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垂手千山花落尽
同电视电影里但凡悲伤就雷鸣暴雨的情况不同,虽然今天是杨妃出殡的日子,但天空却较平日更为明朗。
天空中清澈的见不到一片云彩,干净的宛若碧洗,又像是上好的通透蓝水晶,晶莹透亮。送葬的队伍蜿蜒绵长,白色的招魂幡随风舞动……在碧色的天空之下,却又如同白云飘浮。空灵而忧伤的挽歌在空气中弥漫,那是极其空灵的声调,萧湘并不能够听明白其中吟唱的意思,却被挽歌的调子所感染,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涌上一股深刻的悲伤来。
那曲子似乎直击她的心底,将潜藏在心中的眼泪调出来。
萧湘默默的跟着出殡的队伍前行……她是公主,只能送杨妃至太极宫门口,队伍中的祭盘帐幕,高至九十尺,大历中,又有祭盘,刻木为古戏。一切喧嚣吵闹,却像是放映中的电影,而她又似在一边观看,虽是至身其中,却又好像脱离开外。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亦或稍有戚色,她抬头看去,李恪一身惨白的麻衣,默默的在棺椁的一侧跟随。
身边是蜀王李愔……同样因为杨淑妃的过世被从封地紧急召回的。他与李恪是一母同胞,两人的感情看起来极好,一路上却是相互扶持。不似一般皇室子弟。“无情最是帝王家”这句话在两人身上完全不适用。
没来由的,突然想到清时的雍正和他的同胞弟弟,为了一个皇位,同母兄弟竟视对方为仇敌……做母亲的是最难受的吧?
杨妃这会如果有灵,看到他们亲兄弟如此友爱,应该也欣慰了。
一口气从她的口中长叹而出,刚欲回身离开,却见李恪停了步,转回头看向她。满眼的彷徨,满面的哀伤。
这一眼让萧湘从心底升起一股同情,李恪李恪…你纵使是最高贵的王子,纵使是最贤明的王子,此刻,亦不过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儿子。
仅此而已。
队伍便是渐行渐远,阳光在这一刻显得十分刺目,刺得眼睛中有些发涩。萧湘微微的仰起头,脸颊却仍旧感觉有一丝凉意掠过。
起风了。
杨妃的葬礼几乎逾制,先是追封皇贵妃,赠号“端敬”,又为她单独建了昭陵妃园寝。园寝内宝顶明楼……竟隐见皇后才有的规制。就连神道上的石像生,竟然也同皇后陵一般模样。
虽然是偕越,但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多置一词。就连平日嚣张拔扈的长孙无忌竟也未说一句,只是……
“莫要当我不晓,他眼中的憎恨我是看的一清二楚!”李恪仰头灌下一大杯酒,双目泛红,“我知他对我兄弟二人早就看不顺眼……”
又是一杯酒下肚。
李愔突然起身,面前的酒杯被挥落:“若论贤明,,天下有谁比吾兄更贤?”
萧湘连忙起身,四下看过,这才回到桌前:“小声点,万一教别人听了去……”
“怕什么,我怕什么?”李愔似乎是喝多了点酒,说话有些不清晰,“你不去看看,泰那个死胖子,整天在做什么……承乾呢?也只知道和娈童风流,只有吾兄……”
声音却是比方才还高,李恪倒是比他清醒的多,随手从盘中夹起一只鸡腿,塞进他的口中。李愔被鸡腿一塞,便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发出唔唔的声音。
“湘儿,你早些回去吧,晚上露水重,莫要受了凉。”他沉了沉声音,“长孙无忌……你也要防着他一点,他……”
萧湘点了点头,李恪虽然话未说完,但她明白的很。历史上记载,长孙无忌是个权欲极重的人,若非他大力阻挠,恐怕当上太子的就是李恪而非李治。而李恪和高阳之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微眯了眼,自己若想改变历史,恐怕长孙无忌这关是非过不可。李恪的这番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看来她得找个机会,会会这长孙无忌。
知已知彼,尚能百战不殆。
她告别了李恪和李愔之后,便往甘露殿折返,将空间让给兄弟两人,让他们好好的醉上一场……丧母之痛,外人是体会不得的。
临行前她刻意的叮嘱了李恪的近侍,让他关紧了门,不能让任何人进门。万一李恪和李愔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教别人听见,怕又是一大场风波。
夜色渐深。
甘露殿中燃的是辩机走时留下的檀香,说是能够平静心神。事实上也是如此,从前世起,每当她心情烦燥时,点一支檀香总让她的心情很快能够安静下来。
此刻她正倚了软榻,手中捧了贡菊茶,半眯了眼,看向如盘的圆月。
不知道凌夜此刻在做什么?
将自己从十楼推下,她可曾后悔过?或者此刻正倚在那男人的怀中,艳媚如血的笑着?思绪不由转回当时的情景……
“为什么?你是我的好朋友,为什么你会抢了我的男朋友?”凌夜淡棕色的眼睛此刻却显得十分无神,她有些茫然的看向萧湘,声音突然抬高,“为什么?”
萧湘半眯了眼,却是沉默不语。她这点上,的确对凌夜不住。只是因为贪恋那男人给的温暖,便不自觉的靠了过去……等到发现自己完全陷落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虽然想抽身,但却总是困在原地。她已经在努力的离开这个花花公子,未曾想凌夜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你不说对么?”凌夜的手不自觉的抬起,抚弄着右耳上的红宝石耳钉,那耳钉在阳光下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芒,直教人眼睛发花。“你当我是什么?一面装成我的好朋友,另一面却同我的男朋友亲密接触……我凌夜是傻子么?被你这么……”她语气虽然愤怒,脸上却是半弯了唇角,习惯性地勾出一抹三十五度上扬的微笑,眼珠也从淡棕色变的微微有些发紫。
萧湘心头一凛,她见过凌夜施法,却正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惕的看向凌夜:“你干什么?”
凌夜的微笑越发的灿烂:“我……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她突然上前一步,双手用力一推,萧湘顿时一个后仰,脚下一空……天,这里是十楼……她根本连挣扎也来不及,便凭空坠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到凌夜吟唱咒语的声音……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那咒语,是教人魂飞魄散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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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手千山花落尽(1)
“唉……”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萧湘不由长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凌夜修习不精,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她的魂魄没有消散,倒是穿越了时空,来到这千年之前的大唐。
思及以前一首歌的歌词,里面有一句便是“我愿重回汉唐”,这倒好,给他们唱着了。凌夜……还真是个狠心的人啊。
夜更深。
“公主……”习习轻唤了她一声,萧湘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欲言又止,心下明白几分,微笑的点了头,移步就寝。所有人工造出的光线便在甘露殿中消失,惟留清冷如水的月光在地上涂抹出霜冻般的质感……
让萧湘措手不及的是,次日一早便从朝堂上传来了李世民许婚的消息。
听太监和宫女们说,李世民在宣布了以宗氏女李葆淑为文成公主,许吐藩松赞干布婚之后提及高阳公主的终身大事。
据说当朝赐婚给房遗爱的时候,房玄龄居然跪下求李世民收回成命……听到这里萧湘微的有些不高兴,难道娶自己是如此不堪的一件事情?
不过回头想想,娶了公主,的确日子不太好过。心下便释然很多…可是,她真的要嫁给房遗爱么?
心头便是一阵狂烈的烦燥。
尚未等烦燥过去,司礼太监便前来甘露殿宣了圣旨:“皇十七女高阳公主,敏慧夙成,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婚后特赐府祗一座……”
那声音便如敲响的丧钟,震的萧湘浑身颤抖。
她不要嫁给房遗爱……她不要二十七岁就挂掉……心头不断呐喊,却是只字也出不得声。一口气不来,眼前便突然一黑,顿时晕倒在地。
便是仿佛有人在耳边吟唱。
歌声极是动听,似乎那日在宴席上所听到的。却不若那日轻快,沉重而悲伤……又像是杨妃出殡时听到的挽歌。
或者,这歌现在是为她而唱?
萧湘心头一惊,眼睛陡然睁开……紫檀木的床,上面有着象牙制成的装饰花纹,绡纱裁成的床幔上织了繁复的花纹,华丽到无以复加。
正是她的寝殿。
不由轻舒一口气,她还未死。虽然说她已经算得死过一次的人,但对生死却仍旧看不开。虽然知晓高阳的结局,但她也不想放弃生命。
努力,只要肯努力,什么都会好起来的。萧湘自认从不是认命的人,她自是不肯就此放弃生命……不管以前这身体是谁,现在,自己在这里重生,她就不会放弃。
纵使面前荆棘丛生,纵使浑身都是血色的伤口,她也会一步一步走下去。脑中念头纷杂闪过,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长。
直到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公主醒了么?”
她想抬头看,头部却传来眩晕的感觉,眼前的景象从模糊渐渐转回清晰……李恪一身素服,面带忧色的站在她的床前。
为什么到了唐朝之后,她晕倒的机率要比在现代大很多?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水土不服?萧湘有些自嘲的想着,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
李恪见她醒来,却也不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他神情越发的哀伤,满目的不舍,却像是看着一件即将失去的宝贝。
萧湘一时间想说些什么,却是怎么也开口不得。一种莫明的情绪在她心头萦绕,仿佛那日在月下看见辩机独奏长笛……深刻的孤独感从四肢蔓延,宛若藤蔓,将她捆扎在原地,动弹不得。
李恪仍然没有说话。萧湘可以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他微晃了下身体,似乎不胜酒力。但他的眼睛却仍旧拥有如水般清澈的眼神,那绝非酒醉之人可以拥有。他静静的看了萧湘一会,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猛的一转身,快速向外走去。
“等等!!”萧湘却在此时开口叫住了他,她的心底泛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若是此刻不叫住他,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她素来相信女人的直觉,便是想也没想,便开了口。
李恪被她这么一叫,脚下的步伐顿时像是一个急刹车,定在当场。却是没有转身,声音低沉而郁结:“我要回属地了……”
萧湘先是一愣,随即漾出一抹微笑:“也好,父皇的旨意是无法违抗的,你……早些走罢。”心底突然透亮,明白李恪此刻这句话的含义。
没错,他是应承过自己,要帮自己逃脱嫁给房遗爱的赐婚。但是,李世民亲下的旨意,又有谁可以违抗?明着和大唐的君主对抗,又不是不要命了。更何况……自己若是不嫁给房遗爱,恐怕真如李世民所说,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国家来请尚公主。
他纵使可以帮的了自己一次,又能接二连三帮的了自己么?她从未奢望过。更莫要说……她从不认为李恪是个甘于屈居人下的人。
“湘儿……”李恪有些艰难的转过身,语带苦涩,“我……”
萧湘只觉心头一阵疲累,无力的闭了闭眼:“恪哥哥,我不怪你……没事的,你回去吧。”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李恪的事情,房遗爱……这三个字便如魔咒般在心头回旋,而那月下吹笛的僧人,却也不时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要改变历史,这两个人是关键。只是,她要如何去做呢?她长叹了口气,心底盘算着,是不是该找时间,打探一下房遗爱的底细。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是不曾看到李恪的身影一直在甘露殿外伫立,一直不曾离去——
竹子:“我KAO,你没事堕落什么?”
惘然:“我高兴,你管的着么?”
竹子:“你丫真人品……快要赶上人品之王的我了。”
惘然:“这不是和你待久了?你以为我想从YD变成RP?我的BT指数都跌落好多点了……你是不是考虑赔我点?”
竹子:“赞叹……如此RP的人,果然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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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手千山花落尽(2)
入了秋,便是一场雨凉过一场。
萧湘早上方才起来,便见天有些暗,心下有些犹豫,却还是领着习习出了门。毕竟今日是册封文成公主的日子,她没理由不去。
册礼是在两仪殿举行。
与往日册封公主不同,或许这次是因着要远嫁和亲才有的册封,做给旁人看,却是来的豪华许多。负责册封仪式的礼官是由长孙无忌担任,金色的绸布上放着的正是册封用的金册。李世民端坐龙椅,含笑看着场下的一切。
萧湘进了殿,向李世民叩首之后,便在两仪殿的纱帘后入座。
按律,她是没有资格出席这般册封典礼的。只是李世民对这个女儿极是疼宠,加之这个李葆淑原是江夏王的女儿……此次册封和亲,其实就是替了她。这才让她前来观礼。
萧湘垂了眼,见那李葆淑尚未进殿,唇边不由扬起一抹苦笑……这便是古代的女人。再尊贵,也不过是为皇权所服务的工具而已。
心中不由更加感叹,若非这个高阳公主如此受宠……只怕自己要受的苦难不会少。便是稍许有些安慰,无论如何,上天总长待自己不薄。最后的结局现今还未知,可若是投了一普通人……在这古代,怕真的是寸步难行了。
司礼太监宣读了一番之后,便宣李葆淑进殿听封。
萧湘的心头突然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她抬头看向殿正门,见那李葆淑一身华服,款款而入。萧湘一个闪神,再仔细看去,这李葆淑俨然就是那日在宴会上所看到的女子。
莫非……莫非李世民当时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她的心头闪过疑问,注意力却被接下来的仪式迅速吸引了过去。
仪式远比上次她参加的祈福仪式隆重的多,二仪殿外设置了乐队,两侧更设有仪仗,李葆淑一路行进之时,仪乐动听而庄重。她一身华服也尊贵无比,萧湘默数了下,上面竟然也是七凤……金色与红色的艳色交织着,却更像是婚服。
她头上顶了丹凤衔珠的金簪,明珠从吊着的坠上垂在额前,显得华丽而富贵。
一边的司礼太监细高声道:“跪~~”那声音拖的极长,直至李葆淑跪下方才完结。
“拜~~”待拜完,长孙无忌这才打开手中的诏书,朗声宣读。
“贞观十四年,二十日癸亥,皇帝诏曰:炎汉盛礼,蕃国是和。吐藩降公主之亲,单于聘良家之子。永惟前史,率同旧章。宗江夏王嫡女,六行克昭,四德聿备,率以师氏之训,成其天然之质。属林胡拜命,边塞无虞。柔远之恩,已归於上略;采楚之庆,载睦於和亲。宜正汤沐之封,册尔为朕女,着封文城公主。率由嫔则,无替尔仪,载光本朝,俾义蕃服,岂可不慎欤式崇下嫁之礼。”
宣读完毕之后,长孙无忌将金册交予一边的副使,副使又转交至李葆淑手上。此时李葆淑再行拜礼,长孙无忌此刻作为天子代言,可受公主一拜,算是礼成。
他转身向李世民行毕礼,李世民微的点了头,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又亲赐了文成公主李葆淑封邑。其实这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她即将远嫁吐藩,这些封邑又与她何干?况且,她被封文成公主之后,就已经不是江夏王的女儿,而是李世民的女儿……这此土地,还不归了皇帝所有。
萧湘不由暗叹李世民精明,连这点都算准,不肯吃一丁点亏,不愧是皇帝。
她抬眼看向肃立在一边的李葆淑,心底涌出些许奇妙的感觉来。这就是文成公主,那位历史给予了极高荣誉的女人,无论汉藏,给她的评价都是极高。
再也没有任何和亲的公主能够达到她这样的地位……真的是件神奇的事情。
心中不由有一线郁闷,自己这个高阳公主在历史上的口碑,可是差到了极点。与眼前的文成公主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一个圣女一个荡妇……心中带了不甘,自然更细致的看向对方。只是萧湘没有想到,那李葆淑竟然也在仔细的打量自己。
她生就了一双凤目,脸庞五官长的极为精致,比起高阳这幅可称谪仙的皮囊来,丝毫不逊色。金饰在乌黑的长发上微微晃动,加上眼中泛出的流波,却正如曹植洛神赋中所描写的女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但不知道为什么,萧湘总觉得那双美丽的眼睛中,此刻正闪烁着一种叫作“算计”的光芒。堂堂的文成公主,为什么要算计自己?
她心底存了疑惑,却隐忍不发,径自扭过头去。就算她要算计,也算计不到哪里去……反正她都要嫁到吐藩去了,自己还用的着怕她?
她唇边扯了半抹笑容,将注意力收回,礼成之后,她便要去请求李世民……心底盘算着将要说的话,不由有些忐忑。
未曾想,册封礼之后,李世民便赐了宴,萧湘推脱不得,只得随着前去。
好在李世民虽然下旨赐婚,但并未限定她与房遗爱的婚期,这倒也还可以拖延。萧湘叹了口气,喝下杯中的果汁。
李恪原本今日就走,但李世民让他多留些时日,等过了杨妃的头七再行离开。
为母妃守七,本是他的心愿,他又怎会拒绝。
宴会进行的极为热闹,不光是大唐的官员出席,禄东赞那边也全部到场,一时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繁华的景象下,又有谁会记得前不久方才殁了位淑妃娘娘,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果汁是新鲜的梨子压成的汁,甘醇可口。汁液一定用什么过滤过,半点渣滓也没有,润滑的口感特别的舒服。萧湘咽下口中的果汁,却发现一边的李恪大杯大杯的灌着酒……面前已经有三四个空瓶,却仍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妖孽,你满意了吧……”芝萱死前这样对我说,她满手是血的摸了进来,而我正侧卧在床上,任由她摘了发间的簪子比在我喉咙上。然后,她贴近了我的脸,脂粉晕开的脸上瞪着血红的双目:“我本来要刺瞎了你的眼,让你这种低贱的货色即使富贵一生也只能摸着东西在黑暗中行走……但是,我改主意了,现在要你看着我死。”
我被她大力的拽了起来,在沉寂的暗夜中向外走去。
“是你逼死的我,我要你记得!我只能去死,这是你逼的!”一路之上,她不断的这样念着,惨笑摇头。最终架着我来到已经绑了白凌的梁下,踩了脚踏站了上去:“好好睁大眼睛看着吧,贱人,就算你走上了龙尾路,也要夜夜都会噩梦缠身,看着我吊在廊下飘动的影子……”
寂静中突然一声重物倒下的声响,乐馆中的一扇扇门后那些静听事态发展的耳朵主人们,同时惊恐的抽了一口气。
她们永远都不会看到在黑暗中发生的事情——不及让她再发一言,我抬起一脚,踢倒了芝萱足下的凳子,然后头也不回的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手足不断抽搐抓挠的身体边走回去。
“那样的事情在下夜夜得见,已经不新鲜了。”
如此微弱的声音,也只能传入那即将消失在世界中的女子耳中了。
这乐馆,邪恶阴险的不比荒蛮处嗜血为生的兽群差了分毫,既然如此,我便来做这兽群中的头狼吧。
以上节选自荀夜羽的《倾城乱之玄唐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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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手千山花落尽(3)
他的反常行为已经被李世民看在了眼里,端坐在主位上的李世民几次向李恪投射来目光,李恪都浑然不觉。萧湘心头不由有些着急,这样下去可不好,李世民这会不理会他,估摸着是因为杨妃新逝,可如果李恪在禄东赞等人面前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怕是他的皇帝梦会提前碎掉。
她如何能坐视?
李恪此刻看起来已经有了三分醉意,手中的白玉酒杯微微有些发颤,酒泼了些许在桌面上,散发出浓烈的酒气。
李世民在看向此处之后,眉头略略的皱了一下,萧湘心头一紧,连忙示意李恪的随侍将他扶住,自己则起了身,向着李世民拜了拜。
在胡乱扯了个理由之后,萧湘便得到了李世民的许可。她缓步向外,李恪此时虽然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但头脑尚算清醒,知道这般下去定会出丑,便什么也不说,将全身的力气移到一边的随侍身上,跟在萧湘后面,慢慢的离开宴会场。
萧湘看了李恪这幅模样,决定先送他回宣德殿。
夜间风大,古代不比现代,被空调整得全球气温升高,连带海平面都上涨。在古代,秋天便是已经很冷,绝不会有现代11月还可以得意的穿着裙子,丝毫不觉得冷的情况。
此刻尚不过晚上九点钟左右的光景,外面却已经冷的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些许白色,萧湘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悦的轻轻拧了眉。她向来怕冷,到了唐朝这些天,她一早便会爬到床上去。不睡觉还能做什么呢?
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电话……就连找个人肆无忌惮的聊天都不可能,当然,也没有什么人能听懂她想聊的是什么……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呢?更不要说这天一到晚上就冷的要死,她多坐一会儿,都会觉得手脚冰凉,纵使屋里燃了碳盆,也是半点用处也没。
要不是李恪待她极好,她才懒得管这事……心中暗笑自己的势利,上前扶住李恪的胳膊,防止他走的不稳摔倒。
其实哪里用得着她操心,若是李恪摔倒,周围服侍他的人怕是性命要去了一半。全去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萧湘这么一上前,李恪的眼底倒是闪过一丝异样的亮光。
离宣德殿大约还有数百米,李恪突然停下脚步。
此处正是宣德殿与甘露殿之间的花园,虽然是夜晚,却仍旧闻得到阵阵花香。月光透过树影落在地上,斑斑驳驳,倒像是一幅奇怪的画。
李恪往边上行了一步,像是失去浑身力气般,跌坐在长廊的椅凳之上。
萧湘刚想说话,却见李恪摆了摆手,缓慢开口:“都退下。”是不容置否的声音,他身边的两个随侍立刻退去,在离他们约有七八丈远的地方站住,低了头。
习习却不是那么识得眼色的,仍旧跟在萧湘的身后没有动弹。
李恪微皱了眉,轻咳一声,仍旧是平静无波的声音:“你也退下。”修长的手指正正指着习习,饶是再笨的人,也应该明白。
习习却仍旧站着不动,直到萧湘开口让她退下,她才福了一福,缓步退到几丈外。
李恪淡淡一笑,眼眸如星:“你这个侍女倒是忠心的很啊。”他的语气似是调侃,倒弄得萧湘有些不好意思。
多亏是夜里,而且她上了浓妆,脸上的红晕并不能被看得很清楚,这才让她缓和了点:“出了莫舞那事,我自然要小心点……恪哥哥不要见怪了吧……”
李恪笑了笑,并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追究,举了手,指向天空的明月:“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他突然背出这段诗词,让萧湘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眼中写满了疑惑。李恪的喉咙中传出一声微微的叹息,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庞显得有几分苍白。李恪原本就属俊雅儒秀一流的美男子,此刻眉目间刻了些许落寞,却教人打心底升起一股疼惜来。李恪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眼敛处投射出一片阴影。片刻之后又缓缓张开,一声叹息从他的口中逸出,只听他道:“湘儿,你可愿随为兄去吴地?”
“去吴地?”萧湘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岔子,李恪这会又不怕抗旨了?她狐疑的看了几眼李恪,却意外的在他脸上发现一抹狂热。
“正是!”他突然站了起来,两眼紧紧的盯住萧湘,“为兄说过,只要你不愿意,我便不会让你嫁给那房遗爱!!你同我去了吴地,没有人会再逼你嫁给房遗爱,你便可以……”他停了一下,“便可以过着你想过的日子。”
萧湘便同看怪物一般看他。
他当一切都这么轻松?自己去了吴地,就等于房遗爱的新娘子跑了……也就等同于抗旨。李世民再宠自己,也不能放弃他皇帝的身份,更不容许有人挑战他的帝权,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而帮同自己逃走的李恪同样也讨不了好,估计夺爵什么的就要落在他的头上了吧……萧湘一阵苦笑,确定此刻的李恪是喝醉了。
李恪仿佛也看出萧洒完全不信的眼神,皱了皱眉,突然压低了声音:“你莫要不信,我早已准备好,只要你肯去,一切都不是问题。只是……你须得放弃高阳这身份了。”
萧湘拧了眉,上下打量他。
早有准备?她眼珠转了几转,抑制不住好奇心:“什么准备?”
李恪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只是声音压的更低:“我那边有个婢子,身形同你无二。”
萧湘心头便如雷电闪过,惊的顿时瞪大了眼睛。李恪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身形无二……就是替死鬼罢?
李恪竟然如此拿人命不当回事……她半张了嘴,却是如何都无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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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手千山花落尽(4)
今天上传的晚上,多补了五百字上来,那什么……不许打脸。
华丽的飘走——
“你放心,纵使你失去公主的身份,我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李恪会错了意,以为她这表现是为自己失去高阳公主的身份郁闷。想来也是,她这公主真可谓呼风唤雨,除去一些小地方不如意之外,怕是连李承乾这个太子过的都没有她好。
按常理推断,任谁也是舍不得的。
萧湘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缓过神来:“你是说……李代桃僵?”
李恪点了头,抬起手,修长而有力的手指从萧湘的唇上滑过:“事情只有你我知晓,千万莫要说出去……”
萧湘只觉他指腹上传来一阵热力,却是有些尴尬,往后退了一步。
“恪哥哥……有没有不杀人,也能让我逃出去的办法?”她思虑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
李恪眼中闪过一道奇怪的光芒,看了她几眼:“不杀人?”唇边又是那种半挑的笑容,却是像极了嘲笑的感觉。
萧湘压下心头的怪异感觉,将方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李恪这才正视,一句话冲口而出:“你是认真的?”
瞬间一片沉默。
李恪看了她半晌,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半晌才又吐出句话:“如果不这么做……”他叹了口气,“即使杀掉房遗爱,父皇还是会为你赐下另门婚事。”
萧湘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杀房遗爱和杀宫女,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么?
此时月影疏横,风吹之后,桂枝在夜色中摇摆,晃落些许碎金。李恪起了身,原地踱了几步,长叹一口气:“湘儿,打小你就喜欢自由…可如果你不狠下心,这自由就会离你远去。”他的眉头缓缓舒展,“你莫要怕,一切都由为兄做主,你不会看到半点血腥。”
萧湘的话一时间哽在喉咙里……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这种感觉,也让她十分不喜欢……她沉默了一下,抬头看进李恪如水的双眸:“恪哥哥……你不用操心了,我明日便去求父皇,总之不能将你拖了进来。即使你那计划成功,可万一有一天教人知晓,我便怎么也对你不起。”
她言语之间多有丧气,心底已经不抱很大的希望了。古往今来,哪里有皇帝收回成命的?白天想去求李世民,也不过是想拖延婚期罢了。而此刻听李恪说了这些点子,她却突然心灰意冷,拖有什么用?总归会有那么一天。
顶多是个死,罢了。
李恪面上一愣,显然没想到萧湘会有这样一番说词,顿时所有的话都打住,眼光复杂的看了她半晌。
萧湘苦笑一下,上前扶住他:“天凉了,我送你回去罢。”
李恪仍旧不声不响,走了两步之后,却突然开口:“我不允许!!”声音虽然不大,可非常的坚定,仿佛是一个一个字迸出来的。
萧湘愣了一下,偏过头:“什么?”
李恪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仿佛在沸腾,里面掺杂了许多其它的东西,虽然是在晚上,可仍旧明亮的似在燃烧。那眼神萧湘极是熟悉,凌夜看他的眼神就是如此……自己不会忘记,当年凌夜一脸甜蜜的和自己述说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难道……
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些许凉气从心头升起。
“我不允许你嫁给他!!”李恪的发角被风微带起,头发扑了几丝在脸上,倒显得有几分狂乱,“绝不允许!!你是我的湘儿!!!!只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有些收缩,盯紧了萧湘,口中喃喃自语,却像是念咒:“你是我的,是我的……我这一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萧湘看着他的样子,心底不由升上一股恐惧,整个人再度向后退了一步。李恪竟然是个有恋妹情结的?
回忆起之前他的种种表现……的确如此,他的表现做为一个哥哥来说,确实有些过头。他那哪里是宠妹妹,分明就是宠情人。萧湘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李恪对于自己要嫁给房遗爱的事情那么抗拒,甚至不惜想出那偷天换日的法子……需知那法子倘若被李世民知道,他李恪怕是去了爵位都不算冤。
李恪突然右手一个前伸,竟将萧湘死死的揽入了怀中。
他身上的酒味并不重,气息温暖而清冽。宫中的衣服都由尚衣局负责打理,上面淡淡的是专门用来薰香的草药的味道。哪有人醉了身上的酒味还这么淡的?
萧湘微微的摇了摇头,用力从他怀中挣扎出来:“恪哥哥……你是我的哥哥……”虽然就灵魂而言,她同李恪并无什么关系,但这身体的血缘上,两人却是亲兄妹。
何况……萧湘的脑海中浮现那日辩机在湖边吹奏长笛的样子。
虽然李恪英俊倜傥,被宫里无数的少女所爱慕着……虽然他待自己极好,可是,自己就是不能够喜欢上他。
或许是因为刚醒来时,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哥哥”,所以从一开始,就断了对他的念想,完全没有将他往男女之情的领域中带过。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份。
“湘儿……你可愿意同我走?我不要这吴王的名号,你也莫要那公主的称谓,我们离开长安,去寻找属于我们的幸福。我们不再管这宫中纷杂,只倘佯在那山水之美中,可好?”李恪握了她的手,几句话为她描绘出一片美好的未来。
萧湘不觉得幸福,也不觉得痛苦。她只觉得无奈,这样的情景,以前只在电视中看过。男女主角私奔前,几乎都会有类似的对话。可是,那么多的电视电影小说里,没有一对男女主角是亲兄妹……
她长叹了口气,将手一点一点从李恪手中抽出来:“三哥,你醉了。”她将恪哥哥换成了三哥,听起来一下子疏远了很多。
“我没醉!!”李恪声音突然间大了好几分,“你说,你要不要和我走?”他眼神炽热,竟然一步跨过来,猛的扼住萧湘的下巴,唇瓣就要贴过来。
他竟然要吻自己!!
萧湘顿时一惊,用力将头扭向一边……李恪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这却不是让她胆颤心惊的事。她将头扭开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黑影就站在离她和李恪不到一米的地方……她似乎可以看到那人冰冷的眼神。
“是谁?!!”萧湘突然开口大叫,李恪也看到了那黑影,整个人似乎在这一瞬间清醒过来,放开萧湘,脸色极其难看。
习习和李恪的随侍听见叫喊,急忙赶了过来。
只是那黑影动作十分迅速,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萧湘不再理会李恪,带了习习,折返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