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的问题,她一丁点都不着急。
思考吧,迦勒底的御主,思考吧。
你的头脑很好用,但那将成为把你拖入坟墓的鬼手,就像过去那样。
这是聪明人最容易犯下的错误。
他们已经习惯不断思考了,他们已经习惯分析每件事情的全貌了,这当然是个好习惯。
但不是现在,江峰,不是现在。
你的头脑,终究是人类的头脑。
你能想到和算到的事情,是有限的。
如果给你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再加上足够多的时间。
你当然可以分析出方方面面,并且从中选出最恰当的战略。
但很遗憾,你不会有这个时间,更加不会有辅助你思考的条件。
毕竟,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赌局啊。
你总是在需要放空头脑,需要闭着眼睛往前冲时,想得太多。
迦勒底的御主,你现在正在怀疑吧。
你在怀疑我想让你“避战”吧。
你会察觉的,我相信你肯定会察觉的。
察觉到我问题中隐藏的潜台词。
察觉到我想让你深入思考选择“迎战”的利弊。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啊,敏锐地察觉每个线索,然后具有针对性地设计对策。
这是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理特征。
但我察觉了,江峰,此时此刻,我或许是最了解你的人之一。
江峰,当你感受到危险在逼近时,你会本能性地试图以小博大。
这是你一路走来所养成的习惯。
你手里的筹码太少了,你根本输不起。
你已经习惯了,觉得每个对手都狡诈强大到了极点。
所以,你已经习惯了不断猜疑和探究,寻找成本最小的胜利之路。
你已经习惯了,在不断地搏杀之中,一点点将对手的底牌逼出来。
所以,当敌人坦坦荡荡亮出手牌和意图时,你会产生远胜于常人数倍的危机感。
你会觉得,这是敌人设下的陷阱和阴谋。
你会觉得,自己有必要逆着对方的意思来。
你面对挑战时毫不畏惧,你总会迎难而上。
江峰,你会选择“迎战”的,我知道你会。
我会好好地回答你的问题,为你的疑心病加上筹码。
你会选择“迎战”,我会让你选择“迎战”。
然后,我会选择“迎战。”
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吧,迦勒底亚斯的御主。
因为,我第二枚骰子的出目……
是6。
——————
“抹大拉的玛利亚……”似乎过去了许久,不管怎样,江峰还是缓缓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就像一块放在冰库里冻了整夜的铁,冰冷而漠然,听不出任何情感与温度,就像是个死人在说话:“你希望我选择堂堂正正对决吗,给我用‘是’或者‘否’来回答。”
“这涉及到了我的战术,所以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与之相比,玛利亚的声音却要轻快得多,修女的声音平静而又淡然,就像是在职业性地宣讲,听起来动听而又温柔,但却带着营业行为特有疏离感和距离感,让人根本不可能从中听出任何多余的信息。
自然,面对御主的问题,修女同样无法回答,这直接涉及到了他们双方的布局和战术,就算江峰深重地选择了用词,使用了“希望”这样似是而非的词汇,玛利亚也是无法回答的。
或者说,玛利亚根本就不打算回答江峰的问题。
不管江峰提出了怎样的问题,只要这个问题与这场赌局有关,玛利亚都不会回答。
她不打算给江峰任何多余的情报,她要让江峰在自己的猜疑中淹死。
而且,在这种时候选择退让,才是她会做的事情。
毕竟,她可是给江峰设下了陷阱啊。
她当然会偏好更加保守的选择,她当然会拒绝回答,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绝对不希望江峰发现自己的“阴谋”啊。
自始至终,玛利亚都没有说过哪怕半个谎言,她甚至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诱导过江峰。
她只是问了一个无法得到回答的问题,然后拒绝回答另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哗啦!”
桌子上的挡板猛然打开,两人最终的选择展现出来。
江峰,迎战;玛利亚,迎战。规则正常,点数大者取胜。
江峰骰子的出目……3。
玛利亚骰子的出目……6。
江峰,输了。
在这次对决中,江峰被玛利亚算得死死的。
来自抹大拉的修女,狠狠地扳回一城。
——————————
两 全 其 美
043 圣父圣子圣灵
“…………咳!咳咳!噶——哈——咳咳咳————!”
贞德猛然睁开眼睛,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浓烈的酒味从喉咙的深处涌起,他的四肢因荒漠深夜的严寒而变得冰冷,但随着他的苏醒,热量重新从跳动的心脏扩散到身体各处。
“咳咳——怎么,呃,呃——感觉像死了,不,我——不是死了吗?”贞德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他的四肢没能听从大脑的指令,他只能浑身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感觉像是被一千只猛犸象轮着踩过去:“咕……这感觉遭到了,我,呃,怎么————呕!呕————!”
迦勒底的圣人开始干呕,死而复生的感觉可算不上好,不如说,糟糕到了极致,他是切切实实,彻彻底底地死过一次了。
他的大脑停止运转,他的器官停止工作,就连肌肉神经与血管都变得松弛无力,就算是凭借着某位上位存在的伟力而复生,也改变不了他的肉体曾经完全停摆过这个事实。
伴随着贞德大脑各项区域开始运转,支离破碎的意识被记忆,被无数涌动的神经细胞所链接,曾经一度停摆的各种内脏器官,也开始了艰难地再启动。
他的肺在颤抖,他的胃在抽搐,血管内的温热血液重新开始奔涌,肌肉开始不受控制感受地抽搐,神经开始相连,将物质世界的感知传递给大脑。
简单来说,贞德所遇到的状况,相当于再次诞生于世界之上,他躯体要在十几秒之内,完成长达二十年的接触与相连,以适应这具重获新生的躯体。
“咳——呕————!”贞德跪在地上呕吐,但他的胃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吐出清水和些许胃液,他的汗水不断地落下,混杂着眼睛流出的眼泪,落进荒漠的泥土之中,他的身上全是脏兮兮的灰尘,看起来就像个无家可归的游民:“咕呃噶——呕-呕————咳咳!”
“噶,噶……咳咳……啊……啊……我真是要死了……”良久,贞德用力地眨眨眼睛再晃晃脑袋,他抬起手抹掉额头上淌下的汗水,再用力擦了擦嘴角,虽然抹掉了口水,但他总觉得黏黏糊糊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来着……脑子晕乎乎的……”
现在的贞德看起来,完全没有圣人该有的姿态与威仪,反而更像是个喝了通宵,去招惹本地黑帮然后被打了一整夜的酒鬼,彻头彻尾是个惨不忍睹的样子。
而事实上,他现在的状态也确实非常符合那些喝到断片,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