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得救(1 / 1)

斜阳剑 折云 268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四十一章 得救

谢良狂嚎着扑到地上,嘶声大叫:“什么玩意儿!”

巨响停息,屋子里飘荡起一片呛人的灰尘。熊清一面咳嗽一面往谢良那里爬。谢良已站起来,回身一看,惊道:“哪里来的石头?”

熊清哼哧哼哧爬过去,昏头昏脑地摸到三块浑圆的石头,每块都大得来一个人伸开双臂方能勉强抱拢。熊清扶着石头,脑子空白,完全摸不清状况。

谢良摸索半天,忽然道:“绳子!”熊清呆滞地抬起头,看见谢良手中拽着一根麻绳,麻绳一端连着三块巨石,另一端消失在屋顶上方的甬道中。

熊清隔了很久才清醒,回身嘶哑道:“快过来。”话一出口,他才发觉根本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幸好谢良还走得动,他将五毒子从夏芸身边拎过来放在石头上。

五毒子还没睡醒,困倦不堪地打呵欠。谢良揪着他的耳朵道:“你,爬上去,看看是谁,告诉我一声。”

五毒子极不情愿地被他按在绳子上,小小的身子攀上麻绳,一耸一耸地消失在甬道里。

熊清已经死寂的心又开始咚咚地跳。他手脚并用爬到夏芸身边,用力推她:“有人来救我们了。”夏芸很久才睁开眼,空洞地看了一眼熊清,又合上。

熊清摇了她半晌见没动静,又转身去摇晃逍遥子:“师父!”

逍遥子被他推得晃来晃去,终于开口,声音极低却吐字清晰:“我知道了,住手。”熊清难看地笑了一下,心里渐渐涌起喜悦。

谢良终于等来五毒子的消息,一条花斑蛇从甬道里掉出来,又牵出一条麻绳。谢良手哆嗦着从花斑蛇身上解下麻绳,把熊清叫过来绑上,又将蛇提起来放到绳子上。

花斑蛇温顺地吐着信子,脑袋晃了晃,顺着麻绳爬进甬道。不知等了多久,绳子上一股力道传下来,熊清一下子被提进甬道,飞快上升。

熊清心里狂跳,好像一个破麻袋在漆黑弯曲的甬道中撞来撞去,几乎被麻绳勒断胸骨。他模模糊糊想着到底谁干的好事,难道是八号忽然间开了窍。

当他终于被提出甬道时,强烈的阳光扎进眼睛,他一下子泪流满面。身边响起八号惊喜的声音:“主人!”还有五毒子嘎嘎的笑声。

熊清心说莫非八号真的开了窍,勉强睁开眼却看见面前一张冷漠的脸。

熊清这下惊得非同小可,脱口而出:“沈二?!”

他虽然哑得不行,但沈二还是听见了,并且显然被激怒了。他一言不发,粗暴地从熊清身上扯下绳子扔给五毒子,五毒子又原样绑到花斑蛇身上放进甬道。

熊清这才看见沈二一只脚踏开翻转的蒲团,一只手拉着麻绳,姿态颇为潇洒。

熊清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二这种钻进钱眼的人会出手救他们。他想问问八号究竟怎么回事,但八号已经一阵风跑出去,又一阵风跑回来,手中拿着一个葫芦。

他献宝一样递给熊清,熊清啥也不想了,两手捧着葫芦仰头猛灌。沈二忽然回头,冷冷道:“那是我的。”

八号打躬作揖地赔笑:“他口渴。”熊清放下葫芦,默默地就地躺下。葫芦里装的是烈酒。

熊清晕乎乎地看着夏芸被拖上来,逍遥子和红鸾被拖上来,最后谢良也上来了。大家在破庙里瘫成一片。

沈二收了绳子,坐在供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谢良气若游丝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下面?”

沈二根本不屑于回答。

八号斗胆插嘴:“你们一直没有出来,这位沈先生路过,问我,我告诉他。他去后山看看,说你们还在里面,他救你们。”

他一席话说得断断续续,却还显得非常惊讶,好像不相信自己能说这么多话。

沈二听他说完,才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不是来救你们的,我是来要账的。”

没人接话。

沈二指着熊清:“你踢了我的车一脚,怎么算?”

熊清但凡还有半点力气就要跳起来和他对骂了。当时沈二不肯让他们上车,才牵扯出这么多麻烦。熊清一时情急踢了他的马车一脚,他居然还记到现在,还正儿八经地来要账。

熊清简直不知如何作答。逍遥子勉强撑起身,气息微弱:“算我头上,你带我们到了之前说好的地方,一次结清。”

熊清坐起来,看见明亮的阳光下逍遥子脸色灰败,一身衣袍竟是奇怪的褐色,板板正正的,似乎在血水里漂洗过。逍遥子好像又变回了刚从九道山庄出来的逍遥子。

熊清心里一紧,一腔话闷在嘴边,一个字也吐不出。

那边谢良一叠声叫道:“你他娘的太不靠谱,不去你那儿,听我的去秋枫客栈,车钱我给。”

沈二在他们两人中来回看了一圈,最后冲谢良点点头,简单道:“上车。”说罢便从几个人中昂首阔步地走出去。

谢良忍不住大笑,得意得能飞起来:“逍遥子,哈哈哈哈!”

熊清白他一眼,指挥八号:“把我师父师娘扶到马车上。”八号俨然成为他的心腹,带着两个跟班颠颠儿地奔逍遥子去了。

所有人都上了马车。谢良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扶着门往外走,骂道:“良心都让狗啃了!混账东西!”

八号噔噔噔跑回来搀他,斜着眼学熊清的语气:“你还能走呀。”谢良挥舞拳头,怒吼:“熊清,你给我记着!”

沈二的马车虽然够大,八个人塞进去也是满满当当。五毒子在马车顶上爬来爬去,不时探下头从窗户里瞅着众人。

一车人都沉默不语,将马车上的食物和酒一扫而光。

这回上路,熊清不明白沈二是善心大发还是担心死了人收不了钱,到夜里也没把人赶出去。一行人得以顺顺利利回到秋枫客栈。

谢良一路上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知想要试什么。

马车车轮吱吱嘎嘎碾过陋巷里的污水,到处飞溅,几个皮包骨头的人慌忙让到一边,各种污言秽语此起彼伏。

沈二不为所动,尽职尽责将马车赶到秋枫客栈门口,撞倒一张桌子,四条凳子。

守在门口的秋姑睁大眼睛看着这辆横冲直撞的马车,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就进屋。片刻之后,秋三娘出现在门前。她仍是一袭白衣,脸色并不怎么好。

谢良一见着她便疯魔了,猴子一样蹿下车朝她扑过去。秋三娘冰块一样的神情有片刻松动,旋即又冷淡起来。等谢良扑到面前,她突然一侧身让开,谢良猝不及防从她身边飞了过去。

熊清扶着夏芸下了马车,见秋三娘的眼神越过他们俩,直往后瞧,定格在抱着红鸾下车的逍遥子身上。

熊清不知道一个女人还能有那么复杂的眼神。他没在夏芸眼中见过,也没在红鸾眼中见过的复杂。

秋三娘面无表情,但她看着红鸾时瞳仁中燃着两簇烈火,看向逍遥子时那点火焰又挣扎着泯灭,化成两湾春水荡着梨花。

熊清一面庆幸红鸾昏睡未醒,一面同情地望着秋三娘身后探头探脑的谢良。谢良凑在秋三娘耳边,讨好似的笑道:“三妹,我回来了。”

秋三娘回手就是一耳光,愠怒道:“谁是你三妹!”谢良呆了,显然不明白秋三娘为何突然发火。他结结巴巴解释道:“我,那个,我和他们到你这儿来躲一阵。”

秋三娘气道:“我有眼睛。”

谢良捂着脸,可怜兮兮地佝偻着肩膀:“……你有没有钱打发沈二?”

秋三娘经过逍遥子时望了他一眼,而后直走到沈二面前,冷冷道:“多少?”沈二仿佛也挺喜欢她这么爽快的人,手拢在袖子里比划一下。秋三娘冷哼:“秋姑,拿钱。”

熊清震撼地跟着财大气粗的秋三娘走进屋,又回到上次遇见谢良的那层楼。

秋姑拿来一大串钥匙,开了好几间屋子,一一分给众人。谢良愉快地目送着逍遥子横抱着红鸾进了一间,回头对秋三娘笑道:“我跟你住一间吧?”

熊清和夏芸并排坐在床边,听着走廊上谢良杀猪一样的惨叫,相视而笑,一起向后倒在床上。没人觉得不自在。好像经历了这许多事,他们中间有什么东西在绵密地增长,又有什么东西悄然消失。

秋三娘着实忙碌了好些天。又要找相熟的大夫,又要应付络绎不绝的生意,还要不停驱谢良。

谢良也忙得很,为了讨好秋三娘把满身是蛇的五毒子都哄走了,还指使三个奴隶将秋枫客栈彻底清扫一遍。他成天跟在秋三娘后面上上下下,说些怪话哄她开心。

终于有一日,红鸾能下床了。逍遥子扶着她慢慢走下楼,熊清正好捧着药罐经过,惊讶道:“师娘!你醒啦!”

红鸾长发松松地绾着,脸色苍白,似乎元气大伤,但她见了熊清还是温婉一笑:“师娘还好不好看?”

熊清拼命点头:“好看。”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见背后一声若有似无的冷笑。熊清一回头,见秋三娘倚在门口,阴晴不辨地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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