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099
◎她刚想要开口解释◎
姜若一开始还听外面的消息, 可后来实在闹心,干脆就当自己什么都听不见,捂着耳朵过日子。
可再怎么捂着耳朵, 可王家来时动静太大,她还是听了一嘴。
王家的人来找茬, 国公夫人趴在妹妹的灵柩上哭得直不起来身。
“怎么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前段日子她来家,还说最近空闲,要给哥哥绣一对护膝。”她的眼泪往下直流, 伤心过度差点瘫软在地。
身边的长子王向兆将她一把搀住, “母亲,且撑起精神来, 姑母出了什么事还不清楚呢。若是我们这些人都不替她弄个明白,又如何告祭她的在天之灵?”
孙氏这才撑起身,瞥见一旁站着的安王直接冲过去揪着男人的衣服开始捶打, “我的妹妹好好嫁到你们家, 现在不明不白的没了!你说!你们到底对她都做了些什么!”
顾时维毕竟是男人,不好对孙氏动手,直接挨了打,“明秋是染了疾病,走的。”
“胡说!她向来身体好得很!你定是瞧不惯她,瞧不起我们王家的人,才白白要了她的性命!”孙氏说着,眼里的泪水往外直滚, “我的妹妹啊!”
她脸色煞白, 哭得心肝直颤, 任由谁都能深切地感觉到那种溢出来的悲伤难过。
知道其中弯弯绕绕的人站稳身体, 看着孙氏唱念做打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不知内情的还真被孙氏这副姿态唬住,上前劝说的时眼神不住地往安王的身上瞧。
该不会这安王夫人的死还真有什么内情吧。
说实话,自己的夫人在外面养小馆,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打死了做得干净,事后也没人说什么。可安王的性子未免也太急躁了一点,怎么才过一天就让人给弄死了?
要知道这王氏可不是一点背景都没有。
顾时维不好发作,顾淮安却示意两个婆子上前,将王氏死死地搀住,对着王氏也是众人解释,“母亲确实是因为发了急病才走的,府中的大夫也瞧过,现在脉案和当时的用药都还留着。国公夫人要是不相信,这些东西都留着,您随时想看都可以。”
他眉间冷峻,沉稳有度,不见丝毫的的心虚,光是直立站在那里都像是一把活标尺,让人不由地信服。
孙氏在暗自心里叫骂,怎么当初没狠下心,直接在他还没养成的时候直接弄死,那哪里还有这么多的烦心事。
她用沾了生姜水的帕子擦了擦眼,眼泪就更多了,“大夫都是你……”
“夫人,还是慎言。”顾淮安强声打断她的话,淡漠的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声音沉沉,“您要是觉得夫人的离世其中有隐情,我现在都可以陪你去后面将所有证据给你看。但今日来了这么多人,都是准备送夫人最后一程,你在此时闹起来是想让她走得不安稳。”
孙氏被噎住,抹眼泪的手都停顿了瞬间。
王向兆冲在自己母亲的面前,怒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难不成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有你说话的份吗!”顾淮安的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身上。
他站在离王向兆不远的地方,身量高给人的压迫感更重,扫过去时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有种说不出来的鄙夷。
王向兆本就拉胯,长子嫡孙占据了家族最好的资源,现如今还在翰林院打转做些撰写誊抄的活。所以他平日最厌恶旁人轻视的眼神,此刻气血翻涌,一时没能忍住提拳揍了上去。
两个人就这样直接打起来,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孙氏更是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王家是来找茬,同样也带了不少人,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不过这些人之前被王广陵严格叮嘱过,撑撑场面就成,不能轻易动手。
可眼见自家少爷被打了一拳又一拳,领头的人咬咬牙,想着少爷受伤反正都不好交代,回去还得领罚。不如现在就冲上去帮忙,回头少爷还能记得他们护主的恩情。
所以双方就开始在一起混战。
顾淮安毕竟正儿八经练过,没吃什么亏,像模像样挨了两个拳头好歹算是互殴。可王向兆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书生,混乱中挨了几下闷拳,都还是不可言说的地方,脸上倒还是白白净净。
两人一对比,衬得王家更加无理取闹起来。
“够了!”安王猛喝一声,所有人都停下来。
他显然是被气得够呛,胸口起伏不定,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他忍下心底的那股怒火,声音几乎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们既然已经看过明秋,那就先请回吧。”
王兆和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孙氏扶住儿子心疼地要命,此刻的哭倒是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王爷,您这不合适吧。明秋才刚走,你就转头欺压起我们这些人!”
“国公夫人!”顾时维盯着她,神情肃穆不带有任何笑意,身上那股凶煞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安王府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那瞬间,孙氏感觉自己要是在多说一句话,面前的男人就会直接提刀冲上来。
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喉咙在抖,身子却连动弹都不敢动弹。
这一下子气焰就矮了下去。
最后王家还是带着人直接离开了。
可这远远不是结束,王明秋还没有下葬,王家的人便直接去了大理寺,状告安王谋杀妻子。大理寺卿根本就不敢沾手,转头就将这件事上奏给皇上。
王家人一直添油加醋,将这件事闹得很大。与此同时,“安王世子并非亲生”的传闻也愈演愈烈。若不是亲生的,要么就是安王自己知道自己身体有恙,早早抱养了一个儿子。要么是先王妃在外面有了人,安王白白替人养了二十多年儿子!
可随之另一个小道消息也不胫而走。
当年先皇后死于难产,说是一尸两命。但小皇子其实活了下来,正是顾淮安。
这就牵扯到皇家,明面上没什么人敢议论,都在说这个消息连胡诌都不敢这么胡诌。可说着说着,大家又都后知后觉品味出其中的微妙来。
这些年皇上对安王世子非常好,之前就在说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万一这就是亲生的呢?
无数的目光又对准了安王府,可安王府办完丧事之后,皆是闭门不出。众人就是想要打探消息,都没有任何的门路,又将目光转向了唐家。
——
唐老夫人不断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眼皮耷拉着,坐在暖榻上都像是要睡着一般。
唐继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开始说这段时间关于安王府的传闻,最后小心翼翼问上一句,“淮安那孩子……当真不是妹妹亲生的?”
唐念慈是他们这一辈中最聪慧的孩子,又因为嫁入到安王府接触的消息多,要守的规矩也多。所以就算和唐家人再亲近,有些话她根本不会说出来,只会对唐老夫人提上一两句。
唐老夫人没说话,将手中的佛珠捻动得飞快。
唐继文脑海中飞快想了很多东西。比方说老夫人对于顾淮安的态度一直都不一样,他先前以为这只是祖孙之间的情谊,没做多想。
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又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比方说昆月同淮安青梅竹马长大,两个人要是真的在一起也是一桩美事,可老夫人却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又比如说,当年淮安救了他的长子稽山而出事,老夫人直接被吓晕过去,在妹妹离世之后第一次去安王府守着,在得知淮安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才离开。
很多事,一旦代入了结论之后就经不起细想。
唐继文想到现在京城中涌动的风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身子朝着老夫人那边靠过去,因为急切而喘着粗气,“这几日下朝,又不少人主动过来,朝我明里暗里地打探。甚至还有人给我直接塞礼,暗示我到时候关照关照。”
他都想将自己的心肝肺直接掏出来让人看看,“可我拿什么关照。”
“您若是知道点什么,也同我说一声,好让我心里有个底。”他实在没办法了,这么说。
唐老夫人将手中的珠串一拢,从上到下不停捋着。半晌,她才慢悠悠叹了一口气,“是或者不是,都不是我们说了算。”
唐继文心一凉,目前唐家有现在的地位,大多是靠着和安王府的姻亲关系。倘若淮安真同唐家没有血缘关系,一个离世许多年的安王妃可没有那么厚的香火情。
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当初淮安在受伤之后就同唐家疏离起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唐老夫人活了一辈子,早就成了人精。一看唐继文脸上复杂的表情,就将他的心里琢磨地七七八八。
“淮安那孩子是好的,记得这份缘。就算是日后遇上了,你用之前的态度对他就好。只是……只是不要再向往日一般,大事小事就寻他拿个主意,帮上一把。这情分,总是越用越薄的。”
她目光浑浊,眼神却依旧清亮,嘱咐道:“唐家的未来,靠得永远只有自己。稽山这两年静下心做学文,先生也说他也所小成。今年是个好机会,就下场试一试。申和、怀云两个孩子年纪小,可也瞧得出来是个沉稳的,日后也错不了。”
唐继文心神微动,嗫嚅道:“那昆月……”
“唐家只有三个孩子,没有第四个。”
唐继文原本挺直的肩膀坍塌下去,最后在母亲严厉的目光中,什么都没说。
——
姜若不知道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原本她还能从芙蓉这边听到些消息,不过有一次被顾淮安听见之后,被吓唬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直接将她调到外院负责修缮花坛。
芙蓉原本就怕他,连夜将自己漏成筛子的嘴补得严严实实,没再敢多说一句话。
姜若一开始觉得是好事,毕竟她也清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每日把脉和散步一个都不落下。
可时间长了之后,因为对外界一无所知,她便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甚至晚上开始做噩梦。她时常能梦见顾淮安突然遭遇了围攻,黑夜里泛着冷光的白刃直接朝着他心口的位置上插去,再拔出来时鲜血不断地往外面流淌。
再有一次梦到这样的场景时,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不停地喘着气,冷汗将头发汗湿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脖颈间,全都是后怕。
“怎么了?”顾淮安才回来,听到她的动静,连忙走了过来。
姜若原本涣散的眼神一点点聚集,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时候,才慢慢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的噩梦。
她刚想要开口解释时,敏锐地嗅到一缕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