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悄悄怀了君侯的崽 一支荷 7220 汉字|0 英文 字 26天前

第26章

  熙宁久久不见他有回应, 想着自己是不是哪句话没说好,惹到他了。

  难不成窦绾这时候来赵国,不是为了和亲之事?

  她为了这一天蹉跎了几个春秋, 如今也当有二十岁了,两人男未婚女未嫁, 婚姻大事都拖到了这时候,怎么看也是十分般配的。

  那还能做些什么,总不能是要同赵侯义结金兰吧。

  熙宁琢磨不明白,同上司说话总是颇为费神,赵侯却还执意叫自己唤他作阿兄。

  熙宁同自家兄长在一起的时候,从不必顾及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 哪会像同他一起时那般心惊胆战。

  他不说话,那她也不说,左右互相看不见对方, 看谁犟得过谁吧。

  赵侯只听到隔壁的潺潺水声, 一下扬得高些, 一下扬得矮些。

  他倒是玩耍得很是自得。

  可赵侯却有些难以启齿的冲动,尤其是看到那白茫茫一片的美背。一个半大孩子, 怎么能有这样玲珑的身形,实在是不像话。

  “你对窦绾的印象倒是不错。”

  赵侯慢生生地问道, 他语气低了几度,没由来带上几分压迫之感。

  “我记得当日在公宫之中,她似乎与你交谈了许久,她倒是与你投缘。”

  熙宁从这语气中琢磨出一股酸味。

  赵侯他, 难道如此看重窦绾么?

  “旁的贵女她也不主动去交谈, 跟你一个孩子家有什么可说的。”

  熙宁当时也觉得奇怪,不过那窦绾也只是同她说些家常话题, 若说具体有些什么内容,左右围着赵侯转罢了。

  自己能有什么魅力打动这样出色的女子,赵侯这酸劲儿来得可谓是不明不白。

  她向远处游了游,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可还记得?”

  熙宁一手扣着石阶上的青苔,一边回答道,“窦绾对公子很感兴趣,问了些公子近些年来的事情罢了,倒也没有什么。”

  他那话语里便带上几分警告的意味,“独山国的人同咱们可不是一个阵营的,你同她闲话,可不要把我带你回公宫之前约定好的戒律忘掉。”

  熙宁再不是个聪明的,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看了看自己肩上凝结的水滴,颇有些不满,又不敢表现出来,便说:“公子教训得是。”

  赵侯听出她语气之中的委屈,不敢再像方才那般生硬的质询,“不过是在问你窦绾同你交谈的话题,哪里是在训你。”

  赵侯一贯不擅长体恤他人,他霸道惯了,偶尔放下身段,连自己都觉得别扭。

  “窦绾问了公子身边有没有旁的女人罢了,我说没有,她又旁敲侧击……”

  熙宁及时收住了话头,那动作十分迅速,倒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旁敲侧击什么?”

  熙宁不敢回答。

  “怎么不说了?”

  熙宁无助地咬了咬下唇,“她看公子身边伺候的都是男子,怕公子不喜欢女人。”

  赵侯喜不喜欢女的,熙宁可是最清楚的。

  他当然喜欢,尤其对男女之间的那种事,喜欢的不得了。

  赵侯张了张嘴,突然有些想要听到熙宁对这问题的回答。

  “你当时是如何说的?”

  “公子,自然是喜欢女人的。细君不是为您准备了好几个婢子在寝宫伺候着么,一夜好几个的。”

  他简直要被熙宁这话气笑了。

  “你这孩子家懂什么,她们皆睡在寝室外间,以防我有个什么需求,婢子们连寝榻都不许沾染,哪里有什么一夜好几个。”

  那我可不知道是不是您说得这般。

  熙宁心里小声地抱怨着。

  他又问,“凭你同窦绾相处的那几日,你对她印象如何?”

  熙宁想想印象之中那个温婉大方的女孩儿,虽然接近自己显然是带有目的,却不叫人讨厌,“窦绾她——为人细致周到,大方守礼,是个好姑娘。”

  赵侯笑她,“你对他的评价倒高,你同她才认识了几天。”

  熙宁无言地撅了撅嘴,腹诽道,还不是你让我说的,我说了你又埋怨我。

  赵侯似乎陷入了久久的回忆之中,半晌也伸手将那水上飘起的小瓢拾了过来,仿照隔壁的熙宁那般,不时地向自己身上浇着汤泉,将他的皮肉烫得分外红润。

  他对着熙宁,不由便有些倾吐的欲望。

  “我头一次见到窦绾,就是在祖母的宫里。她实在过于端庄,几乎将赵国和独山国所有的规矩都学了去,像是一部标准的礼法一般,行动坐卧都有章程,同我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事不假,熙宁从前听兄长说起过。柳熙覃与赵侯年幼相识,那时的兄长是他常带在身边的玩伴,小孩子也不论个地位高低,不过是一起上山下海,胡天胡地罢了。

  可后来阿兄的身体渐渐染上了毛病,这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大概好久也不曾如这般在外疯狂过了。

  那时的中行显真真是天之骄子。老赵侯将当时的赵国国力几乎推至鼎盛,众诸侯国唯赵国马首是瞻,唯有独山国仗着从前底子颇丰,一时还在艰难与赵国抗衡。

  “她或许是极优秀的吧。”

  在中行显印象中,她像是一个活在框子里的女人,“祖母让我带着她一同玩耍,窦绾便在身后教育我,公子不带随从会有危险,山上有虎有豹,水里有蛇有虫,处处都有限制,时时都有定规。”

  赵侯这样野性的人,自小就是宫里的山大王,哪里会听一个从独山国来的小女子的话,渐渐便有意要躲着她。

  女孩儿若是都如此,那可忒烦了,这是他那时的体会,叫他过后好些日子不乐意同女子有接触。

  中行显还记得他阿爹在世之时,经常同手下人说得一句话,“规矩?我就是规矩。”

  他算是同老赵侯学了个十成十,打小同老赵侯待在一起,就是谁也不爱听谁的。

  阿爹是个霸道之人,他想要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若是得不到使些手段强硬要来是他一贯以来的行为准则,从不去想考虑别人想不想,乐不乐意。

  唯一一次栽了跟头,就是在熙宁母亲身上。这个连他母亲,公宫细君都同意要纳入宫中的女人,从始至终昂着头,绝不肯低头一次。

  这叫年幼的中行显很惊叹,原来这世上也有让阿爹吃鳖之人,原来他也并不是无往不利。

  赵侯将思绪从远处拉了回来,哗啦啦的将水推到身前,又问熙宁,“你不晓得自我继位起,独山国便就是我的目标了么?”

  他斜着眼想要睨她,“竟还敢恭喜我,你胆子不小。”

  熙宁的想法很单纯,不太会深究中行显在那个位置上对婚姻有什么样的考量。

  “公子若是喜欢,大可以同她在一起,若是不喜欢那便回绝,公子又在忧虑什么呢?”

  小小窦绾,自然不足以叫他忧虑。

  有些事他不好明说,却又一直压在心底想要向他求个回答。

  犹疑徘徊,觉得自己问出口也是在多此一举。反复良久还是决定先按下不表。转而又说起窦绾的事,“她是祖母带来的人,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好打发。”

  熙宁对这位中行显的祖母老太太也略有耳闻,这是个极有政治觉悟和手段的女人。

  中行显的祖父中行远,并不如老赵侯和如今的赵侯中行显这般,在南地说得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中行远以怯懦软弱为名,南地大多诸侯国皆瞧他不起。他实在不是个争气的,差点将百十年祖宗基业败落在自己手里。

  那时的中行显祖母窦氏,出身并不算高,只是独山国君母亲窦氏一族的旁支。

  她自己极有主见,在独山国国君挑选适龄女子送往赵国之时,早早应选,从而占得一个席位。

  之后,当时其貌不扬的窦氏并没有引起中行远的关注,可她一手高超的御马之术,正中中行远的下怀,中行远是个喜爱在马场驯马之人,偶有一两匹烈性马驯服不了,便都送到窦氏那里管教,窦氏由此出了头。

  窦氏受宠第二年诞下一子,此人便是中行显的父亲老赵侯。可叹当初的中行远不是个长情之人,对窦氏的喜爱也近似于无聊之时,一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很快便将目光重新投到了新入公宫的其他的贵女身上。

  这种情况直到独山国同赵国在边境起了摩擦之后愈发严重。

  窦氏无奈,为中行远献上一计。

  令手下人将独山国盛产的治疗风寒的便宜药材柴胡、麻黄等以高价收购起来。药商见有利可图,大肆在乡间收购,那些时日此类药材几乎叫赵国抢购一空。

  因独山国位置偏北,比赵国要冷上许多。每年因天气寒冷而得风寒者不计其数,当年冬日却因无药可医,得病损伤者数万。

  军中战斗力大大减损,独山国被迫乞降。战后中行远也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却故意将窦氏冷落一旁,斥她心思歹毒,令母国陷入不义。

  独山国国君适时为中行远献上美姬,二人正是窦氏的两个姊妹,这二人以美色/诱惑,将中行远迷得颠倒,又进言叫赵侯除掉窦绾及其子。

  窦氏在这样的夹缝之中生存,其日子艰难,可见一斑。之后不久中行远驯服烈马之时,从马上摔落,不久后撒手人寰。

  窦氏的儿子继承了赵侯之位,她便成了公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再不敢有人在背后对她揣测议论。

  这样一个人,她若是执意要赵侯迎娶窦绾,赵侯当真可反抗得了么?

  赵侯的能力虽毋庸置疑,可遇上亲祖母窦氏这样大风大浪都历经过得长辈,熙宁觉得他也并无多少胜算。

  “公子对窦绾并无男女之情么?”

  赵侯轻轻“嗯”了一声。

  “那公子能说得动家里的老夫人么?”

  赵侯却笑了起来。

  “人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和不为人知的一面,若是捉住了这一面,那成事便是事半功倍。”

  熙宁听到这一句“弱点”不可避免的抖了一抖。

  她的弱点不正暴露在水中么。

  “祖母的弱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熙宁赶忙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敢知道。”

  熙宁如此天真烂漫,总算叫赵侯阴郁的心情添上了几分愉悦。

  熙宁心中暗暗计较着,她一个小小军官知道这些做什么,恐怕会招致杀头之祸。

  她不由将手伸到了自己脖颈两侧,好生的抚了抚尚还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她可是很惜命的。

  “人事不能两全,不可能既不丢掉远在天边的骨肉亲情又能抓住权势地位。如此纠结缠绵,最后恐怕会哪一个都捉不住。”

  熙宁似懂非懂。

  但却很佩服窦氏,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在男人的政治漩涡里搅弄风云,培养出那样出色的老赵侯,谁也不能小瞧了她去。

  熙宁知道窦氏同中行显二人之间并不亲厚。窦氏并不满意赵侯的生母,也就是如今的细君,做公宫的女主人,在老赵后年轻之时,她便给自己的儿子相准了独山国的一位姑娘。奈何老赵侯与如今的赵侯皆是一样倔强的性子,不肯听她的摆布,按照自己的喜好在赵国大族之中挑选了自己满意的妻子。

  窦氏不喜欢细君,因而对细君之子也一向是淡淡的。

  这些隐秘之事逐渐串联起来,熙宁便知道赵侯大概已经做好了同祖母撕破脸的决心。窦氏背后可还有她亲自培养起来的一众老贵族,守旧党,掣肘中行显治国,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熙宁舔一舔自己干燥的嘴唇。觉得刚进屋来之前喝的那一盏温水,似乎有些不够。

  这便是他近来脸色不虞的原因吧。

  这边熙宁尤在遐想,赵侯却闭上紧双眼,不知是又瞧到了什么,无意识的上下滚动着喉咙。

  “我瞧你经常到陈小孩家帮忙。”

  赵侯实在搞不清楚,心里那从未有过的异样念头到底是什么缘由。只是一时按捺不住,随口便问了出来。

  熙宁在另一头“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小孩儿是个好孩子,小妹又十足的可怜。”

  赵侯等了一时,却未听到他对剩下那人的评价。

  “那么——凉月如何?”

  他声音突然有些发紧,不过熙宁倒是未听出这声音的异样来。

  “凉月?凉月也是少见的好女人。若不是她夫君早逝,以她那吃苦耐劳的性子,日子该过得很是美好。”

  熙宁脑中浮现出小妹的笑脸来,这样太阳花一样可爱的小姑娘,今后会变成痴傻模样,她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凉月生得好,家里内外操持得井井有序,日后再寻个般配的汉子过日子,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赵侯越发抿紧了双唇,在汤泉中换了一个姿势,“你是这样想的。”

  熙宁点点了点头,“对,这样的想法不是很正常么?”

  他的回应淡淡的,“正常。”

  “我记得,凉月——似乎大你几岁。”

  “大我三岁,同我阿兄年龄差不多大,还很小哩。”

  熙宁捧着脸尤自想念起柳熙覃来,同样的年岁,阿兄还未曾娶亲,凉月的孩子已经这般大了,人生际遇真是有趣。

  “他若是也能有阿兄或者阿弟帮忙,日子还能过得轻松些。”

  熙宁暂时按下对阿兄的依赖之情,又说回了凉月如今的状况。她知道凉月自双亲去世之后,便同其他的兄弟们不太走动了。

  熙宁自己过得凄苦,却尤其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还要辛苦,心肠柔软的不可思议。

  “我瞧你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熙宁不知这个时候赵侯为何要谈起这事,她这样的身份,娶妻生子还是嫁作人妇恐怕都做不到,也不必去耽误别人了。

  “可有,相中之人?”

  熙宁突然可以听到赵侯洗刷身上之时,那哗啦做响的水声,不知他为何突然像带着小性子一样做出这许多声响来。

  “我这个做阿兄的,是不是也要在这里先恭喜了?”

  熙宁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恭喜我,有什么可恭喜的?”

  熙宁想,这人果然是个小心眼的,他不乐意同窦绾一起,自己恭喜了他,他便怀恨在心。她只不过说这么一句罢了,赵侯立刻就要把她也拉下马,阴阳怪气的回击,也要恭喜熙宁。

  想想远在天边的东华伯府,再想想被赵侯绑在身边的自己。嫁人生子么?太遥远了,她不敢去想。

  “我一辈子给公子做侍从,公子肯不肯?”

  赵侯心里有一角起了涟漪,他握拳咳嗽了下,这几日的郁色仿佛一时之间都熨帖了起来。

  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泡汤泉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熙宁看赵侯仍旧没有起身的准备,便自己先悄悄从水中站了起来,贴着边朝着屋内退了进去,赵侯在另一边闭目养神,听到那细微的水声响动便问,“怎么,你泡好了?”

  熙宁道一句是,“时间泡得太久,我头有些痛,这就准备回去了。”

  赵侯将视线摆正,看着远处山上一小片苍翠的树冠,“你先去屋里小坐,我稍后便到,咱们一起回去。”

  熙宁道一句,“知道了。”

  便匆匆退了回去。

  熙宁小心观察周围,幸好这几日汤泉小馆无人,这边又都是小小单间,赵侯那边也只是在闭目养神并不曾多分一个眼色给她。

  她心下稍安。

  仔细瞧瞧这小屋布置,倒是古朴别致,虽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但有花有枝还有造型有些粗糙的梅瓶,更有颇为精致的木匣子。

  熙宁对着木匣子好奇,不知在这里放一个这物事是什么用途,待她穿戴整齐又用一块粗布将头发裹了起来,这才伸手去碰触那木匣的盖子。却见是一只小小的首饰匣,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那铜镜光可鉴人,一旁还摆着一只小木梳。

  她看那镜中的人儿,因在汤泉之中浸泡的久了,脸色越发的细腻红润,红唇似血,乌发如瀑,这红与黑的冲突叫她整个人娇艳的不得了。

  熙宁突然有奇怪的念头升上来,她这样的颜色,想必不比那窦绾差了几分去吧。

  想到这里却又突然觉得唐突,她赶忙打断自己这不合时宜的遐想。跟窦家姑娘有什么可做比较的,人家可是那样高贵的人呢,她这样告诉自己。

  熙宁捏起那只小小的木梳,将已经裹的半干的头发放了下来,耐心的在从前至后一点一点打理自己的头发。

  在军中不可能有铜镜这样的东西,她不过每日去取水之时,在河边照照自己的面容罢了。在外日久,脸上难免因风吹日晒粗糙了许多。

  熙宁将那木匣子底层翻开来看,终于瞧见一支擦脸的香膏子。是集市上最为便宜的那一种,膏体厚而油润,轻擦一层在脸上,过后便会觉得闷得慌,是阿娘在世之时,绝对不允许自己碰的那一种香膏。

  好在现如今她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指甲轻刮了刮上面已经干涸凝固的部分,取了下面的膏体在手心揉搓化为油状,之后便小心地按压在了脸上。熙宁将鼻尖凑近到手心去闻,有一种淡淡的桂花的香味儿。

  她这下满意起来,如今能让她做一天女孩也是好的。

  约等了一刻钟的时间,熙宁才听到隔壁的赵侯回到房间去。

  赵侯穿衣之时瞧了瞧方才还挂满浊物的右手,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白日宣淫有违圣道。再看看自己身下总算恢复平静,幸而熙宁早早的便泡好出去,不然让他再等下去,恐怕要憋死在池底了。

  果然开了荤的男人就是容易激动,他从前倒不知道自己还会如此不耐。

  没由来的又想起方才在栅栏另一头,隐约瞧见那细白的轮廓,身下便又有蠢蠢欲动之势,赵侯不敢乱做他想,急忙收心。

  熙宁暂且不去理他,单单将已经打理好的头发凑到火盆旁炙烤着。偶尔拨弄几下,便听到发间的水珠掉入火盆之中的呲啦声,叫她觉得当下的情景极有意思。

  赵侯的动作却比熙宁迅速很多。只见他将身上水珠擦拭干净,将头发烤到半干之后便戴冠将头发束到一起,这下终于整理好心情,走到熙宁屋外扣了扣门。

  熙宁这时也打扮稳妥,她又仔细查看了下,确定上上下下没有暴露之处,瞧不出什么破绽来,这才开了那小小的木门将赵侯放了进来。

  “可收拾完毕了?我瞧天快要黑了,还是早早回到营中的好。”

  熙宁回身去将自己换下来的衣物包袱背在身后,赵侯瞧着她踅身而去的身影瘦小可怜,有些莫名的记忆似乎在与她的背影重合。

  还记得那女子的身形,也是这样孱弱的模样,可身前却很丰润,一度叫他不忍释手。

  他摇摇头不知自己又在胡想些什么,他兄弟的小身板儿他怎会不知,跟那丰满的姑娘如何能相比?

  吃了肉也不过就几日的时间,难不成自己也魔怔了。

  可见女人能扰圣人心境,在得胜回赵国之前,还是万万不要同女人再有接触才好。

  熙宁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事,只是泡完了澡,心情总算舒畅。

  赵侯先出门牵马,看他从自己身前走过,便觉得他哪里好像同刚刚过来之时不太一样。

  虽然衣裳还是往日里他爱穿得那两套,发冠也未曾换掉。

  赵侯有意无意将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只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更好看了些,皮肤也较往日细腻。小脸红扑扑像一颗讨喜的红苹果。

  熙宁到柜前将自己贵重的东西换了回来,又将手牌摘下递给了店家,想着一会儿又要同赵侯同乘,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这也没什么的,把自己同他想象成两个男人罢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她正要上马,赵侯的脸庞却突然凑近。

  赵侯这下终于知道熙宁哪里不同了,他脸庞上抹了香膏子,那桂花的香味,扑得他浑身都是。

  熙宁也未想到,回来时不是二人共乘,而是赵侯替自己牵马引路。

  她看着赵侯结实又魁梧的身板,在自己身边默然前行,觉得这人古怪得很,她总也看不透。

  她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居然都未派上用场。

  他不说话,熙宁也并无攀谈的意思,瞧瞧路边光秃秃的树枝,又望望远处日渐西斜的红日,日子静谧,若能日日都有这样闲适的时光多好。

  索性还有一程子路,她那视线不知怎的又移在他的身上。细君是怎么将他养得如此健壮的,又有这样高的身量。他头发黑而密,人说重发之人命中带贵,果然不是虚言。

  他又有堂堂好相貌,不是独山国窦氏一族男子的精致,如工笔画一般下笔讲究,他是摩崖石刻,刀工粗粝大气,经历风雨拷打依然挺立。

  窦绾会倾心于他,熙宁其实并不意外。无边的权势再加上过人的手腕,莫说他本就长相英武,就是长相逊色些,恋慕者大概也不会少多少罢。

  熙宁正望着他出神,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赵侯已经回头,立马对上她的视线,“饿了么?”

  熙宁突然生出一种偷窥被抓包的局促感。

  为了打破这怪异的氛围,赶忙摸了摸自己小腹,“嗯。”

  她最近是要饿得快些,只是食量还未见涨,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身体要蓄热所致。

  赵侯琢磨着还有段旅程,还是骑马回去的快些。便不再顾及仍有些敏感的身子,也不去倾身嗅那好闻的桂花香气,翻身催马向前。

  营里正灯火通明,熙宁回来正赶上暮食。

  赵侯大概有急务处理,下了马便独自离开了。

  熙宁从伙房处分了两个蒸得软糯的白薯,又端了一碟小菜准备回帐中休息。

  途中遇到在帐外呼噜噜喝汤的三爷,被他笑一句,“柳兄弟吃得少,比我家里那位还挑拣哩。”

  熙宁看他便乐,将怀里揣着得白薯递给他,“三爷来个。”

  万三摇了摇头,“你多吃些,瘦的竹竿样儿,以后如何讨媳妇。”

  他挺起腰板儿,“得像三爷我学习学习,吃得多干得也多,老丈人喜欢的不得了。”

  说完又贼眉鼠眼的四下瞧瞧,确定此处没了外人,“再不济也得像侯爷一般,身材勉勉强强也过得去,在咱们营里,算是能堪堪排在三爷后面吧。”

  熙宁就喜欢听他胡说八道,咧开嘴同他一齐笑了起来。

  “欸,别给别人说啊。”

  三爷巡视一周,又给熙宁再次预防。

  “不会。”

  熙宁笑眯眯给他肯定回复,“我也觉得三爷强些。”

  万三颇有些傲娇,眉飞色舞的嘚瑟,“正是这话呢。”

  说着突然又想到有件事情,“你家中来了信,你等着……”

  万三急忙放下碗筷,两手在腿侧胡乱摩挲两下,蹭掉了手上的汤汁,才小心将那布帛递了过来。

  熙宁接过来道了句谢,便赶忙回帐中翻看。

  来信之人却并非兄长,而是东华伯。

  熙宁已年过十七,再过一年,阿娘替自己提前充在都安郡衙独园库房之中的财产,便可以尽数赎出了。

  东华伯当日侵吞阿娘的嫁妆,其实只是一半,另一半留在独园,这本来是阳家族老的意思,防止阿娘另嫁后薄待了熙宁,如今也算歪打正着,可巧没有叫那狡诈阴险的东华伯将阳家财产吃干抹净。

  可惜阿娘出嫁之前,阳家族老为了震慑东华伯,将独园之事悉数告知,他现在正是惦记上了自己这笔资金,正威逼利诱叫自己把它都吐出来。

  “莫耍心机,使性子,鱼死网破之时,阳家和赵侯不能饶你。”

  熙宁知道他是在拿着自己的女儿身份做威胁,阳家和赵侯她一个都吃罪不起。

  熙宁歪倒在草垫上,叫恶人缠上,她突然恶心上头,爬起来将今夜吃得东西尽数吐了个干净。

  熙宁抹了抹嘴角吐出得残渣,心里满是浓浓不甘。

  若她真的肯将所有财产送与东华伯,这人就不会再来纠缠了么?

  恶人不会懂得见好就收,他们是没有底线的。赵侯老早就告诉过她,败军以为乞降能得一夕安寝,今日割地,明日赔款,龟缩在公宫里粉饰太平,而得利者如他,只想一网打尽改朝换代罢了,不要做天真妄想。

  她为了阳家的阿爹,也断断不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