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太史公在骗人吧?他写的又没错,只是你没能理清其中的关系而已……
钱衡尴尬的抚须,他能说太史公就是故意的么?
毕竟都是天官一系的自己人,钱衡只能咳了咳,引回话题说道:“唐总编应该是分辨出了这些的,却还要问我,应当是有更好的谜底吧?”
唐顺之笑道:“没错,重点在三寸九分上。”
“此黄钟,为先天黄钟,吕氏春秋称为舍少。”
“而倘若以八寸七分一为黄钟,按照弦律,那么跨越八个音阶的‘清黄钟’应该是黄钟长度直接减半,即4.355寸。”
“但以三分损益法,以81分为黄钟,十二次损益后,得到的清黄钟近似三寸九分。”
“所以,太史公虽然丢了烟雾弹,但其实也做了揭秘,他是为了提醒清黄钟的重要性,才写的八十一分为宫,我们无论是用三分损益法算出三寸九分,还是直接取用吕氏春秋的记录,真正矫正误差的标准,是舍少,先天黄钟。”
“舍少与清黄钟有个误差,即4.355-3.9=0.455寸。”
“这个误差其实是管口校正数。”
“真正的林钟管长=(黄钟管长+校正数)x2/3-校正数。”
“所以。”
“不论是太史公记录的周朝八寸七分一也好,八十一分也罢,以黍米和葭管飞灰按照规则测量出来的黄钟,是后天初始黄钟,择半为清黄钟,清黄钟与舍少的差值为校正值,初始黄钟加上校正值,才是可用的后天黄钟。”
“而重点在于……舍少。”
“太史公提醒了三寸九分,但此三寸九分,不该是我们这个时候的,而是上古定律之时,最初的先天之音,这才是一切的标准。”
“所以。”
“唯有得先天黄钟,才能知道真正的校准值是什么,才能得出完美的十二律与最和谐的后天黄钟,用以定度量衡。”
度量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作为一套标准,只要共用,不就可以了吗?
标准的数值不同,有何影响?
嘉靖明白由天地定的数值和人定的数值是有差别的,可具体在哪,他还是得问一问。
张执象想到那当初阳明先生给他弹琴,告诉他乐律与情志五脏的关系,不由说道:“若是音律和谐,能胜药石之功。”
这是一桩好处。
他在后世听过曾侯乙墓的编钟声音,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是沁进心神的声音。
钱衡说:“营造之法,若尺寸得用,便有如神助。”
最契合自然的尺寸,在营造设计的时候,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单纯的计算而言,总是“整数”好算一些,不然弄一堆小数,看着都湖涂。
唐顺之笑道:“经方之密在于分量,一钱一两得合天地,功效倍之。”
姚广孝则说道:“度量衡更精准了,历法也能更精准。”
这些都是可以看见的。
看不见的地方,其好处更是不可斗量。
故而。
先天黄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文明之基,这也是姚广孝为何肯定天子之学里面必然有此物的原因所在。
但若只是先天黄钟,三丰祖师定然不会让张执象修完玄黄大典再打开了。
里面,应当还有关乎历史,关于修行至关重要的东西。
或许。
河图洛书的秘密,也在其中。
468、皇室赎买告而退之
京师,驸马府。
厨房里永淳公主正在翻炒虾壳,两名侍女在一旁心疼的看着,并非是因为公主在下厨,而是这道菜太麻烦了。
这些日子,张执象在京师常驻,因为已经成婚的缘故,如若不是因为工作在翰林院熬通宵,那基本都会回驸马府。
府邸名称是驸马府,按说要按宫中的规矩来。
但此处自是不同。
大明的公主一向是悲剧,以万历的爱女寿阳公主为例,她嫁了个中意的夫君,但却被女官拦着不让夫妻圆房,驸马抗议,还被太监群殴打破了头,公主告状也没有办法,只能不了了之,宫人们变本加厉,最后夫妻两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面。
明朝的公主,基本都这情况,就算好些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嘉靖强势,永淳公主自然不可能这么惨,但他希望永淳能够嫁给张执象,半点陈规不受,平安喜乐。
如今驸马府内,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女官、嬷嬷,可没有敢说过去公主驸马该如何的。
毕竟,这是仙人府邸。
那一只只高如山岳的凶兽都被国师拿为阶下囚,他们这些人又如何敢有半点不敬呢?且做好本职工作,本本分分就是。
至于府上住着不止公主一位夫人,她们也是不敢多言的。
只是两位自幼跟着永淳的侍女,看着公主没有大妇的心态也就算了,整天研究一些费时费力的菜品,跟驸马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很少,这真的可以吗?
这也就算了。
可是,您为什么一定要亲力亲为呢?六虾面,三千只小河虾刷虾籽,取虾脑,剥虾仁,熬虾油,捣虾粉,煮虾汤……
忙活六七个时辰,只为给驸马煮碗面吃,真的好吗?
您吩咐一声,厨子们弄好了送过去就是了……
“虾壳煮完汤后焙干,磨粉,然后与面粉合在一起和面,马上就快好了。”永淳背诵着步骤,将焙干的虾壳取出,开始研磨。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虾面捞出。
炒好的虾籽、滑过油的虾仁、煮过的虾脑,在简单的调味后混合在一起,盖在虾面之上,沿碗边倒入虾汤,在虾仁上倒下虾油,最后再放上葱花……
一碗,两碗,三碗……
见永淳就要走了,侍女风花终于忍不住说道:“公主,您做给驸马吃也就算了,为什么连那几个女人都要照应?特别,特别是王绛阙。”
“都不知道她是夫人,还是您是夫人了。”
“就算青阳先生尊贵,可她都不理您,您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呢?”
永淳拿快子尾端对着侍女轻轻一敲,笑道:“多嘴,罚你自己用虾面下碗面吃,没有虾籽了,将就将就。”
“雪月,风花就待在厨房了,你跟我端盘子。”
另一个侍女拉了拉风花,示意她不要再多言,便跟着永淳去书房那边了。
路上。
永淳忽然开口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傻?”
雪月连忙说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斗胆说了,殿下您不争,不代表别人不争,那位青阳先生若是愿意,怕是能当女首辅的。”
“陛下,陛下又说了除掉徐阶就退位,还政于民。”
“届时……”
雪月不再言语,但意思很明确。
形势不由人,怕是到时候,迫于外部压力,妻妾的位置会调转。
“你啊,想多了,哪有什么妻妾。”
“等皇兄退位,我们也不在大明了,夫君会去商洲的。”
“形势又有何关呢?”
“我便是不看身份,不看能力,不看进门先后,不看年岁,只看以后陪在夫君身旁的,能照顾夫君的只有她,也得喊她一声姐姐。”
“如何会有半点介怀。”
雪月怔然,只觉得公主爱驸马,是爱到骨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