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1 / 1)

连城璧 李渔.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有些原谅他,说他毕竟有意外之事,万不得已之情,决不单为吃酒,这封书定是写来告限的,要我另拣好日也不可知。

及至拆开一看,谁想那封书札倒不是告限,是写来退亲的。

书里面的意思,大概是说招亲之事,非大丈夫所为,自己还有薄产,足以聊生,不屑靠妇人养活。又有几句阴讽的话,说他丈夫骸骨未冷,还该再守几年,即使熬不过,也只该出去嫁人,没有坐产招夫之理。死者的阴灵,未必不在故土,万一成亲之夜,忽然出现起来,这一夜的枕席之欢就不能够终局了。

故此深谋熟虑,不便相从,特地写书来回绝他,叫他另选才郎,别图佳会。

书上的话,说得有文有理,不像这等直致。又说相许一场,忽然谢绝,也觉得难以为情,特寄小物一件,叫他不时佩用,只当自己相随。书尾后面又夹着半幅诗笺,就是那日相亲之时,曹婉淑和他的亲笔,割去自己那一首,送来返璧,一来取信于他,二来要示决绝婚姻之意。

曹婉淑见了,竟像几十瓢冷水从头上浇将下来,激得浑身乱抖,又像发摆子的一般,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思量天地之间,竟有这等刻毒的男子,既说新寡之人,不该就嫁,为甚么走来相我?既然相中了我,又当面订了婚议,岂有反悔的道理?

你既不愿招亲,当初就该直说,难道你立意要娶我过去,我难道好却你不成?为甚么许了入赘,骗人家的轿子上门,使远近的人都知道了,忽然变起卦来?叫我这张面皮放在那里?就指定吕哉生的名字,咒骂了一常又自己悲悲切切,哭个不了。

那说亲的媒婆立在旁边,替他思想道:“他既然谢绝婚姻,就不该拿东西来送你;既有东西送来,可见还有眷恋之意。何不取出来看看,是件甚么东西?”曹婉淑道:“也说得是。”

就把带回之物取到面前,与他同看。

原来那件东西是有绵纸封着的,约有二寸多阔,七寸多长。

又且有棱有角,却像是个扇匣一般。曹婉淑只道是把扇子,或者另有新诗写在上面也不可知。

谁想拆开一看,扇匣倒是个扇匣,只是匣中之物,非扇非诗,出人意料之外。你说是件甚么东西?有《西江月》一首为证:欲号景东人事,雅称角氏先生。锄强扶弱有声名,惯受萎男央倩。常伴愁孀怨女,最能医痒摩疼。保全玉洁与冰情,夜夜何曾孤另。

曹婉淑见了,羞得满面通红,没有存身之地。连那丫鬟使婢都替他惭愧起来,笑得一声,就急急的走了开去。

那媒婆道:“他把这件东西送你,还有个怜孤恤寡之意,或者身子被人缠住,不得过来,先央这位先生替他代职,改日还要来娶你也不可知,等我明日走去问他,且看是甚么原故?

“曹婉淑这一夜心事不佳,难以独宿,把媒婆留在家中,相伴了一夜。第二日起来,就央他去见吕哉生,讨个悔亲的来历。

只见媒婆去了两日,不见回音,直到第三日走来,问他就里,他说:“吕哉生并不见面,连自己的家人也不知他去向,只说他在妓妇家中;及至走去打探。连那三个妓妇也不知那里去了。”

曹婉淑道:“这等说起来,那一个男子与三个妇人毕竟同在一处,只要访得着妇人,就晓得男子的下落了。还央你去打听打听。”那媒婆又去访问几日,不见一毫踪影,只得丢过一边。

却说曹婉淑守寡不坚,做出这桩诧事,邻近的人那一个不耻笑他?内中有个恶少,假捏他的姓名,做一张寻人的招子,各处粘贴起来道:那贴招子的人原是一片歹意,一来看上曹婉淑,要想娶他;二来妒忌吕哉生,要想破他,使两边知道,怕人谈论,不好再结婚姻,做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思。不想机缘凑巧,歹意反成了好意,果然从招子里面寻出人来。

本处地方有个篦头的女待诏,叫做殷四娘,极会按摩修养,又替妇人梳得好头,常在院子里走动。吕哉生与那三个姊妹,都是他服事惯的,虽然闭在幽室之中,依旧少他不得,殷四娘竟做了入幕之宾,是人都防备,独不防备他。

一日从街上走过,看见这张招子,只说果然是他贴的,就动了射利之心,揭下一张,竟到曹家去报信,说吕哉生现在一处,要待赏钱到手,才说地方。

曹婉淑正要寻人,竟把假招子认做真的,就取三十两银子交付与他,然后问他隐藏的来历。殷四娘把三个妓妇聘定乔小姐,见他不允,预先赁下房屋,雇了轿子,假说曹家去接,骗他入屋成亲的话,有头有脑地说了一遍。

曹婉淑听了,才知道那封书札与那件东西,都是这三个妓妇瞒着吕哉生,弄来取笑他的。心上恨不过,咬牙顿齿,狠骂了一常还不曾知道地方,就一面叫了轿子,一面分付丫鬟奴仆,要点齐人马,一齐出兵,叫殷四娘领了,去征剿那些劫贼。

殷四娘道:“这等说起来,倒是我报信的不是了。吕相公与那三个姊妹都是我极好的主顾,难道为你这几两银子,叫我断了生意不成?况且你是个少年寡妇,赶到妓妇家中与他争论起来,知道的说他拐你丈夫,不知道的只说你争他的孤老,这个名声不大十分好听。两下争论不决,毕竟要投人讲理,你是一张嘴,他是三张嘴,你做寡妇的人要惜体面,他做妓妇的人不怕羞耻,甚么话讲不出,甚么事做不来?况且你那个丈夫又是不曾实受的,那一个处事的人,肯在他肚皮上面扯来还你?

这桩有输没赢的事,劝你不做也罢。”曹婉淑八面威风,被他这些言语说得垂头丧气,想了一会,又对他道:“你说的话虽是有理,难道我相定的丈夫被他冒名拐了去,不但自家受用,还拿去做人情,既慷他人之慨,又燥自己之脾,写那样刻薄的书来羞辱我,这等的冤仇难道不报一报,就肯干休不成?你既不肯领我去,须要想个计较出来,成就我这桩亲事。我除了赏钱之外,还要重重谢你。”殷四娘想了一会,回覆他道:“若要成亲,只有调停一法。寻个两边相熟的人在里面讲和,你也不要自专,他也莫想独得,把男子放出来大家公用,这还说得有理。”曹婉淑道:“两边相熟莫过于你,这等就央你去调停,教他早些放出来,不要耽搁了日子,后来不好算帐。”殷四娘道:“我这个和事老人,倒是做得来的,只怕讲成之后,大小次序之间有些难定。

请问你的意思,还是要做大,要做小?”

曹婉淑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