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来说,不亚于在身上牵着辆装满了货物的大型卡车,就算对于完好状态的生灵来说,要承担着这种级别的重量向上攀登也绝非易事,更何况它现在又渴又饿还浑身是伤,它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光是维持现在的位置就不得不竭尽全力,光凭借自己想要再向上已经成为了无望实现的狂想。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生灵总觉得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摔落下去的时候,就会从身后那沉默挥洒光热的光球投来某种力量,这份力量伴随着后背越发强烈的剧痛注进它的躯体,让它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变得强健有力,让它已经想要放弃的意志重新变得坚定而强硬,它身体内的每条肌肉每条血管每根神经,似乎都被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感受到难以言喻剧烈痛楚的同时,却也在被那滚烫的光热铸造得更加结实和强悍。
生灵咬着短棍的嘴巴越来越用力,那锋利的牙齿甚至隐隐嵌进短棍之中,它原本已经停下的攀爬再次开始,借着那滚烫光热所带来的力量,咬着短棍的生灵沉默地攀上石壁,它体表的皮肤又开始破裂和喷血,每向上攀登一级都会用滚烫的血液涌出,随后顺着陡峭的石壁低落到下方的老鼠干尸中,最后,生灵终于坚持着爬到了石壁的顶端,登上了那座微微向外突出的石台,只剩下石壁上被晒干后直接留在上面的血痕,证明着刚刚这段旅途无比艰辛的本质。
生灵有些艰难和笨拙地翻上石台,随后将短棍从已经僵硬的嘴里扯下来再次握在手中,蜷缩在地面上艰难喘息发出痛苦的无声哀鸣,但它并没有让那些疲惫带来的消极情绪持续太久,生灵紧握手中的短棍起身走到门前,再次将短棍咬在嘴里双手搭在紧闭的铁门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发力向着门那边推过去,挂满了可怖装饰的铁门相当沉重,就算有着时不时来自于身后光球的力量,生灵也必须咬紧牙关使出全力才能勉强推开铁门。
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在地面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刮痕,在铁门的后方是用大理石所建造起来的地下神殿,周围耸立着静心雕刻的承重柱,上面描述着米兰的陷落和鼠群的繁衍,空旷而高耸的神殿中央摆着巨大的神龛,那是以苍白的骨头作为基本架构,粘稠的猩红色血管和肌肉作为砖石搭建而成,神龛的中央漂浮着淡绿色的液体,其中正有着某种类似于胚胎的组织,三种颜色的碎裂石片围绕着那稚嫩的胚胎,在溶液中不断地坐着圆周运动。
伤痕累累的生灵艰难地挤过门缝钻进神殿之中,脑海中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但就算没有那声音的指引,生灵也清楚接下来究竟该做些什么,它踏进空旷的神殿内部,赤足在大理石平整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昏黄的足印,生灵用艰难但坚定的脚步走到神龛前跪下,垂下自己的头颅接触地面,就像是在向什么伟大的事物表达自己的敬意。
伴随着生灵在神龛前的跪伏,来源不明的乐曲突然在神殿里响起来,那乐曲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和违和感,照理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乐曲,都应该有着贯穿始终的核心主题,而其曲调也会伴随着这主题或者激昂或者低沉,但这支在神殿里演奏而起的乐曲却不同,它似乎将低落和喜悦的情绪完全杂糅在一起,以无比欣喜的姿态来演奏哀伤的曲调,以十分惋惜的思索来演奏悦动的高歌,这是首充满了扭曲和疯狂的乐曲,它的音调之间本身就充满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是普通人类来倾听,在瞬间就会陷入思维上的狂乱,这种仿佛诞生于地狱诅咒的声音,让人不敢相信竟然还存在着可以写出这种乐曲的存在。
但对于神殿之内的生灵来说,这曲子却如同世间所有事物的和谐共鸣,疫病与延续,生存与死亡在这首可怖的乐曲中得到了完美的交融,这是来自于它生物组成最深处的喜悦和感动,跪伏在地上的生灵缓缓起身在神龛前站直,在曲调逐渐高昂正在缓缓步入顶峰的乐曲声中,生灵高高地举起那已经被光热灼烧到乌黑的短棍,闭上自己猩红色的眼睛,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进行着无声的祈祷或者恳求,随后,它紧握短棍狠狠刺下。
短棍锋利的裂口深深刺进生灵的喉咙,昏黄滚烫的鲜血从中喷涌而出,在神殿里洒下小小的血雨,但这还不够,生灵的身体剧烈摇晃一下,它缓慢地将短棍从自己的喉管中抽出,然后再次对着自己的胸膛捅了下去,强韧的肌肉和坚硬的骨头被击碎,短棍锐利的断茬深深刺进了心脏的深处,但这还不够,血沫不断地从嘴角涌出来滴落在地上,生灵从自己的胸膛中抽出短棍,它已经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上,但它仍然强撑着直起自己的腰杆,短棍再次对着自己的身体刺下,乌黑的短棍刺穿左眼捅进大脑,生灵终于不再感到痛苦与疲惫。
“啊……”
它倒在地上死去,昏黄的鲜血混杂着红色的血肉组织从体内流淌出来,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血泊,赤裸的身躯如同初生的婴儿,嘴里吐出最初也是最后的临终叹息,而乐曲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命运早有安排,生灵发出的满足又渴求的叹息,恰好完美地补上了乐曲缺失的最后那个音符,乐曲终于得到了完整,这趟小小的朝圣之旅也迎来终结,即是朝圣者亦是奉献者的生灵,获得了重生而变得再次纯洁的生灵,在跨过了艰难的旅途之后,终能于神前献上己身。
漂浮在空中的苍白光球就像是感知到了这伟大的献身,它如同被投入了石块的平静池塘,泛起剧烈的波澜,其中所蕴含的巨量魔力顺着生灵行进过的道路,直接被导入了神龛之中,光球的光芒逐渐衰弱体积也不断变小,但神龛溶液内的胚胎却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生长,漂浮在它身边的三色彩石碎片就像是为了庆祝初生而准备的礼物,在胚胎生长的过程中被直接裹进了那蠕动的血