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香,剥开了里面尝起来更香甜——他自然受用得很。
神君沉吟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苏泉传染得也见天想着吃的,慢下脚步反省了片刻,回头望了望苏城的方向。
他多年前也曾来过樕蛛山,彼时山中妖灵之气此起彼伏,各色人物可谓是层出不穷,山精水怪各划地盘。但樕蛛山夹在神族势力巩固数千年的乾昧山与凡界之间,颇为拮据,虽是修行灵地,地域绵延远远及不上乾昧山那般辽阔,若是没什么靠山与修为的小妖,也不敢在此与前辈大妖们争夺地盘,还不如往无边的三海去,即便是寻个昭河那般的小地方,也好过在这里受闲气。
但此地如今大是不同。
钟樾微微抬手,凌空拂过花木草叶,都能感知到那股“妖气”。
他身为神族,原该对此感到很不舒服,不知道从几时开始,竟也在这里觉得十分安心了。苏泉的气息并没有凌厉的攻击性,但若是其它妖族,在靠近的时候必能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偌大樕蛛山竟已几乎成了他的私人领地,唯一些化形不久、灵智未开的小妖尚且栖息在侧。
钟樾不动内息,只安然走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气血虽虚,灵识却敏锐,多年修行淬炼出的反应让他下意识往旁边一让,只见一道黑光穿过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夺”一声钉在后面的树干上。
钟樾没有回头去看那支淬了毒的镖,他身上未带佩剑,情急之下折了一根树枝,迎面挡住了毒蛇般咬过来的银光。
来人一身黑衣,面目也用黑布覆住了,手中的长剑像是落了个障眼法,钟樾一眼瞧不出出处,心知此时并不宜多分灵力去破那障眼的小法术,只凝神于手中招式。
转眼间来往过了数十招,钟樾不敢仅凭剑法相抗,但他内伤未愈,仓促之下折断的普通树枝也承不起太多灵力,只能小心试探——奇怪的是,来人似乎也怀有极大的顾虑,藏头露尾不说,招式之间像是也不敢用尽全力。
钟樾倏地往后一退,将那树枝在身前横过,震断了上面十数根小枝桠,那粗细不一的小枝便像暗器般直射出去,对面的黑衣人连忙向一侧让开,两相顿时拉开了距离。
钟樾松了口气,将残枝一扔——撑了这么久,那脆弱的树枝内里已经断了大半。他趁此机会,正好重新折下一根,遥遥指着对方,定下气息不露出什么:“想等谁的消息?”
钟樾不知对方是否知晓他受伤一事,当日从七叶窟离开,见到他重伤的人并不在少数,因此他在对招之时,所用灵力不多不少,正是试探。但来人尚不敢放开手脚,未必单是忌惮,只怕是在等着什么信号。
知不知他受伤两说,但既然知道到这樕蛛山中,而非万木谷来找钟樾,必定就知苏泉也在近旁。一个人来单打独斗他们二人,绝非明智之选。
无论怎么想,钟樾都觉得,苏泉那边恐怕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我不想遭天谴,原本也与你无冤无仇,只可惜屡次见面,你总要跟我对着干……”
钟樾顿时知道他打扮成这样,掩的并不是此刻的耳目,只怕是想减少来路上一连串的麻烦,便道:“我并未与你对着干,只是职责所在……赑屃公子。”
“职责所在?”赑屃阴森森地冷笑道,“身为浩劫之中真佛之愿养出来的天生神明,你跟一个白水河里几千年才养出一个的顶级妖物纠缠不清,这就叫职责所在?”
钟樾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怒意:“我们长于天地荒野,比不得你们兄弟生于锦绣,但好歹明辨是非,做不出颠倒万物的荒唐事。”
“天地荒野?”赑屃一股无名之火几乎冲出嗓子眼,“是了,你们的法力系于星辰万物,取之不尽,便自以为高人一等,便能眼高于顶了?”
“呵……”钟樾沉默了一瞬,像是听见了什么顶滑稽的说词,连声冷笑起来,“你不过是自恃所谓的‘出身’,无法接受旁人生来便有天赋,即便是从泥洼地里长出来,也比你们‘南冥正统’更具呼风唤雨之能罢了。”
龙生九子,并非个个争那无用的意气。以他们的家世能力,想要找个世外之地清修,或是不想修行只想醉梦温柔乡,都不成问题。赑屃此人,原身是最不像龙,也最不威武的,幼时遭了亲兄弟们许多排挤取笑,日益执迷于出人头地,必要成为兄弟中最出类拔萃的才好。
他清心苦修多年,剑术法术俱佳,虽然距离真正化为龙仍路途遥遥,可在他自己心中,那不过是迟早的事。
谁知道,半途中杀出一个苏泉。
不是他兄弟中的任何一个,甚至不是神族出身。
赑屃冷哼一声:“你切勿擅自臆测。不过照此看来,那妖精好用得很,神君想必利用得很是顺手?”
这片刻之间,钟樾心中早盘算过了无数事,对他们最有可能的安排有了一个猜测:“你在此处与我拖延时间没什么用,蒲牢不可能压制住苏泉。”
“但我与你可就不一定了。”赑屃唰唰两剑,瞬间近了身,“若不是力有不支,向来冷漠的钟神君,会与我废话这许多?”
☆、远召 2
钟樾皱了皱眉。
赑屃不是废柴,心思又深沉得跟旱地里挖的取水井似的,若非别无选择,钟樾并不很想在这个时候跟他正面硬碰硬。
诚然他出于一些缘故,恐怕比苏泉还想好好教训这两兄弟一顿,但好汉不吃眼前亏。
譬如两个神仙打架,灵力相当的情况下,剑法更精妙的那一位自然是如虎添翼;但若是灵力大大地落了下乘,就成了蚍蜉撼树,这蚍蜉便是技法再怎么出神入化,也是无用的。
钟樾无奈地想,难道日后他该平易近人些,才不会叫歹人这么轻易就瞧出他想拖延时间的底细么?
赑屃再不废话,一剑刺来,似乎是为了在这位天之骄子的神君面前炫耀,那剑刃上光华流转,灵息充沛得恨不得原地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
钟樾瞧准机会一躲,使个巧劲将树枝往他肘弯下半寸一探,那穴位若是正正好敲中了,对方必定握不住武器。
赑屃瞳孔一缩,立即变招相让,钟樾等的就是这一刻,那树枝灵巧得很,在他掌中溜回来一截,笔直撞上了赑屃的剑刃!
钟樾暗道一声可惜。
这一下,若他用的是太青剑,恐怕能将赑屃的剑直接断作两截。饶是现下的狼狈情况,也直接撞散了上面的灵光——虽然那根可怜的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