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芳华这样的年轻医生插不上话的。因为那需要几十年的手术心得和经验积累,相互之间才可以碰撞出火花,才可能慢慢斟酌出一个完美无瑕的手术计划。
芳华转过头,和周围几个年轻人讨论起来。他们针对这个病人病情的其它方面讨论着,大家特别对智力提升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纷纷猜测着其中机制。
芳华说:“现在关键是没有病理资料,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类型的胶质瘤细胞。虽然我们都觉得是一级和二级胶质瘤的可能性大,但具体是毛细胞星形还是巨细胞星形,还是少突胶质或者少突星形,都不知道啊。所以,这智力的问题真没办法解释。不过,我也真的很感兴趣就是了。如果这里面的机制能搞清楚,再能应用到临床上,那不是能让中国人变得更聪明了吗?”
几个年轻人不由都被芳华的奇想逗得发笑,只不过都压着声音,没敢大笑。
芳华也微笑着转头,想看看主任们讨论得如何了。但她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似乎在注视着自己。
她顺着那感觉看过去,见到学习室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医生。
这人应该不是脑外科的吧,因为从来没在学术活动上见过。但是,芳华却觉得她有点眼熟。再见到她胸牌上明显的“解放军总医院”标志,芳华知道她是这里的医生了。
让芳华奇怪的是,这女医生见到自己看过去,就冲自己点头示意,仿佛是认识自己一样。芳华虽微感奇怪,但也礼貌点头,微笑示意。
但那女医生却没有笑,又转过了头看向前面的纪主任等人。虽然她的面色平静,但芳华怎么感觉刚才目光交接的瞬间,那人的眼神竟带着浓浓的哀戚。
芳华也转过头,将刚才怪异的感觉丢在脑后。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
前面几个主任最后都说,要想达到总部首长的要求是很困难的,这手术方案必须慢慢斟酌。好在这病人的病情发展还不是太快,还有时间做好充分的术前准备。
纪主任也只好将复印好的资料发给专家们,请各位专家回去后再好好推敲斟酌,随时保持联络,三天后再请他们来会诊。
散会时,医生们纷纷起身离去,纪主任却把芳华叫住。芳华走过去,等纪主任发话。
纪主任却冲芳华身后点点头,然后对芳华说:“不是我要找你,是江大夫找你。”
芳华转头,见到刚才门口的那位女医生正站在自己身后。她伸出手,说道:“小林,你好。我叫江澜,是江波的姐姐。”
*****************************************
一百三十七、我是医生
一百三十七、我是医生
跟在江澜身后,走在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地下通道里。芳华的脚步异常沉重。
从**西门出去,穿过大马路就是军职病房楼。但本院的医护人员都习惯走地下通道过去,特别是冬夏,这里面没有风雪也没有酷日,比走路面安逸。
而且从这里进军职楼只要通过地下的岗哨就可以了,比走地面的大门手续简单,毕竟知道这条道的只可能是本院的人,检查自然就没那么严格了。
地道显然也是有战备的功能,将“地道战”的精髓发挥到极致。通道很宽敞,有的地方可容两辆小车并行。分支通道也多,四通八达的,可以直接进入地面上任何一栋建筑。
这里就跟迷宫一样,即使是有标识指引,芳华跟在江澜后面也被绕得头晕了。
其实并不完全是绕晕的,芳华从得知这例胶质瘤患者正是江波后,她的思维就麻木迟钝了。
地道里隔着几米就安有明亮的节能灯泡,也有排气通风的设备,芳华都感觉到头顶有丝丝寒风在吹。
可芳华还是觉得前路黑暗,胸中憋闷。
她不敢想江波现在是什么样子,她的脑海里只是时不时蹦出一行两行,在书本上看到的关于胶质瘤的信息:
胶质瘤无法根治……
胶质瘤难以做到肉眼切除……
恶性度最高的胶质母细胞瘤。术后五年生存率只有5.5%……
胶质母细胞瘤患者单纯手术治疗,平均生存期只有半年左右……
对胶质瘤,这个脑外科发病率第一的颅内肿瘤,芳华很熟悉这些信息。可是,从来没想到,当把这些信息和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最亲近的兄长联系起来时,自己竟然这么痛恨起这些冰冷的数据。
这些都等于是在宣判一个人的死刑啊。
可是,江波怎么能死呢?他怎么可以死呢?
不,我的意思是,谁都会死的,江波也会。可那应该是等他,走遍了千山万水、看够了所有的风景,等到他须眉皆白、发秃齿落、儿孙满堂的时候,等到他生活得完全没有遗憾的时候,才可以的。
而不是现在,不是现在这个风华正茂的江波啊!
尽管多活了二十年,但芳华却很幸运地没有经历过至亲好友去世的打击。她重生的时候,父母依然身体不错,朋友们也没有谁意外早逝,至于祖父母都是在她还不记事之前就过世的。
所以,芳华作为医生,竟然没有过亲人去世或者罹患大病的经验。作为个人,她是幸运的;可作为医生,这样的她就显得稚嫩了。
所以,现在的芳华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
已经可以看到地下入口的岗哨时,芳华停住了脚步。
江澜转身看她。芳华看看江澜,欲言又止。
江澜走过来。拉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江大姐,我,我不知道见到江波,说什么才好?”
“就说服他,让他接受手术好了。”
“可是,你和纪主任都不能说服他,我又怎么可能呢?”
江澜心想:你不要小看了自己对江波的影响力。
她不禁想起了七天前,弟弟知道了自己病情后的表现。
他找到纪主任,谈了很久。最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然后他就做出了拒绝手术的决定,天天埋头干着他还没完成的科研任务。每天就靠药物控制颅内压,缓解着头痛和呕吐的症状。
江澜猜到弟弟以他一贯的冷静和理智接受了身患癌症这一现实,但又不愿意把最后的生命耗费在手术台和病床上,特别是术后形同废人一般的康复期。况且这样做,既痛苦又希望渺茫。
他是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能把他的科研课题搞出来,因为这是一项和中**队未来战争形式的变革密切相关的项目。它会帮助中国建设一支新型的军队。
当然,也许他是在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来忘记死亡的逼近。
或者,也许他是在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