面,看上去带了几分冷意。这人萧湘再熟悉不过,正是那日在平康坊遇着的堕天荀夜羽。

她不由讶异的抬头看向徐惠,这荀夜羽竟然同徐惠有关系?

“何故?”她心底迅速盘算,却如何也理不出头绪。辩机为自己解了蛊,而辩机又是荀夜羽推荐的……那么,她能不能推断,这蛊……是徐惠给自己下的?

她的眼底便立时多了几分考量。

徐惠见她久不言,却也不急,只是微笑的靠坐在一边,似乎胸有成竹。

她越是这个样子,萧湘便越是狐疑。视线不停的在徐惠身上打量,却仍旧什么也看不出来。心底不由更加烦燥,她是魔羯座的,一但遇到自己不能把握的事情,便会有些心烦意乱。加之本来就不是很顺心,这会更是坐立不安。

她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口:“为什么?”——

“哈哈哈哈……你们都死定了!”刚才被打的男子已经带着那群恶仆赶了过来,张开的嘴中前面站着的牙齿都没了,变成了一个淌着黑色的血迹的洞口。他大笑着,表情扭曲:“说出来吓死你们,我父亲是节度使,你们惹了我,就是惹了朝廷,你、们、都、会、死!”

“喂!”鹏突然说话了:“你以后说话的时候都会这么难看……”

“呵呵……你不要对没牙的老人这样无理啊。”光微笑着制止他说。

我和月染被他这样的说法逗笑了,而对方被气得蹦起多高,狂骂不止,却又不敢靠近,只是将我们四人圈在当中,不时扔过一些酒具食器来,被光和鹏一一击落。

以上节选自《倾城乱之玄唐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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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尘埃初落定(1)

徐惠又拿起了先前放下的茶,撇了撇上面的浮叶,轻啜一口,缓慢道:“现在并不是能说的时候,不过……公主请放心,我要此女入宫的理由与公主无干。”

哦……与她没有关系,那就是牵扯到后宫争宠了?

萧湘也拿起一边的盖碗喝了几口,只不过姿势没有徐惠那般优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与徐惠差不多大的女子……此刻应该是那位著名的女皇,武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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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应该不被徐惠放在心上才是,李世民因为“唐三代后,女主兴”的这个预言,对武姓女子并不宠爱,而且,贞观十四年的时候,武媚娘已经被李世民降为宫女了吧?

徐惠要对付的人,是谁呢?

心底便似猫抓,她半眯了眼,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一边,也挑起一抹微笑:“如果充容不说明白的话,我又如何帮的了这个忙呢?”

徐惠颇感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半晌不发一言。

萧湘也同她对看,片刻之后,徐惠突然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便说与公主听。此女是有名的堕天,传说中拥有惑人心神的能力。若是有此女相助……”她下面的话便没有再说出来,萧湘也听明白几分。

但是……她不觉得这是徐惠真正的目的,却又不好再问。只得点了点头,心底却暗自记下,如果当初她中的蛊是徐惠所下……这事情就复杂了。

送走了徐惠,她半倚在一边的软榻上,空气中是先前习习点好的薰香,淡淡的香味从每个毛孔渗入。

这味道利于安神……不对!!

萧湘突然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小心与戒备。

这个味道是古柯草粉燃烧后的味道,如果长期吸入,会依赖成瘾,无法戒去。换言之,就是古代版的毒品,若不是上次听李恪说过,并且意外闻到,她也不会知道。

而这个东西,往往都是用来控制别人的。

是谁这么大胆,居然在她的薰香中加入古柯草粉?

萧湘深吸了口气,开口高声唤来习习,声音中怒气彰显,听的让人不由微微有些颤抖。

见习习慌张的从一边跑过来,她不由打心底泛出更大的火气,抬手将盖碗扫落在地,开口喝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指的却不是先前发现加入古柯草的薰香,而是被先前雨水打湿的长毛地毯。这是李世民特别赐给她的,是波斯进贡来的地毯,即使是在工业高度发达的现代,这东西也值不少钱,更别说物以稀为贵的古代了。

萧湘为这地毯大发雷霆看在别人眼里十分正常,只有她自己清楚,这般的火气只是因为那古柯草。可她不能打草惊蛇……就算现在说明白,估计也是找不到背后的黑手,还不如顺着这条线,让对方以为自己中了他们的计谋,或许还可以得到什么线索。

这才是萧湘突然改了口的真正原因。

冷眼看着习习慌乱的收拾,萧湘慢慢将整个身子全部靠入身后的软垫中。或许是因为先前吹了风,此刻头隐隐有些作痛。她抬了手,用手指轻轻的按摩着脑后,心中将这些日子以来遇到的事情从头过了一遍。

她发现自己打到了唐朝,就没过过太平的日子。中蛊、和亲、赐婚、被亲哥哥表白,以及……心底总是不时浮现的,那个叫做辩机的影子。

自己似乎一直在一个阴谋中,现在,连著名的贤妃徐惠也掺了进来。她拿起先前徐惠交给她的画像,荀夜羽,那个平康坊中出了名的堕天。

手指在画像上缓缓抚过,先前沾染在指尖上的水珠浸过画卷,在人像上留下斑驳的残存。她微闭了眼,缓缓舒出一口气,既然没法逃开,就去面对吧。

昱日,淑妃葬七已过,按例李恪便要回到属地。

李世民似乎十分心疼这个“类我”的儿子,下了明旨,许他可以每三月进一次京,留京的时间也从十天增为三十天。李恪跪谢恩旨之后,便回宣德殿打点行李,次日便是离京的日子。

萧湘思量半晌,终于还是命习习备了礼物,前去送他。无论如何,李恪对她的好勿庸至疑。况且……他们兄妹的感情深厚,已经为众人所知。倘若李恪离京自己不去,倒会招人怀疑。虽然心头略有一分尴尬,但与这利害关系比较起来,却也只如芥子般微末,不值一提。

镏金的亮紫色裙摆在地面上滑过,快速行走而带起的微风将方才飘落的一枚叶子再度吹的从走廊上扬起,晃晃悠悠的落在深棕色的土地上,却仍旧带不起一粒微尘。

习惯是可以养成的,这些日子的磨练,已经让萧湘练就了在如此长裙阻碍下快速行走的本领。从甘露殿行至宣德殿,她统共用了不过十五分钟,和一开始的一个小时比也不能比。

此刻宣德殿热闹非凡,说是打点行装,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打点。只需带些沿途备用的干粮,其它的时候都是在驿站歇下,而生活用具什么的在属地更是一应俱全,无需和普通人家一样什么都带着。

不过李世民赏赐的东西却是要带走的,宣德殿的宫女便正在将这些东西包好,有的东西易碎,便要在边上加上几层棉、绸,以防碎掉。

萧湘进了殿门,却未曾看见李恪的影子,她微皱了眉头,侧脸问向一边的宫女:“吴王殿下呢?”

那宫女似是新人,听到萧湘的问话,却是跪着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

萧湘有些不耐,刚欲再问,便听得边上一名宫女回道:“回公主的话,殿下先前同太子殿下吃了几盅酒,此刻有些醉了,正在后堂休息。”

又醉了?

萧湘有些犹豫,那日李恪同自己表白就是在酒醉的情况下,此刻他又醉了,自己还要去么?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抬起,正抚上挂在身上的白玉蝴蝶上,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去罢。总不能教其它人看出端倪来。

是夜,本书所有的人物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聚集在屋内。他们方才想探知这缘由,便见一颗陨石从天而降:没有人有挣扎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陨石落在自己的头上。

便是一命呜呼,空留满屋余恨——

我这样写,是不是挨抽的表现……

咳,开个玩笑而已……顶锅盖逃走

看似尘埃初落定(2)

萧湘有些犹豫,那日李恪同自己表白就是在酒醉的情况下,此刻他又醉了,自己还要去么?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抬起,正抚上挂在身上的白玉蝴蝶上,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去罢。总不能教其它人看出端倪来。

她带了习习,从正殿中穿梭而过,入得东配殿,再折转向左,便是李恪的寝殿。这是她第一次踏入李恪的寝殿,好在唐宫建筑的格局大体无二,倒也不会迷路。

同宣德殿的外殿相同,李恪并不爱好奢华,寝殿的陈设非常朴素。而且一眼看上去,便知道此处的主人是一名男性,房间的摆设装饰无一不透出阳刚的感觉。吸引住萧湘眼神的是挂在墙上的那张画,画中是一只吊睛白额下山虎。不知道是谁人所作,画笔极其写实,猛虎的眼睛烔烔有神,露在外面的獠牙似乎一下子就可以把人吞食。

其实在绘画中,画虎的倒也不少,画的好的也不少……问题就是,没有人会把下山虎挂在中堂的位置。风水学中有一句话叫“中堂不挂虎,挂虎必见血”。萧湘曾经和凌夜聊天的时候,听她说过。据说这是最简单的常识,略懂风水的人都知道。

李恪是皇子,古时的皇家是最讲究风水的,即使他自己不懂,身边也会有人懂。怎么可能让他把这种东西挂在中堂?

她的眼底升起一抹疑惑,不由上前一步,伸手想摸那画。

“别碰!”身后传来李恪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惊慌失措。萧湘一惊,顿时收回手,飞快的转了身。

李恪便站在寝殿门口,边上还有一人,穿的却十分奇怪,似乎是电视中道士的装束。初唐的时候,佛教并不如道教普及,大多数人还是更相信道教。之后更是有不少公主出家为女道士,那个著名的杨玉环就是出家成了“玉真”。

这人是谁?

她凝神看去,只见那道士脸型略方,剑眉星目。一头长发挽了个道髻,但不同于平常道士的是,他在前面还留了几许绺头发,挡住些许眉梢,倒似那些电视剧中,造型师的奇思妙想。

他身上那杏色的道袍有些宽大,却更显得整个人飘然出尘。手中持了一柄拂尘,看上去也有几分得道修士的风范。

只是……他实在是太年轻了。

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头,道袍之外的皮肤呈小麦色,微的闪烁着健康的光泽。身上收拾的极是齐整,和李恪站在一起,似乎比李恪还要小上一、两岁。得道的高人,不都应该是鹤发白须,一幅南极仙翁的样子么?

萧湘微的出了神,直到对方一声轻咳,这才回过神来。

“恪哥哥……这位是?”萧湘从来都好奇,加上她本不知道该同李恪说些什么,有这人在,却也解了她些许尴尬的心思。

“哦,这位便是国师袁仙师的亲传弟子。”李恪只是一语带过,显然不肯多讲,“真人,这是我皇妹高阳公主。”

那被称为真人的小道士点了点头,向着萧湘和蔼一笑。

萧湘心念微转,脱口道:“袁仙师?难道就是那位预言‘唐三代后,武代李兴’的国师袁天罡?”

李恪脸色顿时微变,猛的上前一步捂了她的嘴,语气瞬间变的极为严肃:“这句话你打哪听来的?!!”

自萧湘穿越而来之后,第一次看到李恪如此可怕的表情,而李恪这样的口气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出现,她不由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此话怕是已经成了禁忌。

心下便是十分后悔,但也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以前听莫舞说过。”反正那莫舞业已失踪,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推吧。

李恪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头,轻声道:“莫要再说。”随即转身看向那小道士,“真人,这屋中可有不妥?”

那小道士却不理睬他,只一个劲的盯着萧湘看,半晌才道:“不妥处不在屋中,怕是在公主身上。”

萧湘见他死死的盯着自己,本身就有些不高兴,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色眯眯的。这会听他说自己有不妥之处,更是脸色不愉,不由沉了声音道:“本宫有什么不妥?难道说本宫是什么灾星不成?”

那道士微微一笑,手中拂尘轻轻甩过,口称道号:“无量寿佛。”他眼睛仍旧盯在萧湘的身上,轻道,“公主仍旧是公主,只是与彼时的公主完全不同了罢?”

他说话在旁人耳中听来极有玄机,但萧湘心头却如明镜一般通透。整个人不由惊的倒退一步,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秘密?他是如何得知?

萧湘心中再是明白不过,自己是来自现代的一抹灵魂,因缘差错的附在了这高阳公主的身上。可是,这等灵魂之事,应该无人看出,此刻竟然被他一语道破。

难道这玄黄之术还真有这般玄妙?

她眼睛飞快的转动,想了无数应答之词,却没有一个能说的过去。心中顿时烦闷无比,眼神中多了几丝慌张。

“公主莫要着急,这一切都是天命,天命所归,倒是无人可改。”小道士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仍旧是一脸微笑,平静如水。

萧湘听他如此说,想来是不会揭穿自己,这才放下些担心,万一这道士把自己是个鬼魂的事情说出去,自己怕是保不住性命……以李世民那么爱女儿的样子来看,撕了自己都是有可能的。

“真人如何称呼?我有些疑问想请教真人。”她思量了一下,决定同这道士打好关系,看来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就算帮不到自己,不让他揭穿自己也是好的。更何况,他的身后,可是袁天罡那个超级BOSS。

“公主不用叫我真人了,我也只是和袁仙师学习,并未真正入得道门。”他依旧一脸闲适的笑容,轻道,“我姓钟,名无艳。”

钟无艳!!!

萧湘一口血差点喷在地上。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钟无艳是那个嫁给齐幽王的皇后吧?香港还拍过一部片子,郑秀文主演的。

看似尘埃初落定(3)

那道士似乎看出了萧湘的惊讶,苦笑道:“公主可以唤我的字:星凡。”

萧湘无意识的点了点头,整个人尚未从男版钟无艳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李恪也是一脸苦笑,显然都对这个名字表示无限的同情。

星凡在沉默了一下之后,向着两人行了一礼:“吴王殿下,影响你命运的星子已经出现了,恕在下学识浅薄,无法看透。若殿下得空,可前往碧云观,师傅两个月后会去此处。”

李恪愣了一下,随即点了头:“那我就先谢过钟…谢过星凡了。”他也对小道士改口称了星凡,言辞间显出几分亲热来。

“那我便先告辞了。”星凡又向两人行过礼,不等李恪多言,便转身离开。李恪微点了头,并未阻拦,身边的随侍立刻追了上去,为星凡带路。

等他的身影完全在两人视线中消失,李恪这才将视线投注在萧湘身上,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湘儿可是来送我的?”

完全没有昨夜失态的影子。

萧湘看了他半晌,甚至怀疑自己昨夜是否出现了幻觉。不过无论如何,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是再好不过,她点了头,笑道:“恪哥哥明天就要离开,我说什么也不能不来。”挥了挥手,身后的习习立刻上前一步,黑漆描金的三足金乌盒子便呈现在李恪的眼前。

“这是?”李恪愣了一下,并未伸手去拿。

萧湘笑的极是甜美,抬手取过盒子:“恪哥哥待湘儿极好,湘儿无以为报,便为哥哥准备了一份薄礼。”她将盒子递到李恪手上,眼中写满期待。

其实,她也是极有私心。

李恪是吴王,他的封地就是今天的江苏。自己在现代的故乡,也在江苏。虽然说前世早已是“垂手千山花落尽”,断了念想,但是……若是给自己留下这么个盒子,或许自己挖到了,就不会去做一些蠢事……她对于现代,却终是有些放不下。

“这什么?”李恪似乎没想过萧湘会送他礼物,此刻笑的极是开心,接过盒子,缓缓打开,“这……”盒中是一对玉制的小球,似乎是被镂空的,里面还放了什么……他皱了眉,手指拈住小球的一端,提了出来。

“这叫流烟薰。传说中是用来吸取龙气、供奉地母的。”萧湘尽心的解释,“如果把其中一个埋在地下,另一个佩在身上,便可以助人……”她后面的声音极低,但面上清清楚楚的写了她要说的话。

李恪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点了头,将东西又按原样放回盒中,小心的收好。

“恪哥哥回到属地之后,便找地方埋下去吧。”萧湘又提醒了一句,虽然说这东西被自己挖到的可能性是千万分之一,但万一自己就有这个运气呢?

想来真是觉得十分有意思,自己此刻在这里说着话,而几千年之后……自己才刚刚出生。好复杂的关系。

其时雨下的越发细密,从宣德殿出来,那雨便如织锦的丝线般一根挨着一根,紧凑到没有半点空隙。好在虽密,却不大,落在身上柔和的很,只微有些凉意。不若先前的雨,打在身上却是生疼。

萧湘微停了脚步,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举步迈入细密的雨丝中。引得习习一阵惊叫,拿着伞便冲了上来。

萧湘摆了摆手,半仰了头,享受着雨丝飘落在脸上的感觉。她在现代一直想这么做,可惜总是被“酸雨预报”而吓退,这唐时的雨丝是没有污染的,不享受一番,哪里对的起自己。

半闭了眼,却突然听见一边传来一声轻笑:“公主殿下好兴致。”

萧湘这才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来处。一身翠绿色的宫装,却正是前几日被封文成公主的李葆淑。

“文成公主好。”萧湘撸了撸额前的湿发,缓步走回走廊,浅笑着打了招呼,“公主这是要去哪里?带了这么多礼。”她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李葆淑的身后,那四名侍女各捧了几色礼物,显然是给人送礼去的。

李葆淑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凤目流转,轻道:“正是要去甘露殿。”她笑的极是优雅,手指在空气划过,指向后面的礼物,“圣上方才降旨为您定了婚期,我这便是为您送礼而来。”

定了婚期?

萧湘一时愕然,自己怎么完全不知道?抬眼正瞥见李葆淑眼底的笑意,心底突然有一丝了悟……这个李葆淑可以算是代替自己去和亲的,无论是谁,都不愿意离开家乡吧?便是存了几分歉疚,她垂了眼,低声道:“对不起。”

李葆淑顿时一愣,皱眉看向她:“什么?”

萧湘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对不起。”她并不想为自己多立下敌人,虽然说李葆淑即将离开大唐,但世事无常,多个朋友多条路,况且,能够被世人所赞颂的文成公主,应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李葆淑紧紧盯住了她,似乎在揣度她话中的意思。

萧湘不想让她多想,直接开口将话挑明:“我知道这次和亲,你算是代替我去。我也知道你心中不愿意,可这是父皇的旨意……我并不想去和亲,也没想过让你代我去……但总归这事情是因为我,向你说声对不起,是我应该的。”

李葆淑先是仍旧皱紧了眉头看着她,但她说完之后,李葆淑的眉头缓缓舒开,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中有泪光闪过:“我原以为你……是个任性的女子。未曾想……”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我又何苦再为难你。”

她转身欲离开,身影看起来十分落寞。萧湘心头一动,开口道:“姐姐。”

李葆淑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萧湘,眼底写满诧异。

“姐姐,生活往往不由得我们选择。如我,如你,都无法选择……但是,快乐却是我们自己创造的。即使不能够选择的人生,也可以十分快乐。”她一字一句,说进李葆淑的心底。

李葆淑本就是极聪慧之人,听她这么一说,眼中露出一丝了悟,微笑的点了点头,缓缓步入无边的宫墙柳中。

萧湘静静的立在原地,李葆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若有若无,低到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如果彼时公主有需要我帮助的,可前去吐藩一游。”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迷蒙的雨丝,未来……谁知道呢?现下历史的发展,似乎并未脱离原先的轨迹,可是……这不意味着将来一定会和史书上记载的一般,或许她真有请文成公主帮忙的一天也说不定。

萧湘微微笑了笑,突然高声道:“知道了,如果有这一天,我一定会去找你!!”声音在走廊上回转,直至湮没在微蒙的雨丝之中。

看似尘埃初落定(4)

她转了身,却没往甘露殿的方向,而是在宫中随意走着。她心头憋闷,只想透透气。这雨却是越下越大,渐渐有些暴雨的气势。习习在身后不停的唠叨,她更是心烦,再无心思晃下去,转身便欲回宫。

只是她此刻正在假山边上,刚转身,假山后面却突的冲出一人,同她撞了个满怀。萧湘差点摔倒,一边的习习连忙扶了她。

对方抬头一看,急忙跪地请罪。

萧湘定睛看去,只见那人一身宫女的打扮,眉目生的极是好看,只是之间有些英气,不似一般女儿娇媚。不过她此刻也没心思去理会这宫女,挥了手让她离开,便又转折回宫。

等萧湘回到甘露殿的时候,天已经半黑,拟定婚期的圣旨早已颁了过来。

接完旨之后,萧湘觉得自己无限疲倦,挥退了所有人,连习习也毫不例外,独自一人待在寝殿里。

本来就宽广的寝殿此时显得更加孤寂,淡紫色的绮罗纱被风微微吹起,光线映照在上面,显出隐绣的暗花来。纱帘一层连着一层微拂,整个寝殿便如梦似幻,却如仙宫般美丽。

婚期便定在一月之后。

萧湘怎么也没有想到,婚期竟然如此之早。平常人家的婚礼都要筹备很久,更莫要说她这位大唐最受宠的公主的婚礼。她以前看过皇室婚礼的介绍,光是婚礼所要用的礼服,都是由织工新织,那一件礼服要用的料子,就要数十个织工织上两个月才能够完成。

这二十日,能做什么事情?

萧湘不由皱了眉,揣度李世民的用意。都说天意难测,以她的心计,又岂能猜到李世民这旷古明君的心思?

圣旨都下了,她还能怎么办?除非她现在能够回到现代……半眯了眼,她又想起那夜李恪炽热的眼神……她猛的摇了摇头,李恪当夜的眼神,怕是要将整个太极宫烧掉。而今天,他又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样掩饰情绪的能力,她自叹弗如。

视线扫过先前各宫妃嫔送来的礼物,萧湘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看来这大婚是无法停止了。她似乎可以看到,自己又向着高阳最终那悲惨的结局前进了一步。

她不甘心哪。

脑中不由浮起房遗爱的面庞,不知道他倒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如果他人品可称贵重,她便认了命,安安份份的同他过日子。

她不求闻达于诸侯,亦不求顾命于天下,但求“太平”二字矣。

倘若……她便认命。

有了计量,她紧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心底却仍旧沉重无比,眼中似乎迷了沙子,酸涩难当。她长叹口气,倒靠在软榻上,右手无意识的在身上比划,沿着她手指的轨迹看去,那一笔一画描绘的,却俨然是一个“卍”字。

那是……辩机所有物品上,都会带有的字符。

画了半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由低了头看去,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愣在当场。左手轻抚过自己的右手,指尖从手指上划过,抚过手背,停在手腕之上。高阳的皮肤极好,滑腻的触感仿佛是触及上好的丝绸,教人舍不得离开。

萧湘眼中隐有泪光,舍不得,舍不得……她的确舍不得。

可是……满眼的泪光终于在长长的叹息中消退,只留下一室清寂,半抹凄凉。

次日清晨,李恪的队伍便出发回去属地。

萧湘自是起了大早去送他,随着送别的队伍出了城门,车马缓缓停住。习习打了帘子,扶了萧湘从车上下来。

李恪早已站在一边,轻风将他淡青色的衣裾吹起,他带了儒雅的微笑,在金色的阳光中宛若谪仙,神情温和的却又似邻家哥哥,亲切无比。

“今日一别后,何日君再来?”萧湘上前一步,取了事先准备好的美酒,举杯敬向李恪。

“呵呵,湘儿今日很是不同。”李恪仰头喝完自己杯中的酒,唇边带笑,又取过萧湘手中的酒,“女儿家还是少喝些酒,伤身。”

萧湘微点了头,想到待自己如此之好的李恪就要回到封地,一时间心情十分郁闷。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对自己好,可……除去李世民外,这吃人的宫廷中,不算计自己、不拿自己当跳板、真心对待自己的,怕也只有他了。

他走之后,自己……真的是只身一人了。

李恪见她一脸郁闷,上前捏了捏她的脸,取笑道:“都这么大了,还会哭鼻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高兴点儿,啊?”

萧湘勉强点了点头,她哪里能高兴的起来……哎。

李恪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有些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湘儿……你确定真的不和三哥走么?吴地风景较起长安,十分秀美。绿草如茵、流水如纱,你不是最喜欢的么?那儿的人还会唱很多婉转的调子……”

萧湘哪里能够不心动。

她昔日的故乡便在那里,现在她即使闭了眼睛,也可以描绘出那里的一景一物。九华丹青、玄武烟柳、怡然莫愁、栖霞丹枫……那绝美的景色时时在她梦里出现,她如何不想去?即使是千年之前的古城,却也是她故乡的土地。

眼泪便渐渐涌将上来,只是……她又如何能去?

李恪见状,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而去。便只听微带苍凉的歌声在空气中回荡: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萧湘定定的杵在原地,半晌也不言语。等车队的影子也湮没在烟尘之中后,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上车,轻声吩咐道:“去会昌寺。”

习习愣了一下,随即吩咐了车夫。

车轮吱呀作响,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萧湘静静的坐在车内,什么话也不说。车体随着路面的颠簸摇晃,仿佛广阔大海上的一叶孤舟。

也不知道车行多久,终于缓缓的停下,习习恭声道:“公主,到了。”

萧湘点了点头,慢慢走下车。

车并未停在会昌寺的正门,而是停了偏门,此处平时一般极少有人,此刻因为是早上,才有几个小沙弥握了扫把在门前清扫。

萧湘方欲踏入,左脚悬在空中一秒,却又收回。

她驻足门前,双眼紧盯着门楣上面三个大字“会昌寺”,却是面无表情。看了半晌,她突然折返身子:“回宫!”

便再无言语。

习习等人见她如此,也不敢多问。马夫的鞭子扬过之后,那红漆马车便向着太极宫的方向缓缓驶去,不偏不倚。一路上只带起些许烟尘,再无其它。

沉重的钟声在身后响起,悠扬而深远,在空气中荡漾开去。

如水纹。

第二卷,繁花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