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尚书夫人失魂魄,犯病瘾砸宝象瓶
顾之遥身上的红疹大约过了近十日才算是大好
在顾之遥还不能见风的几日里,他曾经有一天故意装作对金石药的病瘾发作,从后院闹腾到了前院,还把秦正齐和秦贤书房里的古董花瓶摔碎了两个。
秦正齐和秦贤自秦庸出任工部尚书后便不曾到后院闹事,一来秦贤头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二来这几日官场上变动很大,秦正齐也忙得脚不点地。
前院这是受了无妄之灾了,当日秦贤本在书房中看书消磨时间,就听见外面拉拉杂杂的吵嚷声,还没有来得及出去一看究竟,就见后院那两位主子冲进书房里来。
顾之遥发髻歪了,额前的小碎发都支棱起来,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进了书房便把多宝阁上的花瓶摔了一个。
秦贤眼皮子跳了一下,那个花瓶是前朝的贡品,金贵的很,秦正齐很是喜欢。这两位祖宗一进来就把花瓶给砸了,秦贤觉得肉痛心也痛。
他还来不及斥责那二人乱来,就被顾之遥通红的眼睛唬了一跳。那眼睛原本乌青分明,此时眼白里布满血丝,盯着自己宛若豹子盯住了什么食物一般。
顾之遥眼睛干涩得紧,为了作出这副样子,他特地与秦庸看了很多古籍,去考究服用金石药后犯了病瘾的人是什么样的情态。
两人出屋子之前,秦庸点了足足有五六支香,顾之遥就坐在香炉面前瞪眼睛,被香薰了满身香味儿,眼睛也呛得通红。
他还特地用湿帕子擦了擦脸,又拉松发髻,做出一副癫狂的样子,才同秦庸来这书房中折腾。
那日顾之遥假作醉酒,歪在自己怀里,安如梦看二人的眼神秦庸印象颇深。一个十二三岁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何会知道这种断袖分桃之事?
安如梦多半是认识什么人,或是听说了什么事,才知道这等皇宫中的教养嬷嬷绝对不会让公主知道的事。
而这秦府中,定然是有安如梦的眼线在的,秦庸一直不敢让顾之遥随意穿着男装就是怕走漏了风声,顾之遥的身世瞒不住。
这眼线可能是谁呢?
秦府里秦正齐与秦贤的事对外面瞒得密不透风,如何能传到公主大人的耳中?怕是这眼线,就藏在前院里。
——即便不是秦正齐与秦贤亲自传音,也是他们身边的下人。
再加上前些日子秦贤那些暧昧不明的话,秦庸禁不住怀疑秦贤是不是已然知道了顾之遥是男儿身。
是以,今日这一场大闹,其实就是故意闹给安如梦看的,让她以为顾之遥是真的吸了那金石药。
秦贤见了顾之遥的眼神,本想上前制止后院这一对活祖宗,如今却怎么都迈不动脚了。
当日在地窖中,他便或多或少地发现,顾之遥的身手绝不是一个寻常人能有的,褚家历代都是会出将军的,家里的孩子学了武功本就不奇怪。
可他秦贤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能打得过顾之遥与秦庸这一对蛮人?更别说这两人都让他吃过大亏,他现在看见顾之遥就觉得自己的额头一跳一跳得痛。
顾之遥身上衣裳凌乱,不住地喘着粗气,双唇一开一合似在嘀咕着“没有,没有”,又四下乱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眼神散乱,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与那长期吸食金石药的人病瘾犯了的样子别无二致。
秦庸心中感叹,顾之遥这装什么像什么的本事,当真着实厉害,若是他今后与别人一起骗自己,自己怕是难以看得出来。
看到顾之遥这副样子,秦贤合上书,试探地问了句:“嫂子这是怎么了?”
秦庸搂住顾之遥,不让他的手再去乱抓自己的头发,抬头瞪秦贤:“不该你问的别多嘴。”
秦贤被秦庸两句抢白噎得再无话讲,二人从未起过争执,如今这样讳莫如深的样子倒像是真的有什么不能讲的事要瞒着他。
秦贤没见过用过金石药的人,在病瘾发作时是什么样的情态,但顾之遥的样子确实唬人的很。就算他习武,力气比旁人大些,可毕竟年岁尚小,才十二呢,秦庸竟是几乎要压不住他。
顾之遥用力挣开秦庸的胳膊,哗啦啦地把多宝阁上的花瓶一个个往地上砸,好像翻找什么东西一般。
秦贤心惊肉跳,多宝阁上面摆的都是古董,好些是秦正齐心爱之物,都砸了那位指不定多心疼。
东西碎了不要紧,只是那位心情不好,遭罪的是自己。
除却头一个花瓶秦贤没有反应过来,叫顾之遥给砸碎了一地的碎瓷片子,剩下的,顾之遥扔一个他接一个,好端端一个如玉君子,竟像个卖杂耍的猴子一般接人家扔的抛物。
顾之遥扔的肆无忌惮,秦贤接的小心翼翼,接一个放一个到桌上,只一小会儿功夫额头上就起了一层薄汗。
所幸顾之遥没摔几个便又被秦庸强行搂着禁锢住不让他再乱动,才算暂时消停下来。再看屋里这三位主子,秦庸与顾之遥如此折腾不如何,秦贤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是累的呼哧带喘,汗水涟涟。
“没有,没有……”顾之遥不再挣扎,似乎是脱了力。他就像被热油烫过的鱼泡一般,声势浩大地来,突然就泄了气。他软倒在秦庸的怀里,眼泪和冷汗扑簌簌地往下掉,口中还在喃喃着。
“嫂子找什么?”秦贤顶着秦庸的视线撞着胆子试探地问顾之遥。
顾之遥听见秦贤的声音恍惚了一会,而后才回过神一样地看向他,小声说:“你有么?你也没有……”
他这声音几乎都是气声了,平时多张扬的一个人啊,现在这个样子叫人忍不住要可怜他。但秦贤是没有这些多余的柔软心肠的,他只是勾了勾嘴唇,便不再问了。
秦庸自然是没放过秦贤嘴角那抹稍纵即逝的冷笑的,看来这场戏二人演的不错,该被安如梦知道的事,她很快便会知道了。
秦庸不再去理会秦贤,低头柔声劝解顾之遥,像往常那样抚他的背,然后半是搀扶半是拖着把顾之遥往外面带。
地上很多碎瓷片,纵使知道顾之遥并不是真的失了神智,也怕这人会不会为了效果逼真而故意踩上一脚。秦庸眉头轻皱,干脆把顾之遥打横抱了起来。
顾之遥可不是个轻飘飘的小姑娘,再怎么年纪小身材瘦削,也是个男孩儿。也亏着秦庸自小练武,身子强健力气大,不然一时还抱不起这人来。
顾之遥本来演得过瘾,心中忍不住笑秦贤蠢,突然身子一轻,竟是被秦庸抱到怀里来。还好他马上便反应过来,将那一声轻叫憋到嗓子眼里没有呼出,只下意识地抓紧了秦庸的袖子。
然后他便柔弱无力地将头靠到秦庸的怀里。
秦庸抱着顾之遥向外走,快要迈出门时停住了脚步,回头对秦贤开口:“今日砸碎两个花瓶,合该多少银子,你差人到我账上去取。”
秦贤总算送走两个瘟神,心中略略出了口气,听见秦庸开口一颗心又吊到了嗓子眼儿。待听清秦庸说了些什么后,他虽然仍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却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