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栀子
“贽儿, 你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吗?你疼不疼啊?”王可忆见走在她前面的姜贽看不出一点受伤时该有的样子,不免有些许疑惑。
姜贽摇头。
她却觉得这人肯定是又在诓她。
刚才见到姜贽时,她就猜他该很疼的,可现在这人却像没事人一样走在她前面。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 她都怀疑悬崖边的血不是他的。
姜贽却没给她追问的机会, 把话头转到别的事上去:“你从哪里找到路下来的?”
这悬崖孤耸嶙峋, 她一个人寻来, 不知是否在路上受了伤。
“绕道啊。”王可忆觉得姜贽肯定是疼得都糊涂了,她指着远山比划道:“我从那座山绕道来的,就是很远而已,不过还是到了。”
姜贽听了她的话知道她怕是走了很久的路, 才来这里找到他。
他是知道那些游戏的玩家可以创造奇怪幻境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孙瑜歌没有来, 也不知道王可忆是怎么闯进这个幻境的。
但他看到她眼里细碎的月光时,还是忍不住抿唇微笑。
只是他还是更担心王可忆:“你怎么不去喊人?”
这山路这般崎岖漫长, 她一个人该有多艰险。
王可忆听到姜贽这话才恍然大悟,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她怎么就没想到去找人帮忙。
不过, 她当时在悬崖上看到那一滩血, 哪里还记得什么找人帮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姜贽。
可能这就是“关心则乱”?
幸好这通往悬崖下的路并不难找隔得也近, 只是确实艰险, 她好几次都差点踩空摔到谷底。
不过也只是差点, 她还是跌跌撞撞找到了路。
她给姜贽讲她是怎么下来的事,对方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最后听她说完才无奈:“你以后不要再这样。”
这般好的运气不是时时都能有的。
他还是又仔细看她, 直到确定她真的没有任何挂伤才终于收回目光。
“贽儿,你真的不打紧吗?”王可忆发现对方自从她出现就不准她靠近。
对, 就是不准她靠近。
他起身时,不愿意让她扶着,他现在走在前面也自始至终和她拉开一段距离。
而且,他一直没回答她关于他是不是从悬崖上坠落的这件事。
如果是从崖上坠落,就算不死也不可能还好好的吧?
哼,又把心事装在心里不愿意告诉她,看她怎么套话。
“姜贽,有蛇!”她突然惊声尖叫,然后在姜贽回身护她时,伸手抓住他的手。
果然,他的右手受了很严重的伤。
准确来说,是右手折疡了,用那些变得“不正常”的人的话来说——姜贽的右手骨折了。
王可忆不由感激小时候跟着母亲在沙场上的那些年,才让她虽然没成为大夫,却也还是摸骨治小伤不成问题。
姜贽一听见王可忆的惊呼便用没受伤的手折了枝丫,原是拿来杀蛇的,但他被王可忆握住右手,再加上他瞧四周完全没有蛇的踪迹,便也明白了王可忆的用意。
“我没事。”姜贽扔掉树枝,偏过头有些心虚道。
王可忆缓缓松开手也没回他这话,直接耍赖:“我腿疼,不走了。”
她说的三分真七分假,当然主要还是那七分假,毕竟以她对姜贽的了解,他手断了都不吭声,指不定身上还有多严重的伤。
要是不停下来休息,指不定真出个什么事,可她不说她不舒服,这人又是一定不会休息的。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不坦诚的臭毛病。
姜贽的额头有绵密的细汗,只是纵然他疼得都要直不起腰,他都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只是轻轻在王可忆身边坐下,问她:“走累了,先休息会儿吧。”
王可忆却趁他坐下没有防备时,伸手往他腰间探去,然后她的手便被染满了血。
姜贽身上的衣物层层堆叠,按理来说即使受了伤也不该会这般快就有血渗出。
除非这血早就浸透了衣裳。
王可忆想去解姜贽的腰带,却被他按住,“真的没事,死不了的。”
不同于其他人害怕姜贽,王可忆和他多年夫妻早知道这人是个嘴硬的,才不管那么多。
直接反手按住他没受伤的左手,而当她剥开他的衣服看到他腰间的伤口时,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没事……”姜贽想安慰她,却被她抬头时晕红的眼眶堵住所有辩驳的话。
王可忆松开姜贽的手,从她的衣袖上撕下一大片布料。她庆幸今天她没打算骑马打猎,故而穿的不是劲装,而是普通的衣裙。
“起来一点。”她不开心道。
她把布叠成两层,在他腰间绕了两圈,最后打了个结。
姜贽见她做好了,才伸手摩挲她的眼角,哑声安慰道:“没事,真的。”
王可忆才不信他的话,又仔细把他全身都检查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没有别的大伤口后,才靠着他坐下。
“你好点了吗?”王可忆还来不及休息,就听到姜贽突然开口。
好?好什么?她好得不得了,看起来快死的是他自己才对吧?!
姜贽:“你不是说你腿疼吗?”
这是骗你的啊!
姜贽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报喜不报忧,全身上下嘴最硬吗?
王可忆不想理他,下一秒却见眼前出现一朵小花。
白色的,花型饱满,舒展柔美的花瓣上还挂着露水。
是栀子花。
“给你的。”姜贽笑。
王可忆接过花,但还是不太高兴:“谢谢,不过……你别以为我这么好哄。”
“等等,你花从哪里来的。”王可忆疑惑,他都受伤了怎么还这么能折腾。
姜贽指了指两人背靠的山岩,王可忆见到一树栀子从石缝中生出,还开了满树花。
也就在她抬头望去的刹那,又一朵栀子花悠悠掉落在她手里,就像等着她抬头看去般。
王可忆拿起花放在鼻尖闻了闻还真是栀子花,她不由疑惑:“都入秋了怎么会有栀子花?
姜贽笑:“说明这株栀子花并非凡物。”
确实是并非凡物,因为这山中的一切,都在孙瑜歌使用卡面的那一刻起变得不一样。
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可忆能够进来。
王可忆分了一朵栀子花给姜贽:“怎么?难不成你还真信鬼神之说?”
姜贽摇头。
如果是鬼怪倒还好,那按理来说天子就是上天的儿子,他反而不会一次次轮回。
可这一切都只是游戏,一切都是虚无。
姜贽:“走吗?”
王可忆:“不走。”
不是,姜贽他是真不怕死吗?都受这种伤了,还不乖乖坐着等宫人们来寻他?
王可忆不理解这人不惜命的行为,“等着吧,说不定再过一会儿侍卫们就来了。”
姜贽却知道不会这么快,孙瑜歌不是个善茬,她这次怕是要让他吃些苦头才会放他们出去。
山中入夜后偶尔凉风乍起不由让人瑟缩,姜贽问王可忆:“你冷吗?”
啊,她不冷啊,她觉得这天挺舒服的,既不过分寒凉,却也不过分炎热。
不过她瞧姜贽嘴唇不知何时染上一层乌色,他受伤了现在是病人,大概是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寒一些。
姜贽却是因为他与王可忆共感,猜到此时她该是冷的。他伸手想揽她入怀,却没想到王可忆见她一伸手就往他怀里来了。
王可忆冲姜贽笑,她最是了解姜贽的性格,既然冷的话那他肯定要取暖的。这里荒郊野外的,还有什么比两个人抱在一起相拥时更暖和得呢?
她的鼻尖还能闻到姜贽身上的浅浅血味,不过姜贽把那朵栀子花放在她枕的衣物的旁边,很快栀子香气便也盖过那血气。
她在氤氲的花香里浅浅的睡去。
她梦到了第一次见到姜贽的时候。
那是上上辈子的事情,那天应该是下了很大的雪,之所以是应该,是因为她其实记不太清那一世的事情。
不同于上辈子许多历历在目的事情,那一世的记忆模糊而脆弱,她越想记住却越记不清,就像是有人左右着她的记忆,不想她能记得一般。
那一世的她不同于现在和上辈子,她好像是个真正的傻子,笨到一无所知。
她在雪天里像是在逃离什么东西追赶一般往前跑,直到她摔在地上。
只是有人把她从雪中扶起,温热的触感从两人相碰的地方蔓延开,她抬头便看到了姜贽。
只是那时的他和现在不一样,那双眼睛暗沉无神,看她的目光与看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醒了。
天边被光撕开了裂缝,吝啬地洒了微弱的明光,是迟明之时。
她记得教书的先生说过,这个时辰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但她浑身仍不觉得有半点寒冷的感觉,反而是姜贽的面色愈发苍白。
她伸手去摸姜贽的脸,他略睁开眼,墨黑的眸色有些恍然地看她。
“快醒醒!”她被姜贽这脸烫得都有些害怕,他这怕不是发了高热,“别睡了。”
姜贽大概也是烧糊涂了,但他确实很听王可忆的话,闻言居然真的就这样直直盯着她。
王可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什么?”
姜贽神情有些茫然但却没有犹豫:“是王可忆。”
……不是让你说这个!
王可忆又问:“这是哪个数?”
“一。”姜贽慢半拍才道。
还好还好,没有真的烧糊涂就行。
她见姜贽回答完问题,就像是又要靠着岩壁睡过去,忙摇醒他,差点就没收住力气。
姜贽:“我刚才,不是想睡。”
对对对,他不是想睡,他就是靠一下。
她不由承认,姜贽这厮怕不论清醒还是糊涂,嘴硬的本事当真是一等一。
不过看在他现在抱恙,她就不同他计较了。
只是……总不能真让他这么冻着吧。
好像婚期就半个月了,而且现在孤男寡女也没人会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吧?
王可忆把外面的褙子脱下,盖在姜贽身上,随后她想自己既然不冷,那应该和姜贽抱在一起他会暖和些吧。
结果她刚把脸靠在姜贽肩头,在他吐出的热气对比下,才忽然就发现她的脸也很冷。
那真是好奇怪,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呢?
姜贽还在看她,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会有事的。”
然后,姜贽每次想闭眼的时候她就会摇醒她。
她也没想到让姜贽睡不好觉的想法,居然会在两个人婚前便实现了。
只是她却没有一丝高兴,有的只是担忧。
她见姜贽这样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道:“贽儿,你别睡觉,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贽垂眸看她,只是他还没有回答,王可忆便先自己说出口:“我告诉你,我其实重生了好几次……就是好本子里那种借尸还魂的重来,不不不,我没有借尸还魂,我是重生到我自己的身体。”
她期待地看着姜贽,谁知道他和她对视良久,最后却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哦?
怎么能只是一个“哦”呢?!她可是鼓起所有勇气才敢告诉姜贽的。
她不服:“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很惊讶啊。真的,你居然是重生的啊!”姜贽已经烧糊涂了,但是认错反而比平时还利索。
只是他说话时大概太用力扯到了伤口,最后忍不住咳嗽。
王可忆伸手戳他的肩膀:“别耍滑头。”
都快要死了,还不安分。
姜贽果然没再说话,他伸手似乎是想摸王可忆的头发。
这次王可忆也主动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任他摸个够,她语气听不出喜乐:“我今天……哦,现在是昨儿了,我昨儿个刚洗的头。”
姜贽的手却不是想摸她的头发,而是在她靠在肩头的同时把搭在他身上的衣服,重新披回她的身上。
王可忆想挣扎,却被姜贽揽住腰身,吻住了她的唇。
……坏贽儿,知道不占理就耍赖。
只是王可忆终究没有推开他,只是气不过也没有装羞涩,而是和姜贽吻得难舍难分。
不是喜欢吗?那就看看咱俩谁更会。
当然,最后还是姜贽赢了。
绝对不是她赢不了,主要是这人有伤在身……胜之不武!她只是不想胜之不武。
“呵。”
笑,姜贽他居然还笑,你伤好了吗?这就笑?!
姜贽却没有像往日般乘胜追击,而是在她耳边低语:“别生气了,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早就在轮回。”
王可忆惊诧不已,正想开口询问,却被一阵喧闹声打断。
有一人提剑而来,她看过去发现是阿娘。
阿娘仔细打量她一番,在确定她没有负伤后,才将目光挪到她身下的姜贽。
王可忆确信她有看到阿娘眼中一瞬间的杀意。
但阿娘还是先喝退身后靠近的卫军,然后猛地跪下:“参见陛下,微臣护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王可忆连忙麻溜地从姜贽身上下来,然后她猛地意识到阿娘的杀意从何而来。
阿娘好像不太喜欢姜贽来着,不过也是,别说亲生孩子,谁要是敢把她养的小马驹抢走,她都是会记恨的。
只是她还来不及想等会儿该怎么在阿娘面前说姜贽的好话,她就先一步晕过去。
晕过去前,她只觉得不公平。
明明受伤的姜贽,挨冻的也是他,凭什么最后晕倒的会是自己!
—
“阿娘,我真的好了。”王可忆盯着面前这碗黑乎乎的药,脸色比这药还难看。
沈夫人脸色则比王可忆还要难看几分,要不是看她抱恙,沈夫人都想伸手给她来几下了。
沈夫人皱眉道:“想些什么呢?啊?”
“给我乖乖喝药。”
王可忆只好端起碗一饮而尽,喝完后擦了擦嘴角:“阿娘不爱我了。”
“你不是也更爱那个臭小子了吗?”沈夫人哼了一声。
她是真没想到,她把人送到京城来,王孟山就是这般对她的好女儿的。
若不是她这次进京,若不是谢柳细心,她的阿忆指不定要和那小皇帝要在悬崖下待多久。
她这个女儿也是,满心满眼就是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皇帝而已。
居然为了寻他连自己安危都不顾。
王可忆发现阿娘的面色愈发不善,不由得闭嘴不再说话。
阿娘一般这样,那肯定就得有人遭殃了。
果然下一刻门外传来爹爹的声音:“云娘,我……”
“王孟山,你和我出去说!”阿娘立刻向院子里跑去。
起初还能听到爹爹求饶的声音,过了几许就什么都没了。
一听就知道爹爹是被阿娘揪耳朵出去问事了。
什么是耳提面命?这就叫耳提面命。
唔……她还想问问姜贽的情况来着,问阿娘是肯定不行的,但是爹爹又被捉走了。
不过她觉得这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阿娘眼里她就是为了个没见几面的男人就要死要活的,非他不嫁不说,还搭上性命都要去救他。
她也是醒来才知道,原来那天不仅是姜贽受伤,她在谷底待了一整夜也受了寒。
原本阿娘就讨厌姜贽,现在好了她更不喜欢对方了。
只是……她总不能说,她和姜贽已经做过好多年夫妻。
所以,该找谁去打探消息呢?
“娘子!”燕语匆匆进来,“孙尚宫来了!”
孙乔?她来做什么?
“微臣拜见郡主娘娘。”孙乔目露心疼之色,指了指宫人放到桌上的礼品,“这次多亏了您护着陛下,太皇太后听闻后甚是动容,特地命微臣送来这些补品和赏赐。”
“多谢太皇太后。”王可忆让下人将东西收起来,然后才试探道:“陛下可还好?”
孙乔闻言微笑:“您放心陛下的伤已经都好了,礼部重新定的婚期也就在下个月十九。”
“好,多谢孙尚宫。”她点头。
姜贽没事就好,她瞧他受了那般重的伤实在是担心。
不过还好,如今看来应当是没有大碍。
孙乔却挥手示意让下人们都退下,待屋里只剩她们二人时她才微笑道:“郡主娘娘,这也是太皇太后嘱托我送来的。”
王可忆接过对方送的木盒,打开见里面是一枝攒金花的九尾金凤步摇,她有些不解地和孙乔对视。
这个东西上辈子她也有,不过却并不是皇祖母给的,而是姜贽给她的。
孙乔解释:“这是太皇太后让我送来的,她当年嫁给高祖皇帝时有一对步摇。一支当年给了顾太后,这支便给您了。”
王可忆不知所措:“这、这太贵重了!”
姜贽的她敢收,可是皇祖母的她哪里敢,这东西对皇祖母可是意义非凡的。
孙乔却摇头:“您收下吧,太皇太后是说一不二的性子,送出来的东西就不会收回。”
“而且……”孙乔压低声音,“这次多亏您陪着陛下,太皇太后知道您心地善良,也是希望您可以多包涵孙娘子几分。”
王可忆总算明白了,原来皇祖母不仅是来感谢她的,更是来替孙瑜歌求庇护的。
就像前世皇祖母临终替孙瑜歌求一个公主的身份庇护,这辈子孙瑜歌变得“不正常”——不管皇祖母有没有察觉,但她都要护着孙瑜歌。
这也是王可忆上辈子都知道的事,就像阿娘爱她一样,皇祖母对孙瑜歌的爱一点都不逊色于阿娘。
王可忆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步摇很漂亮,我很喜欢。那便多谢太皇太后!”
孙乔只当她是人傻没听懂,不过也没有再追问。
太皇太后说了点到为止即可,心地善良的人只要承了恩情,即使不说将来也会回报。
“孙尚宫!”王可忆却在孙乔起身离开时叫住她,“我表兄今日去诗会了,不到一刻钟便该到家了。他素来是尊敬我阿娘的,必然会先去拜见我阿娘。”
孙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却只是单纯而灿烂地笑了。
对方静默半晌方道:“郡主娘娘您是个好人。”
王可忆嘴上推辞几分,心里想的却是她早就听腻这话了。
姜贽以前的妃子最喜欢说她是好人,都听烦嘞。
王可忆又一连在床上休养了好几天,一开始她还担心姜贽,后来从爹爹表哥口里旁击侧敲知道他都能好好上朝了,她便也不再担心他。
很快她就尝到了休养的好处,真不是她说,每天躺在床上除了喝药,别的时候不是吃吃喝喝就是睡觉的日子真的太悠闲啦!
而且还不用学礼仪!
她都有点想永远生病了……呸呸呸,她乱说的。
总之她这几天可以说是胡吃海喝加上睡得昏天黑地,整个人气色好了不说,还多了几分珠圆玉润。
只是珠圆玉润,不是胖!而且表哥也说了,就是像个荔枝一样,白白嫩嫩还软乎乎的。
直到这天她屋里有小石子儿砸窗棂的声音。
她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耳朵,结果那声音隔个一炷香就来两三下,吵的人刚睡着就又被吵醒。
姜贽!
这么幼稚的做法,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
王可忆抄着她的佩剑就走。忘了说,来京城时,因为她娘担心她在京城吵不赢别的小娘子一言不合就拔剑,她阿娘特地把剑给换成未开刃的。
不过因为这次的事,她阿娘头次觉得她带剑还是有必要的,主动把剑又给了她。
毕竟,她上次若是带着剑,虽然不一定能救姜贽,但她自己先从崖下用剑开路上来肯定是可以的。
所以她人未置,剑却一剑飞出,擦着姜贽鬓边碎发一下扎中院中梧桐。
姜贽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反而走近那树拔/出剑,然后一把掷还给她。
她收剑入鞘,语气不好:“你这伤就好啦?”
这才几天,怎么就又有力气来砸她窗棂了,就算好了,他多休息几天不成吗?
真是不理解他这个人。
姜贽:“身子早已好了。”
王可忆撇过头。
哼,他要是身子还没好就来,那才是真有病。
王可忆没好气道:“知道你好了,你还有什么话吗?”
然后,她见看到姜贽果然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等等,他这次取出了整整两个木盒。
姜贽……他这是做什么?
她先接过第一个盒子,她刚打开就看到另外一支攒金花的九尾金凤步摇。
姜贽果然是没新意。
她神色平静,不过两人已经在谷底互诉衷肠,姜贽也自然不会再为此难过。
倒是王可忆先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太行,于是主动笑道:“很好!好漂亮啊!我好喜欢!”
就是有一种敷衍的认真。
“王可忆你啊。”姜贽却没有具体说她怎样,只是把另外一个木盒递给她。
王可忆这下是有些真的期待,会是什么呢?
首先不会是钗环,那可不就和皇祖母撞了吗?
其次,肯定也不会是婚服,毕竟他们大婚时的婚服早就备好了。
说起这个,姜贽这厮怕是一重生就谋划要娶她了。那婚服和上辈子那是一针不差,要知道上辈子她的婚服可是上千织工整整绣了大半年,才最终得了那么一件。
啧,那还一开始装不认识她装得那般像。
最后,总不可能是点心吧?虽然姜贽也不是干不出来用上好的檀木盒装点心,但这听起来还是太让人觉得奇怪。
她最终还是满怀疑惑与期待地打开盒子。
“莲花灯?”她迟疑地拿起这两盏灯。
是他们七夕时放的灯?
姜贽:“这莲花灯到了河心便容易翻转,我想如果翻转了,或许愿望是会不灵的。”
“你不是不信鬼神吗?”王可忆咽了口口水。
他就为了这么件事,在那么多大同小异的莲花灯里特地翻找出这两盏。
姜贽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灯上:“你不是信吗?”
王可忆点头,然后又摇头:“这就是你半夜来砸我窗棂的原因?”
一时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仅是这个。”姜贽义正辞严,“明天就离大婚的婚期只剩七天了。”
所以?
王可忆想不通这个离婚期只剩七天和这人今天半夜来砸她窗有什么关系。
总不可能是觉得将来成婚了,在宫里打起来他都得自己花钱修缮,所以特地提前先来和她打一架吧。
真别说,她觉得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毕竟,上辈子他们不是没打过架。
“你别乱想。”姜贽皱眉,猜到她怕是又不知在乱想些什么,“京城的风俗,新郎与新娘成婚前的七天内是不能相见的。”
“我知道啊。”王可忆又不是第一次成婚,当然知道这个风俗。
可是这和姜贽半夜不睡来烦她应该没关系吧。
姜贽道:“不吉利。”
姜贽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迷信。
“今天我听说你病好了。”姜贽认真道,“我想来见你,所以便来了。”
“哦,所以你为什么要半夜来呢?”她知道他的思念了,其实他如果白天来,她说不定会很感动。
只是晚上来的话她不仅不会感动,甚至有些想和他干一架,问他以后还敢不敢动她的窗棂。
算了,就当他这个人就是不聪明,不知道白天来。
姜贽却忽然神色一变,纵身跃上高墙:“我先行一步。”
“姜贽!”王可忆虽然被扰了清梦,但还是喊住他。
姜贽闻言居然也真的站定,王可忆捏紧手中的两个盒子,眼里盛满柔和的月光:“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姜贽没有回答她,但他似乎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
王可忆抱着盒子反而惆怅起来,真奇怪啊,刚才被吵醒时其实也没有真的生气,刚才被他的回答弄得无言以对时其实也没有那么不高兴。
甚至于这种感觉是甜的。
比姜贽请她吃的糖葫芦还要甜上几分。
姜贽却在月色里躲开几处影卫,甚至还有潜伏的小光球也被他甩在了身后。
天高云淡的夜晚,寿康宫偏殿里的孙瑜歌却睡不着。
她这次既让系统盯着姜贽,还特地也派了暗卫跟着姜贽,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人偏生就是跟丢了。
系统:“玩家……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孙瑜歌关了系统,她现在不想多听一句没用的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上次的卡面会出bug——是的,最后系统告诉她王可忆能进剧情卡面,沈夫人能率先找到他们两人都是因为bug。
系统那边也给她做了补偿,只是她还是想不通原因。
她总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而另一个世界的女人在一天的忙碌后,再次打开游戏舱想点进游戏。
好吧“王芮姿”必须承认,虽然《觅君心》这游戏又氪又肝,还攻略难度高,但确实引人入胜。
尤其是那仿真感以及男主姜贽那张脸。
只是她在目录里怎么找都没找到这款游戏,她觉得奇怪又打开电脑打算干脆去游戏商城里下载一个。
结果愣是怎么都没有找到。
她又打开某网站打算在网页搜搜相关内容……该不会是游戏塌房被下架了吧?想来也是很有可能。
只是当她打开网站,正想输入游戏名字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奇怪。
结果过了两分钟,她突然收回手——她打开电脑要做什么?
唉,管它的,先随便看看今天的新闻吧。
夜晚仍在悄悄流逝,各个世界都是如此。
—
出嫁这天,王可忆半夜就被从床上拎起来,而且比姜贽还不讲理,至少姜贽会把她先摇醒。
这些人是直接她还没醒就给她涂脂抹粉,催促她换上嫁衣。
“阿娘,你来啦!”王可忆欢喜地起身,却被阿娘一把按住。
沈夫人面上是笑着的,只是眼里却是隐忍的泪意,她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
王可忆感受到阿娘的手搭在她顺滑的头发上,沈夫人拿起梳子帮她梳头。
“阿娘知道该请十全老人给你梳头的,可是,可是阿娘想给你再梳一次。”沈夫人是在战场上箭矢穿骨都不哭的人,却在此刻落了泪。
“我才不要十全老人,我要阿娘!阿娘比她们都有福!”她回身抱住阿娘撒娇。
沈夫人让她有个正经样子,然后拿起梳子给她梳头,边梳边道:“你知道阿娘为什么不喜欢陛下吗?”
王可忆知道,只是她这辈子现在是不该知道的,所以装作一无所知地摇头,乖乖等母亲给她讲故事。
沈夫人叹了一口气:“阿忆,阿娘今天说的话你全都好好记心里,也烂在心里再不许和任何人提起。”
王可忆忙举手起誓,只是沈夫人立刻阻止她的动作,“别来这些,你只要记得就好。”
“我和姜贽的母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就是个笨蛋,喜欢谁不好要喜欢皇帝,后来……你也知道,顾家没了,她也死了。”沈夫人念及故友神情忧伤。
“我就说好好的神仙眷侣——当年那个狗皇帝为了娶到顾栀说了多少好话啊,也是一步步从冷宫弃妃的儿子爬到太子之位,才终于让顾大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沈夫人摇头轻叹,“后来我和顾栀说那个人变了,她不光不信,还以这个为由,逼着我离开京城……”
王可忆只知道前半截,但上辈子阿娘没和她说后半截,她不由打断道:“啊,顾皇后这般坏的吗?”
“不是坏。”沈夫人敛眸,“我从来不信顾栀会因为男人和我恩断义绝。”
“后来狗皇帝和她都死了,宫里的太医也大多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那时我还在漠北戍守边关,恰好救了个充军的御医。那人告诉我——陛下他不是变心了,陛下是疯了。”沈夫人一字一句道。
“而这病是会传给下一代的。”
顾栀早就知道她的夫君疯了,只是她舍不得走也不愿意走,所以她才赶自己走。
就是怕万一牵连到她。
沈夫人原本也不想说的,毕竟她会让王可忆带够家生奴才和暗卫进宫,若王可忆对姜贽没有爱,那些人足够护住她。
而一旦姜贽有犯病的迹象,她就算带兵入宫都得救出她。
可是,若她和顾栀一样深陷,那母亲也救不了她。
王可忆听完这话,终于明白阿娘的意思,她试探道:“阿娘是说,让我提防陛下?”
沈夫人点头:“总之不要相信他。”
“不是的,”王可忆摇头,“贽儿不是先帝,他不会的。”
她见过姜贽发疯的样子,他杀人也好,惩治人也好从来都是事出有因。
从来都不是杀戮,他杀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而且——
“我相信他。”
“你……”沈夫人还想说话,但门外传来宫里姑姑的催促声。
在这一刻王可忆真的很想告诉阿娘,姜贽真的可信也可靠。
他从来都是做的比说的多,他会永远坚定相信她——只要她开口,他就会站在她身后。
不一样的。
姜贽也不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