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闹剧
◎清白◎
这一切是让朱元璋不悦的。
天下是他费心打下来的。他是什么出身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领着人把元人赶了出去, 让大明天下归于一统, 更让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得以太平。
一群只会动嘴皮的文人,凭什么看不起他,凭什么认为他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朱元璋是想向他们证明, 他可以当好这个皇帝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拼了命的想当好这个皇帝。
可是,朱元璋发现, 他越是想要天下人都为他所用,越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好像就越用不好人。
面对朱至指出的问题,就管人用人的事,泰定帝心中也有他的章程,父女一样的想法,只须加快促成某些事情的改变。
于朱元璋, 他看着自信的儿子, 孙女, 其实也在想,终是他太过于不相信别人吗?
“爷爷, 大禹治水都知道在疏不在堵, 更何况是治国取才。想要天下繁荣,想要人才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 哪能只要一种人才。就得广开思路, 养尽天下之才, 以令天下人为天下谋, 那才是大明的底气所在。”朱至见朱元璋拧着眉头思考,丝毫没有因此而有所害怕,继续畅所欲言。
本来就不是限制就能养成所谓的忠臣,那干嘛要处处约束,反而自己把自己作死?
“哼。”朱元璋心里别管到底怎么想,对于朱至的话,只以一声冷哼,却没有再吱声。
马氏与朱至对视一眼,都明白朱元璋心里有底,但凡若是反对,绝不会只是这么点反应。
行吧,他给什么反应不重要,重要是不阻止。
默契的祖孙二人岔开话题,讨论起朱雄英的婚事,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也就是朱雄英和陈亘的大婚吉日。
和朱至出嫁时相比,朱雄英大婚更是热闹,朱元璋都赶回来了,被放到封地的一干王爷们,人不到,礼也到,再不然也是派了各家的儿子回来道贺。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因而谁都得经给泰定帝面子,婚礼是盛大而隆重。
一大早,朱至就跟常氏一道忙得脚不沾地。这也让朱至体会到,成婚的人坐着是难受,外头忙得团团转的人,那是更辛苦。
朱允熥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就跑到朱雄英的跟前调笑着朱雄英,嘴里喊着大哥要娶嫂嫂喽,大哥要娶嫂嫂了!以后他是要听大哥的还是嫂嫂的呢?
朱雄英相当干脆的回了一句,“不听哪一个你都得挨揍!”
嘶!朱允熥本意要挑事,结果事没挑成,他倒被朱雄英警告了?
“都说成婚的人最高兴,也最宽容,大哥怎么这样?”朱允熥本想闹闹朱雄英,不想自己倒是先得了不痛快。又多了一个可以揍他的人,换谁都不太乐意!朱允熥皱起小鼻子冲朱雄英扮鬼脸。
朱雄英理直气壮的道:“长嫂如母,以后在我们家,没有不能管你的人。你就认了吧。”
哈哈,敢情他小就活该都被人管是吗?
朱允熥打算跟朱雄英理论一番,却叫朱允炆眼疾手快的将他嘴捂住,直接把人拖出去道:“我们去外头看看。”
谁乐意出去?朱允熥明摆着要跟朱雄英再论一论,然而他倒是想挣扎,他一个不喜欢练武的人,能是朱允炆那么一个被朱至专门训练过的人的对手?
别逗了吧!
朱允熥无论乐意或是不乐意,都已经被朱允炆拖了出去,休想找机会闹腾。
朱至这边那是帮着常氏将宫宴诸事安排得妥妥当当,忙忙碌碌禀告的人络绎不绝,事情安排得却也是有条不紊。
马氏在一旁陪着人说话,见不管是伺候的宫人也好,办事的女官嬷嬷们也罢,都不见慌乱,便明白,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黄昏时,朱雄英已然迎着陈亘入宫,从正宫门入,这算是大明建朝以来,第二个从正门迎入皇宫的太子妃。
不过,底下的人提起陈亘的身份时,多有不耻,也有不少人指出陈亘是裹足女。
明明大明律法已然明文禁止裹足之风,而且当年的朱雄英也曾说过,他不喜欢裹足之女,谁承想最后朱雄英会定下那样一个有着不清不楚的经历,更是裹足且大他三岁的女子。
当时诏书下达时,好些人都傻了眼,以为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再三确认之后,这才知道。好吧,朱雄英真要娶一个裹足之女。
太子选妃一事,或多或少总是引起争论的,无奈这娶妻娶媳一事,但凡不是什么大事,再无争论的可能,泰定帝同意,朱雄英愿意,谁再想挑事也挑不起来。
私底下倒是有人再三查了陈亘的身份经历,架不住这些都叫泰定帝和朱雄英改了改。陈亘成了一个幼时被拐,如今终于被父母寻回的落难小姐。
至于她这些年里的经历,相当程度上被淡化,外人只知她险些再入虎口,多亏当年朱至相助,自此得以脱离魔爪,时至今日也在天下人里得了一个仁善大度,救人于难的名声。
就凭她救过的人,加之她如今依然在帮着老弱妇孺,而且更为前线准备药包,药箱等一应救命的东西,也让不少人对她刮目相看。自知这一位不管曾经有何经历,却也是干实事的人。
可是这再能干,再有本事的人也难以避免一个道理,总会有人看她不顺眼。
既妒忌于她的能干,也怨恨于她能成为太子妃,无数人梦寐以求却未必能得到的位置。
喜袍之下的陈亘被人扶着,她能感受到周围灼灼的目光,议论纷纷的声音,陈亘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却也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天竟然真的会到。
待一双温热的大掌将她扶着,陪着她缓缓的走上台阶,迈过门坎,陈亘想,这辈子,这个人,只要他不曾放开她的手,她都会随着他到天涯海角,到任何一个地方去。
司仪的声音从陈亘进入每一个宫门,抵达哪一处的宫殿,都喊得一清二楚。陈亘在朱雄英的掌中,随着司仪的叫唤,也终于来到了大婚的正堂,听着周围不断的道贺声,还有一阵阵欢喜的笑声,陈亘想,终于快要结束了。
确实,于高堂之前,行三跪九叩之礼,于黄昏之时,由天下人见证,他们结为夫妻,从此荣辱与共,同生共死。
听到礼成二字时,陈亘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她竟然真的嫁给朱雄英,嫁给大明的太子了吗?
陈亘被人扶回了新房,倒是朱允熥想闹洞房来着,结果刚要往里冲,衣领已经被人捉住,不用说,肯定是朱至。
“干嘛去?”朱至捉住了人,且一问,朱允熥理所当然的道:“姐姐是明知故问,我们能干什么?当然是去闹洞房。”
“不许。”朱至出现阻止,就是不让人进去胡闹。
“姐姐。”朱允熥撒娇,求着朱至放手,让他快进去呗。
朱至摇头果断道:“说不许就不许。走走走。”
不由分说的将朱允熥掉转了头,且让他麻利的走人。
“姐姐,姐姐!”朱允熥再不情愿,他能斗得过朱至?就那么一会儿,已然被朱至拎走。
蠢蠢欲动的湘王见着朱至一出手,已然明白,闹洞房的事断不可能了,他要是不识相,朱允熥就是他的下场。
朱允熥这个当弟弟的被朱至这个姐姐拎着走,说出去没什么丢人的。可他一个当叔的,要是因为闹洞房被侄女提拎着走,他可就是三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相当明智的湘王果断决定放弃闹洞房。
“十二哥,咱们上啊。好不容易才等到雄英成亲,这洞房不闹可是太亏了。”一旁的兄弟不断的撺掇湘王,且让湘王当个领头羊,带着他们上啊!
湘王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们要是不怕被至儿拎起来像允熥一样甩出去,你们上,我跟着。”
作为一个不傻的孩子,湘王能没点眼力劲儿?
因此,湘王就算很想进去闹朱雄英的洞房,架不住迫于朱至的淫威,没敢!
当然,心里也是没少问候朱雄英了。你说好好的大喜日子,闹洞房不是应该的吗?想他们几个当叔叔的成亲,哪一个不是可劲的闹的的?
偏就朱雄英这个大侄子过于小气,以至于都把朱至弄出来镇人了,湘王怨念无比。
“那就这么放过雄英?”上前头,跑在最前面,算了吧!想想他们的小身板,朱至从来不会因为他们是叔手下留情。
可是想到每回他们成亲时朱雄英闹他们的样子,谁怎么想都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舍得那么轻易的放过朱雄英。
“不服气,你们谁上去把至儿搞定了,我保证第一个冲进去闹洞房。”湘王瞟了一干兄弟们一眼,只问他们谁敢上的?谁要是敢上,去!他在后头为他们摇旗呐喊!
提起朱至,都把嘴闭上了,他们哪一个能是朱至的对手?
别逗了吧!真要是敢跟朱至叫嚣,干脆往前冲就行,还怕不敢闹洞房?
很明显,眼前没有一个人有那胆子敢跟朱至叫板,一个个都想把其他兄弟推出去,可哪一个也都不傻,谁会那么往前冲,最后叫自己的脸都给丢尽?
“得,喝酒去!”行吧,已然认清现实,话不必多说,麻利走人!
“走,喝酒去!”一个个王爷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怕朱至。有朱至顶着,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往前冲!
外头热闹的人突然散去,屋里新婚的夫妻已然喝了交杯酒,朱雄英与陈亘道:“放心,有至儿在,谁也进不来闹!”
对的,这就是朱雄英有意为之。
这也是莫可奈何,谁让他上头的叔叔不少,要是由着他们进来一闹腾,怕是谁都休想轻松。
朱雄英又不是喜欢别人闹腾的人,面对一个个不安分的叔,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朱至震慑于他们。
效果摆在眼前,那是相当的好!
陈亘又不是对朱至一无所知的人,自知朱至在朱家的威严。不由露出了笑容。
“公主的震慑力,妾自知。”连陈亘都对朱至有所畏惧,更何况这些自小被朱至压着长大的王爷们。
“辛苦了。”朱雄英与陈亘开口,一声辛苦道来,叫陈亘不由抬眼打量朱雄英。
“怎么?”陈亘的反应让朱雄英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太子可知,如今您没有反悔的余地了。”陈亘平静陈述,朱雄英开怀笑道:“我做事从不后悔。”
狂妄的语气道来,无一不透着年少气盛。
朱雄英端详着陈亘道:“我以为你会说,你绝不会让我后悔。”
陈亘昂起头道:“这是妾刚想说的话。”
这回朱雄英笑意加深了,“对,这才像是你会说的话。你我之间无需道外,你我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想必以后我们能并肩战至最后。你与我之间,既是夫妻,也会是同伴。”
“会的。”陈亘喃语一句,是承诺,是回应。
很多年以后,陈亘也曾问过自己,她这一生落于泥泞中最幸运的事是什么,几乎没有思考,她的脑海中就浮现了两个身影,两个改变她一生,影响她一生的人。
朱雄英尚未成年,按孙商枝作为医者建议,不宜过早纵欲,毕竟伤身。因而朱雄英和陈亘虽然大婚,两人同房却不曾行夫妻之礼。
明面上都已经落定的事,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为这事闹起来。
第二日早起,朱雄英道:“娘不想管宫中事务,这些日子都是至儿在管,至儿接下来得忙科举的事,宫中事务还得你来接手。”
陈亘正在让宫女梳妆打扮,闻之落落大方的道:“是。”
“宫中伺候的人不管是谁,顺手就用,不顺手不用就是,你是他们的主子,自该是他们敬着你,而不是你让着他们。”朱雄英这底气十足的放话,配合扫过在场一干人的眼神,谁能不知道他是在给陈亘撑场子。
“是。”陈亘心下同样明白,感激之余也与朱雄英道:“太子是不是太小看了妾,您莫不是忘了,先前妾也曾入宫管过事,彼时妾不过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人,尚且都能治得了他们,更何况妾如今是太子妃。”
是喽,之前陈亘能治得人服服帖帖,如今名正言顺,谁再不长眼犯到她手里,自有她治他们的时候。
朱雄英叫她一提也想起来了,附和道:“倒是我忘了。”
忘是不曾忘的,不过是朱雄英想为陈亘撑撑腰,好让一干人都知道,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太子妃是他朱雄英求来的,在他这里,谁若是敢落陈亘的脸,便是落他的脸。
“太子心意,妾领了。”陈亘也绝不是那不识好人心的人,朱雄英这番态度能让宫里一干人都明白,她这个太子妃在朱雄英心里是有份量的。往后对陈亘须得恭敬些。
“在娘面前我会与你保持距离。”朱雄英要的就是陈亘领情,不过再有另一件事他也得同陈亘提一提。
陈亘闻言一愣,但一想自己的身份,要说泰定帝会在权衡陈亘的能力之后答应她成为太子妃,常氏一看就不像是愿意不管不顾,不在意门第出身的人,她能答应这门亲事,一开始陈亘就万分好奇,常氏怎么会同意此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此时听着朱雄英的话,陈亘有些明白朱雄英用了什么办法。
“有些事日后再与你细说。你便当作是我想让娘多站在你这一边。”朱雄英无意在这个时候就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只让陈亘看着就是,将来合适的时候他一定会和陈亘说个清楚。
陈亘自知凡事不宜追根究底,既然朱雄英将话挑明,道之于她有利,她只管受之就是,何必过多细问。
如此,新婚的夫妻一并起身,这便去向长辈们请安。
值得一说的是,泰定帝终于也迎来了儿子成婚,昨夜高兴之下酒喝得不少,好在今日不早朝,也是让他得以好好的休息休息。但毕竟身体不算太好,脸色有些发白。
朱至进门看见泰定帝便立刻让人端了醒酒汤,没能忍住嗔怪道:“爹再高兴也不该胡闹。”
确实高兴得一时忘了分寸的泰定帝,被女儿教训也是不敢回嘴,只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无非希望朱至莫与他再说道。
朱至怪归怪,还是学着孙商枝教的按摩方法给泰定帝按起头。
原本头痛难受的泰定帝被朱至那么一按,嗯,舒服得多了,好奇追问:“这是什么时候学的?”
“回来这些日子看爹总觉得头痛,我特意跟商枝学的。可还行?”朱至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