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下心腹连夜袭了城门......
人匆匆几十年,不能抱有憾事,埋进土里,哪怕马革裹尸!
目光扫过远方的城墙,抚着战马鬃毛的手收回,缓缓握去腰间刀柄,视野前方,攻城的士卒已经做好了准备,人头攒动,云梯躺在人海的头顶,无数脚迈开,齐齐踏着脚步列阵上前。
旌旗,曹、陈大旗下,躁动的战马上方,曹守仁一点一点拔出刀身,雪白森寒的刀面迎着雨点自他手里缓缓抬了起来。
“传令!”
某一刻,战刀斩下。
声音雄壮,响彻阵列:“攻城!!”
传令的骑士促马飞奔,沿着各个方阵传下了命令,中军两侧,车架上的军汉,听到传令的呐喊,挥起双臂,敲响了战鼓。
咚!
咚!
鼓声延绵,越过了无数身影奔走的城墙之后,是青砖湿漉的街道,行人面色惊慌匆匆而行,商铺驱走了顾客,飞快将店门关上,探出头的男人,张望了一眼,就被身后的妻子拉进去,呯的将门碰上,插上门栓。
风声鹤唳,各家各户开始关门闭窗,街道再难见一人了。
周宅,雨点稀稀拉拉从房檐滴落,书房点亮的灯火摇曳,正书写书信的老人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停下笔来。
望去的门口,一个仆人跌跌撞撞的从廊檐跑过,被管事的老仆拦下,站在门边,气喘吁吁的指着外面。
“老......老爷,出大事了,外......外面打过来。”
拦着这下人的老仆,担忧的看向书房里的周瑱,后者脸色不是很好看,紧抿着双唇缄默,长须都在微微抖动。
片刻,老人放下毛笔,搁去砚边站起身来,看了眼满屋整齐码在书架的一卷卷一本本书册、竹简,拿过靠在旁边是梨木杖,走出房门。
“老爷,这是干什么去?!”
老仆跟在后面,喊了一声,另只手朝那呆立的下人挥了下手势,后者反应过来,撒开腿就朝后院跑。
周瑱不理会仆人的叫喊,走去前院,那远方传来的声音越发清晰,做为曾经陈朝登龙阁撰大学士,战鼓声还是能分辨出的。
“......口口声声陈朝人,擅起战端,多少陈人直接、间接死在他们手中。”
手中拐杖重重的在地上拄了一下。
“不当人子!!”
随即,叫了老仆备好马车,又让人去奔走告知城中读书人,后院赶来的老妻过来拦他,被老人一把推开。
周瑱爬上车撵,奋力让自己站直,须发怒张开,在唇边颤抖。
“叔骅公敢做之事,老夫亦敢做,天下九州终于太平,岂能让这些蚁虫啄坏了!!!”
家中有人冲出院门,去拦马车,被老妇人伸手拦下,她看着车撵驶离,才缓缓放下手,吸了口气,挺直了背脊,红着眼睛笑骂了一句:“老东西。”
回头朝四周家丁、侍女抬起拐杖挥了挥。
“哭丧着脸做什么,你家老爷这是去做对的事!该高兴!都给我笑!”
通往西城的街道。
马车驶过湿漉的长街,周瑱听着前方传来的战鼓声,掀开帘子望去街景,已经空无一人,不时有骑马的兵将过去,见到这辆马车停下盘查,看到车中安坐的老人,随即放行。
“老爷,到.....到了。”
车夫颤颤兢兢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停在距离西城门五十丈外马车里,老人掀开帘子,在车夫搀扶下,拄着拐杖下来。
“走!”
周瑱望了眼兵马集结的城门,一步一步缓慢过去,四五十步后,气喘起来,那方城门郡守组织民夫搬运守城的器械、石材,见到老人慢吞吞走来,自然是认得的。
“哎哟,周学士,你怎么来了?!”
老人朝他点了点头,说了句:“老夫来看看,祸害百姓的乱贼怎般模样!”便越过了郡守,走上了城墙。
过往的士卒停下脚步,仓惶的脸上看到一个身着常服的老人上来,脸上表情都愣了一下。
“一个老头子.......什么人啊?”
“哎,这不是周老学士吗,他可是那位叔骅公的挚友。”
“真的?我也听说过,今日想不到见到真人了。”
“我也说过,好像当年栖霞山陆郎也是他学士呢。”
城墙上,走过这拨低声交谈的士卒,老人来到持盾甲士身后,拍了拍对方肩膀,目光顺着间隙,望去了外面铅青的雨幕。
鼓点声里,缓缓推来的几个方阵,有云梯正慢慢竖起来,这边守城的弓手也在此时挽上箭矢,在将领的嘶喊声里,哗的齐响,高高仰去天空。
老人浸在这片金铁之气里片刻,俯瞰着外面黑压压推来的军队,长须抖开,已不再雄浑的嗓音,在这片刻的安静里,嘶吼响彻。
“尔等,乱臣贼子”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一半故国,一半天下
“尔等,乱臣贼子!!”
城头上,隋字旌旗。
淅淅沥沥的雨帘下,城墙上呈出一片安静,不少士兵听到这声苍老嘶哑的怒吼,就连将官都愣了一下。
“这是......周学士......”
当年陈朝登龙阁大学士,站在隋字大旗下,向城外复起的陈朝军队叫乱臣贼子,让人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城外缓缓推进的军阵之后,曹守仁握着刀柄,听到回荡天空的嘶哑,眼皮跳了跳,似乎看到了城头上站立的老人。
“这老头.....就是那位大学士?”
迟疑了一下,他回头望去身后的天子,还有陈辅,后者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话语出口,曹守仁只得转回去,那位老人他是听过的,还是恩公陆良生学业上的恩师,可对方终究站到了对立面了啊......
继续催促攻城的前队向城墙推进,籍着下达命令的空闲,向前方士卒传达攻城时,不得伤害老人的叮嘱。
咚咚咚......咚咚!
推向城墙的四只方阵,士兵脚步踩着鼓点越发密集起来,城墙上,守城的将领、冲上来的郡守过去劝说老人下去。
“你们让开,老夫不是为这隋朝立在此间,乃是为我陈人!!身后城中百姓!!”
周瑱拄着拐杖挣扎开郡守的手臂,走过一处墙垛,索性丢了手中梨木杖,爬上墙垛。、
仿如一人,望着一支军队。
风吹来,须发轻抚,老人望着下方徐徐推来的叛军。
“你们不要被蛊惑了啊.......”
他先开口说了这样的一句,周瑱缓缓抬起袖口,就那么立在墙垛上,拱起手朝下方汹涌而来的军队拜了下去。
“......南北一统,已有许多年没有战事了,这片土地,不用再担惊受怕想着哪天死在战场上,可为什么诸位要跟着这些乱臣贼子重起烽烟啊,故国已灭,可故土还在,乡亲都还在的啊,你们睁大眼睛看看,这城墙上,都是咱们陈人,陈人为何要杀自己啊!!”
安静的城墙上,苍老的声音传开,周围,挽弓、持刀的士卒偏过脸看去老人,就连下方已快推进城墙,进入箭矢范围的三支方阵里,抬着云梯的士兵偏头看去左右的同僚,迈开的脚步有些迟疑了。
“诸位......”
老人的声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