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面前,普化松开拉着弟弟的手,两人一模一样地行了个礼:“见过钟神君,苏公子。”
雪庭的声音还奶声奶气的,口齿都不是特别清楚。但小孩的确长得快,他们一旦有了安生的日子过,这也没多长时间,可比当日在苏城穷困潦倒的小模样看着大多了。
苏泉总算挣脱了他们家钟神君的怀抱:“你们俩怎么来了?你们师傅呢?”
“日前北海有异动,师傅前去查看了。”普化道,“他说打七叶窟到万木谷来这一路都极安全,便命我们兄弟前来面见神君。”
人家话里说的是钟樾,苏泉一点不客气,蹲下薅他脑袋:“见我们干什么呀?”
雪庭咬着自己胖嘟嘟的手指:“……搬回去!”
“把什么搬回去?”
钟樾明白过来,召动了堂中的沉渊剑,也觉得优波离简直匪夷所思。这剑比这两孩子还高,是要怎么拿?
普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神君。日后师傅会亲自登门致谢。”
“别别,你让他别来了。”苏泉摆手,“让他把烂摊子收拾好就行。”
两个小和尚一脸茫然,不太明白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在说什么。
幸而苏泉也并未需要他们明白,只是忽然多了个心眼,问道:“你们知道这把剑是谁的吗?你们现在拿回去,是要交给谁?”
“给大师伯!”
这是迦叶尊者亲自在处理了。
“那你们二师伯呢?”
“不见了。”
钟樾眼神微动:“不见了是何意?”
雪庭看看钟樾,又看看苏泉,他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以极稚弱之龄开始修行,能感觉到一些自己都说不上来的东西。此刻他能觉察到谷中的灵息虽与七叶窟不同,但好似沐浴暖阳皎月,十分舒适,情不自禁地就像四处跑一跑。他太小不懂规矩,普化却知道不妥,赶紧把弟弟拉了回来。雪庭委屈地一扁嘴,几乎就要哭出来。
苏泉没忍住,伸手在他脸上一捏:“居然还有点可爱。”
一瞬间六道视线全都集中在他那只恶劣的手上,苏泉“噌”一下站了起来,恍若无事:“不见了,是说这段时间都没见到伽延尊者?”
普化摇摇头:“之前二师伯被大师伯罚跪在棕榈堂,每日都能见到的。但后来忽然不见了,大师伯已派了其他的师伯们出去寻找。”
这怎么是不见了!这根本就是逃了嘛!
苏泉唏嘘两声,暗暗感叹这帮和尚倒是挺光风霁月,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赏罚不避人,这绝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做到的坦荡。
钟樾忽然问:“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普化掰着手指,说了一个时间。
钟樾又问:“你方才所说的北海有异动,是怎么回事?”
“小僧不知。只知晓那与二师伯不见了是同一个时候。”
苏泉抱着手臂没作声。北海距离七叶窟实在天长水迢,同一时刻发生的事情也未必就会有因果联系,有时候想得太复杂了反而没有必要。
两个小和尚摇摇晃晃地抱着沉渊剑,行礼告辞。化物与隐物的仙法虽基础,但恐怕他们目前只晓得读经修心,距离这些具体术法还有些日子。乾昧山中这一带虽安全,但伽延若已逃逸,就又多了几重变数。
苏泉“哎”了一声,从普化腰间扯了一只小小的布袋,又将那名剑隐了,把带口扎紧:“回去让迦叶尊者从这里面拿,他肯定有办法。”
雪庭小声说:“苏公子好厉害!”
“那是。”苏泉被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表扬了也十分高兴,“我可比你师傅厉害多了。”
“师傅有教导之恩,就算不厉害,也是我们师傅。”雪庭一板一眼地说道。
果然和尚还是和尚,长得再可爱,也还是没劲。
两个小家伙走了,苏泉童心大起,一转身就往钟樾怀里扑。
钟樾张开双臂接住他,在他耳边道:“我算了算,如果照这孩子说的,伽延尊者失踪、所谓的北海异动的时候,我们正好被困在桐花埠的那个法阵之中。”
苏泉静了静,下巴搁在钟樾肩上,将自己的思绪逐渐归拢理清:“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件事情的推动者掌握了我们的行踪,想要刻意避开我们的感知,还是说,我们在那个法阵之中所做的每件事情,导致了这两件事的发生?”
这话说得拗口,他语速不快,钟樾一字一句地跟着,心中亦不确定:“以我们当时的判断,那具龟壳虽蕴多年灵力,但绝不是赑屃什么顶要紧的法器,否则解决起来不至于如此简单。”
苏泉明白他的意思:“能震动天下的法器,就算是他们家显赫悠久,也不会多得跟厨房里的大米似的,哪能随便拿出来给我们毁了?”
钟樾沉思片刻:“你是不是忘了另一件东西?”
两人推推搡搡地进了门,成日这么黏糊糊的,苏泉饶是再厚的脸皮也有些遭不住,此刻既然说到正事,便绕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你说纯渊剑?说到这个,其实我刚刚留了个心眼……不过那俩小光头没这么快走出你这片地界,我们可以先睡个午觉,再起来看戏。”
乾昧山中但出百里,便气象不同。两个小圆脑袋手牵着手,穿过一片桃红柳绿的山坡,正待休息一会儿,雪庭忽然盯着旁边的一丛灌木,咿咿呀呀地不知叫着什么,最后才含混发出两个字:“……师兄!”
普化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看,只见那儿挂着几个小小的果子,和周围枝叶一样的青绿色,亏得他眼尖,不然很难看出来:“酸,不好吃。”
“尝……尝。”
普化有些为难:“师傅交待过,野外的东西不可随意食用。”
雪庭听了这话,很乖巧地不闹了,自己寻了一块平坦的石头,伸出小手拍了两拍,坐下不动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万木谷的石屋里,苏泉正指着他腰间对钟樾说:“他们俩的小布袋,调换过了。”
他右手掌心的上方,悬空浮着一面镜子模样的东西,但当中都是缓缓流动的水。他之前在雪庭身上留了个小小的法诀,便是为此。他这妖法跟神仙们常用的水镜不大一样,不必依赖仙器本身,随时可用灵力化出,远隔千里也不妨事。但为难的是必须先在他所要窥看之处留下契约,若是与他毫无干系的人或物,他便无能为力了。
钟樾看了看,这他倒没怎么在意:“不是两只一样的布袋么?”
修行者们最常用的灰色粗布,大小也是相仿。
“我放沉渊剑的时候,袋口系的那个结与原先不同。”
钟樾点头,再看时,只见他们二人休息了不多会儿,便又重新启程,山高路远也不曾喊累。天快擦黑时,普化忽然停了停。
只见不远处的山坡顶上,一位仙者腾云而来,飘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