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越过众人头顶,落去院中柏树枝头,眨着眼眸看去下方。
一进院门,法净道了声佛号,树下石凳上,颈脖戴着铜圈的童子,抱着红公鸡碗,偏过小脑袋,看着他们。
“你们找谁啊?”
“明月,这位大师是来找师父的。”王半瞎自然知道童子的身份,笑呵呵的开口说了句,众人还在那他口中:“师父”二字上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凳上的孩童放下碗,朝灶房脆生生的开口。
“先生,外面有个胖和尚找你。”
吱嘎
灶房门扇打开,陆良生端着碗出来,看到院中胖大的身形,还有个背后负木剑的少年,脸上神色都愣了一下,身后,还有李金花、道人、陆小纤重叠探出脑袋,房门正中红怜直接露出半个身子,把那边三个少年吓了一跳。
“法净大师怎的来了?”书生收起碗筷,做了个请的手势,“先在树下稍等片刻。”
法净笑着过去,僧袖一摆:“陆道友请便就是。”
檐下,陆良生笑着点点头,看了眼又跳又挥手的李随安,转身回到灶间将碗筷放下,出来时,道童明月已在小炉上烧起水壶,见到先生过来,端起自己的碗筷,飞快跑去了灶房。
宇拓平复一下情绪,就那么站在菜圃边看着树下那书生打扮的陆先生,与和尚说笑,袖口一粒米饭都没注意到,一副弱弱的模样,哪里像什么修道高人。
“你这就不懂了。”旁边李随安大抵看出他心里想什么,拿手肘抵了抵:“越是普通,越说明修为高深,你看哪个得道高人,是整天一副盛气凌人,威风八面的样子?”
“你这么一说,到好像那么回事。”
宇拓冷着脸点了点头,“不过,你怎么看出来,这陆先生就一定是修为高深?”
“我又没说看出来。”李随安大大咧咧伸出手臂,揽过对方,在他肩膀拍了拍,扬起下巴:“因为那是我师父!”
“你”
宇拓语塞的看着他,余光里忽然看到菜圃一坨黑影爬出,背上密密麻麻的疙瘩映着晨光,让他不舒服,随脚一踢,将那东西踹了回去。
.........
“贺凉州一别,我去了北周,那边风土人情,与南方有异,也很有趣.......”
“嗯,贫僧,一路回,去,天治城,外,遇上孙道友,可惜,身边带着,一群无,亲人的孩童,不能陪行。”
“一群?”
“是,部分已在,万佛,寺安置,剩下的不愿,那边,那个双眼褐蓝,的孩子,将,庙里闹的,不宁,只好,重新给,他找一个归宿......”
“呵呵......”
柏树枝叶轻摇,粼粼光斑投去下方石桌,和尚书生说笑了一阵。
噗噗噗......
小炉上,水已烧开,热气腾腾。
陆良生挽起袖口,提过水壶将两人面前的茶沏好,将茶杯推去胖和尚面前。
“大师来这边就是为了这三个孩子?”
“是,两个......”法净端起茶水,仿佛不觉滚烫,抿了一口,“那位负,剑少年,自行,来的,他身上有,剑修的痕迹。”
陆良生扫过那边嘀嘀咕咕说话的三少年,笑道:“是我教的,不过没想到他居然会自己找过来。”
“他心诚!”和尚重重落下两字,倒是肯定了李随安。
说到这里,其实来意已经很明显了,法净顿了顿,胖大的身躯站起来,竖印朝陆良生躬身。
“还望陆道友,收留他们。”
第两百零六章 天下将变
“还望,陆道友,收留他,们。”
看着竖印行礼的胖和尚,陆良生也不知该说什么,一连两天,先是王半瞎,然后来了一个三岁的小童子,这下更好,一口气来了三个。
.我都还在给人当徒弟啊。
陆良生心里有种哭笑不得的情绪,不过面上倒还绷得住,不至于在三个少年人面前露出太多不适宜的表情。
不过两人相交虽然短,可有着过命的交情,书生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起万佛寺为什么不收的缘由。
和尚偏头看去那边少年,回正笑道:
“贫僧原,以为少年戾气,太重,后来才,知他,心气高傲,寺中,方丈,想要,点化,无意,发现,乃”
法净低下嗓音:“神器,转世,非佛主,才能度,庙里哪,来佛主,皆凡人,而已。”
石桌对面,茶杯轻轻放下,陆良生看去那边三个少年当中,双眸褐蓝的宇拓,倒是第一次听说神器转世。
之前在贺凉州相遇,只是觉得天生灵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陆良生眼下除了一把通灵法剑,一个法宝卷轴,神器连听都没听过。
“那孩子,是什么神器转世?”
“昆仑镜。”
法净语气平缓,想来一路南下,心里已经习惯了,放下竖印的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去这处小院,老树轻摇,光斑之中,有叶子飘落,和尚伸手接过微黄的柏叶。
“陆道,友心怀,大德,身处,之所,也难得,一片,祥和,贫僧带,他来,就是,希望,道友能,用书中,学问、大德,教化于,他,以免,误入歧途,酿成,人间,祸事。”
“嗯。”
陆良生蹙眉低吟一声,取过水壶给和尚掺上茶水,梳理了前因后果。
“大师之前带他回万佛寺就是想度化,皈依佛门,以免被人利用,可惜发现他乃神器转世,你们束手无策,所以大师才想让我用学问道德,让他明是非,晓做人。”
那边,法净阖上手中枯叶,朝书生垂首躬身。
陆良生压着膝盖,紧抿双唇,目光越过和尚,看去三个少年,“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乃寻常百,姓的,孩子。不过,与宇,拓相,交甚好,后者,不愿出家,他也就,跟来了.叫屈元,凤。”
和尚叹口气,重新坐下:“.世道,艰难,原想,将这孩子,送到,南陈京城,交给官,府,可渡江,之时,听到,厄事要来,所以,就一起带,过来了。”
“什么厄事?”陆良生端着茶杯停在嘴边。
“战乱,北周已,没了,现在,叫隋,杨坚称帝,不日就,要挥兵,南下,渡江”
杨坚称帝了
想起那日大雨凉亭中那人,陆良生记忆犹新,此人龙腾之气已越出身表,成就帝业,是自然之事,那日他就顺水推舟的说了帝业有成这些话。
对于这些事,陈朝皇宫发生的一幕,陆良生已不再热衷,做官治理百姓,看得淡一些,天下如果让有能力的君王统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将嘴边的茶水灌进口中,一口饮尽。
“南北将来若能一统也是好的,至少天下百姓能得长久安宁。”
陆良生放下茶杯,不再将要发生的战事上继续说下去,站起身来时,那边三个少年顿时将腰板挺直,一字排开。
不过,书生没有看他们,而是走去灶间,推开门,看去正端碗吃饭的陆老石,后者端着碗,嘴里还有饭菜,与儿子视线交织,愣了一下。
“看着我干什么?!”
书生坐到对面,笑起来:“爹,我觉得家里需要重新修一下,房间可能不够。”
“啊?!”
陆老石硬生生将嘴里饭菜咽下去,温吞的性子都免不了急起来,“外面外面都住下.”唾沫星子横飞,令得道人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