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夫君
◎那个冯澜有什么好?◎
陆乘渊左看看右瞧瞧, 没人开口,也没人动筷,板着脸, 气氛凝重沉闷,他叹息一声,堆起笑脸看向萧霜序:“刚刚见你们聊得正欢,说什么呢,也说来与我们听听。”
宝儿眉眼微动, 并未正眼看过去, 余光却不时扫向那儿。
萧霜序微微一笑:“没什么, 只是新想了一个行军布阵之法,总觉得有不尽之处,遂向侯爷讨教一二。”
宝儿心底一沉:那刚刚兄长的欣赏之色, 应该是她的阵法很不一般吧,她好厉害哦,还会行军布阵, 不像她......
冯澜见她愁着眉,夹了一块新出的糕点给她, 宝儿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冯澜,又用余光暼向萧霜序, 她似乎不爱吃甜食, 这点都和兄长一样,不像她......
宝儿忧愁地咬了一口,立时睁大了眼睛,意外地看着手里的糕点, 讨厌, 这种时候, 她竟会觉得这个糕点味道很不错,看向冯澜时,多了一点笑意。
见她笑了,冯澜自然也安慰地笑了。
谢淮序猛地将杯中酒饮尽,重重磕在桌上。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宝儿正和谢淮序阴沉愠怒的眼睛接个正着,咕嘟咽下了嘴里的糕点,谢淮序眼中阴霾更甚了。
陆乘渊挑眉:“霜序啊霜序,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小时候你就喜欢钻研这种东西,也只有淮序能与你说上话,你们就老是凑在一起,一起无视我们这些人。”
萧霜序显然不将他的打趣之言放在眼里,从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谢淮序刚刚本想阻止陆乘渊说下去,可他忽然瞥见宝儿,到底没有开口。
这时候宝儿已经吃了第二块糕点了,第二块显然没有第一块好吃了。
小二适时进来上菜,颤颤巍巍头也不敢抬,陆乘渊问道:“什么东西,现在才上。”
小二道:“川贝枇杷露。”
陆乘渊有点嫌弃地皱皱眉:“这么普通的东西,谁点的?”
“是我点的。”冯澜出声,如今他已任职礼部五品郎中,虽然官位不及在座那三位,但他天生的贵族气质,家底底蕴,又同朝为官,也不必卑下。
他将川贝枇杷露放到宝儿跟前,温言道:“上回你受了风寒,咳嗽还没好,糕点虽美味,到底甜腻,不可贪食,这川贝枇杷露清爽润喉,你尝尝。”
幼宁眼看着,情不自禁发出感叹:“啊......冯澜真细心啊......啊!”幼宁忽然喊了一声,宝儿吓得赶紧去看她。
“你怎么了?”
幼宁的表情有些扭曲地僵着笑容:“没,没事。”
说完,她狠狠回头瞪了一眼陆乘渊,刚刚就是他趁她不备掐她的手背,她立刻狠狠掐了回去,陆乘渊忍着痛不停地挤眉弄眼,幼宁终于反应过来,看向谢淮序,心下猛地咯噔,低头专心吃东西。
这时一直沉默的温若里忽然冷笑了一声:“冯郎中这般真心实意,只怕别人未见的领情。”他这话说的有些火药味的讽刺,漫不经心地撇过婳月,婳月脸色一白。
宝儿正要解释,却被幼宁按住了手,这空档婳月已经开口了:“若是要对方领情,也得看是否是对方所需。”
幼宁已经眼冒精光了,方才还有些懵的冯澜,看到温若里冷沉沉地瞪着婳月,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沉默夹菜。
宝儿见他们吵架拿她做例子,怂包的也不敢声张,埋着头喝川贝枇杷露。
包厢顿时又安静了,气氛更加电光火石了。
忽然温若里嚯地起身,沉声生硬道:“此处憋闷,我出去透透气!”
陆乘渊见状赶忙追上去,还不忘拉着谢淮序起身,谢淮序见宝儿手里捧着川贝枇杷露呆呆的模样,拧眉也离开了。
来去匆匆,宝儿和幼宁尚回不过神,婳月镇定地端起酒杯,手却在发抖,一饮而尽。
萧霜序和她们不太熟,自然没有多留的道理,起身告辞了。
冯澜见婳月神色不对,想着她们可能有小女儿家的心事要说,自己也不便多留,也告辞了。
一群人莫名其妙聚到了一起,又不欢而散,匆匆散了,宝儿和幼宁傻了眼,有些唏嘘,但现在也只能陪着婳月,不让她伤心。
那头陆乘渊拉着两个男人又去另一家酒楼,关了包厢的门,酒管够。
看着温若里难得失态,酒不停,劝道:“若里啊,我看你也别死心眼了,那婳月瞧着心狠的紧,当初就对你不辞而别,现在处在那个环境对你也没个交代,还跟二皇子牵扯不清,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温若里冷哼一声,看向陆乘渊的目光含着恼意:“天涯何处无芳草?哼,你做的到吗?你自诩潇洒,金小姐对你忽冷忽热,你怎么还上赶着?”
陆乘渊没想到劝着还碰了一鼻子灰,想着他说的也对,遂也不管他了,转头看向谢淮序,他已经喝到第三壶了,但眼色依旧清明,神态依旧光华疏朗,该死的,他都快要嫉妒谢淮序了。
“你当真对你那妹妹动了情?”陆乘渊问他,见他清冷暼他一眼,他点头,“懂了。”
“既然你都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何必还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你直说得了,告诉她你的心意。”
陆乘渊说得轻巧,谢淮序却垂眸拧紧了眉,陆乘渊讶然:“该不是因为父辈......”
“不是。”谢淮序打断了他的话。
陆乘渊不解:“你既有这了当的决心,又顾虑什么?”
谢淮序似乎被问住了,沉默了好一阵,才笑了一声,嘴角是苦的:“顾虑什么......”他重复着陆乘渊的话,抵着额角,偶有皱眉,大概是酒劲此时才上来。
“她只当我是兄长。”
陆乘渊不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谢淮序,你已经对她动心到那种地步了?她之前是不开窍,可她有没有当你是纯粹的兄长,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你这么不自信?”
谢淮序顿了顿,看向他,皱着眉,半晌才道:“她没说。”
陆乘渊郁闷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你不会问吗?”
谢淮序抵着额头,把玩着手里空了的酒杯,低头不语。
陆乘渊不确定道:“......你该不会是怕听她的回答吧?”
手里的酒杯一顿,谢淮序依旧没有说话。
陆乘渊看着两个最不近女色却最为情所困的男人,神态自若地喝了一杯酒,老神在在地哼起了小曲。
“闭嘴!”
“闭嘴!”
***
宝儿回府的时候,正碰到南宋,他向宝儿行了礼后,往宝儿的头上看了好几眼。
“我的头上有东西吗?”宝儿摸了摸发髻。
南宋立刻垂下眼:“是在下失礼了。”就是没东西他才奇怪,他还以为会看见那支簪子呢。
宝儿对于他的怪异之处倒是没有介意,只是问道:“对了,侯爷的伤私下有找李大夫看过吗?”
南宋微愣,反应过来:“啊,姑娘也知道侯爷在河州受伤的事啊,小伤罢了,在河州已经痊愈了。”
痊愈?宝儿愣了愣,还没问出自己的疑惑,又听南宋道:“当时场面混乱,围攻的都是平民百姓,侯爷不能以武力镇压,多有掣肘,又因掉落了一支簪子,情急之下为了护住簪子,才一时不查被刺了一刀,也不深。”
“簪子?”宝儿一时紧张起来,“是一支红宝石蝴蝶的簪子吗?”
南宋大吃一惊,那簪子,果然是送给宝姑娘的!
“不错,是侯爷在一处悬崖峭壁之上意外获得的一颗稀有的红宝石,请了工艺大师精雕而成的。”
宝儿呆在了原地:“不是河州知州送的吗?”
南宋“噗嗤”一笑:“那知州两袖清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个,哪里有能力得到那一颗宝石,哪有钱能请到价值连城的工艺大师?”
宝儿失魂落魄地回了漪兰居,脑海里全是南宋的话,他的伤是为了玉簪受的,伤明明就好了,为何那晚她帮他上药,伤还是裂开的?明明是他得到的玉簪,为何要说是别人的送的?宝儿想不通,可是联想到那两次的吻,她好像顿时有一处明朗的,又不敢笃定。
会吗?
“什么会吗?”
宝儿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院子里了,荷花站在她身边一脸奇怪地看着她:“姑娘你刚刚说会吗?什么会吗?会什么?”
宝儿脸一红:“没什么。”
荷花紧跟着她进了房间,审视地看着她,宝儿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看什么?”
“姑娘,你不对劲,很不对劲!”
宝儿咯噔一下,坐下来借着喝水,避开荷花今晚尤其锐利的目光。
“你最近总是动不动失魂落魄,忽然间笑起来,又忽然间愁眉苦脸,要么就是一个人发呆叹气,啊!”荷花自顾自说着,忽然惊叫起来,“姑娘!你坏哦,你动情了!这就是跟话本上的状态一样嘛!说,你喜欢上谁了?沈公子?冯公子?”
宝儿没听到那个名字,长吁了一口气,正色看向荷花:“少看点话本听到了吗?”
“姑娘,你就跟我讲讲嘛......”荷花缠着她,走进盥洗室,才卸下钗环,就听到外头骚乱起来。
“侯爷!侯爷!”
宝儿闻声疾步而出,就见谢淮序踏着月光徐徐走来,院子里的婢女婆子乌泱泱跪了一地,一脸震惊,安寝的时间了,侯爷竟会来。
荷花震惊不已,忙跨步而出,在门口跪下。
宝儿醒过神来,也走了出来,正要屈膝福身,他的广袖已经拂过了她的膝盖,将她稳稳扶住,宝儿抬眼看去,顿时身形一颤。
今晚的谢淮序似乎十分不一样,眼中炙热的光晃得她心慌意乱,她低头唤了声:“兄长。”
声音细软轻柔拂过谢淮序的心尖,却让他皱了皱眉,他不想听她用这样的声音唤他“兄长”。
谢淮序扶额轻叹:“今晚饮了些许酒。”
怪不得宝儿闻到了一丝清香,可方才见他走来的步履依旧有条不紊,想来应该是没喝醉。
“那,我让婢女送兄长回房。”宝儿强装镇定,不让自己被他扰乱心神。
院子里的婢女已经起身,闻言已经步上台阶候命。
谢淮序看向她,目光深邃难解:“就在这。”
宝儿尚在惊讶,谢淮序已经步入了房中,坐在那的身姿依旧芝兰玉树,瞧不出半分醉酒的姿态。
“那奴婢去端一碗醒酒汤来?”外头的婢女一见此状况立刻去了。
既然他已经进来了,宝儿也不好再撵他走,走过去,给他倒了杯水:“兄长瞧着不像是饮多酒的模样。”
谢淮序轻轻笑了一声:“你一向迟钝,如何又看出来了?”
宝儿气结红了脸,气鼓鼓地瞪着他,他抬眼看着她,觉得煞是可爱,捉住了她的手,轻轻一扯,宝儿瞬间落进了他的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心“砰”的一下,就全乱了!怔怔地动也不敢动,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
在场的婢女全都白了脸色,又红了,纷纷低下头去,大气不敢喘一声。
谢淮序却旁若无人地从怀中拿出那支玉簪,细细插于她的发髻中。那红艳欲滴的玉蝴蝶几乎要在她乌黑的秀发中振翅而飞。
宝儿依旧怔怔地,下意识去摸那支钗,却见他不高兴地皱了眉:“若是再拿下来,我就送与旁人。”
本就是下意识动作的宝儿,听他这样说,震惊于威风凛凛的谢侯爷竟会说这样孩子气的话,但她的确没有再动了,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那去端醒酒汤的婢女走进来,一看没克制住,低呼了一声。
这一声打扰了谢淮序欣赏的心情,他冷然道:“全都下去!”
婢女们立刻退了出去,顺带手关上了门,荷花好半天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时,低声喃喃道:“不是沈公子,也不是冯公子,难道是侯爷?”
门一关,宝儿这才因为坐在他怀里感到羞窘,挣扎着摇起来,谢淮序揽在她腰间的手顿时收紧了,宝儿一时就贴上了他的胸膛,他的心跳震动在耳边。
他依旧捧着她的脸,眉心皱了又皱,语气中颇有几分怨言:“那个冯澜有什么好?你对他笑了五次。”
宝儿之前的不确定刹那间全都消失了,眼底水润光泽,连抵在他胸前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为什么要送我簪子?为什么不许我拿下来?为什么不许我对着别人笑?”
谢淮序垂眸看着她,熨烫的眼眸几乎要在宝儿周身燃气一把火:“因为我心悦于你,因为我不想做你的兄长,因为我想做你的夫君。”
不说则已,一旦说开,他一点都不想含糊,昭示着他所有的占有欲。
“夫,夫......”宝儿没想到他这般直白,人都呆愣住了。
谢淮序在她反应不及时,赫然低下脸纠缠住了她的唇,宝儿尚在震惊中,他轻而易举探入了她的口中,瞬间神思昏聩,轻抚在她背脊的手,依旧微微颤抖,怕宝儿再度推开他,拒绝他。
可宝儿只有起先被突然侵袭时的呆愣,很快顺从而乖巧,她笨拙,没有经验,不知该做什么,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感受到宝儿的接纳,他真个身心都欢喜蓬发,比他从小到大受到的任何一个嘉奖,任何一次胜利都让他振奋,振奋中又带着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