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暴露身份
呼延南音嗯了一声。
他也说不清自己在忧虑什么,总觉得他们可能忽略了一些事情。
可这种毫无边际的事情,他也没办法说出来与飓风和赤风一同讨论。
赤风道:“我会带人尽快去寻找合适的埋伏地点。”
呼延南音:“好。”
庭渊问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也没有了玩乐的心思,他回到宴席上和姚男郎交代了一句,便悄悄地先行离开了。
他回到庭府时,家中并没有别的人在,天上还是碧空万里,薄云低悬着,庭渊抛开了心中的诸多顾忌,一丝不苟的推算起来。
五岁得名师教导,十二岁生辰时险些遭逢巨变,十五岁时被封官授衔,这些信息足够推算出李邀云的准确出生时辰。
除了要耗费些时间以外,对庭渊来说并不是难事,大约一个时辰后,他得到了答案。
庭渊搁下笔,胡乱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他在刚刚的尾声阶段时,就已经是强忍着眼部的不适了。
为了谨慎起见,庭渊还需要反方向推算一遍,他以为是天色黯淡下来了,便点亮了四盏烛灯,然而仍旧无济于事,眼睛更加不济。
这大大拖慢了他的演算速度,庭渊不得已闭起眼睛,花了比之前多一倍的时间才反推出结果。
所幸两个方向推导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李邀云的出生时辰就是破晓三刻,绝不会有错。
剩下的事便没那么复杂了,八字在手,推算命数不是信手拈来?
他闭上眼歇了一会,再睁开却发现还是酸涩难耐。
庭渊这才有些迟钝的醒悟过来,这正是师父告诫过的事情:妄自为他人推命,若心存邪念则必受其因果,若有必要之理由尚可一试,不过须休养生息,一季之内不可再动心念。
庭渊长出一口气:我可没有半分私心。说服了自己,他开始正式替李邀云推算命数。
李邀云刚过十八岁的生辰,天喜星入大限流年,与桃花同见。天喜星主喜庆之事,岁运逢之,那么红鸾星动,正在今朝。
不论二人以后结果如何,这一段红线定然是牵上了,至于合八字的事还是留待日后纳吉的时候吧。
庭渊想立刻去见梁有仪,告诉他这个结果,却在站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一个不慎直接跌在了地上,喉中有腥甜味道,他平复半响,手向桌案借力才重新站了起来。
看来今晚是不能出门了,庭渊闭上眼,凭借自己对房中布局的熟悉程度,一路摸黑回到了榻上。
翌日,庭渊起了个大早,因为梁府上下的侍从侍男都对他很熟悉,他便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梁有仪的庭院。
庭渊在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向他说,走到门前时,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水味道,和银铃撞击似的清脆笑声。
莫非是梁有仪和李邀云二人已经和解了?
他绕过影壁一看,堂中有一个陌生的赤膊男人,他便在门边停住了脚步,冷冷的看着软若无骨的靠在他身上的梁有仪:“你倒真快活,一点都没亏待自己。”
“四娘来了,坐。”梁有仪一边让他坐下,一边笑靥如花地推了那男人一把:“卫郎君,见过庭男郎。”
庭渊在彩绘紫檀木交椅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矮桌前席地而坐的两个人,嘲了一句:“不用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那个被称作卫郎君的男人款款起身,对庭渊行了个大礼:“庭男郎仙姿玉色,世上无双,在下有礼了。”
他说话的同时,还佻笑着向庭渊快速扇动垂睫。
庭渊有些嫌恶地应了一声,只寻思着先把人打发了:“你先出去吧,我找梁男郎有事。”
卫郎君站在原地没动,只有些为难地看向坐着的梁有仪。
梁有仪悠悠地吮了一口酒液:“我花了真金白银可不是请你来走个过场的,给我好好在这坐着。”
卫郎君连忙挨着他坐了下来,又伸手去接过他端着的酒杯。
庭渊冷哼一声,粗暴地拽下手腕上套着的玉髓贵妃镯,砸到了他衣衫不整的长袍上:“拿着镯子,出去。”
梁有仪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弓着腰侧身扑到了桌案上:“庭四好大的火,真没意思。”
这举动便是不打算再强留人了,卫郎君也不敢真的把镯子带走,便毕恭毕敬地把玉髓镯放回桌案上,面朝着他们退出了房门。
庭渊看着门被关上后,急吼吼地欺身上前,扣住梁有仪的肩膀:“梁六,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梁有仪轻巧地躲开他的质问,背对着他说话:“我以前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你何必大惊小怪的,那卫郎君还说他许久没见过我了,今天尤为殷勤呢。”
庭渊心中有话要表,却因时机未到,也不急着张口。他扭脸看见一个火盆,盆中已经堆积起了许多灰烬,旁边是随意散落的画纸。
他捡起一张画纸看了看,几乎是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把这些画都烧了?”
梁有仪坐直了喝进去一些酒,口齿不清地说:“昔人已乘黄鹤去,我还留着这些画作甚,不过徒增感伤罢了。”
庭渊顾不上听他的气话,只认真地把所剩无几的画纸一张一张的捡起归纳好。
梁有仪挪到他面前,趁他不备便去扯画,庭渊也没来得及松开手,最顶上的一张描摹了李邀云模样的,栩栩如生的肖像画便被在他二人手中撕成了两半。
梁有仪还没有解气,他左手拿过半张画,右手抄起火折子就把盆中的火重新点燃,看也不看地把画扔了进去。
火苗舔上白净的画纸,三两下便把它吞入腹中。
他拍掌大笑,却还是意犹未尽的,跪坐着便要继续来拿庭渊手中的画。
庭渊后退两步,把画藏到了身后,伸长手臂按住了他蠢蠢欲动的脑袋,梁有仪无助地扑腾两下:“庭四娘,你给我放开。”
庭渊感受着自掌心处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六娘,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也不能拿这些东西撒气,你现在倒是可以把它烧得眼不见心不烦,可日后...”
“日后?哪来的日后?”梁有仪狠狠一甩头,抓住了庭渊的手腕,用力把他扯到了自己眼前,他的眼睛里全是因爱生出的恨:“你不懂宫中是什么地方吗?那个琴呆子,他怎么可能再想起我?”
有痛感自膝盖传来,但庭渊并不生气,他不忍看梁有仪的狼狈模样,便把画放到了中间。
最上面的一幅画卷,是李邀云坐在琴前,他对面是一个托着脑袋睡觉的老翁,他的脸上有层极力压抑着的薄怒。
梁有仪痴痴地端详了半天,叹息道:“芒种的时候,我们去城郊看人春耕,我让他和田间劳作的老丈聊几句,兴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可那老丈压根不搭理我们,只说他现在没空。”
他瘫坐在地上:“我本想劝李郎君重新找个不做农活的老丈,他却突然和人较上劲了,我只好跟他一块在田间地头等那老丈做完活计。”
他忽地伸长脖子向外看了一眼,语气满是怀念:“那天的日头旖旎,花雀不知疲倦地叫了一整天。我们从日上三竿等到月轮现世,才等到那老丈收工,我们又跟到他家中去,花一钱银子吃了顿饭。”
他苦着一张脸,说的话却又把自己逗笑了,表情便极为古怪:“我从没吃过那样难吃的东西,又怕惹主人家不快,只能硬着头皮吃。李郎君也没吃过这样粗糙的饭食,他直接把碗搁下去了院中,他再回来的时候,那老丈已经把他的饭吃完了。”
梁有仪的泪水涟涟,已经止都止不住了,庭渊拿出丝帕,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丝帕片刻的功夫就被眼泪湿透了。
梁有仪缓了好一会,继续说道:“李郎君饿着肚子在院中调试琴弦,谁知吃完饭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老丈已经沉沉睡过去了。他睡相有多安稳,李郎君便有多生气。”
他小声的呜咽了一会,便搂住庭渊嚎啕大哭起来,他的手指也像刚从冰水里抽出来一样凉:“四娘,我心里闷堵得要死,像穿着外衣沐浴,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庭渊拍着他的背,心情复杂,却又极有耐心的哄着他:“不怕,我在这陪着你呢。”
梁有仪抽噎着一哽一哽的:“他今天便回宫中去了,我也没有勇气去送一送。我最后悔的是,昨天无理取闹,惹得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混不讲理。”
窗外有身影闪过,幕帘也随之摇动,让人疑心是故人归来。
梁有仪扬声去问,却了无回音,直到庭渊走到窗下,天光错漏,才知道原是疯长的藤蔓拂击窗纸。风声也可恶,格外喜欢捉弄可怜人。
庭渊回眼看他,声色如往常和他闲话时的一样:“六娘,你信我吗?”
梁有仪魂不守舍,难以分心去想他的话:“信你什么?”
“你若信我,便不要再烧这些画,也不要再找人陪你喝酒。”庭渊没有解释,只淡定地指了指画纸,再指了指门外。
梁有仪不明所以地抬眼望向他:“四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庭渊笑得哀婉:“春梦秋云,聚散都容易,李郎君和你的缘分远不会止步于此。多的话,我不能再同你说了。”
他在梁有仪面前跪坐下来,伸手把他裙摆上压出来的褶皱捋平,如同拂去了前尘旧事中不足为道的一粒芥子。
“殿下,是我,你们没事吧?”
门外是惊风的声音。
伯景郁道:“没事。”
惊风推门而入,“赤风和飓风已经去追刺客了。”
伯景郁将弩箭递给他,“叛军用的。”
“可能是我们频繁出入官驿,引起了叛军的注意。”惊风问伯景郁:“殿下,接下来怎么办?去官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