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挥手道,“拖出去,葬了吧,好歹算是个有血肉的。”
我睁大眼睛,将那副热血泼墨的画面刻进骨子里。半晌都不敢眨眼,直到眼睛酸痛,溢出泪来。
从今以后,袁熙不再,再也没有人可以护我一世安好,再也没有人为我在大雪纷飞的严冬暖开一树桃花。
前面的路,纵然荆棘密布,悬崖峭壁,我甄宓,也再没有人疼惜了。
曹丕对我无所谓好与坏,在他的心里,我也不过是同他府里那些千娇百媚的姬妾一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罢了。
子建却说我同那些唯唯诺诺乏味至极的女人不一样,我有才识,有主见,有胆量,坚强地令人侧目。
我仔细揣摩这位传说中才高八斗,卓而不群的男子,冷冷嗤笑道,“同样以色侍人,只不过她们有娘家父兄帮衬,手藏利刃,而宓儿孤苦伶仃,只能虚张声势地张牙舞爪罢了,弱得根本不堪一击。”
他果然露出心疼的神色,“你若甘于平庸,我曹子建倾力护你平乐,你若想逆流而上,我助你扬帆斩浪。”
并非我卑鄙龌龊,在被曹丕的众姬妾虎视眈眈的府里,我举步维艰。如若没人助我,我如何保得袁熙孩儿平安。
子建自小在尔虞我诈中千锤百炼,他懂得如何奉迎讨巧曹丕的母亲卞夫人,如何察言观色,拿捏他兄长的喜好厌恶,如何在府中姬妾间虚于委蛇,左右逢源。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复杂心情点拨我此类琐事的,我装作不懂他眼中逐渐黯然下去的风采。
可能,当他一直认为最为出尘不染的女人,却是在媚俗地勾心斗角,阿谀奉迎,他对她的那份新奇,才会随之熄灭,归于冷寂。
十月怀胎,数次意外有惊无险。在即将瓜熟蒂落之时,我将子建带给我的藏红花混入最得宠的任夫人送来的燕窝里,九死一生早产诞下了瘦弱的睿儿。
任夫人被休。
子建也受了我的拖累,只是我知道的有些迟。
当日生产血崩,曹丕不在府里,任夫人下令封了大门,不允许下人外出请医。子建得知消息时正在酒楼同几位知己好友畅饮,他摔了酒杯,带着一身酒气直闯宫门,抢了王室的车马,擅开王宫大门司马门,在只有帝王举行典礼才能行走的禁道上打马狂奔,驰骋到金门,掳走了宫中妇科圣医,我方才保得性命。
听闻皇上雷霆大怒,处死了公车令,罚子建禁足两月。他在他父王心里的位置一落三丈,应是与世子之位无缘了。
世人说他腹有锦绣,原本受了万千人的敬仰,如今猛然跌落至尘埃里,心情烦闷,所以才会终日以酒浇愁,放浪形骸。
只有我懂得,其实他一向视权势若浮云,他伤心萎靡的是,太医告诉他,我服了藏红花。
我终于在他的心里掉落进了泥沼里,他心灰意冷,我万劫不复。
曹丕却开心地很,给孩儿取名曹睿,百般娇宠,说是睿儿给他带来了好的运气。
对于子建,曹丕却是怀了戒心。他原本就是多疑狠辣之人,继位后在新宠郭夫人的蓄意挑唆下,更是针对子建处处暗藏杀机。
子建七步成诗,字字血,句句泪,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令闻者动容。
我清楚地看到曹丕眼底拼命压抑的恨意。
郭夫人趁机进言,“民间百姓皆传言甄妃与曹子建有私情,那太子曹睿亦是足月所生,并非皇上您亲生骨血。”
曹丕杀气顿现。
我掩袖饮下手中鸩酒,向他嫣然一笑,一如初见。
“皇上,臣妾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平白拖累了安乡侯的名声,过意不去。望皇上以后能够善待我们睿儿,莫再轻信了她人谗言。臣妾死后,愿以发覆面,口塞谷糠,我也没有颜面去见已逝故人。”
肚痛如绞,心如刀割。
纵然我以死相谢,我终究是为了私欲,毁了子建一生,死后,便不相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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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旦】
世人皆知浣纱西施沉鱼美艳,却不知郑旦倾城绝世,她的名姓早已经随了那年一场冬雪,与草木同枯了。
截然不同于西施蹙眉捧心的娇娇弱弱,郑旦美若夏末秋初的骄阳,明媚娇娇的晴朗里隐含了风轻云淡的飒爽与通透。
她自幼习武,擅于舞剑,细腰盈盈一握,足下步步生莲。
西施用一双剪水秋瞳审视她的美,两厢对比之下自惭形秽,愈发感觉自己粗鄙不堪,脸小脚大,处处疏离她的好意,不肯与她同处。
她送西施曳地长裙,用水里的沉鱼夸耀西施的美艳,令西施不再自艾自怜。
西施的天人之姿传到越王的王宫,越王听从了范蠡的计策,意欲将她派往吴国,献给夫差,离间吴国君臣的关系。
西施对她哭得梨花带雨,“郑旦姐姐,我不想去,我不贪那荣华富贵,也不愿闯那龙潭虎穴。”
郑旦第一次蹙了眉,犹豫良久。“莫怕,姐姐陪你一起去。”
西施破涕为笑。
西施的美是毋庸置疑的,她举手投足之间的盈弱极轻巧地夺取了夫差的专宠。
郑旦刻意隐匿了自己的光辉,用姜汁混合了草药涂抹在脸上,布衣荆钗,如蒙尘名玉。
她谨小慎微地周旋在宫里的阴谋诡计之间,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守护着西施,向外传递着宫里的机密情报。
假如,没有遇上那位深邃暗沉的男子,凭借她的兰心惠质,结局可以改写吗?
那场春日里的如烟细雨,荡涤干净了冬日的凛冽寒气。玉兰一夜之间勃发怒放,莹润清灵。
她素面拈花而舞,轻盈翩跹,惊鸿一瞥间,玉兰树下,那男子紫衣墨发,深邃清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带着惊艳的玩味。
她识得他,吴国百姓的传奇,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夫差的儿子,也是王上密令必须除掉的障碍之一。
她掩面仓惶而逃,被他后来提及时常以此取笑,“你的反应令我感觉像是身处战场,而你,注定是我的俘虏。”
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浑身不自觉散发的杀气如同数九寒冰,冻结了她的目光,再也移不开去。
他赠她一枚刻着自己名讳的戒子,霸道地套上她的纤纤玉指。
她满脸羞涩地同西施讲起他,清澈明静的眸子里桃瓣花落如雨。
她从不敢憧憬未来,自欺欺人地迷醉现下的幸福甜蜜,最终被一纸圣旨打落泥泞里。
夫差赐封她为妃,择日大礼,入住吴宫。
她失魂落魄地跑去西施的院子,却见西施正在他的怀里挣扎,衣衫凌乱,鬓歪钗斜。见了她,惊呼一声,扑进她的怀里,羞愤交加地控诉他的无礼调戏。
她本是坚强聪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