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酒,虽非名贵之物,却很叫我心生喜爱。”
鸠槃荼道:“可否与我一观?”
那酒瓮年头不短,外面的漆画都掉了大半。鸠槃荼打开闻了闻,笑道:“此酒足有五百年陈,确是佳品。”
罗凯讶异道:“高僧竟也懂酒?”
鸠槃荼道:“我原是梵境贵族出身,幼年浸淫筵乐,如何不晓?”
言毕,二人大笑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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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年诃梨帝母寿诞,优波离尊者携普化、雪庭二徒出山赴宴,途径樕蛛山,颇有感慨,遂在一山谷之中逗留。
山岚之下的冰泉仍旧是一汪盈盈的蓝,岸边开满了火红的曼陀罗花,再远一点的地方,是一座翠绿的六角亭。
优波离心中一动。
青竹若是经了法术的洗练,的确能撑上个几百上千年,可断不会有五百年过去还如此崭新的道理。
他走到亭子里,四下细细看了一圈。空气中似乎有一点摩尼珠那名贵的淡香,又轻飘飘的捕捉不到。
雪庭沉不住气:“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优波离高深莫测地笑道:“我猜是那一位回来了。”
☆、青史 1
省一级的考古研究院看上去也不怎么有经费的样子,除了门口挂着的木牌上端端正正写明了单位,旧砖墙和生锈的老式防盗窗,都十分不起眼。
优波离像模像样地跟门卫点了点头,对方客客气气地喊了声“高院长”,见到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好像有点奇怪。
毕竟他们这个没什么油水的单位,进出都是些一看就朴素老实的孩子,可这两个男人,一个穿着一望可知价值不菲的休闲西服,另一个鸭舌帽加破洞牛仔,年轻好看得跟着地方格格不入。
领导的客人,不是他一个门卫该多嘴问的。
苏泉跟在优波离后头,忍不住开始嘴贱:“贵单位这么接地气啊?”
优波离在心里念了句佛:“祸兮福之所伏,指不定明天一拆迁,我就成暴发户了。”
“你们现在要来凡间,是不是都得提前上个政策研究课啊?”
“是啊。”优波离好脾气地说道,“苏公子,行行好收了神通吧。”
钟樾很给面子地笑了一声:“他昨晚休息得不太好,有点起床气。”
何止休息得不好,简直是没有休息。宛河边那奇怪的结界将他们困在了冰冷的雨夜里,泺水落得无休无止,钟樾最后强行轰开了结界,所幸外面的世界毫无察觉。
苏泉身体状况不稳定,钟樾放不下心,强行将他带回了自己家里,等他们进了门,天都亮了大半。
但优波离听了这句话,立即瞠目结舌,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钟樾毫不示弱,也不觉得跟和尚说这些有什么不妥,明明白白的就是要暧昧给他看。
优波离默默败下阵来,带着他们走进了行政楼,然后立即从窄小的消防通道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朝地下走去。
苏泉惊讶:“堂堂国家机关,居然搞这种偷鸡摸狗的……”
“以前的防空洞改的。”优波离解释道,“外面的小门上有我画的一个障眼法,普通人看不见。”
苏泉打量了一下,量他也不可能囤了什么金银珠宝,否则不可能还是这幅穷酸样:“到底藏了什么绝密档案啊?也不怕受潮?”
“这六百年的羲和之书。”优波离道。
和尚在门上划拉了几下,从上至下依稀写了一串梵语的符号,只见生了铁锈的门阀消失不见,凭空露出一个山洞来,底下的台阶都是白石筑的,每一级都很窄,看上去密密麻麻的。
优波离手指一笼,掌心托起了一团火,那一点光亮立即在台阶上落下一截截黑色的阴影,从上向下望去,像一排无休止的钢琴键。
那火光随着优波离的步伐一跳,晃得苏泉眼晕。钟樾落后两步,很冷静地掏出手机点开了自带的手电筒,只见一束白光顷刻间压过了暗黄的火苗。
优波离回头,哑口无言地盯着钟神君。
苏泉:“不好意思,在人类社会生活久了,不是很习惯你们原始的茹毛饮血生活方式。”
优波离无奈,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他的眼睛既然敢号称“般若之目”,哪有黑暗终不能视物的道理?就他所知,钟樾的眼神也好得很,这照明是给谁用的不言而喻。
钟樾不跟他掰扯:“羲和之书为何会在此处?”
“天帝仍将史籍藏于嫏嬛,天界凡有宗社学塾之所,也均有文书吏誊抄的辈分;可神君六百年多年没上过天庭了,我猜你大约是没读过吧?”
钟樾没做声,算是默认。
优波离接着道:“人界与其它两界不同,神鬼之说终究只是很多人眼中的传说。羲和记载了太多‘不可能的秘辛’,人间的统治者从来不允许将它公之于众,从前是深宫禁苑、与世隔绝,就算是宫学里谁将它当作是志怪小说读了,搞不好还要被扣上一顶不务正业的帽子。”
芸芸众生看似各有各的特立独行,实际上却非常恐惧超出了认知范围的东西。一旦发现了什么以固有知识难以解答的内容,第一反应是否认,若否认不得,便大概率打成异端邪说,就算是亲眼得见了,也要套上个坑蒙拐骗的帽子。
因为很少有什么会比信念倾塌更可怕。
钟樾:“嗯,然后呢?”
优波离笑了笑:“当然了,也不是自古以来处处如此。若不是五百多年前一场海啸彻底抹去了苏……”
“书在哪儿?”钟樾骤然打断他。
苏泉没注意到钟樾目光一冷,止住了和尚没轻没重的话头,他只听见了方才那句奇怪的话:“六百多年没上过天庭是什么意思?”
优波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试探着递给神君一个疑惑的眼神:你还没跟他说清楚?
什么般若之目!什么看透世间智慧!根本是个傻子!
钟樾一阵心累:“我也不是想瞒你,但你好像确实忘了一些事。最近看你精神一般,我也不敢一下子全都说给你听。”
素日里他跟钟樾说的废话一箩筐,真正有用的似乎也没几句。苏泉倒是能理解,毕竟“故作轻松”比“故作深沉”是要简单的,因为前者有更多阅历作为基石。
可他不说,是因为他忘了,钟樾呢?
“羲和之书应该能解我一些疑惑。可我未必那么在意那些事。”苏泉低着头往前走,光线之中飘浮着一些细小的尘埃,他穿行在光与尘埃之中,显得人也轻飘飘的,“我心里觉得最要紧的,你应该猜得出来吧?所以那些你打算什么时候……”
钟樾盯着他的背影,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他手上的力道大得很,好像害怕苏泉突然消失一般。
苏泉诧异地回头,钟樾目光躲闪了一下,近乎狼狈,手上一松,指尖又依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