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自证圈套
衙门正堂里扣押了大大小小三十多人,主要官员都在这里。
飓风昨夜将他们扣押之后,并未向他们言明被扣押的原因,这些官员也不傻,飓风一来就直接查他们的税务和往来的田地买卖记录,再蠢都知道他们是来查什么的。
伯景郁和庭渊到后,从闻人政的案子入手开始问话。
“县丞是谁?”
在最前面的官员上前应声,“下官曾矗,是春熙城的县丞。”
那时的西府尸横遍野,瘟疫横生,谁能知道,几十年后,西府成了福地。
总归现在他们是后悔也来不及。这官驿的院子里有一棵枫树,庭渊病时,这枫树还是绿色的。
等到他清醒了一些,能够吃得下东西,也能下地行走了,这外面的枫叶已经满树通红,难见绿叶。
庭渊倚靠在门边,看着不断下落的枫叶。“以前分开住不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而是因为客栈的床很小,虽然我瘦吧,但是这床睡两个人也不舒服。”
庭渊看了一眼屋里这并不大的床,真的觉得很挤。
在现代,庭渊睡的床小的是一米五宽的,大的是两米宽。
来了这里之后,所有的床几乎都没有超过一米五,客栈好点的房间床宽最多一米二,小点的床就一米。
庭渊特地问过哥舒琎尧,他说床瘦寓意长寿,床太宽在床上胡乱翻滚睡姿不佳会不利于身体健康,一般一个人睡的床做三尺或者是三尺三,两个人睡的床才会做四尺或者是五尺。
除了帝王的床会六尺,其他人的床封顶也就五尺。
这对于庭渊一个爱在床上乱滚的人来说,简直太难了。
“我想跟你一起睡。”
伯景郁拉着庭渊的手,“跟我一起睡吧,不然我会想你想得发疯的,难道你以后都不想跟我一起睡了吗?”
“难道我们要一直这么睡两个房间?”伯景郁看着庭渊,眼神中带着乞求,“难道你不想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吗?我们的时间本来就没有多少。”
“总得慢慢适应,睡着睡着,你就习惯了。”
他们巡查的路还很长,总不能一直分房睡。
庭渊的身体往好了估算能活七八年,往坏了估算也就四五年,他们巡查之路还长,少说也得四五年。
白日里忙着赶路,不赶路的时候都是在查案子,很少有时间可以独立相处。
闲暇时间对他们来说基本不存在,这是出门在外巡查,不是游山玩水。
伯景郁希望能够和庭渊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他们没有漫长的一辈子,有的只是这几年。
庭渊对上伯景郁的眼神,眼神中的恳求,还有其他的情绪,庭渊无法再拒绝。
“好,我留下,跟你一起睡。”
他知道伯景郁是觉得他们所剩下的时间不多,想要更大程度地能够和他在一起,白天他们没有多少时间用来维系感情,只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有时间静下来相处。
是他的时间太少,没有很长的一辈子可以给伯景郁期盼。
伯景郁十分珍惜他们能够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庭渊道:“以后我都跟你一起睡,我们慢慢磨合吧,我睡觉不老实,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睡眠质量。”
“没关系。”伯景郁将庭渊抱进怀里,“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我……”
“我明白,不用多说。”庭渊回抱住伯景郁,“你所思所想我都清楚。”
伯景郁多想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以前睡在一起,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如今没了这些前置的条件。
庭渊有些拘束。
在床上躺得板板正正,生怕自己乱动了就影响到伯景郁的休息。
伯景郁看他睡得直挺,比他平日里站着还要直挺,摇头轻笑,“你就算真踢着我了也没事,睡着了还要保持这种姿势,累不累啊。”
庭渊将身子侧过来,与伯景郁面对面。
抬眼就能与伯景郁四目相对。
被伯景郁炽热的视线注视着,庭渊有些承受不住,心跳得厉害,换了一侧,背对着伯景郁,把后脑勺留给了他。
伯景郁往他身边贴近,伸手放在他的腰上,一点点一点点地试探。
庭渊的身体绷直,“你要……做什么?”
伯景郁贴上庭渊的后背,“不干什么,就是抱着你。”
肢体接触很容易擦枪走火。
后背传来的温度,还有不断起伏的胸膛,耳畔的呼吸声,脖颈处的潮热……
都让庭渊无法忽略。
“你真的是个高手。”
“什么高手?”伯景郁不明白。
庭渊闷声说:“我给你画下的线,总会被你以各种手段抹除。你说要舌吻,我说只能亲一下,你会毫不犹豫地同意,然后一步步地达到你的目的。”
伯景郁的手在庭渊的小腹打圈。
庭渊抓住他的手,“我怕痒。”
伯景郁抓住他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随后紧紧地扣住,“不能接受?”
庭渊想了一会儿,“也没有。”
毕竟这一步步的试探,也是在他的默许之下进行的。
伯景郁:“那是什么意思?”
庭渊也说不上来。
“你也不用憋着自己,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伯景郁与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或许是我本身就很拧巴,不是那种特别会表达自己情绪的人,不敢主动示好,是一个被动的人。”
这点庭渊自己也能意识得到,与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父母职位特殊,他如果主动向外示好,随意与人交往,对父母对于他们这个家庭都十分不利。
从小性子就是被压着的,即便父母对他没有过多的要求,可家庭生活环境能够造就人的性格。
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感觉身上冷飕飕的。
伯景郁去给他端药回来,瞧见他下了床,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怎就下了床,我不是叮嘱你了,这些日子身子好不利索,就莫要下床。”
庭渊:“我这都睡了多少时日了,昏昏沉沉,这外头的枫叶都变红了。”
“也就七八日,过了秋分,夏季已然过去,往后天气要转凉,你要时刻注意,大氅不能漏下,免得被风侵扰,着了凉。”
庭渊望着窗外的枫叶,“上一次秋季,还是我在居安城的时候,那时我随哥舒琎尧去田间巡视,百姓都开始收庄稼了,山里的花也差不多开始落了,树叶开始变黄,北边的鸟往南飞……”
这一晃,多年过去。
他们这些年都在南边,南州,西府,西州,南府,这些地方都热,一年四季都见不到雪。
庭渊喝了药,放下碗后,与伯景郁说:“我也不知为何,这些时日,总觉得身体乏力,骨头关节隐隐作痛。”
身体上的不适,庭渊不想隐瞒伯景郁。
“我去叫许院判过来,给你瞧一瞧。”
庭渊嗯了一声。
伯景郁将庭渊送回床上躺着,而后去请了许院判。
许院判每日都要给庭渊诊脉。
今日早上也诊过,自是觉得庭渊的脉象比从前虚,他这几日病着,脉象虚弱倒也说得过去。
问道:“王妃身上是怎么个疼法?”
庭渊说:“很疼倒也不至于,就是关节处,还有骨头里头,隐隐作痛,走路用力就会疼得厉害一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许院判说:“这些日子天气变凉,王妃可是天气转凉时身体开始不适的。”
庭渊算了算,倒也是,点头。
许院判心中便有了猜测,“王妃之前被一寸生咬过,后来又用了百解草解毒,两种药混在一起,本就容易留下后遗症,体内的毒素是清了出来,却保留了些许蛇的特性,到了这个季节,蛇也该开始准备冬眠了,王妃也是感知到了天气的变化,才会身上疼,这两日在屋中角落里加上炉火,且看有没有效果,若是有效,便如此下去,若是无效,往后每日药里加上一炷丁香,丁香能散寒止痛。”
屋里加了炭火,窗户伯景郁也找人重新糊了纸,又给庭渊拿了汤婆子,暖手暖脚。
两日下来,身上的痛感确实消失了不少。
只是这样一来,庭渊要想外出,就不方便。
东州的温度开始缓慢下降,时而便有冷风吹过,等到了十月份,东州就会开始下雪了。
受北边北州影响,京州周边是绵延的山脉,北边有一道山脉叫贺连山,西起贺郡,东至连州,两地之间的山脉就叫贺连山。
贺连山脉以南,是北州大草原,贺连山脉以北,长年冰封人迹罕至。
北境的冷空气无法翻越贺连山脉,就会绕过贺连山往东走,再从东部南下,最终消散在东边的海上。
因此东州每年都会遭遇冷空气,十月十一月左右就会下雪,虽不至于造成雪灾,却也有薄薄的一层。
身子好些了,庭渊的精神也好了不少。
“这几日念渊和念舒怎么样了?”庭渊病的这些日子,伯景郁没让孩子过来打搅他养病,怕他们进进出出不注意,让庭渊受了寒。
“都好,杏儿和赤风他们带着。”
庭渊:“如此变好,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伯景郁摇头:“暂时还没有,若有我会告知你的,你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把身子养好,突然一病不起,到时把我给吓着了。”
庭渊伸手拂过伯景郁的眼下,“这些日子你必然是没睡好的。”
伯景郁:“你好了,我就好了。”
庭渊微微一笑:“我努力,绝不拖你后腿。”
“说什么呢。”伯景郁不乐意听见庭渊的话,“你这般说,把我置于何地。”
庭渊拉住伯景郁的手,“来随我睡一会儿,我有些困了。”
“好。”
伯景郁听着他们诉说着对西府的向往,普通的百姓对朝廷对西府的看法,最是能够代表民意。
“我是真的希望西州的情况能够有所改变,这里毕竟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不想有朝一日举家搬离。”
“我也不想西州再这么被大家族垄断,希望真的可以有所改善,我也不想离开这里。”
“谁又想离开呢?这是我们生长的地方,可是连年的压迫,是真的太难生存了,什么东西都贵,早些年我们还能有不错的生活水平,可现在连我们过日子都要精打细算了,又何况是底层的老百姓。”
财富往往都是汇集在一小部分人手里,而西州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层层剥削。
他们这些中间水平的人日子过得紧巴巴。
“别提了,前两天我夫人刚刚裁退了一批府上的老人,很多人宁愿自降工价,三两银子都干。”
“我府上也是一样的情况,以前府上怎么着也有一百两百家仆,现在就剩下几十个,往年我一季要做七八套衣服,现在做衣服都得考虑一下,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不出五年,我府上怕是连家仆都没有了。”
说多了都是一把辛酸的泪。
他们这些小本生意的富户,往年的利润都是很不错的,随着大家族的介入,搞什么商会,签订什么供货协议,不入商会想做生意成本就高,入了商会做生意得和商会交会费,成本不变,利润变低。
大家为了能够生存,纷纷加入他们的商会,整体的利润都在变低,赚不到钱自然就要缩衣节食,能省则省。
他们这些人走后,伯景郁才和庭渊一起离开。
“想不到还有商会的存在。怪不得这些人对大家族怨声载道。”
庭渊也挺意外的:“他们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看是这么多年朝廷抽不出手来收拾他们,让他们尝到了甜头,所以飘了。”
伯景郁觉得庭渊说得很有道理,三十多年前西州叛乱,朝廷为了平乱也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此后十余年一直在修补,接着就是堂兄的身体开始不行,朝廷内部争权夺利出了问题,各处又灾害不断,再到荣灏参与朝政,一直都不太平,也就没有时间抽出手治理西州的问题。
若是早在叛军被赶到南部大山里后,就着手整顿西州的吏治问题,或许西州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现在的西州就像是一条已经腐烂的手臂,不碰就没有感觉,一碰就痛,没有完全地坏死,却也不能正常地使用。
伯景郁:“胜国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我想在有限的寿命里,为老百姓多做一点事情。”
庭渊牵住伯景郁的手,与他走得很近,“我会陪着你的。”
庭渊很清楚,自己做不了救世主,他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但伯景郁可以成为救世主,他有足够的权利,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能够让老百姓的生活变好。
只要他能够守住自己的本心,胜国的老百姓生活就不会太差。
梅花会堂口。
左/派的人再次聚在一起,讨论霜风公布的告示。
绵氏狩:“告示上说呼延謦一家被抓的原因是他们操控物价,从中牟取暴利,你们怎么看?”
“这只不过是对外的一个幌子罢了,如果只是针对呼延謦家,我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怎么会没回来。”纳加嵘然不认为告示有任何的可信度。
纳加嵘然看向埜贺兰临溪和子缎英飞,等待他们二人发表意见。
子缎英飞和埜贺兰临溪是他们这些人的主心骨。
埜贺兰临溪说:“昨日城中人心惶惶,晚上就出了告示,很显然这是安抚人心的,背地里指不定知道了多少消息,切不可掉以轻心。”
“不管他们出示什么样的告示,我们都要尽快地杀出城去,避免夜长梦多,明天夜里子时聚集在西门外,我们一同杀出去。”
“西门?”绵氏狩有些意外:“我们不该是从北门出去吗?西门出去就进山了。”
“就是要进山,才不容易被抓住,北门出去上百里的平原,怎么跑得掉。”
“可这个季节山里的蛇虫太多,进山太危险了。”
“是进山危险,还是留在城里危险?”
相比之下,当然是留在城里更危险。
子缎英飞:“愿意走的就走,不愿意走的你们就留在城里,我不强求大家一定要跟我走,但留下的人,任何后果自己承担。”
伯景郁抓呼延謦一家行动太突然,又是夜里干的,他们都还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屠刀就已经朝他们挥来。
若是再耽搁下去,错过了最佳的逃生时间,一切可就要出问题了。
庭渊又说:“你猜我们为什么要查你们的账目和税务?又为什么直冲闻人政的案子做开端,若是没有证据硬猜,你觉得我有这么强的底气吗?”
庭渊坐到伯景郁的身旁,毫不经意地提起,“此时中州应该已经被完全掌控了,霖开县也应该被完全掌控了,看着他们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就觉得有趣。”
伯景郁赞同地点头,“确实有趣。”
借此又给这些官员施加了一波压力。
头目都被抓了,他们不过是马前卒,嘴硬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