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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世魔头重生为我师妹 折梅手 5817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3章

  圣贤院中。

  窗台上, 小水缸里的乌龟通身雪白,一动不动,显得格外文静。

  纵横交错的窗棂影落在衡宁的脸上, 她打开飞玉笺,默默地看那兔子给她发的新消息。

  兔子告诉她, 食物短缺时, 白鹳会杀死自己的孩子。不过还好, 她救下了那只幼鸟。还附上了一张幼鸟躺在她掌心的图。

  衡宁莫名地想, 画面外的兔子是怎样看着这只幼鸟的?

  一定又是那种专注的眼神,她看什么都那么认真又天真。

  呵。

  她眯了眯眼,快速回道:“杀婴的, 岂止是鸟。”

  手指移动到发送上却顿了顿。突然又将这句话抹掉,最后只回复了一个“哦。”

  “你怎么在这?”

  衡宁回过头, 不出所料是婳梦。她的腰肢如柳般柔软,妩媚地越走越近,铃铛轻响,似从梦中来。

  衡宁挑了挑眉:“怎么, 就准你经常站在这晒太阳, 不准我带它晒太阳?”

  婳梦轻笑,目光落到小水缸上。

  “一只白龟。”她说,“是个有灵的神物。”

  “说说看。”衡宁与她并肩而立。

  一人劲装利落, 长发高高束起。

  一人红衣翩跹,墨丝倾泻而下。

  截然不同,又难得和谐安宁。

  “龟的外形,上隆象天, 下平法地, 盘衍象山, 四趾转运应四时,文着象二十八宿。”婳梦道,“既有天地法相,便可通神占卜、感知吉凶。”

  “牵强附会。”衡宁冷哼一声,“不过是你们阴阳家的无稽之谈罢了。”

  兵家女子真是快言快语。婳梦并不恼,继续说道:“上古时期,伏羲女娲藏于巨龟之口而避天灾,后结为夫妻,繁衍子民;大禹治水,有神龟自洛河浮出,背驮《洛书》助禹疏通河道,划分天下九州。民间亦有龟龄鹤寿、龟鹤延年等长寿之说,寺庙陵寝中则多以赑屃驮功德、佛法石碑。由此可见,它如何不算得上是神物?”

  “它不过是只乌龟罢了。”衡宁侧过脸去看向婳梦,她的剑眉锋利,如群峰耸立,“无趣又傲慢的人却要给予它传说和意义。”

  对方没有闪躲她的目光。

  婳梦轻勾起唇角,狭长的眼睛充满了朦胧的笑意,如雾笼群峰。她意味深长道:“神物,图腾,信仰……确实愚蠢。可笑自古以来,这天下便靠这些愚蠢的东西维系。”

  聪明的君主,利用、夸大,甚至创造这些东西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不过,也有一种人,明知信仰没有什么作用,却也偏要去做。

  譬如那所谓启始农耕的惊蛰节日。就算不举办春日祭典,种子依然可以种进土地,结出果实,四季也照常轮换。所以婳梦会质疑,用春祭设圈套,真的能杀得了谢知棠?

  周祉君胜券在握:“只要那些农夫们信奉惊蛰节存在有意义,谢知棠就一定会让它按时举办。”

  衡宁用食指随意地敲了敲玻璃缸,发出极细而长的声音。

  婳梦思绪回笼,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倦意开始如日光蔓延。她浅浅地打了个哈欠,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她走到中途,忽然转过身去,看着衡宁给白龟撒了一把吃食。

  玻璃缸上映着一道淡淡的七色虹光。

  婳梦没头没尾地问道:“你有过想要保护的人吗?”

  衡宁的手没有丝毫停顿。

  “从未。”

  ——

  润禾镇,一户人家。

  木窗和门上的“春”、“福”字已逐渐褪色,五花八门的黄色咒符贴得到处都是,空气中还能闻到烧符纸香烟的气味,显然是举办过多次巫蛊驱邪仪式。

  青泷吸了吸鼻子,朝外望去。

  在她的目光尽头,师兄谢知棠正相送赶来商量事宜的镇长。

  镇长鸡皮鹤发,须眉花白,好不容易盼到春祭在润禾镇举办,恰逢花朝节与惊蛰同日,本以为可以热热闹闹地大办一场。没想到如今因陨石流言四起,有说润禾镇不详,也有说今年天谴将至,五谷不结。

  老镇长愁眉泪眼,已是多夜未眠。他颤颤巍巍地抓住谢知棠的手:“谢小先生,春祭不能取消啊不能取消!”

  谢知棠任他抓着,安慰道:“您放心。您且将明日春祭的一切照常准备。”

  少年的嗓音清新朝气,年纪尚轻。但听了他的话,老镇长不住地点头,似吃了极有用的定心丸,抹了把眼泪,“老朽谁都不信,就信沅圣和您!”

  青泷安静地听着,伸出手将门口被风卷起的春联细细抚平。门上还挂着一篮花,因这户人家的女儿正是今年被挑中的扮花神者。

  送走老镇长,谢知棠和青泷回到人家的庭院中,裴淮序迎面走来。

  谢知棠问:“那姑娘如何了?”

  裴淮序道:“瑶妹说,这姑娘跟扮雷神的那男子一样,中了阴阳家的控梦术。”

  他们刚才已经拜访过扮雷神者,虽然燕瑶为他解了梦魇,但仍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休养。

  “那这姑娘?”

  “也至少需要半月。”裴淮序冷静而严肃地问道:“糖糖,眼下你如何打算?”

  谢知棠看起来一点也不慌乱。

  他轻巧道:“打算?打算我们自己上咯。”

  裴淮序略略思索,同意他的看法:“既然这幕后之人不想春祭举办,我们定不能如他们所愿。明天我去扮雷神,瑶妹扮作花神。糖糖你就在暗中观察。”

  “你去扮雷神可以,”谢知棠摇摇头,“但花神不可由燕瑶扮作。”

  裴淮序问:“为何?”

  谢知棠道:“扮雷神者只需锤击大鼓,淮序既为乐家弟子,此事应当不难。但扮花神者,须饮茶焚香分百花糕,礼仪流程众多,一举一动不可有半分差池。被选中者往往都需培训一月有余,贸然让燕瑶顶上,恐怕不妥。”

  虽然谢知棠已表现得极为轻松自如,但裴淮序仍能感觉到他那无心的生疏。

  糖糖之前都是喊他们阿裴和阿瑶。

  裴淮序表情无恙,平静道:“糖糖说得在理。但瑶妹是眼下唯一的人选。”

  “当然不是。”谢知棠笑了笑,他伸出手。

  元炁·巽风!

  少年的衣衫被风鼓动,蓝色的发带如飞鸟高高扬起。

  门口处挂着的花篮稳稳飞来,落在谢知棠的手中,弥漫了一路的花香。

  他露出小酒窝,发尾还在微微摇晃:“还有我呢。”

  清雅的花香溢开在青泷的鼻间。

  师兄是要扮演花神?

  是了,书上记载,花神本就有男有女。

  只不过若由男子扮花神,要求更为严格。因世间男子不似女子清澈,大多浊气不堪。唯有真正的高洁君子之士,才可扮作花神,才会被参与春祭的人们认可。

  师兄深受人尊敬,并对祭典繁琐的礼仪了然于心,由他扮作花神最合适。

  但正如青泷所料想的,裴淮序不同意。他说道:“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对方意图如何,身份如何,我们全部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对方可能有阴阳家的人。阴阳术诡秘莫测,还是由瑶妹出手最为稳妥。”

  青泷理解他们的担忧和对谢知棠的保护。她一如习以为常的那样,站在旁边默不作声。

  从前秦曜与朝臣讨论时局政事时,她连议事厅都不可以进,只可笔直站在庭院里,像一棵不会说话的树,等候着需要她执行的命令。

  其实她不识字,也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阴谋阳谋。

  有时候,青泷会盯着自己的影子发呆。影子在早上高高长长,到了中午会变矮。

  青泷想,它是不是在一个地方待腻了,所以才会变来变去。

  还有些时候,她的影子上会叠加另一个人的影子。她不用回头便知道,是王修来了。

  除了王修,其他人不会靠近她半步。

  王修的影子在地上鞠了鞠躬,他每次都要特来向她问候一声“青泷姑娘”,之后才大步走进议事厅。

  只是现在的青泷不再低头看影子。师兄总教她抬头看阳光,看四周生机盎然的花木。所以,青泷看着师兄臂弯处抱着的花篮,发现里面放了很多种类很多颜色的花。

  有淡黄色的迎春,深红的山茶,粉樱,白兰……

  她已经可以认出这么多花了。

  其中要属白兰尤为美得动人,其名唤雪影。花瓣通透纯净的,温润如玉,叶片鲜绿,相互掩映,如高山落流水,雪山立青松,气势宁静中不失磅礴。

  下一秒,兰花猛然向青泷倾斜。她还没来得避开,谢知棠已经侧过身来,他打趣道:“我们农家可不会输给阴阳家。师妹你说呢?”

  叶姿俊美的雪影兰花与皓齿明眸的少年人一同闯入眼眸。

  青泷眨了眨眼睛。

  谢知棠认真地鼓励道:“师妹,你是农家弟子,对春日祭典有何想法尽可以说出来。”

  青泷能感受到裴淮序蹙着眉投来的目光。

  她理解他们的担忧和对师兄的保护。

  但她更明白师兄。

  “师兄,我同意你说的。”她轻声而坚定地说,“农家弟子应首先确保春祭不出差池。”

  更况且,她在看到控梦术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

  如果想针对师兄的人是秦曜,那么避也没有用。

  “两票对一票,淮序你输了。”谢知棠笑说。

  ——

  春日祭典一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当天剩余的时间,燕瑶在尽心调理中蛊之人,裴淮序练习鼓乐,青泷听谢知棠讲解祭典礼仪,因为明日她要做陪在花神身边的“神侍少女”。

  一直到天黑,每个人都默契地掩饰内心的焦虑。

  ——孟昱还没有回来。

  以他的脚程,当天来回一趟绝非难事。

  若孟昱不能准时带回储存珠和留影珠,明天早上,谢知棠又会忘记一切,忘记身边人是谁。

  回到客栈吃过晚饭后,青泷在灯下伏案写字。

  桌子上的宣纸、砚台、砚屏都被摆的整整齐齐,像幼童初入学堂,规矩而恭敬。

  她刚刚学会毛笔,握得还不够紧,总在不经意间在手背上、脸颊上溅上墨汁。青泷写完了一页纸,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等待墨干,又思索着,在下一张纸上作画。

  等画也作完了,窗外的夜色已完全漆黑。青泷起身去寻燕瑶,想打听一下孟昱的情况。

  刚到房间门口就听到屋内两人在悄声商议,她本想着非礼勿听,乖乖捂起耳朵,奈何听力向来敏锐,燕瑶的声音如细线钻入耳朵。

  “四处都打听了,没人能联系上孟昱,他的飞玉笺也一直未读……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裴淮序冷静地安慰她:“以孟昱的实力,外人欲加害于他,必定有一场大战,绝不会像现在这般音信杳无。小宴已经派出机关鸟暗中巡逻,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燕瑶迟疑道:“那糖糖那边?”

  “暂时瞒住,不必叫他担心,”裴淮序沉默半晌,轻声道,“做好明日他不记得我们的准备。”

  青泷的视线向前移动,落在谢知棠的房门上,从门缝里没有透出一丝烛光。

  师兄或许是睡了。

  可她还是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少女的脚步声很轻。黑暗与无声中,她静静地站在木门前。

  十几年来,她守过很多很多的门。她陪着秦曜从皇子住处到东宫,从皇城到各地郡县巡视。

  无数个夜晚,那些华丽的、花纹精美的门在她身后,很高很重,要她背负着不能前行。

  此时此刻,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门。历经岁月的洗刷,杉木门已经着色不均,偶尔有几处裂缝,但整体干净整洁,古朴淡雅。

  它也看着她,似乎在问她。

  问她的眼睛,是在看它,还是透过它在看门后的人?

  青泷没有回答。

  她只是想起了田埂上的风,那只用草编织的燕乘风飞远;

  她想起了樱花林中的风,飞车从落英缤纷中驶过。

  风从走廊吹了过来,将少女的长发扬起。

  然后善解人意般,“吱”地一声,将杉木门推开。

  师兄没有锁门?

  青泷有几分诧异,她犹豫着要不要询问,就听到有人唤她:“师妹还没睡?”

  声音却不是从屋内发出来的,而是从窗户外。

  青泷抬头望去。

  澄澈皎洁的月光落满了窗外那棵高大梧桐树,照得树叶亮亮的,如同下了雪。

  谢知棠就坐在满树的雪中,一手懒懒散散地枕在枝干上,一手挽着卷卷,正冲着她浅浅地笑。他说:“我方才还想着,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辜负春心,独自闲坐独自吟。如今有师妹相陪,可谓幸甚。”

  这便是邀请了。青泷没多说话,只脚尖轻点,元炁·巽风,轻灵地落在谢知棠身侧坐好。后者暗想,师妹的修为倒是不错。

  她双手接过卷卷,轻揉它的头,问道:“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知棠手指夜空:“看星星。”

  青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星河散落,忽明忽暗,在那遥远的空中兀自静谧。

  星星落在少女的眼睛里,就像珍珠一样闪烁。她不由自主道:“师兄,我不会看星星,可是我觉得它们很美。”

  青泷口中的“看星星”是指观星推演。

  皇宫中,阴阳家掌管的钦天监专司观星。他们以紫微斗数聚帝王之气,并从一颗星的闪烁明暗来决定朝堂乃至后宫的人事变动、诸事吉凶。

  可是青泷始终觉得,星辰流转,神秘浩瀚,想告诉世人的,绝不是这些事。

  “师妹现在不正在看星星吗?”谢知棠指了指眼睛上,笑道。但很快他就正经起来:“师兄教你。”

  他将二十八星宿细细讲来,又具分为东方苍龙七宿、南方朱雀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和北方玄武七宿,正所谓“天之四灵,以正四方”。

  谢知棠问道:“师妹看今日的天象如何?”

  青泷目不转睛地望向夜空,按照师兄的教导,回答道:“东方苍龙,角宿初露。”

  谢知棠肯定道:“不错。民间有一句更通俗形象的称谓:龙抬头。”

  他将星宿与时节联系一起,青泷很快意会道:“反过来,若观此星象,便知惊蛰将至,阳气生发,春耕将始。”

  “很好。如此正是:龙抬头,千家万户使耕牛。”

  谢知棠显然很高兴。

  他总担心自己有一日会忘记农家的诸多学问技艺。现在有这样灵气的师妹,他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他的目光随着青泷的手指上下移动。少女专心地描着星象,突然扭过头来,好奇道:“除了惊蛰,师兄,它们还对我们说了什么话?”

  ……

  就像骤然闯入他视野的小鹿,她前倾身子靠过来,有着无人能想象出的柔软而坚定的目光。这种温柔淹没了整个世界,身后的梧桐叶悄然坠落。

  谢知棠偏过头去,过了好一会才语气无虞地问道:“我可有同师妹提过二十四节气?”

  青泷捏捏卷卷的耳朵,点了点头。

  “二十四节气,与这二十八星宿相伴而生。”

  在谢知棠的讲解下,无垠的星空如同一只巨大的表盘落在青泷的眼睛。永恒不动的北极星为表芯,北斗七星为指针,二十八星宿为刻度。

  “观斗柄指向,参照星宿坐标,知时序变换,用以指导农事。”

  事实上,早在远古,先民就已经开始探索星象用于预报天气。可惜,由于缺乏系统的总结和记录,关于星象与农事更多的经验散落在时光长河中,无从找寻。

  日月星辰与历法气象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而博大精深,农家沅圣一直有心将其整理成册,必然可得更为精准的农业活动指导。

  但星辰观测常需以百年为基本时间维度。人短短一生,如何与无际宇宙,辽阔大地相比?注定能窥探的秘密少之又少。

  实乃他心中憾事一桩。

  “星辰旋转天穹,田野蔓延大地。”谢知棠最后说道,“天行有常,周而复始。百姓应天顺时,耕作有节。这是天与人的默契与约定,故有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生生不息。”

  青泷恍然大悟。

  这才是它们想告诉世人的话。是它们想告诉土地,庄稼的话。不需要钦天监用精密的方盒呈上,不需要高深莫测权衡多方利益后的解说,它们就这样大方而安静地悬在头顶,让千千万万黎民听得懂它们的话。

  “真好。”她轻声说。

  风从背后抱住少年少女,被照得如雪明亮的树叶朝着各个方向尽情起舞。

  他们就这样长久地静静地坐着,望着星空。

  真好。谢知棠想。

  “对了……我还没有问师妹叫什么名字?”

  “师兄,我叫……青泷。”

  “好名字。”谢知棠确认了是哪两个字之后,说道,“泷乃雨水,雨润天下青。”

  青泷,青泷。

  睡觉的时候,这个名字总是反复出现在谢知棠的脑海,包括那双眼睛。他终于确认自己睡不着,便起来点了灯,在纸上写下那两个字。

  还剩最后一笔画的时候,谢知棠却愣了神。浓重的墨汁从笔尖“啪”地一声滴下,将烛火惊得摇曳不定。

  即使他能用纸笔记下她的名字。

  可是他要如何留住这种心情?

  ——

  墨汁在纸上缓缓流淌,勾勒出画中女子沉默的站姿。

  在王修绘作的数以万计的画卷中,青泷总是站得笔直。他还记得,初见时人群如潮水散去,她站在尽头。后来,他见过她站在东宫庭院,无论日月轮换,守着太子殿下;他见过千军万马之前,猎猎狂风掀起她衣袂的一角,而她如竹,不曾有一丝弯折。

  书桌前,王修画毕,放下毛笔。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照着地上孤孤单单的影子。

  哀伤几乎要从男子的眉目中溢出,他用手描着画中女子的轮廓,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青泷脸上的面具是否也如此冰冷?

  他不知道。

  青泷还活着的时候,他从未问出口。

  他唯一敢做的,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站得离她近一点。让自己的影子和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透过影子,他张开手,小心翼翼地拥抱着她。

  从一个青楼女子所生的野种,到如今最尊贵的相府继承人,在许多人眼中,王修似乎一夜间拥有了一切,权势、地位、金钱。

  没有人知道,他想要的,不过是一片影子。

  王修闭上眼,任墨水染在他向来素净的指尖。他轻声念道:“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

  他不像秦曜,他早就明白诛杀阵断魂灭魄。

  什么都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没有她的人间寥寥无味,又何必对一把剑念念执着。

  但为了秦曜,明日他要去春日祭典,要去见预言中问情剑的新主人,农家谢知棠。

  ……

  窗外传来女声,打断了王修的思绪。

  “王大人还未睡下?明日成败全仰仗于您,还请大人早点休息。”

  王修收起画卷,淡淡道:“不劳圣女挂念。”

  周祉君有些意外。

  王修向来温文儒雅,无论对待鸿儒或是白丁,皆是彬彬有礼。倒是极少见他这般肃冷的语气。

  今日也并非是青泷的忌日,难不成是因了那把问情剑,又勾出他许多愁绪来?

  星月闪耀,阴阳家圣女的裙衫上无数的白色莲花若隐若现,美得清纯神秘。周祉君不再去想,她动了动手指,用飞玉笺向秦曜传送消息:

  “一切准备就绪。请殿下静候佳音。”

  除了太子殿下,圣女的思绪不会为其他任何人停留。周祉君望向天空,苍龙七宿的角宿明亮,她身上的白色莲花随之愈加热烈地舒展,似涟漪般飞快地起起落落。

  是该加快些了。

  尽快除掉上官泷,确保问情剑万无一失。

  如此,不论是太子殿下,还是她自己,都才能心无旁骛地完成湘妃娘娘的命令,也是他们此行圣贤院的最终目的——寻找苍龙卷轴。

  御魂丹已经丢了,这一次绝不能再失手。

  作者有话说:

  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

  注意: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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