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1)

折骨 步月归 536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0章

  武定元年, 七月。

  戎狄大王子乌布平定六部之乱,于戎狄国都?丹城称王。

  七月末,乌布亲率使臣入京觐见?大梁国君。

  温兖登基前也曾转战南北, 因而和乌布也曾有过数次交手?。

  太和殿前的国宴上,乌布言辞之间倒也颇为恭敬。

  他生?母是汉人?,因而会说汉话,且喜欢着汉人?的衣物、学习汉人?的文化。

  他身量六尺, 体格健硕,孔武有力。古铜色的皮肤上用?颜料刺有特殊的图腾与纹路。

  他的头发不羁地披散在脑后, 胡须上挂满了绿松石做的装饰。

  乌布今年已经三十岁了,鹰眸锐利, 像极了草原上奔跑的猎豹。

  那一日,温昭明作为大梁公主一同赴宴。

  酒过三巡,乌布举杯对温兖道:“昔年我?父王还在世的时候, 曾面见?过大梁的先皇。彼时先皇有心将宜阳公主赐婚于我?。今日千载难逢,长公主殿下天姿国色, 小王亦有求娶之心, 不知陛下可否割爱?”

  彼时温昭明正端着酒杯和宋也川眉来眼去, 听闻此言险些呛了一口酒。

  她目光幽幽向?宋也川飘去, 果不其然见?宋也川眉心蹙起。

  一时间心情大好。

  温兖道:“你有所不知, 朕这个皇妹不是娇养的女儿家,她的婚事我?父皇也苦恼了良久,到如今朕也不想强迫她。她今日正在席间,你倒不如问问她的意思?。”

  乌布听闻言缓缓转身, 向?温昭明看去。

  美人?单手?托腮, 眉若远山,眸光流转, 不同于戎狄女子的开朗,更添了几分柔情与妩媚。她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岁,身量初展,静似淡墨山水,动如海棠春绽。

  众人?的目光落在温昭明身上,她笑盈盈地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戎狄王青年俊杰,我?敬您。”

  宋也川的脸一瞬间黑了个彻底。

  乌布的目光落在温昭明的脸上,除了惊艳外却看不出心动。

  温昭明不动声色地饮尽杯中酒:“至于和亲之事,我?已心有所属,不愿嫁人?,还请乌布大王不要?强人?所难。”

  席间有窃窃私语声响起,许多人?的目光飘向?宋也川。他面上一烫,不动声色地将杯中的茶水喝完。这还是赴宴时温昭明刻意叮嘱的,把他的酒杯撤掉,换成了茶盏。

  温昭明拒绝得干脆利落,就连温兖也觉察出几分惊讶,他淡然说:“大梁开国至今,还从未有过和亲。宜阳蒙我?父皇宠爱多年,性?子刚烈,也确实不宜远去戎狄。若戎狄王喜欢我?们南边的女子,朕倒是可以从宗亲中选一位才?貌双全者赐婚于你。”

  乌布身边有一人?道:“只有最好的女子才?可以配得上我?们大王!”

  温兖脸上的笑意淡了。

  坐在温兖身边的江尘述笑着说:“其实就算将长公主赐婚给戎狄王也没?什?么不可的。戎狄王年轻有为,可堪公主良配。”

  他的目光缓缓向?宋也川飘去:“公主虽说心有所属,但卑贱之人?,是配不上千尊万贵的公主殿下的。”

  他声音虽不高,坐在周围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楚,宋也川眸光似水平淡的看去,并没?有说话。

  温兖笑了笑:“罢了,这事从长计议吧。”

  说罢挥了挥手?,教坊司立刻安排了歌舞上前。

  那日宴会之后,乌布带着手?下人?欲往馆驿处休憩,见?一绯衣青年正立在思?源门口。

  他头戴梁冠,身着官服。面冠如玉,宛若谢家庭树。

  宋也川对着他平静长揖:“乌布殿下。”

  乌布的目光落在他额上的黥痕上,淡淡道:“据本王所知,在你们大梁,脸上刺字的人?,都?是罪臣。而你却身穿官服。”

  “我?是罪臣,也是大梁的官吏。”宋也川神情泰然,并没?有半分不虞。

  “在下是希望大王不要?以为,迎娶了公主殿下,就能获得大梁的支持。”

  乌布轻蔑一笑:“我?已登位,为何还需要?大梁的支持?”

  “戎狄共有九部,如今有六部已被大王收入囊中,余下三部攀附于西北的合池,大王有心将余下三部一起收复,又恐大梁自南方侵入,以至腹背受敌。所以想以和亲之法?,暂缓压力。”

  乌布脸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个女子的远嫁,并不能改变任何事。若有能南下侵吞大梁城池之日,戎狄王绝不会心慈手?软,大梁亦是如此。”宋也川眸光澹泊,“所以,不要?让女子再为政治而牺牲了。”

  乌布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今日宴上,宜阳公主所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宋也川眼眸清润,徐徐反问:“乌布殿下以为呢?”

  乌布淡淡说:“宜阳公主是本王见?过最美的女人?,最美的人?当配世间最英武的男儿,你们南人?都?是软弱的绵羊,征服不了九天的凤凰。”

  “大王,女人?并不一定全要?靠征服。”宋也川平静道,“还要?靠尊重和爱。”

  乌布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你如此文弱,可能拉得开大弓,降得住烈马?”

  宋也川并不生?气:“大梁有固若金汤的城池,有尚且安稳的时局。大梁的女人?不用?颠沛流离,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供她锦衣玉食。也川不才?,的确没?有大王的雷霆之力,但我?也可以保护她,我?可以给她最后一口水,最后一口食物,若有人?要?杀她,必得踏过我?的尸首,若我?们一定会死,我?愿意死在她之前。大王,你做得到吗?”

  乌布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宋也川的脸上,片刻之后,他倏尔一笑:“你是我?此行见?过的最有趣的南人?,你叫什?么名字。”

  “宋也川。”宋也川如是道。

  “我?记住你了。”他长叹一声,“有空来丹城,我?将视你为上宾。”

  “承蒙厚爱。”宋也川对着他徐徐拱手?。

  乌布带着手?下人?走远了,夏风熏然,牵动起浅浅的花香,以及空气中一缕稀薄的紫述香。

  “你还要?偷听到什?么时候。”宋也川轻声道。

  温昭明从乌桕树后绕出,眼眸潋滟:“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宋也川转过身看她:“就刚才?。你身上的味道,很香。”

  识别一个人?,或许不需要?目光,只需要?她身上那一丝熟悉的气味。

  宋也川没?有饮酒,倒是温昭明略饮了几杯,四下无人?,她抬手?隔着绯色的官服拥住他:“今日才?知道,郎君说话这般动听。不知郎君的唇是用?什?么做的,让我?尝尝是不是抹了蜜糖。”

  宋也川咳一声:“还是在宫里,你要?不要?收敛一点?”

  “叫人?看见?才?好。”温昭明踮起脚尖,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郎君难道不想让旁人?知道你我?的关系吗?”

  宋也川面上一烫:“若叫大臣们看见?,要?写奏疏弹劾你。”

  温昭明咬着下唇:“我?才?不怕呢。好了,我?回?去了,你去忙你的差事吧。”

  宋也川看着她的背影,眼里藏着一丝笑:“晚上给你带吃的回?去。”

  “好!”温昭明盈盈一笑,“要?豆沙如意糕。”

  “记得了。”

  *

  而乾清宫那边,温兖屏退了下人?,站在龙椅前许久的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打量着这把髹金雕龙的鎏金龙椅,它?以紫檀木为主身,金丝楠木雕镂出繁复精致的细节,温兖抬起手?,轻轻抚摸上面的每一处花纹。

  哪怕到了今日,他也会觉得这一切宛若一场梦。

  得来的过程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难,却又无数次叫他血脉偾张。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江尘述缓缓跪地行礼:“陛下。臣已经问清了,戎狄使臣在思?源门外偶遇了宋也川。至于他们说了什?么,隔得太远,倒也听不真切。”

  他有意重咬了“偶遇”二字。

  温兖淡淡嗯了一声。

  “陛下,宋也川此人?,的确是太狂妄了。他前几日私自将刘白送入了刑部,今日又私下里和戎狄人?秘密往来。”江尘述沉声说,“外头对他的议论倒是很多。”

  温兖缓步走上前,徐徐地坐在了那张龙椅上:“朕记得,他和你曾是同窗。”

  “是。”

  “既然有昔日同窗之谊,为何会如此恨他?”

  江尘述愣了一下,旋即道:“再有昔日的恩情,也不能越过臣对陛下的忠心。更不能允许某些人?为了一己私欲,危害陛下的江山社稷。”

  温兖似是相信,又似是不信:“和你一样,他有恩于朕。朕暂时不想动他,你回?去吧,朕想一想。”

  “是。”江尘述走至门口,倏尔看到了紫檀木桌上放着的锦盒,“陛下还在服用?金丹么?”

  温兖回?过神来:“这是封无疆送来的,拿来给朕吧。”

  *

  黄昏时宋也川指挥着都?察院的官员将没?有用?的草纸统一焚烧。

  张淮序说翰林院那边来了人?,宋也川随口说:“你去吧,我?这还有点事。”

  “也川,是我?。”

  宋也川寻声看去,终于露出一个笑:“池兄。”

  池濯穿着青色的官服,手?里拿着几本卷宗:“早知道你擢升,一直没?来得及恭贺,今日刚好有公务,一并来看你。”

  宋也川低声和旁人?交代了几句,走出了衙门的门。

  “这些是什?么?”

  池濯将卷宗交给他:“还是那几个江南士子的事。为首的刘白入仕之后大肆敛财,我?把他们的身份户籍都?整理?出来了,你回?来看看。”

  “好,多谢。”

  “应该的。”

  宋也川和他一路走到翰林院:“孟大人?的事,没?有牵连你吧?”

  “没?有。”池濯笑笑,“我?想的开,烧哪一灶都?是烧。”

  “那便?好。”宋也川又道,“刘白此人?……”

  “如你所料。”池濯将其中两页纸抽出来,“他和江尘述是同乡,早在十余年前就认识。”

  宋也川将那几张纸看完,淡淡地抿唇。

  “你要?抓他么?”

  宋也川将纸还给他:“盐课本就是江南的重要?税目,入朝才?多久,他的手?就要?伸到这上面。”

  天高云淡,宋也川的声音虽平静,却仍有几分难以遏制的愤怒:“去年见?他时,他还一心要?做殉道者,如今却敢将田赋和盐课混在一起,上个月我?才?收了一个折子,是说他将战船的银子填补去了船舶司,说是在给太和殿运木材。现在这个折子还在我?案前放着。”

  “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这话说出来,就连池濯自己都?不相信。

  “若真是弄权、图个官身我?且暂时放在一边,可他却是在求财的。”宋也川摊开右手?,拿左手?在掌心算着数字:“这几回?加在一起,经他之手?的银子,不下五万两。这仅仅是一个多月的功夫。他出身在南方,和那边的不少人?都?有几分私交,往后下去还不知道会如何。”

  池濯的目光落在宋也川手?腕上的旧伤处,听他一番分析,也觉得不安:“他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宋也川缓缓摇头:“大概不单单是他一个,还有旁人?一同攀扯,只是在拿他做刀子。他性?子莽直,容易被人?利用?,凡事不大说得好。”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翰林院不远处。

  隔着红墙烟柳,有女子的声音传来:“你走开,我?又不是来见?你的!”

  紧跟着就是裴泓的声音:“那你是来见?谁的,你说呀!”

  女子道:“凭什?么告诉你。”

  她一面说,一面抬起头,看到宋也川和池濯,愣了一下。

  温清影咳嗽了一声,宋也川对她长揖:“殿下。”

  池濯亦行礼。

  “宋御史不必多礼。”温清影的目光在池濯身上打了个转,脸上露出一丝红意,“你也免礼。”

  裴泓的目光来来回?回?看了几次:“殿下,你是来找池兄的啊?”

  温清影闻言,俏脸微红:“说什?么呢!”说罢叫上侍女:“阿晴,走了。”

  看着温清影的背影,宋也川侧身看向?池濯:“当真么?”

  池濯苦笑:“也川你也取笑我?。”

  裴泓见?他这个样子,轻哼了一声:“这等艳福,好像旁人?强迫了你似的。”

  池濯没?有再看温清影的背影:“云泥之别,不愿肖想。”

  宋也川神色如常:“这种事旁人?说什?么都?无用?,其阳公主年龄尚小,也不急在一时。”

  “我?省得。”池濯笑,“你和长公主还好么?”

  宋也川轻咳了一声:“尚可。”

  “不是人?人?都?享得了这个福气的。”池濯摆了摆手?,“回?头再说吧。”

  宋也川笑了笑,没?再说这个话题。

  *

  封无疆走进三希堂的明间时,温兖刚刚服用?过金丹。他未曾立后,容贵妃正抱了当大皇子陪他说话。大皇子今年刚两岁,模样清秀,只是还不大会开口说话。好在温兖如今只有这一个孩子,所以仍旧十分疼爱。

  “封爱卿来了,坐吧。”

  容贵妃将孩子抱给乳母:“陛下,臣妾告退了。”

  温兖摆手?:“好,过几日朕去看你。”

  待容贵妃带人?走了出去,封无疆这才?对着温兖说:“陛下可知,宋也川近日拿了几个人??”

  温兖模糊一笑:“你们倒是约好了似的,轮番和朕说起这个。”

  “臣不敢。”封无疆撩起衣袍跪在温兖的面前。

  “没?有怪你的意思?。”温兖平淡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这些人?大都?是对陛下有功之臣,如今被接连下狱,很难不引起物议。都?察院过去一向?以耳目风纪闻名,宋也川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封无疆沉吟,“况且他本就出身于江南,此番种种,很难说没?有过河拆桥之嫌。”

  “朕记得,你一直很喜欢他。过去也几次在朕面前说起他的诸多优点。”温兖将丹药放入口中服下,“朕过去曾和他打过交道,此人?足智近妖,性?子也冷淡,朕不大喜欢他。朕会派人?去查,若你所说属实的话,朕会料理?他的。”

  走出三希堂的门,封无疆身边的小厮官低声问:“大人?如今要?舍弃宋也川了么?”

  “也不是舍弃。”封无疆脸上淡淡的,“他如今手?中有权,不甚听话了。”

  “大人?不怕陛下会杀了他么。”

  “不会的。”封无疆掖着手?走下丹墀,“陛下多疑,不会马上料理?他,只需要?在陛下心里埋个疑影便?足够了。”

  *

  进了八月之后,宋也川身上的差事到底是轻了几分。

  起初温昭明以为是都?察院终于不忙了,后来才?知道,是温兖选了几名御史来分宋也川的权。宋也川人?虽淡然如常,温昭明却明白他只怕也没?能获得彻底的放松。

  八月初六,温昭明照旧是叫人?备了花烛贡案陪宋也川祭拜。

  栖霞山上已有了几分薄薄的秋意。

  宋也川在坟茔前跪了良久才?起身,在下山的途中,他抬手?去牵温昭明的手?:“昭昭,我?将朝中的事,说给了我?父母听。”

  “嗯。”

  “我?说阉党已经被打压,江尘述也重建了藏山精舍,虽然暂时不能为他们沉冤昭雪,但我?相信一切总会越来越好的。”秋风微醺,宋也川微微垂眸,“我?向?他们说起了你,我?说你是我?喜欢的人?,希望他们也会喜欢你。”

  温昭明闻言微微一愣:“他们会喜欢我?吗?”

  “会的,昭昭。”宋也川温和一笑,“你生?得美,又这般聪慧活泼,他们会喜欢你的。”

  没?有人?会不爱听这样的甜言蜜语,温昭明抿着唇笑:“明年我?和你一起拜一拜吧,省得他们怪我?不知礼数。”

  “不必了,昭昭。你是公主,他们受不了你的礼。”山风吹过宋也川的宽袖,他神情平静,“不用?担心他们会不喜欢,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你总是挑好听的话说,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你父母。”望着山间稀薄的云雾,温昭明轻声说,“原本我?以为,贺虞死了,往后的日子就能安生?了,现在看来,差得还远呢。”

  “朝堂么,无外乎是党争二字。”宋也川眉眼沉静,宛若青松落色,“会好的,昭昭。”

  “有你在,我?自然是安心的。”温昭明盈盈地一笑。

  于山间远眺,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宋也川站在山腰处为温昭明指:“《遐地说》中写过,越过这道山,后面是一条名叫浩川的河,水北之处是大霜山,天气好的日子,可以从大霜山可以看到乌岭的雪山。等世道太平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宋也川的指尖指向?的是一片看不清的云雾,温昭明却从他的言语之间,似乎真的看到了冰川的影子。

  “好。”温昭明眼中划过一丝向?往,“看过冰川之后呢?”

  宋也川想了想:“我?们去西域,那里有你喜欢吃的瓜果,还有一种褐红色的土壤,可以随着天气而变换颜色。有风吹过山岚会发出回?声。还可以骑骆驼,据说大漠的深处,有永远不会干涸的湖水。”

  他微微弯起眼睛:“他们说这是神女的眼泪。”

  莫名的,温昭明的眼底有些发烫。作为公主、作为女子,她被缚住了双腿,从没?有能够得到真正的自由。她曾一直以为自己会被囿于方寸之地。

  她说:“你说的,真的都?能实现吗?”

  “为什?么不能呢?”宋也川替温昭明将风氅的带子系得更紧,“很快的,昭昭。”

  “我?们还这么年轻,我?们还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情。”

  “真好。”

  “你可以好好想想。”宋也川握着温昭明的手?继续向?山下走去,“选一个,让我?们俩为之奋斗一生?的事。”

  “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

  *

  下山之后,温昭明叫宋也川一起去集市上逛逛。

  京城的市肆颇为繁华,黄昏的余晖洒落于飞檐翘角的楼阁间,投落下一圈晦暗不明的阴影。灯笼摇曳,酒旗招摇,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

  温昭明从一个面具摊上拿起一只昆仑奴的面具盖在脸上,回?身向?宋也川看去:“郎君,我?美吗?”

  宋也川弯眸:“美。”

  温昭明换了一个:“这个呢?”

  “也美。”宋也川已经将手?向?袖中荷包伸去,“喜欢哪一个?”

  温昭明还是选择最开始拿的昆仑奴:“这个吧!”

  宋也川掏了银子付钱,温昭明喜滋滋地将面具拿在手?里:“多谢郎君。”

  他们二人?十指交握,走于街上,俨然一对璧人?,引来路人?回?顾。

  温昭明走到一个捏泥偶的摊位前,选了一对胖娃娃,女娃娃穿红衣,男娃娃穿青衣,一时间又爱不释手?。宋也川跟在她身后付了钱。

  随后温昭明又买了糖人?、糖画还有灯笼和糖葫芦。

  宋也川拿了满手?,费力地腾出一只手?:“来,牵着我?,别走散了。”

  温昭明点头将自己的手?递给他。

  远处好像有人?惊了马,人?群们宛若流水一般涌来,宋也川费力地将温昭明挡在身后,温昭明的眼力很好,惊鸿一瞥间,似乎看到人?群中有冷刃的白光闪过,她立刻道:“也川,小心!”

  宋也川将温昭明护在身后,人?群中有三五人?向?他们二人?冲来。

  霍逐风所带的暗卫被流水般的人?群冲散,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宋也川没?有犹豫,丢了手?上的东西,拉住温昭明的手?向?人?群外跑去。

  那几人?对温昭明并不感兴趣,举起白刃向?宋也川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