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啸不置可否,自嘲一笑,继续讲道:“我资质既高,心气便高,当年只想打败所有同辈高手,博得江湖第一青年才俊之名。到我二十多岁时,败我手下的青年高手,也不知多少;只有一个人,年龄大我不多,名头却远胜于我,让我又恨又妒……”
陈敬龙奇道:“年龄相差不多,名头却又胜过前辈?那是谁,我怎地没听说过?”
欧阳啸叹道:“你听是必定听说过的,只是,那人英年早逝,未能得入绝世高手之列”
陈敬龙寻思一下,恍然道:“龙总舵主”欧阳啸缓缓点头,长叹一声。陈敬龙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他;那就……那就难怪了”
欧阳啸听他自语,眼中羞惭之色盛;沉吟片刻,继续讲道:“我禀性好胜,不忿龙总舵主名头我之上,于是寻个机会,赶赴长缨会,登门向他挑战……”
陈敬龙惊道:“啊哟,你们教量过?后……后胜负如何?”
欧阳啸摇头苦笑道:“较量?嘿,我怎么配?我连他面也不曾见到,只听他手下传出一句话来,便惭愧的屁滚尿流,仓惶而遁了”
陈敬龙瞠目结舌,愕然无语。
欧阳啸苦笑道:“你想不出是什么话,竟能有如此威力,是么?”陈敬龙怔怔点头。欧阳啸轻声叹道:“他让手下告诉我:龙天河,肩负重任,欲救万民于水火,自视命价连城,不屑轻身,与不知家国大义的一勇匹夫决胜负我……我他眼里,不过是一勇匹夫而已,让我怎能不羞惭无地?”说到这里,心情激动,声音微微颤抖。
陈敬龙迟疑道:“这……龙总舵主说的虽然不无道理,但言语可未免太过歹毒了……”
欧阳啸忙道:“不,不,你未能明白他的深意”微一停顿,忽地脸上显出些兴奋,含笑言道:“我后来仔细寻思,终于明白,龙总舵主是瞧得起我,当我是个可有作为之人,才故意那样对我欧阳啸狂傲心高,江湖上无人不知,若是直言相劝,我怎能听得进去?唯有恶语相讥,触我心魂,令我自悟方可龙总舵主如此言语,正是要激我奋起,为民出力我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番触动,由羞生愧,由愧而悟,明白了自己与龙总舵主的真正差距,于是才退隐江湖,建起铸剑山庄,积蓄力量,准备干一番大事业,不再与江湖汉子徒以武力争胜”
陈敬龙恍然道:“前辈于风头正劲之时,忽然退隐,原来为此”微一沉吟,又叹道:“幸亏前辈明事理,能领会龙总舵主的深意,不然,若碰上愚蠢无知之徒,将这话传扬出去,龙总舵主岂不要背上狂妄自重、傲慢无礼之恶名?”
欧阳啸挺胸拔背,踌躇笑道:“龙总舵主,惊才绝艳,岂是等闲之辈?你当他这话是随便肯对人讲的么?他激励我,是不把我当作庸夫蠢材对待,高看于我;欧阳啸得他相知,蒙他青眼,足慰今生而他将我引上正途,让我不至一生糊涂,欧阳啸是感激不我虽从未与龙总舵主见过,但我心中,他既是知己,又是良师”说着,眼中神采闪动,满是崇敬之色。
陈敬龙偷眼相看,见了他神色,不由对龙总舵主生仰慕。
欧阳啸沉吟片刻,又开口讲道:“我一生瞧得起,并欲与之一较高下的人,只有三位;这第一位,便是龙总舵主”
陈敬龙好奇问道:“还有两位,是谁?是洪大侠?还是商老爷子?”
欧阳啸傲然笑道:“我既已立下壮志,岂肯再与江湖武夫比较?其余两位英杰,一位便是原来的玄武城主,另一位,便是方才与你我同桌饮酒的白虎城主”
陈敬龙省悟道:“玄武、白虎两地军强,显然城主能力不弱;前辈不屑再与人相较武力,却是要与这两位英杰比才干了?”
欧阳啸点头应道:“不错轩辕欲强,非推翻朝廷,另立君不可;我原以为,早晚会与朝廷一战,因此,便把这有才干的两个皇室中人,看作劲敌”
陈敬龙奇道:“前辈既有雄心,为何又说出不理种族大事之语?”
欧阳啸神情一黯,叹息道:“玄武城主已死,白虎城主亦朝夕不保,我原本意中强敌,再无一人可与我分出胜负。堪敌对手既逝,欧阳啸又岂肯与土鸡瓦犬较长短耳?人生至此,实寂寥极矣”微一停顿,又黯然叹道:“凭我二十余年积蓄准备,凭我才智胸怀,若肯施为,定无往不利;可是,龙总舵主遇伏而亡,非才干不强,欧阳啸当年不能与之相较,若凭多准备这些年的优势,压过其声望,岂不自羞?……我……我倒不如将雄心抛,依旧做回江湖人本份,只去干些除强扶弱的小事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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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二节、再逢干将
陈敬龙见欧阳啸去意已定,便问道:“前辈,您以后将去往哪里?”
欧阳啸笑道:“行走江湖,当然是萍飘浪迹,何必问去处?”微一寻思,又道:“我既重入江湖,自会去寻找那个夺我山庄武技书的黑衣人,此事再不用你挂心。你以后,只管集中精力,去干那些抗击异族、推翻朝廷的大事便了”陈敬龙忙应道:“多谢前辈体谅,去我羁绊”
欧阳啸默立片刻,缓缓转身,向房门踱去;到了门口,却不急着开门,背对陈敬龙,低声说道:“敬龙贤侄,我还有一言相嘱,你千万牢记”陈敬龙听他语气郑重,忙正色应道:“前辈请讲”
欧阳啸缓缓叹道:“你刚勇有余,而机谋不足,或许可成霸王事业,却终无君临天下之能。大局定时,及早抽身;莫要迟疑,自误性命”
陈敬龙不解道:“前辈所言何意?这……敬龙隐约有些明白,却又不很懂得”
欧阳啸却不解答,自顾开门离去。
陈敬龙呆立窗前,将这一夜众人言语回想,只觉千头万绪,难以理清;心情异常沉重。
直到天色大亮,日头东升,陈敬龙仍窗前沉思。跟随白虎城主的那名老太监往挹翠轩行来,老远便看见陈敬龙,当即快步走到窗下,躬身问候道:“陈少侠,早安不知这一夜,招待可还周道?挹翠轩的奴才们,可有怠慢之处么?”
陈敬龙自沉思中回神,这才发觉天已大亮;听那老太监问话,忙应道:“我很好,这里奴……这里招待的十分周道”又问:“老人家此来,有何吩咐?”
那老太监应道:“不敢王爷昨夜醉酒,又感些风寒,今晨颇觉不适,着实起不来床,因此命老奴来通知陈少侠,今日不能陪了,请陈少侠自便;至于食宿,只管来此挹翠轩便是”
陈敬龙忙道:“多谢王爷盛情既然王爷有恙,敬龙不敢打拢,请老人家转告王爷:安心将养,不须为敬龙费心”
那老太监答应一声,向陈敬龙躬身施礼后,转身要走。陈敬龙颇觉诧异,奇道:“王爷没有命你传话给欧阳先生么?”那老太监转头笑道:“天微亮时,欧阳先生已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