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获救
不知山上的情况, 朱敬守和小柒不敢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他们带的干粮也不够了,只能下山,再做打算。
阿颜带着人赶快回了主寨, 正巧碰见沐青天和崔瀚两个人。
“沐青天!”阿颜语中带怒, 上前扯开沐青天牵着崔瀚的手。
他不能对崔瀚发火,又动不了沐青天, 只能对周围的手下发难。
“叫你们看人, 就是这么看的吗!”
谁知沐青天笑笑,又拉起崔瀚的手,“心疼”地拍了几下。
“啧啧, 野蛮人就是野蛮人, 都给我们家主簿的手打红了。”
阿颜马上转过头,关切地看了崔瀚的手一眼,抬头瞧见他厌恶的眼神, 别扭地挪开视线。
“大人, 我的手没事。”崔瀚乖巧地说。
“唉,本官就是关心则乱, 毕竟你是我的属下。大当家, 您说呢?”
沐青天有意挑拨离间,孤立阿颜。果然, 他话音刚落,身后那些山匪的表情就不对劲了。
他们累死累活受两个人质的使唤,打不能打骂不能骂, 还得冒着危险每天下山去福寿堂买肘子。钱虽然不是他们出,但山上的哪儿样东西,不是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抢来的?大当家的非但不向着他们, 反而还因为外人训斥他们。
“大当家,本官好言奉劝你一句,独/裁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沐青天煞有介事地拍拍阿颜的肩膀,准备离开。
阿颜知道自己又被沐青天摆了一道,怒气郁结于胸,差点憋出内伤。
“他们两个是怎么出来的,今日负责看守的人呢?”
山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瘦瘦高高的站出来,对阿颜说:“大当家的,这沐青天实在可恶,三番两次挑衅于兄弟们。”
“今日便是他,吵吵着屋子里太闷,他喘不过气,非要出来。”
“您有令,除了送饭,咱们不得踏进房间半步,也要看着他们,不能让他们逃出来。”
“可沐青天威胁,再不让他们出去,他就先掐死崔瀚,再饿死自己。”
阿颜听得头疼,揉揉太阳穴说:“他说什么你们就信?”
“这……”
另一个山匪像是很不服气,站出来大声道:“沐青天吵吵嚷嚷,嗓门极大。本来弟兄们没理,任他干嚎。后来声音停了,大家以为他终于消停了,才送饭进去。”
“结果他抽了锁链,在崔瀚脖子上绕了好几圈,看样子是要动真格的。”
崔瀚是阿颜的死穴,阿颜也知道沐青天不会动手,只是在利用崔瀚拿捏他。他完全可以无视沐青天,可他不敢赌,有关崔瀚的事,哪怕有一丝可能,他也不敢赌。
“出来之后,沐青天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山匪答道,“他强拉硬拽,带崔瀚转过了整个山寨,说是要呼吸新鲜空气。”
阿颜点点头,露出些疲累。
“辛苦你们,之后沐青天再作妖,你们只管打晕就行。”
得了大当家的承诺,众人愤懑不满的心才稍稍平息下来。
沐青天冒险试探了一下阿颜寨子的情况,发现周围全都是有重兵把守,单凭他和崔瀚两个人想要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今之计,只有等朱敬守来救他们。
寨子里的山匪都在等沐青天下一次发难,摩拳擦掌的想借机会好好整治他,没想到接下来几天,沐青天和崔瀚都老老实实的,让做什么做什么,让吃什么吃什么,和之前的混世魔王简直判若两人。
空山愁的事还没解决,阿颜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称病的铁老三。之前因为铁老三坏了规矩,他出手打压,直接削了铁老三寨子一半的兵力。保不准是铁老三包藏祸心,想要报复。
阿颜暗中派了几个人去调查,可回来的人都像是见了鬼一样,提到铁老三就浑身打哆嗦。
“大,大当家的,铁寨主恐怕是要不行了。”
“他全身都烂了,烂了啊!红肉黄汁,没一块儿好皮。”
“大当家,早做打算。”
阿颜偏不信这个邪,准备亲自去会一会铁老三。
到了寨门口,没人出来迎接。阿颜和其余随从等了很长时间,才见有人行色匆匆从寨子里出来。
“站住!”阿颜大喝一声把人叫住。
那人反应很大,手里的东西哗啦啦掉了满地。他惊恐地张望,看到不远处的大当家,竟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跌撞着朝他们扑过去。
“大当家,小心有诈。”
“嗯。”阿颜从背后掏出软剑,按兵不动。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你可算来了!!”山匪跑到他们面前不远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阿颜蹙眉,说:“你可是铁老三的人?”
“为何不上前说话!”
小喽啰表情惊恐,连连摇头,磕磕巴巴地说:“不能上前,不能上前,都会死,全都会死啊!!”
“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随从耐不住性子,箭步冲上去揪起小喽啰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却闻到一股恶臭味道。
小喽啰的衣服下,居然全是黄黄的黏液。
“大当家的,求您救救寨主,救救金石寨!”
眼看黄汁马上要流到自己手上,随从连忙甩开小喽啰,用衣服使劲擦刚刚触碰过他的那只手。
“铁老三可在寨中?”
“在,在!”
“带路。”
越往里走,阿颜越觉得事情不对。金石寨在铁老三的发展下,可谓是无比壮大。平日里,他金石寨是最热闹的一个寨子,如今怎么透着一股死气。
“寨子出这么大的事,铁老三没派你们来报吗?”
小喽啰跟在旁边,恭敬又畏惧地答道:“当家的……他怕连累其他弟兄,立马封了寨,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
“封寨?”随从嗤笑一声,“我看他是被大当家的打怕了,不敢露头。”
“你!”小喽啰似乎很生气,“我们当家一片好心,真是喂了狗。”
阿颜心思通透,喝住手下,转而问小喽啰:“我听说,铁寨主是病了。既然是病,为什么不派人去找药。”
“一码归一码,坏规矩的事我与铁寨主已经一笔勾销。若是他重病,我不可能坐视不理,就算倾尽全寨之力也会为他寻得救命药。”
小喽啰有些感动,对阿颜鞠了一躬,说:“小的先替寨主谢大当家的美意。”
铁老三也想活,可他的病,无药可医。
被阿颜教训过后,他在手下面前落了面子,有些气不过,便独自上了寨子后面的山里,去猎些东西发泄。
谁知道,出去的是好好的人,回来时却变成了怪物。铁老三瘸了一条腿,衣服上全都是污泥,胳膊上全都是溃烂的创口。他还没来得及吩咐就晕倒在金石寨前。
金石寨的人见寨主受伤,连忙叫人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回了寨子里,找土郎中医治。
铁老三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他穿过的衣服赶紧用火烧了,就连灰烬也要深埋地下。可终究是太迟。
“寨主误入毒沼,九死一生。”
“山上什么时候有毒沼了?”随从疑惑道。
“寨主也不清楚,若是知道有毒沼,小的们说什么也不会让寨主上山。”
到了铁老三的殿,里面的侍女纷纷下跪,满脸悲戚与恐惧。
她们贴身照顾着铁老三,身上或多或少都开始出现溃烂,想必沼泽毒气已经传进了身体里。
就连铁老三的儿子也没能幸免。
“大当家的,这边请。”
还没进门,阿颜就闻到了恶臭的气味。掀开帘子,艾草混合着腐烂的味道更是熏得人睁不开眼。
铁老三虚弱地趴在床上,双目无神,仿佛只剩一具空壳。侍女在床上搭了个铁架子,上面嵌满了艾草,一点点熏着铁老三已经看不出轮廓的后背。
阿颜屏息走进门。
“铁老三,醒醒。”
“大当家的,我们寨主已经说不了话了。”小喽啰在旁边抹了把眼泪。
“寨主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封寨,还给您写了信。寨主说您聪慧,很快就能发现异常。”
说着,小喽啰走到铁老三床前,打开暗格,想从里面拿出什么。
刚刚还十分呆滞的铁老三竟突然恢复神志,一把攥着小喽啰的手腕,力气很大,根本不像将死之人。
“寨主,大当家来了。”
铁老三的手松了些,但还是没有放开小喽啰的手腕。
“你要拿什么?”阿颜上前,隔着布把铁老三钳制着小喽啰的手掰开。
小喽啰从暗格中拿出一张纸,递给阿颜。
“这是寨主的亲笔信,具体内容小的也不知,您看过或许就明白了。”
铁老三在信上说,自己误入毒沼,是坏事做得太多,遭天谴。他仔细描述了毒沼的位置和周围的环境,用他的性命为代价告诫阿颜,千万不要让山上的其他弟兄靠近毒沼。
阿颜带随从离开金石寨,走之前承诺一定会送药材过来。
他不是很信任铁老三的话,尤其是毒沼。且不说他是几年前才到的崇明县,根本不知道山里还有毒沼。其他几个寨子的寨主和他们手下的弟兄,那都是扎根在崇明县的大树,甚至还有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的老山匪。
大家都不知道山上有毒沼,偏偏给铁老三撞上了?
所有寨子,唯独铁老三的金石寨一直不老实。阿颜定下“三不抢”的规矩,铁老三明面上答应,背地却不当一回事,依旧我行我素。
“大当家,难道空山寨主的寨子就是感染了毒气……”随从打了个冷颤。
除了毒气,他们也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毒沼的事暂时只是铁老三的一面之词,还要等我探清楚后再决定。”
山上动乱,他不能留沐青天,节外生枝。必须要加快速度,送沐青天下山。
崔瀚被好生伺候着,脸都圆了一圈儿,看着也比以前精神灵动许多。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阿颜,可沐青天叫他放宽心,他也只能往好处想。
“崔瀚在不在!”负责守卫的山匪忽然踢开门,眼神在沐青天和崔瀚身上挪了下,随即锁定崔瀚,摆摆手。
外面又进来两个山匪。他们拿钥匙打开囚禁崔瀚的锁,推搡着将他带出房间。
“大人!救我!”崔瀚慌不择路,被捂住嘴,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沐青天盘腿坐在床上摇头。
不是大人不愿意救,是大人也救不了你啊。
崔瀚昏昏沉沉,肚子也被顶来顶去。晚上吃的是福寿堂的卤蹄花,还没消化完就全颠了出来。
“崔大人,崔大人……”
恍惚间,他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不听呼唤着他的名字。
崔瀚倏地睁开眼,阿颜担忧焦急的面庞直愣愣撞进他心里。
“阿颜?阿颜!!你没事!”崔瀚大喜过望,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她。
“大人,阿颜在呢,都是阿颜连累了大人……”
“不,是我无能,没护好你。”
郎情妾意,情意绵绵。
“啪,啪,啪。”
从高处传来的巴掌声拉回崔瀚的理智,他抬头向上,发现大当家坐在高座上拍着手,像看蝼蚁一般看着他和阿颜。
他不顾身体的疲软,毅然决然站起来将阿颜胡在身后,直面大当家。
“有什么冲我来!放了阿颜!”
大当家没说话,反倒看向阿颜。
崔瀚敏锐的感觉到阿颜揪着他衣角的手打了个颤儿。没等他回头安慰,就听阿颜说:“大人,如今你也见过阿颜了,阿颜好好的,请大人下山吧。”
崔瀚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抓住阿颜的肩膀急切地说:“阿颜你在说什么?什么叫‘让我下山’?”
阿颜似是不忍,撇过头去说:“阿颜与大人本无关系,我们之间全是误会,请大人自重。”
误会?
崔瀚不信,晃晃她的肩膀,作势要拥她入怀。
“你才唤过我的名字……”
“不过是名字罢了。”阿颜挣开崔瀚的手,向后退步避开了他的怀抱。
“是不是他逼你!”崔瀚愤激地指着好像局外人的大当家。
阿颜声音哽咽,说:“大人,别问了。”
大当家从头到尾,除了鼓掌外没说一句话。他挥挥手,站在崔瀚身后的山匪立刻上前把他拉走,关回了之前的房间,却没有再锁他。
沐青天撑着下巴,看焦躁的崔瀚在房间里不停打转啃指甲。
“别啃了,再啃就啃到肉了。”
崔瀚扑向沐青天,把他压在床上,目光如炬。
喂喂,他不是阿颜,看清楚人再扑啊!!
“大人,咱们逃吧。”
“我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但只要我留在最后面拖住他们,大人一定可以带着阿颜逃出去!”
……你是不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会?
瞧崔瀚的样子,肯定是阿颜行动了。
沐青天很好奇阿颜到底说了什么,于是问崔瀚说:“咱们在这里吃好喝好,为什么要走?”
“你还别说,山上的土匪过得比我这个县令还要舒服。瞧瞧这被子,锦缎,全鸭绒的。”沐青天夸张道。
“大人!”
“山匪心思歹毒,您可不能被他们的小恩小惠骗了!”
沐青天眨眼,那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走。
崔瀚没招,说:“大当家用我做诱饵,逼迫阿颜跟他!!”
哦。沐青天面无表情。
那你可是想错了,小猎物。
“我不能连累阿颜。”崔瀚放开沐青天,起身碎碎念道。
“只要大人能逃出去,那个混蛋就没筹码了。”
“等等。”沐青天伸手叫住崔瀚。
“大当家用你威胁阿颜,跟我有什么关系?”
崔瀚满脸苦涩,嗓子发干,慢慢跪下身。
“与大人公事的几日,是崔瀚此生最轻松愉悦的时刻。从今往后,下官不能再侍奉于大人左右,还请大人见谅。”
“望大人直不青云,一帆风顺。”
沐青天被崔瀚搞懵了,刚还跟打了鸡血一样要逃出去,突然又变成苦情戏,开始说遗言。
“本官可把俸禄都发给你了。”沐青天眯起眼睛,“你连一个月都没干够,就想离开?”
“大人……”
“我不许,赶紧给本官起来。”
崔瀚心意已决,死志已明,就算沐青天这么说,他也没站起来,还是跪在地上。
“别逼我动手。”沐青天不轻不重地敲敲床板。
崔瀚缩了缩脖子,摸着鼻子站起来,怂在一边。
“过来!”
崔瀚往床边挪了下。
“过不过来!”
说到底,崔瀚还是胆小。他本就不坚定,再被沐青天一吓,刚攒起的雄心壮志全散得没影儿了。
“成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智取懂不懂?”
沐青天勾勾手指,让崔瀚靠过来。
俩人跟做贼一样窃窃私语,时不时还发出奸笑。
“大人英明!下官明白了!”
沐青天欣慰地看着跳进自己陷阱里的崔主簿,在心里发誓,一旦他逃出去,马上就带着朱敬守回来救你。
阿颜这么着急行动,要不是朱敬守上山了,要不就是出事了。他的目标只有阿颜,如果连累到崇明县县令,对他,对山寨都是百害无一利。早早收服阿颜,才能早早把他送下山。
白崔瀚兔此时还不知道,他最相信的沐大人已经把他卖了。
杀害空山愁的凶手还没找到,墨脸竟也失踪了,连同他的寨子,一夜间,没留活口。
阿颜忙的焦头烂额,却毫无头绪。他按照铁老三说的路上山,的确发现了毒沼。那地方极其隐蔽,若不是仔细找,根本找不到。
毒沼确实存在,铁老三没有说谎。难道一切都只是毒气作祟?可这又不能解释空山愁的死。
所有的草药都试过了,怪病还在不断蔓延。手下的寨主一个接一个失去联络,阿颜的势力在顷刻间被削弱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主寨,还有长蛇、旋风等寨能供他驱使。
必须赶紧送沐青天下山。
阿颜做好了放弃崇明县地盘的准备,为了崔瀚,他可以金盆洗手,躲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与崔瀚度过余生。
还没等他去找人,崔瀚首先气势汹汹地送上门来。
“大当家,崔瀚说要见你。”
阿颜放下手中的信,对随从说:“按计划做,把他带到门外,别让他进来。”
“是。”
崔瀚今天来,就是来威胁大当家的。
“既然大当家这么看重你,你为什么不顺势反过来威胁他呢?”沐青天说。
他要让大当家放了阿颜,如果不放,他就自/尽!至于之后的事,反正他做主簿也做腻了,能救阿颜已经足够。
“停。”随从拦住崔瀚推门的手。
“大当家还有事,你不能进去。”
“哦。”崔瀚缩回手,乖乖站在门外等。
越等越不对劲……崔瀚面泛桃花,尴尬地捂住耳朵。
他他他,他居然白/日/宣/淫!!!不知廉耻!
房间里的娇媚一声高过一声,崔瀚是个连青楼都没去过的白鸡,哪儿受得了这种刺激,当下就想跑。
随从讥笑,说:“软面馒头就是软面馒头,回去找你娘吧。”
说完,他还凑近一点,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时不时露出猥琐的笑容。
激将法起了作用,崔瀚不服气地踏步回来,说:“你才是软面馒头。”
为了显示自己并不怂,他也学着随从的样子把耳朵贴上去。
听着听着,崔瀚的脸色就不对了。
那女人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就好像,好像……
他不愿意说出那个名字,也不愿意去想。
里面好不容易停下来,崔瀚正打算敲门,就听见妩媚至极的女声:“大当家,您太厉害了。”
低笑清清楚楚传入崔瀚的耳朵里,是他最厌恶的大当家的声音。
“阿颜,真不愧你这张脸,红颜祸水。”
“您说什么呐,讨厌~”
“话说,您真要留下那崔瀚?有奴家一人陪着大当家,不够吗?”女人的声音百转千回,勾在每个人心上。
“怎么,阿颜吃醋?”
“若阿颜说是呢?”
崔瀚听到大当家大笑两声。
“最毒妇人心,崔瀚爱你爱到骨子里,他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怕不是当场就得背过气去。”
“穷酸书生,哪儿能有大当家的威风……”
剩下的话崔瀚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呆呆直起身,面无表情地往房间走。
阿颜是好人,一定是大当家逼她的。
不久后,房门打开——里面只有阿颜。
随从恭敬地上前奉上茶水,说:“大当家的,崔瀚全听见了。”
“他什么表情?”
“失魂落魄,如丧考批。”
“嗯,下去吧。”
崔瀚回到房间,抱住枕头默默掉眼泪,脑袋像霜打了的茄子,抬都抬不起来。沐青天快心疼死了,觉得阿颜实在不是个东西。
崔瀚不甘心,修整两天后再出发。无论如何,这次他都要问个清楚。人不顺的时候,就连上天都在开他的玩笑。
第二次,崔瀚又撞见大当家和阿颜独处。
“你不是一直喜欢崔瀚?难不成是为了他才故意接近我,想让我放他走?”
“妾身真真冤枉。从前妾身在崇明县无依无靠,有傻子愿意送东西,妾身哪儿有不接的道理?”
“崔瀚送什么给你了?”
“都是些不值钱的木头玩意儿,大当家要是不喜欢,改日妾身就把它们都烧了。”
“大当家,你可答应妾身了,只宠我一个。崔瀚傻不愣登的,有妾身体贴、善解人意吗?妾身不必硬邦邦的臭男人好多了?”
原来,阿颜迫不及待地想送她下山,只是想摆脱他这个“傻不愣登”的“穷书生”,独占大当家的宠爱。
还真给大胡子说中了,他从没了解过真正的阿颜。
崔瀚深吸一口气,用力踹开门。
“啊!!!”阿颜尖叫一声,连忙躲进被子里。
崔瀚已无心看她,只盯着大当家,说:“是不是我留下,你就会放阿颜走?”
大当家摸摸下巴,揶揄道:“对,你们只能留下一个。”
崔瀚此时早已陷入浓重的悲伤之中,根本没注意到大当家的声音和口型有细微的差别。
“好。”
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崔瀚感觉如释重负。
“我留下,放了阿颜。”
一厢情愿带来的困扰,他还清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复见!
沐青天躺在床上假寐,突然听见门那边传来响动。他不动声色,准备在不速之客靠近的一瞬间反响逃跑。
“大人,嘘,是我。”
沐青天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个没见过的男人。
“你是谁?”他警惕道。
“在下小伍,受王爷命令,特来营救大人。”自称小伍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有令牌为证。”
“属下营救不力,害大人受苦多日,请大人恕罪。”
小伍跪在地上,还蛮有那味儿的。
沐青天接过令牌翻来翻去,也分辨不出真假。阿颜再大胆,也不敢伪造王爷令牌吧?
“你们王爷现在何处?”以防万一,沐青天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儿。
“王爷正在王府,小柒和小叁也都在。”
沐青天放下心,说:“好,我们这就离开。”
小伍递给沐青天一套很露骨的衣服,让他换上。
“……你家王爷没告诉过你,本官是男人?”沐青天额角抽搐,他怀疑朱敬守是故意的!
小伍抱歉道:“委屈大人了。山寨戒备森严,唯有此法才能顺利混出去。”
“好吧。”
虽说露骨,但整件衣服该掩住的地方全都盖上了,既没敞胸,也没在大腿上开叉——衣服的料子很薄,却又不像纱那样透明;腰腹处收得极紧,连着后面勾勒出漂亮的弧线。
阅人朦胧似有味,最为勾人。
等沐青天穿戴好,小伍带他大摇大摆地走出门。
“站住。”随从拦下小伍,“你要带他去哪儿?”
小伍用鼻孔哼出一声,说:“大当家点命要的,你敢拦?”
随从一看沐青天穿着,便信了个七八。反正有崔瀚那个先例,谁都知道大当家男女不忌。想着,随从向后退步,放行。
沐青天和小伍一路掩人耳目,竟真的绕出了山寨!
“请大人跟紧在下,山上路杂,千万不能走散。”
“好。”沐青天紧张道。
与此同时,寨中,阿颜终于等到了崔瀚彻底掉入陷阱的这一刻。
几天的冷眼他已经看够了,还差最后一步,崔瀚就彻彻底底、从里到外,都是他严勋礼的人了。
还没等崔瀚反应过来,背后冲上来两个人把他的眼睛蒙住,逼着他低头。
“什么唔!”
甜腻的味道钻入鼻子里,崔瀚手脚发软,热气开始在身体里蒸腾。
“你,你给我闻了什么……”
原本在床上假扮大当家的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他利落地翻下床,和崔瀚身后的两个人一起退出房间。
阿颜随手把面具扔到一旁,含笑慢慢靠近已经站不稳的崔瀚。
“阿颜?”崔瀚眼神迷离,不确定道。
“不是阿颜。”严勋礼用手抚上崔瀚炽热的面颊,另一只手滑到崔瀚锁骨处,解了扣子。
这是他亲手为崔瀚设计的衣服,如今该由他亲手脱下。
“是严勋礼。”
沐青天脚步踉跄跟在小伍后面,被石头和枯枝绊倒好几次。小伍非但不回来扶他,反而不停地催促。
“大人,快些,他们马上就会发现的。”
沐青天坐在地上,脑中突然闪过不详的感觉。
“大人?”小伍见沐青天不动,转过身来要拽他。
“你是谁?”
朱敬守不可能只派一个人来救他,就算他没办法潜进寨子里,他也该在山上等着,而不是“在崇明县县衙”。
“都这种时候大人还在说什么,我是小伍啊!”
“不,你不是。”沐青天扶着树站起来,全身都在戒备。
“小叁小柒不会自称‘在下’。”
朱敬守和小叁小柒说明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后来小柒也是一直叫他“王妃”。刚刚他太急了,居然没注意到这么重要的一点!!
“小伍”骤然变了脸色,狞笑着靠近沐青天。
“大人英明。”
沐青天眼前一黑,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严勋礼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昏睡着的崔瀚,怎么看都不够,一会儿亲一口眉心,一会儿亲一口鼻头,一会儿含着他的嘴唇反复研磨。
“大当家的,不好了!”外面吵闹起来。
“庆王打上山了!!”
“什么!”严勋礼剑眉耸起,“放他进来,不要出手。”
来的正好,还不用他把沐青天送下山。
小柒和小叁花了几天的时间,终于摸清了整个山的地形,制作出地图交给朱敬守。没有片刻迟疑,朱敬守立刻点了崇明县的吏典衙役,上山讨伐山匪。
严勋礼把崔瀚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自己去换了身衣服,重新戴上面具,等候朱敬守大驾光临。
“稀客。”
朱敬守提刀冷眼看着坐在床榻上的严勋礼。房间里奢靡的气味还没散去,谁都能想到这里刚刚发生了怎样激烈的事。
“大当家劫持了本王的人,难道就没想到过这一天吗?”
严勋礼低笑两声。
“呵呵,还真没想到。”
“我只是请沐大人上山坐坐,到庆王殿下嘴里,怎么就变成‘劫持’了呢?”
“少废话,沐青天人在哪里!”
看着朱敬守盛气凌人的样子,严勋礼压藏在心中的怒火也开始燃烧。
“你们帝王家求人,都是这么个态度?”他轻蔑道。
当初,他严家被满门抄斩,姓朱的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不等严勋礼发号施令,周围的山匪就围了上来。
“王爷,您先撤,这里有属下顶着,定会将王妃平安带回。”小叁靠近朱敬守说。
“不用。”
他朱敬守的人,还用不着别人保护!
“你待如何?”朱敬守上前一步,问道。
“跪下,学三声狗叫。”严勋礼露出残忍的笑容,“说‘我朱敬守是严勋礼的孙子’。”
眼看朱敬守的脸色一瞬黑下来,严勋礼可不害怕,说:“这可是王妃大人教我的。”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小柒肯定会笑出声。嘿嘿,不愧是他们王妃,真损。
“你照做,我就放人,把人全须全尾地还给你。”
“不照做?”
严勋礼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微笑。
“王爷恐怕还不知道,沐大人住的房子下面,可是埋了很多火/药。”
“你!”小叁愤怒上前。
“退下去!”
朱敬守脸色很难看,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刀……
“唔。”
严勋礼眼中闪过慌乱,连忙把手放进被子里安抚崔瀚。
朱敬守耳力极强,且过耳不忘。他听得出来,这是崔瀚的声音。
视线转到床上的鼓包……
有趣。
“沐青天待你不薄,也从未为难于你。”
严勋礼挑眉,说:“王爷居然也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早与本王商量过,如何促成你和崔瀚的好事。”朱敬守声音平静,“那时他并不知晓你是男子,也不在意你的奴籍。若是本王早知道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当时就该揭穿你的真面目。”
“阿颜。”
“不,或许应该叫你……”
严勋礼。
被子里的崔瀚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庆王闯进来的时候他就醒了,为了不拖庆王的后腿,早日解救沐大人,他才继续装睡,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多秘密。
沐大人和庆王是一对,是庆王认定的庆王妃。而阿颜,不,根本没有什么阿颜。
从头到尾,都是严勋礼。
恐惧让他无法停下颤抖。在严勋礼眼中,他是不是就像傻子,像跳梁小丑,被骗得团团转,还不知道还手。
严勋礼注意到掌下的异状,悄悄侧眼去看,正对上崔瀚清澈的眼睛。
“王爷!”崔瀚扯着嗓子大喊,“房间下面根本没有火/药,沐大人早就探清楚了,快去救沐大人!!”
得到崔瀚的情报,朱敬守再无顾忌,飞身上前和严勋礼缠斗。小叁小柒带着吏典与山匪交战,一时间,山寨混乱不堪。
“呃……”
沐青天睁开眼,周围是如乌云般的黑。他的手脚都被绑住,身上还穿着那件奇怪的衣服。
“沐大人终于醒了。”声音从对面响起。
“睡得不舒服,头疼脖子疼的。”沐青天扭了扭身体,下一秒就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脖子。
“既然做了人质,还请沐大人老实一点。”
沐青天收起嬉笑的态度,严肃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你的恩人。”
恩人?
“沐大人该不会忘了,你的官,是怎么来的吧?”
李广!!!
仿佛是为了印证沐青天的猜测,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
【恭喜您完成常规任务一,请再接再厉。】
严勋礼最终不敌朱敬守,被他擒住。得知沐青天的所在后,朱敬守急忙赶过去,一脚踹开妄图上前阻拦的随从,砍了门锁冲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
“人呢!!”
朱敬守返回山寨广场,拖着严勋礼的衣领,带他到了曾经关押沐青天的房间。
“人呢。”
人人都知道,庆王越生气,就越冷静。此时朱敬守面带寒霜,已是盛怒。
“不可能!他绝不可能逃出去!”严勋礼不可置信地大喊。
刚刚被朱敬守踹飞的随从咳嗽着站起来,说:“大当家,不是您命人将沐青天带走的吗?”
好冷,好冷……
沐青天仿佛陷入了无止境的噩梦中,一会儿是雷声大作的孤儿院,一会儿是化作厉鬼来索命的张富。无数张面孔在他眼前闪过,叫嚣着,撕扯着他的皮肉。
“……青,青天,沐青天!”
好吵,是谁在说话。
沐青天皱着眉头,想赶走耳边聒噪的声音。可他的手脚全都变成千斤重的铁砣,像根钉子,将他钉死在原地。
“卿卿,卿卿……”
昏迷中,沐青天感觉到有人把他抱了起来。
啊,好温暖的怀抱。
遍寻山寨,朱敬守都没发现沐青天的踪迹。严勋礼已经被他打得只剩半条命,可就算打死,他的卿卿也回不来。
“毒沼。”严勋礼抬起头,吐出两个字。说完,他还扭头看着站在朱敬守身后的崔瀚,扯嘴笑笑。
整个山上,只有毒沼他们还没找过。沐青天自己肯定跑不到那里,八成是奸细出手了。
朱敬守赶快带人前往毒沼,还没踏进去,就看到倒在泥潭边昏迷不醒的沐青天。
“卿卿!!!”
作者有话要说:阅人朦胧似有味——黄庭坚
小剧场:
朱敬守:不羡鸳鸯只羡仙!
沐青天:说人话。
朱敬守:我羡慕!我嫉妒!!!
坐飞机累死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